我送岳父的酒,他只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
这种东西也拿得出手他当众羞辱我。
那瓶酒被随意丢弃在杂物间。
岳父的领导无意中瞥见它。
领导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老张,这特供酒,你从哪淘来的
岳父的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01.
中秋将至,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黏腻的湿热,像我此刻的心情,沉闷得透不过气。
妻子王璐从衣帽间走出来,身上那件新买的香云纱连衣裙衬得她身姿绰约,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我们之间本就不多的共同语言。
李明,爸那边的中秋礼物,你想好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记得要体面一点。
她又补充了一句,视线落在我的旧T恤上,飞快地移开。
体面,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我划开手机,看着银行卡里那个刚刚过万的余额,心里一阵发苦。
房贷、车贷、日常开销,每一笔都是吞金的巨兽,我这点微薄的薪水,在它们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王璐是小学老师,工资稳定,但她从小被岳父王建国富养长大,对金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只知道体面是人际交往的硬通货。
我想起上次去岳父家,揣着我托朋友从福建老家带回来的极品大红袍,结果岳父当着一众亲戚的面,捏起一撮茶叶,在灯下照了照,撇着嘴说：这茶叶梗这么粗,汤色肯定浑,李明啊,你还是不太上道。
我当时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璐坐在我旁边,尴尬地扯了扯我的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有岳父五十五岁生日,我咬牙花了一个月生活费给他买了条名牌皮带。
他接过去,只扫了一眼,就说：这颜色太老气了,不适合我。
第二天,我下楼买早餐,亲眼看见楼下的保安老张腰上系着那条我精心挑选的皮带,阳光下,那个LOGO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站在原地,胸口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回到家,王璐看我脸色不对,委婉地劝我：李明,我爸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没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刀子嘴豆腐心
我只看到了他那张刻薄的嘴,和他那颗日益被虚荣和势利填满的、坚硬无比的心。
我沉默着,没有反驳。
我不想让王璐为难,她夹在我和她强势的父亲之间,已经够辛苦了。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用钱去堆砌那份虚假的体面。
我打开储物柜的最深处,取出一个蒙着薄尘的木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瓶酒。
瓶身是深褐色的,没有任何花哨的标签,只在瓶底有一串不起眼的钢印编码,瓶口用红色的蜡死死封住,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简陋。
这是三年前,我还在上一家公司时,帮助过的一位忘年交赠予的。
那位长辈姓陈,是位退下来的老干部,为人低调儒雅,对我颇为赏识。
临走时,他将这瓶酒交给我,郑重地说：小李,这酒是我一个老战友从内部弄到的,外面买不着。不是什么名牌,但用料实在,口感醇厚。留着,等有重要场合再喝。
这三年来,我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动。
我用一块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瓶身,感受着玻璃的厚重质感。
我想,或许岳父能品出它的与众不同呢
哪怕只是一句这酒还行,也能让我这几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稍稍疏解一些。
王璐看到我拿出这瓶三无酒,秀气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李明,这……行吗我爸他……他认牌子的。
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挤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尽管心里也在打鼓。
好酒不看包装,只看品质。放心吧,这是我一位老朋友给的,他说口感极佳,绝对是好东西。
我不想让她知道这酒的真实来历,免得她又觉得我是在攀关系,反而更添烦恼。
中秋夜,岳父家灯火通明,客厅里人声鼎沸。
王建国正坐在沙发主位,被一众亲戚簇拥着,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派头。
我提着那瓶酒,跟在王璐身后走进门,瞬间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局外人,浑身不自在。
02.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进入,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一些。
爸,妈,中秋快乐。
我将手里的酒递向王建国：爸,这是我特意给您准备的酒,祝您节日快乐。
王建国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到我手里的酒瓶上。
他没有接,甚至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浓得化不开的轻蔑和不耐烦。
他眉头紧锁,嘴角向下撇着,仿佛我手里捧着的不是一瓶酒,而是一件令人作呕的秽物。
周围的亲戚们也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那个朴素的酒瓶,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酒啊没见过啊。
连个牌子都没有,不会是自己家酿的吧
小李也太实诚了,来看岳父,怎么能送这种东西……
这些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的脸开始发烫,手悬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岳母张兰赶紧走过来,想打个圆场。
哎呀,老李有心了,快坐快坐。这是什么酒啊
她伸手想来接,试图缓解这凝固的气氛。
可王建国却完全不给她这个面子。
他冷哼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拔高了音量,那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尖又利。
这种三无产品,也好意思拿到我王建国的家里来！
李明,你是想告诉大家,我王建国现在就只配喝这种东西了吗！
我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屈辱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站在客厅中央,手足无措,像一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王璐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她死死拽着我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哀求,无声地示意我不要说话。
她太了解她父亲的脾气了,此刻任何一句辩解,都只会火上浇油。
王建国似乎还嫌不够,他猛地从我手中抢过那瓶酒,眼神里满是嫌恶,仿佛多碰一秒都会脏了他的手。
然后,他手臂一扬,看也不看,就将那瓶酒朝着客厅角落的杂物间丢了过去。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那瓶我珍藏了三年的酒,那瓶寄托了我最后一丝希望的酒,就这样被当成垃圾,消失在了一堆旧报纸和废纸箱后面。
我的心,也跟着那声闷响,重重地沉了下去,摔得粉碎。
去！把你刘叔叔送的那箱茅台拿出来！今天就喝那个！
王建国转头,对着王璐高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炫耀的得意。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品味和地位,同时也用那箱昂贵的茅台,将我送的垃圾衬托得愈发卑贱。
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那些复杂的目光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内心一片冰凉,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冰窟之中。
我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羞辱。
03.
我最终还是没有走。
我不能走。
我走了,最高兴的只会是王建国,他会认为我被他彻底击垮了。
最难过的,会是王璐。
我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意,默默地走到餐桌最末尾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满桌的山珍海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我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食不知味。
我机械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每一口,都混杂着屈辱和苦涩。
一只剥好的虾,悄悄地落入我的碗中。
我抬起头,对上王璐满是歉意和心疼的眼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无声地安慰我,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疲惫。
我冲她勉强笑了笑,示意我没事。
可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家宴在王建国的高谈阔论中进行着,他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端着茅台酒杯,红光满面地和亲戚们推杯换盏,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
我成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透明人。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正在兴头上的王建国被打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但当他起身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那是一种近乎谄媚的、受宠若惊的笑容。
哎呀！陈主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王建国殷勤地拉开门,对着门外的人点头哈腰,那姿态,与刚才对我颐指气使的样子判若两人。
来人是岳父单位的直属领导,陈主任。
陈主任手里提着一盒月饼,笑着说：老王啊,中秋快乐！我正好路过你家楼下,顺便上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不打扰！您能来,是我家的荣幸啊！
王建国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将陈主任往屋里让。
陈主任被王建国热情地按在主位上,推辞不过,便也坐了下来。
他目光随意地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和几个相熟的亲戚打了招呼,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
嗯老王,他指着那个角落,有些不确定地问,那角落里……那个瓶子,怎么有点眼熟啊
他指的是我那瓶被丢弃的酒。
王建国的心猛地一紧,生怕陈主任看到那瓶丢人现眼的三无产品。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连忙摆手,敷衍道：嗨,没什么,就是一个破瓶子,准备扔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然而,陈主任却没有理会他的解释。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径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杂物间走了过去。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死死地盯着陈主任的背影,手里握着的筷子不自觉地收紧,一股莫名的、强烈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我。
陈主任走到杂物间门口,俯下身,拨开前面的几张旧报纸,将那瓶沾了些灰尘的酒拿了起来。
他先是皱着眉,似乎在确认什么。
接着,他将酒瓶举到灯下,对着瓶身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神情,渐渐从疑惑,转为惊讶,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整个客厅,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04.
老王！我的天！老王！
陈主任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颤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这……这瓶特供酒,你……你是从哪里淘来的！
此话一出,整个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喧闹鼎沸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在陈主任和他手中那瓶朴实无华的酒上,以及……呆若木鸡的王建国。
王建国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那张因为酒精和得意而涨红的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喉结上下滚动,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恐慌。
那副模样,比哭还难看。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咚,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波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
特供酒
我送的这瓶酒,竟然是传说中的特供酒
陈主任完全没有理会王建国的失态,他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瓶身。
他激动地对王建国说：你看！这瓶身的钢印编号‘N77-B’,这个批次我见过！还有这瓶口的蜡封,颜色和质地,绝对错不了！最关键的是这里,他指着瓶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微缩标记,这是防伪标,只有内部渠道的人才认得出来！
他像个献宝的孩子,转身面对着已经石化的王建国,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老王啊老王！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这种内部特供,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这玩意儿,喝一口就少一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宝贝啊！
王建国的嘴唇开始哆嗦,他努力地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做梦也想不到,被他当成垃圾一样丢掉的东西,竟然是连他领导都求之不得的稀罕物。
之前那些嘲笑我的亲戚们,此刻全都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们的眼神复杂地在我、王建国和那瓶酒之间来回扫视,之前的鄙夷和嘲弄,已经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惊讶与困惑。
我看着王建国那张变幻莫测的脸,看着他那副想死又不敢死的样子,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讽刺感,从我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刚才所受的屈辱、难堪、愤怒,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解气！
太解气了！
王璐也瞪大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瓶酒,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她似乎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地、重新地审视我这个她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丈夫。
05.
老王,别愣着了啊！这么好的宝贝,你刚才还说是破烂,差点就让你给扔了！
陈主任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瓶身的灰尘,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数落着王建国。
这酒,放着也是浪费,今晚就开了它吧！说真的,我得有好几年没尝到这口了,做梦都想！
陈主任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王建国的心上。
开
还是不开
王建国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瓶酒价值非凡,甚至可能直接关系到他退休前最后一次的晋升机会。
可这酒,偏偏是被他当众羞辱、亲手丢弃的,是我,李明,送的！
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它,无异于自己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却像求救一样,偷偷地向我瞟了过来。
那眼神里,有尴尬,有请求,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他是在用眼神示意我,让我别说漏嘴,给他留点面子。
我看到了。
但我假装没看到。
我只是低下头,拿起水杯,默默地喝了一口水,享受着他此刻坐立难安的窘迫。
想让我给你台阶下
凭什么
刚才你当众羞辱我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留半分颜面
陈主任见王建过半天没反应,脸色微微一沉,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了老王这么好的东西,还舍不得拿出来分享不够意思啊你。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笑着说：这可是你女婿的一片孝心啊,你这个做岳父的,可不能辜负了孩子的心意。
陈主任的话,彻底堵死了王建国所有的退路。
王建国一听,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那笑容僵硬得仿佛戴了一张假面具。
不不不,陈主任您误会了！我哪能舍不得呢！这酒……这酒就是李明孝敬我的,我……我正打算等您这样的贵客来了,再拿出来一起分享呢！
他厚着脸皮,强行将这天大的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仿佛他早就知道这酒的珍贵,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说完,甚至主动走到我身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急切地低语：
李明啊……好女婿……这酒,你……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贪婪,那一声好女婿,叫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心中冷笑不止。
刚才还骂我是想让他丢人的废物,现在就成了好女婿了
真是讽刺。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无辜。
爸,您不是说这种东西拿不出手吗我也不知道它具体什么来历,就是我一个朋友好多年前送的,我看放着也是放着,就拿过来了。
我决定了,就将不知道这三个字进行到底。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瓶酒的秘密,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要把这根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让他时时刻刻都记着今天的羞辱和窘迫。
主动权,现在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
陈主任见王建国终于大方了起来,立刻眉开眼笑,亲自从餐边柜里拿出三个小巧的水晶杯,放在桌上。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老王,快开！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王建国被架在火上,进退两难。
最终,在陈主任和所有亲戚期待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手,接过了那瓶曾被他弃之如敝履的酒。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小刀刮开那层厚厚的蜡封。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瓶塞被拔出。
一股难以形容的、醇厚而复杂的酒香,瞬间从瓶口喷薄而出,弥漫了整个客厅。
那香味霸道又温柔,像是陈年的粮华,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瞬间就盖过了茅台的酱香。
好香！真是好酒啊！
陈主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赞不绝口。
亲戚们也都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懊悔。
王建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个调色盘。
他小心翼翼地给陈主任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他端着酒瓶,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06.
那晚的家宴,后半场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王建国和陈主任小口小口地品着那杯特供酒,脸上都带着一种心醉神迷的表情。
而我,则成了全场亲戚目光的焦点。
他们不再敢对我冷嘲热讽,而是换上了一种敬畏和探究的眼神,仿佛想从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什么惊天的背景。
宴席散去,陈主任带着一脸的满足和意犹未尽离开。
临走前,他用力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我,意味深长地说：老王啊,你这个女婿,可真是个宝啊！深藏不露！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这句话,对王建国来说,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送走陈主任后,王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转身,那张脸就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用一种怨毒的、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他不提酒的事,却话里有话地敲打我：李明,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别乱碰,也别拿出来瞎显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心里冷笑,他这是在嫉妒,也是在害怕。
他害怕我拥有他所不了解的力量,害怕我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婿,会脱离他的掌控。
王璐看出气氛不对,连忙拉着我,逃也似的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我：李明,那瓶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个朋友,是什么人啊
她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对我的担忧。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依然选择了隐瞒。
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很多年前偶然得到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金贵。
我不想把陈伯伯牵扯进来,更不想让王璐知道,我背后可能站着一个连她父亲都要仰望的存在。
王璐虽然半信半疑,但她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不会撒谎骗她。
只是,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父亲态度的异常转变,这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第二天,王建国在单位见到了陈主任。
陈主任一见面,就又眉飞色舞地提起了昨晚那瓶酒,言语中对王建国深藏不露大加赞赏,但也略带敲打地表示,这么好的东西,老王你应该早点拿出来分享嘛,不够敞亮。
王建国急于挽回自己的面子,也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能量。
他头脑一热,连忙拍着胸脯解释,说那酒是自己多年的珍藏,就等着关键时刻派用场。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只有一瓶,他甚至暗示自己还有渠道,以后有机会再给领导弄。
这个谎言,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将他自己卷入了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漩涡。
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王建国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语气软化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李明啊,在忙吗
爸,有事吗我故作平静。
那个……昨晚那酒,你那个朋友,还能不能再联系上了
他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爸,您也知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都断了联系了。我滴水不漏。
你再好好想想！他的声音急切起来,李明,爸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陈主任对这酒很上心,我们单位马上要提拔一个副处,这是我退休前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能再帮我弄到一瓶,不,半瓶也行！这事要是成了,爸绝对亏待不了你！
听着他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我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以用来换取前途的工具。
我故意装傻充愣,叹了口气：爸,真不是我不帮您。那酒真是朋友送的唯一一瓶,我要是还有,昨晚不就一起拿过去了吗
电话那头的王建国,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么焦虑和抓狂。
挂了电话,我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你想利用我往上爬
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王建国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关系,四处打听那种特供酒的来历。
他联系了老战友,拜访了老领导,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种级别的特供,根本不是他这个层次能接触到的。
他越是打听不到,就越是对我那瓶酒的真实性深信不疑,也越是为自己当初有眼无珠的行为感到懊悔和抓狂。
07.
王建国在碰了一鼻子灰后,终于耗尽了所有耐心。
见我软硬不吃,他索性撕破了脸。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竟然直接杀到了我和王璐的小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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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他就黑着一张脸,把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李明,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他指着我的鼻子,毫不客气地说道,那瓶酒,你必须给我再弄一瓶来！别跟我耍那些没用的心眼！
我冷冷地看着他：爸,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
你没有！他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你一个没背景没能耐的小职员,能搞到那种东西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拿这个来要挟我了是吧
他的话,恶毒又伤人。
我告诉你李明,如果你帮我把这事办妥了,你这个女婿,我王建国才能勉强承认！否则,你就永远别想进我王家的门！
他甚至无耻地搬出了王璐,试图用她来给我施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就是想让王璐高看你一眼吗我告诉你,你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只会拖累王璐,让她在亲戚朋友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王璐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她看看暴怒的父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李明！她终于鼓起勇气,为我辩解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王建国冲着王璐怒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说完,他拉着王璐的手,开始打亲情牌。
璐璐啊,爸爸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爸爸要是能再升一步,你在外面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不是吗
王璐被他说得左右为难,痛苦不堪。
她转过身,哭着求我：李明,你就……你就帮帮我爸吧,他最近工作压力真的很大,晚上都睡不着觉……
看着王璐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我心疼她,但我更恨王建国的无耻和自私。
他根本不是为了这个家,他只是为了他自己那点可怜的权力和虚荣心！
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再退缩了。
我的每一次退让,换来的都是他更变本加厉的压迫。
这一次,我要反击。
我猛地想起,当初陈伯伯送我酒的时候,曾意味深长地说过一句话：这酒,背后有故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但如果真遇到了坎,它或许能帮你一把。记住,慎用。
慎用,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盘旋。
这瓶酒的价值,绝不仅仅是稀有和昂贵。
它背后所代表的人脉和能量,或许远超我的想象。
而这,正是我反击的最大筹码。
与此同时,王建国单位里,关于他私藏特供酒并且渠道很硬的风声,已经悄然传开了。
有羡慕他路子广的,也有在背后议论他来源不正、行事张扬的。
这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职场麻烦。
陈主任的竞争对手,办公室的刘副主任,甚至私下里找到了王建国,话里话外地暗示,如果他能分享一下内部渠道,可以帮他平息单位里的风言风语。
王建国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饽饽,但同时,也被架在火上,下不来了。
他越是焦头烂额,我就越是冷静。
我拨通了陈伯伯留给我的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向他叙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陈伯伯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小李,我知道了。你做得对,有些人,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了底。
我找到了王建国,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平静而坚定地告诉他：
爸,酒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
王建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08.
什么条件
王建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仿佛我提任何条件,都是一种自不量力的勒索。
但我知道,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听下去。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平静地说道,第一,找个时间,把所有亲戚都叫到一起,您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中秋节那天的事,向我道歉。并且,公开承认我不是废物,承认您的眼光出了问题。
王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让他当众道歉还是向他最看不起的女婿道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二,我没有理会他的脸色,继续说道,从今以后,您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干涉我和王璐的生活,包括我们的工作、我们的财务,以及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你！王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您别急着拒绝。我淡淡一笑,这不仅仅是我的条件,也是我‘能弄到酒’的证明。您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相信您拿到好处后,不会反过头来继续打压我
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杀手锏。
我听说,贵单位最近在跟城南的‘星河科技’谈一个智慧园区的设计项目,但一直卡着没进展,对吗
王建国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们单位的重点项目,由陈主任亲自负责,他也是参与者之一,但这件事还处于保密阶段,李明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帮你推动这个项目。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星河科技的负责人,我恰好认识。只要您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但能让这个项目顺利签约,还能保证,功劳簿上,有您王建国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当然是陈伯伯在电话里指点我的。
星河科技的老总,正是陈伯伯当年的部下。
王建国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挣扎。
他实在无法相信,我这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小职员,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但眼下的困境,和他对晋升的渴望,又让他不得不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是敢耍我……
您放心,我打断他,我比您更希望这件事能成。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在陈伯伯的引荐下,我很快就与星河科技的项目负责人取得了联系。
我并没有直接提特供酒或者陈伯伯的关系,而是凭借我多年在设计公司积累的专业知识,针对他们项目的痛点,连夜赶出了一份详尽的优化方案。
我的方案,不仅在设计理念上极具前瞻性,更在成本控制和后期运营上,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
对方负责人看完我的方案后,当场拍案叫绝,对我赞不绝口。
王建国看着我轻而易举就搞定了他们团队几个月都没啃下的硬骨头,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几把刷子。
他那根深蒂固的骄傲,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王璐更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她看着我在会议上沉着自信、侃侃而谈的样子,看着那些业界精英对我投来欣赏和尊重的目光,她的眼神,从惊讶,到崇拜,再到一种深深的自豪。
她终于明白,她的丈夫,从来都不是一个废物。
他只是被父亲的光环和偏见,压抑了太久。
从那天起,王璐彻底倒向了我。
她开始主动地、坚定地在王建国面前维护我,成为了我最坚实的后盾。
在一次决定项目归属的关键会议上,王建国带着我一同出席。
他原本是想让我在旁边当个陪衬,好在最后时刻彰显他运筹帷幄的领导能力。
结果,面对对方提出的一个极其刁钻的技术难题,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而我,却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条理清晰地给出了三种解决方案,并且精准地分析了每种方案的利弊。
那一刻,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陈主任和星河科技的老总。
我看到王建国坐在我的旁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茶杯都在微微颤抖。
他精心准备的舞台,最终,却让我唱了主角。
09.
项目毫无悬念地顺利签约。
庆功宴上,陈主任红光满面,端着酒杯,用力地拍着王建国的肩膀。
老王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不但为单位拿下了这么重要的项目,还发掘了李明这样的人才！你的眼光,真毒！
陈主任显然把功劳都记在了王建国知人善用上。
他凑到王建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年底的位子,我看非你莫属了。
王建国大喜过望,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他在酒精和恭维声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他志得意满地端起酒杯,再次向陈主任打包票：主任您放心！那酒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尽快给您弄到！
他似乎忘了,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看不起的女婿。
他也忘了,我答应帮他,是有条件的。
然而,他亲手吹起的这个巨大谎言泡沫,很快就到了破裂的时刻。
陈伯伯从星河科技老总的口中,无意间得知了王建国在单位大肆宣扬特供酒,并以此邀功,甚至承诺供酒的事情。
老人家对这种行事张扬、利用关系谋取私利的行为,极为反感。
他不动声色地,通过自己的内部渠道,让人去核查了一下王建国的背景和近期的所作所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王建国不仅私下里到处吹嘘自己有特殊渠道,甚至还暗示可以帮别人代购,试图将这层根本不存在的关系,变现成自己的利益。
我得知陈伯伯已经介入调查后,内心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我知道,决战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几天后,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像一颗平地惊雷,被直接递交到了王建国单位的上级纪检部门。
信中,详细列举了王建国在星河科技项目中可能存在的违规操作,并直指他利用所谓的特殊渠道和特供酒为噱头,试图为自己的晋升铺路,甚至涉嫌谋取不当利益。
证据确凿,条理清晰。
就在单位内部对副处级干部人选进行晋升公示的前一天,王建国突然被纪检部门的人叫去喝茶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单位。
王建国的晋升之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前途未卜的纪律审查。
之前还对他赞不绝口的陈主任,在得知此事后,脸色大变。
他立刻与王建国划清了界限,甚至反过来,义正言辞地要求王建国必须解释清楚特供酒的真实来源,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王建国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他焦头烂额,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发现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此刻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这才惊恐地意识到,那瓶他曾经看不起的无名酒,此刻,却变成了即将压垮他的致命毒药。
而这毒药,正是我亲手送给他的。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落叶,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10.
王建国被单位停职调查了。
昔日门庭若市的家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电话不再响起,也没有人再上门拜访。
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亲戚们,如今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甚至在背后落井下石,说他活该,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ling,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地,冲到我家。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指着我的鼻子,愤怒地咆哮：李明！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我辛辛苦苦一辈子,马上就要功成名就了,全被你给毁了！我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半分悔过之心。
他不认为是自己的贪婪和虚荣害了自己,只觉得是我背叛了他,毁了他的前途。
我平静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爸,您错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您今天的困境,不是我造成的,是您自己造成的。从头到尾,毁掉您的,只有您自己那膨胀到无处安放的虚荣心,和永不满足的贪婪。
那瓶酒,在我这里,只是一份想要求得您认可的孝心。可在您眼里,它先是您羞辱我的工具,然后又成了您炫耀地位的资本,最后,变成了您换取晋升的筹码。
您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这瓶酒的来历,您只关心它能给您带来什么好处。您用它来满足您膨胀的私欲,现在被它反噬,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王璐站在我身边,听着我的话,泪流满面。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失意而变得面目狰狞的父亲,终于彻底看清了他那被权力和虚荣包裹下的、自私懦弱的真面目。
她握紧我的手,坚定地站在了我这一边。
在单位的调查中,王建国为了自保,果然不出我所料,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他声称自己对特供酒一无所知,完全是被我这个背景深厚的女婿所蒙骗和利用。
但纪检部门早已从陈伯伯那里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他的挣扎,只是徒劳,反而更显得他品性低劣,毫无担当。
与此同时,我的人生,却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因为在星河科技项目中的出色表现,我被业内一家顶尖的设计公司高薪挖走,直接给了设计总监的职位。
我的薪水翻了五倍,我终于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让王璐过上她口中那种体面的生活。
王璐也因为我的崛起,在家族和朋友面前,重新抬起了头。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爱慕和崇拜,我们的感情,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和深厚。
几个月后,王建国的最终处理结果下来了。
虽然没有查出严重的经济问题,但品行不端,作风浮夸,造成不良影响的结论,让他不仅晋升无望,还被直接降职,调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后勤部门,提前进入了半退休状态。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处级领导,一夜之间,成了单位里人人侧目的边缘人。
他看着我开上了新车,住进了更大的房子,看着王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曾经的骄傲与轻蔑,此刻都化为了无尽的悔恨与嫉妒。
又是一年中秋节。
在一次家族聚会上,王建国佝偻着背,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无人问津。
而我,则被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
曾经那些轻视我的亲戚们,如今一个个都堆着笑脸,争相向我敬酒,恭维我年轻有为,巴结之意溢于言表。
我端着酒杯,目光越过人群,与角落里的王建国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而我,只是淡淡一笑,一饮而尽。
11.
失去了权力的光环和丰厚的收入,王建国的老年生活,过得并不如意。
他提前退休后,养老金也受到了影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那套引以为傲的大房子,也因为无人打理和拜访,显得空旷而冷清。
他习惯了前呼后拥,如今门前冷落,巨大的落差让他变得脾气暴躁,怨天尤人。
他开始频繁地给王璐打电话,抱怨生活的不顺,暗示我们应该承担起他养老的责任。
有一次,他甚至直接开口,想让我们出钱,帮他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恢复待遇。
我直接拒绝了。
我在电话里,平静而清晰地告诉他：
爸,作为子女,我和王璐为您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不会推脱。
但是,您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造成的损失,您得自己承担后果。我们不是来给您的虚荣和贪婪买单的。
王璐虽然心里难受,但也咬着牙,支持我的决定。
她知道,无底线的纵容,只会让她的父亲永不悔改。
这是他必须自己去经历和承受的功课。
王建国的身体也每况愈下,高血压、糖尿病接踵而至,曾经的威风荡然无存,彻底成了一个不停抱怨、满腹牢骚的普通老人。
为了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我和王璐商量后,决定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痛苦回忆的城市,去我公司总部所在的上海,开始全新的生活。
临行前,我们最后一次去看望王建国。
他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
看到我们,他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悔意。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半天,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李明……我……我以前……错了,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我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中那块积压了多年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悄然松动了。
我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原谅你。
我只是平静地回应道：爸,都过去了。您多保重身体。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一句迟来的对不起,并不能抹去那些日日夜夜的屈辱和煎熬。
但我也不想再计较了。
看到他如今的下场,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离开了那个城市,在上海安了家。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王璐也很快在一家国际学校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我们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岳父独自一人留在了老家。
他偶尔会打来电话,语气里再也没有了过去的颐指气使和理所当然,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无法掩饰的寂寞。
他的晚年生活,凄凉,却也真实。
这是他为自己的傲慢与偏见,付出的代价。
12.
五年后。
上海,陆家嘴。
我站在自己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凭借几个标杆性的设计项目,和出色的管理能力,我已经成为了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实现了财富和社會地位的双重自由。
我和王璐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继承了王璐的漂亮和我的冷静,是我们夫妻俩的掌上明珠。
王璐彻底走出了原生家庭的阴影,变得自信、开朗,她对我体贴入微,我们的婚姻生活,甜得像蜜一样。
当年赠酒给我的陈伯伯,身体依旧硬朗。
他偶尔会来上海看望我们,每次提起那瓶特供酒引发的风波,都会感慨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啊,我当初就看你是个有大格局的人,那瓶酒,在你手里,才算是物尽其用,没有蒙尘。
王建国在老家,通过亲戚的口中,听说了我的成就。
他曾激动地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巴结和恭维,试图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我只是礼貌地回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些裂痕,永远无法复原。
我偶尔也会带着妻女回老家探望。
王建国见到我时,总是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眼神里既有无法掩饰的羡慕,也有一种复杂难言的自责与无奈。
曾经那些对我嗤之以鼻的亲戚,如今都对我赞不绝口,甚至旁敲侧击地,想让我为他们的孩子在我的公司里安排一份工作。
我一概以能力为导向,婉言拒绝,不再徇任何私情。
我想,王建国现在应该彻底明白了。
他当年随手丢弃的,不仅仅是一瓶他看不上的酒。
他丢掉的,是对一个年轻人最基本的尊重。
他丢掉的,是一个本可以让他晚年安享尊荣的机会。
他亲手斩断的,是自己家族向上攀升的最大希望。
我的人生,从那瓶被他嫌弃的酒开始,转了一个巨大的弯。
我没有选择将他彻底置于死地,那太过简单,也太过便宜他了。
我选择的,是让他活着,让他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曾经踩在脚底的那个废物,如何一步一步地站起来,如何一点一点地,超越了他一生所汲汲营营追求的一切。
这,或许才是对他那深入骨髓的傲慢与偏见,最彻底,也最残忍的惩罚。
所有的恩怨情仇,最终都化为了时间长河里的一粒微尘。
而我,李明,成为了这场漫长而曲折的世情大戏中,最终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