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千面窑》 > 第一章

1
无面瓷伶现
梅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在龙泉市博物馆的青瓦白墙上,发出催眠般的节奏。已经是晚上九点,文物修复部的灯光还亮着,23岁的助理研究员林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防潮箱的卡扣扣上。
总算整理完了。她轻声自语,伸展了下僵硬的肩膀。
这是她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家乡龙泉工作的第一年。作为浙江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她本有机会留在杭州的大博物馆,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这个以青瓷闻名的小城。不仅因为这里是青瓷之都,更因为她心中藏着一段童年时与祖父在古窑址探险的温暖记忆。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溪溪,还没下班吗下雨天打车回来,注意安全。
林溪回复了个笑脸,开始收拾东西。就在这时,仓库角落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举目望去,发现是最新征集来的一批文物中,有一个木箱的盖子不知为何松开了。林溪走近查看,发现里面是七具用软布包裹的青瓷人偶。
奇怪,这批文物不是明天才入库吗她嘀咕着,小心地拿起其中一具人偶。
人偶只有掌心大小,造型是明代歌女的形象,衣裙飘逸,身姿曼妙,釉色是典型的龙泉窑梅子青,温润如玉。但令人不解的是,所有人偶的面部都没有刻画五官,光滑一片,给人一种既优美又诡异的感觉。
捐赠人是一位老农,称这些是在自家地里发现的。整窑瓷器出土时都已碎裂,唯独这七具人偶完好无损,老农觉得邪门,便捐给了博物馆。
林溪正仔细端详时,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仓库的灯光应声熄灭。
黑暗中,林溪屏住呼吸,摸索着寻找手机。就在她刚要打开手电功能时,眼前忽然亮起一片淡金色的光芒。
那七具人偶的面部,不知何时浮现出纤细如发丝的光线,勾勒出同一副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诡异表情。光芒明明很微弱,却在黑暗中清晰可见,仿佛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
林溪惊得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文物架,发出哐当一声响。
几乎同时,电力恢复,灯光重新亮起。人偶面上的金光瞬间消失,又变回了普通瓷器的模样,静静地躺在木箱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溪知道那不是幻觉。她右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浅金色的纹路,像叶脉又像蛛网,微微发热。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拍下人偶和手背的异状,然后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仓库。
2
影戏之谜
......
第二天清晨,林溪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博物馆。她手上的金纹已经淡化得几乎看不见,但那诡异的经历仍历历在目。
早啊小林,脸色不太好啊,昨晚加班太晚了吧保安张叔关切地问。
林溪勉强笑笑:没事张叔,可能有点没睡好。
她径直走向仓库,心跳加速。打开门后,那箱人偶还静静地放在原处,看起来与普通文物无异。林溪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具人偶仔细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是我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她不禁怀疑起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是馆长打来的:小林,省里非遗中心的章老师今天要来我们馆,他对那批新收的瓷偶很感兴趣,你准备一下资料,十点钟在会议室见面。
好的馆长,我马上准备。林溪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将疑虑暂时压下。
十点整,会议室里,林溪见到了章浙南。他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是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专家,专研浙江地方民间戏剧史。
章老师您好,我是助理研究员林溪,负责这批文物的初步整理工作。
章浙南与她握手,笑容温和:林研究员年轻有为啊。我听说这批瓷偶很特别,能带我看看吗
林溪带着章浙南来到仓库,小心地取出那七具无面瓷偶,排列在铺着软绒的托盘上。
章浙南戴上眼镜,仔细观察,不时发出惊叹:妙啊,这釉色,这造型,确实是明代龙泉窑的典型风格。但无面...这很罕见。他特别注意到人偶底座几乎看不见的细微锔钉痕迹,这不是明代的工艺。更像是更早时期的东西,后来被重新修补过。
林溪惊讶于他的敏锐:您怎么看出锔钉痕迹的我都没注意到。
章浙南笑笑:我研究浙江傀戏多年,这种修补手法在古老的戏偶上常见。无面,在傀戏里意味着‘可容万相’,可以代表任何角色和情感。
正说着,林溪的手机响了,是她大学时的学长陈启。陈启现在是市医院的眼科医生,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学长你好...嗯,我在博物馆...视觉异常你怎么知道林溪有些惊讶,就是看强光下的影子边缘会有金色光晕...好吧,那你过来吧,正好我这边也有点事想请教。
挂掉电话,林溪对章浙南解释:是我一个学长,市医院的眼科医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问我最近有没有视觉异常。
章浙南若有所思:视觉异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昨晚的经历:其实,章老师,这些瓷偶可能...有些不寻常。她描述了昨晚停电时看到的异象和手背上出现的金纹。
章浙南听后神色凝重,没有立即否定,而是问道:你有照片吗
林溪调出手机照片,章浙南仔细查看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旧书——《栝苍軼闻》,是一本少有人知的清代龙泉地方志。
他翻到某一页,指给林溪看:你看这里,‘嘉靖间,有巧匠制无面瓷伶七具,能牵丝引影,惑人心魄,后封于窑,不知所踪’。看来传说可能有据可循啊。
就在这时,陈启赶到了博物馆。他穿着白大褂,显然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
林溪,你没事吧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你眼睛出了问题,今天就忍不住打电话问问。陈启急切地说,然后注意到一旁的章浙南,这位是
林溪为他们做了介绍。陈启听说章浙南是非遗专家,便直接问道:章老师,您觉得有什么东西会导致人产生视觉异常,看到金色光晕吗我检查过林溪的眼睛,没有任何病变,更像是视觉处理神经被某种未知频率干扰了。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仓库的灯光突然开始明明灭灭地闪烁。在灯光熄灭的刹那,三人同时看到,对面白墙上,清晰地投射出七个细长的、水袖翩跹的影子,正在缓缓起舞。
没有光源,却有影。
这不可能!陈启惊呼。
章浙南却显得异常兴奋:影戏!这是失传已久的龙泉影戏!
灯光恢复正常后,墙上的影子消失了。但林溪背包里的七具瓷偶却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类似瓷器摩擦的咔咔声。
章浙南面色凝重起来:这些东西不简单。林研究员,你说它们是在哪里出土的
林溪查看记录:捐赠人说是在三星桥附近的山地里发现的。
三星桥...章浙南沉吟片刻,那附近有个废弃的古窑址,地方志里叫它‘影窑’,传说旧时专烧祭器偶人。我怀疑那里可能是这些东西的源头。
陈启皱眉: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那个古窑看看
或许有必要。章浙南点头,如果这些瓷偶真的与传说中的‘无面瓷伶’有关,那么只有在它们的诞生地,才能解开谜团。
3
心窑之门
林溪手背上的金纹又开始微微发热,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那些无面的瓷偶正在无声地呼唤着她,引领她走向某个命中注定的相遇。
雨后的龙泉郊区山区,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林溪、章浙南和陈启三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寻找那个被称为影窑的古窑址。
根据《龙泉窑考》的记载,影窑应该就在这一带。章浙南拿着一本旧书,不时对照着周围的地形,据说这个窑口专门烧制祭祀和戏剧用的特殊瓷器,明代后期就废弃了。
陈启揶揄道:章老师,您一个非遗专家,怎么对古窑址这么熟悉
章浙南推了推眼镜:非遗非遗,不就是这些古老技艺和文化的传承吗龙泉青瓷烧制技艺本身就是国家级非遗项目。而瓷偶与地方戏剧的关系,更是我的研究重点。
林溪走在最前面,手背上的金纹随着他们深入山林而逐渐变得明显。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不是他们在寻找古窑,而是古窑在召唤他们。
你们看那里!林溪突然指着山坡上一处被藤蔓遮盖的地方,那是不是窑口的形状
拨开浓密的植被,一个半圆形的窑口赫然出现在眼前。窑口被杂草和灌木部分掩盖,像一张半张的嘴,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章浙南激动地上前查看:没错!这就是影窑!看这建筑风格,至少是元明时期的!
窑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陈启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率先探入窑内:我先进去看看,安全了你们再进来。
窑内阴冷潮湿,弥漫着陈年的土腥味。手电光照亮内壁,上面似乎有些非天然的刻痕。
可以进来了,暂时没发现危险。陈启的声音从窑内传出。
林溪和章浙南依次进入。窑内空间比想象的要大,显然不是普通民窑的规模。
章浙南仔细查看窑壁上的刻痕,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不是装饰,是咒符…混合了道教和本地傩戏的镇物符号,用来封存某种东西的。
突然,林溪背包里的瓷偶再次发出咔咔的声响,比之前在博物馆时更加急促。
陈启猛地指向窑壁:看!我们的影子!
手电光照亮的区域,三人的影子被投射在窑壁上。但影子的动作,却与他们本人不同步——影子在微微扭动,仿佛提线木偶,做着优雅而诡异的舞蹈动作。
林溪感到一阵眩晕,眼中的窑洞景象开始扭曲变化。不再是阴暗潮湿的古窑,而是灯火通明的古代戏台,台下人影憧憧,台上水袖翻飞,舞动的正是那七个无面瓷伶的造型,每个瓷伶身后都连着无数细密的、发光的金线,没入虚空……
林溪!你怎么了陈启注意到她的异常,赶紧扶住她。
章浙南却看着窑壁上的符号和那些失控的影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符号不是镇压,是保护和隔绝!这些东西能放大和显现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并通过‘影’表现出来!古代匠人怕它们影响心智,才封存起来!
他转向林溪:你是不是最近情绪波动很大
林溪愣住,想起近期工作压力和家庭琐事导致的焦虑和低落。
陈启也反应过来:所以视觉异常是大脑处理情绪信号时被干扰了它们以人的情绪为能量
仿佛印证他的话,窑内开始浮现更多模糊的光影,都是片段式的:古老的悲欢、匠人的专注、埋藏时的决绝……无数代接触过它们的人残留的强烈情感,都被激发显现出来。
七个瓷偶在背包里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金色的光丝从缝隙中钻出,试图连接三人的影子。
必须把‘通道’关掉!章浙南喊道,找到核心!
林溪强忍着头晕目眩,凭着之前幻象的印象,摸索到窑洞最深一处内壁。那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凹陷,形状大小,正与那套瓷偶吻合。
没有犹豫,她将整包瓷偶塞进了那个凹陷。
刹那间,所有的异象——光丝、幻影、扭动的影子——都像被吸入漩涡一样,猛地被拉回瓷偶之中。窑洞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手电筒稳定的光柱。
那些瓷偶表面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些,静静地嵌在壁中,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良久,三人才缓过气来。
它们不是邪物,章浙南喘着气说,更像是一种…容器,或者说镜子。映照的是人心本身的波澜。
陈启若有所思:强烈的情绪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能量。
离开前,他们用泥土和石头重新封住了古窑的入口。
回到博物馆,林溪眼中金色的光晕渐渐消退。她提交的报告里,将这套瓷偶标注为具有特殊历史研究价值的民俗文物,建议暂缓展出,进行更长期的稳定性研究。
窗外阳光炽烈,树影婆娑。
一切如常。
但林溪知道,有些古老的回响并未消失,只是重新归于寂静,等待着下一次被心绪的波澜所触动。
而每个人心底,又何尝没有牵着无形之丝的无面瓷伶呢
4
影教秘闻
回到市区的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车窗外,龙泉的街景缓缓后退,雨后的城市清新宁静,与刚才古窑中的诡异经历形成鲜明对比。
陈启率先打破沉默:所以,那些瓷偶...它们能吸收和反射人的情绪
章浙南沉吟道:更准确地说,它们像是一种放大器。将人内心深处的情感通过光影的形式具象化。古代匠人可能原本是想创造一种能表达复杂情感的戏剧道具,却发现它们的力量超乎想象。
林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道金纹已几乎看不见,但触摸时仍能感到微微发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能看到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或许因为你对这些文物有着特殊的敏感度。章浙南转头看她,做文物工作的,不都需要一种与过去对话的能力吗
回到博物馆,馆长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省里对这批文物很重视,希望能尽快安排展览。
林溪与章浙南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从容应答:确实是很珍贵的文物,但需要进一步研究和保护。建议暂时不公开展出,等我们完成全面评估再说。
馆长略显失望,但还是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试图回归正常工作和生活,但那些无面瓷伶的影子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开始大量查阅地方志和民俗资料,试图找出更多关于影窑和无面瓷伶的记载。
一天晚上,她正在办公室加班整理资料,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林溪研究员吗我是张睿泽,省文物局的。听说你们馆最近征集到一套明代瓷偶,我很感兴趣,能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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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文尔雅,但林溪却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她谨慎地回答:是的,不过目前还在初步研究阶段,不方便透露太多信息。
理解理解。对方轻笑,其实我手头有些关于这类文物的资料,或许对你们的研究有帮助。明天我来龙泉,方便见面吗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挂掉电话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打电话给章浙南。
张睿泽章浙南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我知道他,确实是省局的专家,专攻明代器物。但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批文物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要不见面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林溪提议。
也好,但务必小心。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在市博物馆的会客室里,林溪和章浙南见到了张睿泽。他四十岁左右,穿着考究,举止得体,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学者。
久仰章老师大名。张睿泽热情地与章浙南握手,然后转向林溪,林研究员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有为啊。
寒暄过后,张睿泽直接切入正题:我研究明代龙泉窑多年,一直关注一类特殊的瓷器制品。据我所知,你们馆最近收到的这套无面瓷偶,很可能与明代一个秘密教派有关。
林溪和章浙南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
什么教派章浙南问。
本地史料中称之为‘影教’。张睿泽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复印件,这是我从一本珍本古籍中找到的记载,这个教派相信人的情感和记忆可以通过特殊方式储存在器物中,他们制作各种‘容器’来保存这些无形的东西。
林溪接过资料,上面记载着一些零星的史料,确实提到了无面瓷伶和影窑。
这些瓷偶很可能就是影教用于某种仪式的法器。张睿泽压低声音,据说,如果能完全激活它们的力量,甚至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与历史对话。
章浙南皱眉:这听起来太玄了。张先生是文物专家,也相信这些超自然的说法
张睿泽笑笑:作为研究者,我们应该对各种可能性保持开放态度,不是吗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溪一眼,我听说你们已经在影窑有了一些...有趣的发现。
林溪心中一惊,强作镇定: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做了常规的田野调查。
会谈结束后,送走张睿泽,章浙南面色凝重:他不简单。关于影教的事情,我研究了这么多年地方民俗都从未听说过,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的
林溪不安地说:我觉得他可能知道我们在影窑的经历。
就在这时,林溪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小心,有人对瓷偶别有用心。
Trust
no
one.—A
friend
林溪吓了一跳,赶紧把信息给章浙南看。
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章浙南沉思道,或许我们该去找找那位捐赠瓷偶的老农,了解更多关于发现地点的情况。
根据博物馆记录,捐赠人叫李大山,住在三星桥附近的李家村。第二天,林溪和章浙南驱车前往。
李家村坐落在山脚下,只有几十户人家。几经打听,他们找到了李大山的家。老农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见到来人,显得有些紧张。
李大叔,我们是博物馆的,想来了解一下那些瓷偶发现的具体情况。林溪尽量语气温和。
李大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请他们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一幅老旧的全家福照片。
那些娃娃是在后山发现的。李大山比划着,我挖药材时塌了一块土方,露出个洞口,里面有些碎瓷片,就那七个娃娃是完整的。
章浙南问:当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或者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李大山眼神闪烁:没...没什么特别的。
林溪注意到老人不时瞥向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除了李大山夫妇,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李大叔,如果您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林溪轻声说,这可能很重要。
李大山长叹一声,终于说道:其实...其实发现那些娃娃后,我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没脸的女人跟我说,她在等人,等一个能看懂她故事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怪的是,我孙子小军那段时间正好放暑假回来住,玩了那些娃娃后,整个人都变了。原本活泼好动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整天画画,画的全是些奇怪的图案。
能让我们看看那些画吗章浙南问。
李大山从里屋拿出一叠画纸。上面画的确实是各种奇异的图案,有些像是窑炉,有些像是人影,还有不少复杂的符号。
最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幅画上清晰地画着七个无面人偶,周围环绕着金色的丝线,连着一个蜷缩的小小身影——正是李小军自己。
林溪感到手背上的金纹突然灼热起来。她强忍不适,问:小军现在在哪里
回城里上学了。李大山愁容满面,但他还是那样,不爱说话,就整天画画。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自闭症,但我不信,以前明明好好的...
离开李大山家,林溪和章浙南心情沉重。
那些瓷偶在影响接触者,尤其是情绪敏感的人。章浙南分析道,小军可能就是被它们‘选中’了。
林溪想起那个梦:‘等一个能看懂她故事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回城的路上,林溪又收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的信息:张睿泽不是省文物局的,他的真实身份是私人收藏家的代理人,专门搜集超自然文物。——小心
林溪立刻把手机给章浙南看:我们该怎么办
章浙南面色凝重:先别轻举妄动。我需要联系几个老朋友,查查这个张睿泽的底细。
把林溪送回博物馆后,章浙南匆匆离开。林溪回到办公室,思绪纷乱。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翻阅之前拍的瓷偶照片,放大观察每一个细节。
忽然,她注意到一具瓷偶的裙摆内侧,似乎刻着极细小的文字。之前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一直没有发现。
5
寻真会现
她赶紧调出高分辨率扫描图,增强对比度后,终于辨认出那是四个小字:心窑之门。
心窑林溪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睿泽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研究员,看来你有了新发现。
林溪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张先生,您怎么进来了
张睿泽缓步走进办公室,脸上挂着令人不安的微笑:门没锁,我看灯还亮着,就进来看看。这么晚了,林研究员还在加班
整理些资料,马上就走。林溪尽量保持镇定,手却微微发抖。
张睿泽的目光落在她的电脑上:听说你发现了瓷偶上刻的字‘心窑之门’...很有意思,不是吗
林溪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办公室里有监控还是...
别紧张。张睿泽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我对这些文物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研究兴趣。事实上,我可能比你们更了解这些东西的来历和价值。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皮夹,抽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是一个与影窑极为相似的窑口,旁边站着几个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人,手中捧着的正是那七具无面瓷偶。
这是我曾祖父。张睿泽指着照片中间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张云深,民国时期著名的古董商和收藏家。他一生都在寻找这套传说中的瓷偶。
林溪仔细看照片,发现瓷偶的面部并非完全无面,而是隐约有着模糊的五官轮廓。
它们...原来有脸
张睿泽点头:据家族记载,这些瓷偶最初是有面容的,代表人的七种基本情感:喜、怒、忧、思、悲、恐、惊。但在某个历史时刻,面容消失了,变成了能够反映观察者内心情感的‘空镜’。
他停顿一下,观察林溪的反应:‘心窑之门’指的是通往内心深处的入口。这些瓷偶不是简单的容器,更像是...钥匙。
林溪想起在影窑的经历,那些被放大和投射的情感:它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制作工艺和材料都很特殊。张睿泽说,影教匠人采用了一种已经失传的釉彩配方,混合了特定矿物和...人骨灰。据说只有通过极端的情感投入和牺牲,才能创造出这种能够共鸣的器物。
林溪感到一阵恶心:人骨灰
象征性的牺牲。张睿泽轻描淡写地说,代表制作者将一部分自我注入作品。更重要的是,这些瓷偶必须在特定的天文时间和地磁条件下烧制,吸收天地之气。
他突然向前倾身,声音压低:林研究员,这些瓷偶的力量正在苏醒,而你,似乎与它们有着特殊的联系。难道你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能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吗
林溪手背的金纹突然灼热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对不起,张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张睿泽也不阻拦,只是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想了解更多,随时联系我。记住,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林溪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博物馆。回到家中,她心神不宁,反复思考张睿泽的话。她打开电脑,试图搜索张云深的信息,却发现网上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那个陌生号码:明天下午三点,龙泉茶馆,告诉你真相。——A
friend
林溪犹豫再三,回复道:我怎么相信你
对方很快回复:你右手背上的金纹,是不是在接触瓷偶后出现的那是心窑的印记。
林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林溪提前来到龙泉茶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心情忐忑不安。
三点整,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走进茶馆,径直来到林溪桌前:林研究员你好,我是杨雨,省文物保护中心的实际工作人员。
她出示证件后继续说:发信息给你的就是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联系你,但情况特殊。
林溪警惕地问:你说张睿泽不是省文物局的,是什么意思
杨雨叹了口气:张睿泽确实是收藏世家的后代,但他和他的曾祖父一样,对这些文物的兴趣远远超出了学术范围。我们怀疑他多年来一直在私下收集具有超自然属性的文物,用于不明目的。
她打开手机,展示几张照片:这是三年前西安一起文物盗窃案的现场照片,失窃的是一面据说能映照人心的唐代铜镜。监控拍到的嫌疑人,虽然模糊,但很像张睿泽。
林溪看着照片,心中一沉:你们是警察
文物保护中心有调查文物犯罪的分支。杨雨解释,我们关注张睿泽很久了,但一直缺乏证据。这次他这么快就来到龙泉,肯定是因为那套瓷偶。
她向前倾身,语气严肃:那些瓷偶很危险,林研究员。历史上与它们有关的人,很多都遭遇了不幸。张云深本人在1943年神秘失踪,据说是试图‘开启心窑之门’时发生了意外。
林溪想起李大山孙子的事情:它们会影响接触者的心智,对吗
杨雨点头:特别是情绪敏感或者有心理创伤的人。瓷偶会放大内心的情感,甚至引发幻觉和精神分裂。这就是为什么影教要将它们封存起来。
她递给林溪一个小型通讯器:保持联系,有情况立即通知我。同时,尽量远离那些瓷偶,不要被它们影响。
回到博物馆,林溪思绪纷乱。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仓库,想要再看一眼那些瓷偶。
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恒温恒湿设备发出轻微的运行声。林溪打开存放瓷偶的特制容器,七具无面瓷偶静静地躺在软垫上,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青釉光泽。
她犹豫了一下,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一具瓷偶。入手微温,仿佛有生命一般。
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林溪眼前浮现出模糊的景象:一个古老的窑厂,工匠们正在忙碌;然后是民国时期的场景,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正痴迷地研究手中的瓷偶;最后是现代的画面,一个少年正坐在窗前,不停地画着奇怪的图案...
小军...林溪喃喃自语,她认出那就是李大山的孙子。
景象突然变化,她看到张睿泽站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周围是各种奇怪的仪器,中央平台上摆放着那七具瓷偶,连接着电线和设备。
必须激活全部七个...张睿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心窑之门即将开启...
林溪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仍站在仓库里,手中的瓷偶微微发烫。她赶紧将它放回容器,心跳加速。
那些景象是幻觉,还是瓷偶传递给她的信息张睿泽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起杨雨的警告,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这些瓷偶似乎选择她作为某种媒介,而她内心深处,也确实渴望解开这个谜团。
当晚,林溪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窑炉前,七具瓷偶悬浮在空中,面部逐渐浮现出五官,却是她熟悉的人的脸孔:祖父、父母、大学导师、甚至还有她自己...
每张脸孔都表达着一种强烈的情感:喜悦、愤怒、忧伤、思虑、悲伤、恐惧、惊讶。
窑炉的门缓缓打开,里面不是火焰,而是一片旋转的星空。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心窑之门为真心者开。
林溪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背上的金纹再次变得清晰,而且微微发光。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最终拨通了章浙南的电话。
章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觉得...我们需要尽快谈谈。关于瓷偶,还有张睿泽...
电话那头,章浙南的声音异常严肃:我也正想联系你。我刚查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张睿泽的曾祖父张云深,当年不仅是收藏家,还是一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专门寻找和研究具有超自然力量的文物。
他停顿一下,声音低沉: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个组织可能至今仍然存在。而张睿泽,很可能是现在的成员之一。
林溪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但据说与‘长生’、‘通天’之类的古老追求有关。章浙南说,明天我约了陈启一起讨论,你也来吧。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挂掉电话,林溪再无睡意。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思绪万千。
这些古老的瓷偶,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张睿泽和他背后的组织,到底想利用它们做什么而她自己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手背上的金纹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
6
情失控
林溪有一种预感,一段超乎想象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心窑之门,正在为她缓缓打开。
次日上午,林溪早早来到章浙南的工作室。这是一间摆满书籍和民俗物品的房间,墙上挂着各种传统面具和图腾,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檀香的混合气味。
陈启已经到了,正与章浙南低声讨论着什么。见林溪进来,两人都露出关切的表情。
你手怎么样了陈启自然地拉起林溪的手查看,医者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关注身体状况。金纹已经淡化,但仍隐约可见。
林溪轻轻抽回手:没事,只是偶尔有点发热。章老师,您昨晚说的秘密组织是怎么回事
章浙南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打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我连夜查阅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资料,包括几位老一辈民俗学者未公开的研究笔记。张云深所在的组织叫‘寻真会’,民国时期由一批学者和收藏家组成,专门搜寻研究那些传说中具有特殊力量的文物。
他翻到一页泛黄的资料,上面有张云深的照片和一些手写记录:寻真会相信,古代某些器物中封存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和知识,通过特定方式可以激活利用。张云深特别痴迷于影教和他们的造物。
影教到底是什么林溪问。
一个几乎被历史遗忘的地方教派。章浙南解释,起源于宋元时期的浙江一带,融合了道教、佛教和地方巫傩信仰。他们认为人的情感和记忆是一种实质性的能量,可以储存和转移。
陈启皱眉: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原始心理学。
比那更复杂。章浙南继续说,影教徒发展出了一套特殊的仪式和制作工艺,能够将情感能量封存在器物中。那七具瓷偶就是他们的最高成就之一,被称为‘七情枢机’,据说能够映照和调节人的七种基本情感。
他翻到另一页资料,上面画着七个符号,分别对应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感:影教徒相信,通过这七具瓷偶,可以达到情感上的平衡与升华,甚至窥见生命的奥秘。
林溪想起自己在瓷偶上看到的刻字:‘心窑之门’是什么意思
章浙南的表情更加凝重:根据零星记载,心窑是影教的一个核心概念,既指实际用于烧制特殊器物的窑炉,也比喻人体内储存情感的地方。‘开启心窑之门’意味着打通内在与外在的界限,让情感能量自由流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但记载中也警告,心窑之门不能轻易开启,否则可能导致情感洪流失控,甚至吸引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陈启不解:什么东西
记载很模糊,只说是‘影中之影’、‘心魔外现’。章浙南摇头,可能是指被放大和实体化的负面情绪,或者是某种利用情感能量显形的存在。
林溪想起在影窑看到的那些诡异影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睿泽和他的寻真会想做什么她问。
章浙南面色沉重:从有限的资料看,寻真会认为通过激活七情枢机,可以开启真正的心窑之门,获得某种超常能力或知识。张云深的失踪很可能与一次失败的尝试有关。
他拿出一份复印的旧日记页,上面是张云深的手写记录:‘七枢齐聚,心窑始开。情感为钥,记忆为径。过往可见,未来可窥,唯惧心魔乱性,反噬其身。’
陈启皱眉:这听起来很危险。情感和记忆是构成人格的基础,胡乱折腾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精神问题。
不只是精神问题。章浙南严肃地说,记载中提到几个尝试开启心窑之门的人,有的发疯,有的昏迷,有的甚至...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异。
工作室里一阵沉默,三人都在消化这些信息。
忽然,林溪的手机响起,是博物馆馆长打来的:小林,你在哪里省里来了通知,要求将那套瓷偶送往省博物馆进行联合研究,明天就来取货!
林溪心里一紧:这么快不是说好先在我们馆研究吗
省里的决定,我们只能配合。馆长的声音有些无奈,听说是一位有影响力的收藏家促成的,点名要研究这套瓷偶。
挂掉电话,林溪脸色发白:是张睿泽,他要用官方渠道把瓷偶弄走!
章浙南立即起身:不能让他得逞。这些瓷偶的力量还不明确,落入有心人手中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但我们能做什么陈启问,官方调令,我们没法拒绝。
林溪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或许...或许我们不该阻止瓷偶被送走。
章浙南和陈启都惊讶地看着她。
张睿泽显然已经做了充分准备,硬抗不是办法。林溪解释,但如果我们能暗中监控,等他行动时抓个现行,不仅能阻止他,还能揭露寻真会的真面目。
章浙南皱眉:太危险了。张睿泽不是普通收藏家,他背后的组织可能很有势力。
杨雨——省文物保护中心的那位调查员——给了我一个通讯器,说必要时可以提供支援。林溪说,我们可以与她合作。
陈启摇头:我还是觉得太冒险。林溪,你已经受到瓷偶影响,不能再深入这件事了。
就在这时,林溪的手背突然灼热起来,金纹发出微弱的光芒。她眼前闪过一些片段影像:一个少年在画画(是小军)、张睿泽在一个实验室般的房间里忙碌、七具瓷偶被连接在奇怪的设备上...
他在准备激活瓷偶。林溪喘着气说,就在明晚,月圆之时。他需要小军...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需要那个孩子!
章浙南和陈启面面相觑,既担心又惊讶于林溪突然获得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这些陈启问。
林溪摇头:不清楚,但瓷偶似乎在向我传递信息。我觉得...它们不希望被滥用。
章浙南沉思良久,终于说:好吧,但我们需制定周密的计划。首先联系杨雨,然后...
话未说完,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章浙南小心地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李大山老人,他满脸焦急:章老师,林研究员,求你们帮帮忙!小军他...他昨晚失踪了!
林溪心中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还好好的在房间画画,晚上吃饭时就不见了。老人几乎要哭出来,只留下一张画,上面画着七个没脸的娃娃和一个发光的门。
林溪与章浙南交换了一个眼神——张睿泽已经动手了,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快。
报警了吗陈启问。
报了,但警察说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李大山抓住林溪的手,我想起你们问过小军的事情,就觉得可能有关联...求你们帮帮我,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啊!
林溪安抚老人: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送走李大山后,三人立即行动起来。章浙南联系杨雨请求支援,陈启动用医疗系统的人脉查询是否有类似小军特征的少年被送入私人医疗机构,林溪则尝试追踪张睿泽的行踪。
一小时后,杨雨赶到工作室,还带了两位同事。她听完情况后神色凝重:我们已经监控张睿泽一段时间了,他在城郊有一处私人产业,很可能就在那里。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卫星地图:这是一处废弃的化工厂,三年前被一个空壳公司收购,我们怀疑就是张睿泽的据点。
林溪看着地图,忽然手指一处:这里!我看到的影像中有这个形状的建筑!
杨雨惊讶地看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点头:我们会组织一次突击检查,但需要更多证据和合理理由。
小军的失踪就是理由!林溪急切地说。
但我们需要确凿证据证明他在那里。杨雨摇头,张睿泽很有势力,没有足够证据,我们很难申请到搜查令。
章浙南忽然说:或许不需要搜查令。如果瓷偶明天就要被送往省博物馆,张睿泽很可能会在今夜完成他的计划。我们只需要暗中监视,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即行动。
杨雨思考片刻,最终同意:好吧,但我需要你们承诺,不擅自行动,只负责监视和通报情况。
三人点头同意,但林溪心中有种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当夜,月圆如盘。城郊废弃化工厂外,林溪、章浙南和陈启隐藏在暗处,通过望远镜观察厂内情况。杨雨和她的团队则在稍远的地方待命。
工厂内隐约有灯光闪烁,偶尔能看到人影移动。
看那里!陈启突然低声说,指向工厂二楼的一个窗口。
窗口后,一个少年的侧影隐约可见——正是小军!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画画,动作机械而呆滞。
林溪的手背突然灼热起来,金纹发出明显的光芒。她感到七具瓷偶正在附近,呼唤着她。
它们在里面,而且...很活跃。她喘着气说。
章浙南正要通过通讯器联系杨雨,工厂内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七个不同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月夜中格外醒目。
不好!章浙南惊呼,他已经开始了!
通讯器里传来杨雨的声音:我们看到了!正在行动!你们千万不要...
话未说完,工厂内突然传出一声非人的尖叫,接着所有的光芒瞬间变成诡异的暗红色。
林溪感到一阵强烈的情感冲击——恐惧、痛苦、绝望——几乎让她窒息。手背上的金纹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
小军有危险!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工厂大门。
林溪,等等!陈启急忙追上她。
章浙南对着通讯器大喊:杨雨,情况有变,我们需要立即介入!
工厂内,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将那轮明月都染上了不祥的色彩。
7
门户永开
心窑之门正在开启,但门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
林溪不顾一切地冲进工厂,陈启紧随其后。厂房内部已被改造成一个诡异的实验室,中央摆放着七具瓷偶,围成一个圆圈。每具瓷偶都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投射出的光影在墙壁上扭曲舞动。
小军坐在圆圈中央,眼神空洞,机械地在画板上涂抹。他的画已不再是图案,而是大量混乱的色块和线条,仿佛情感的直接宣泄。
张睿泽站在一旁,痴迷地记录着数据:完美!七情能量达到峰值!心窑之门即将开启!
住手!林溪大喊,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睿泽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正好!心窑的印记者!你的到来将提供最后所需的能量!
这时,章浙南和杨雨带着人也冲了进来。杨雨举枪对准张睿泽:停止实验,双手举起!
张睿泽却大笑起来:太迟了!仪式已经无法中断!
突然,七具瓷偶的光芒变得刺眼,整个厂房开始震动。墙壁上的影子不再仅仅是投影,而是开始具象化,变成半透明的实体,发出无声的嘶吼。
影中之影...章浙南惊呼,传说是真的!
这些影子实体开始攻击在场的人,不是物理上的伤害,而是直接引发强烈的情感冲击。一个人被红色影子触碰后突然暴怒不已;另一个被蓝色影子穿过,顿时陷入深深的悲伤。
林溪手背上的金纹发出强光,形成一个保护罩,使影子无法靠近她。她冲向小军,想要把他带离圆圈。
别碰他!张睿泽警告,他现在是七情能量的导体,强行中断会让他心智彻底崩溃!
陈启试图从医疗角度稳定小军的状况,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杨雨和她的队员试图破坏设备,但影子实体越来越多,几乎充满了整个空间。
必须打破瓷偶之间的连接!章浙南大喊,它们是能量的放大器!
林溪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她集中精神,回想影窑中的经历,回想那些被瓷偶放大和投射的情感。她不再抵抗,而是接纳这些情感,让它们通过手背的金纹流动。
奇迹发生了,金纹发出的光芒开始与瓷偶共振,逐渐改变频率。影子实体变得不稳定,时而凝聚时而消散。
不!张睿泽惊恐地发现,你在改变共鸣频率!心窑之门会失控!
林溪继续集中精神,她感受到瓷偶中封存的无数情感:古代的喜悦与悲伤,近代的恐惧与希望,还有小军现在的困惑与痛苦。她引导这些情感,不是放大而是调和,不是释放而是平衡。
七具瓷偶的光芒开始融合,从刺眼的七色变成柔和的白色。墙壁上的影子实体逐渐消散,厂房的震动也平息下来。
小军突然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清明,晕倒在地。陈启立即上前检查。
张睿泽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一切:完了...全都完了...
杨雨和她的队员迅速控制住张睿泽,开始收集证据。
看似危机已经解除,但林溪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手背上的金纹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复杂精致。她感到自己与瓷偶之间建立了某种永久的连接。
一个月后,事件似乎告一段落。
张睿泽被正式逮捕,面临多项指控。小军经过心理治疗逐渐康复,虽然对那段经历记忆模糊,但不再有异常行为。七具瓷偶被严密保管在特殊设施中,由杨雨的部门负责研究。
林溪试图回归正常生活,但发现自己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对人的情感。她能看到他人情绪的颜色和强度,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他人的记忆片段。
最初她以为这是与瓷偶接触的后遗症,会随时间消退。但某天她无意中碰到一位同事的手,突然看到一段清晰的记忆:那位同事童年时躲在衣柜里,目睹父母激烈争吵的画面。
林溪惊恐地缩回手,同事惊讶地问:怎么了你脸色好白。
没...没什么。林溪强作镇定,内心却翻江倒海。
她开始试验,发现自己只有在特定条件下能感知他人的情感和记忆——通常是对方情绪强烈或与自己有肢体接触时。更令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能轻微影响他人的情绪状态。
章浙南和陈启都注意到她的变化,但认为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建议她接受心理辅导。
然而,真相远不止如此。
一天深夜,林溪被奇怪的梦境惊醒。梦中,她看到七具瓷偶仍然发出微弱的光芒,被存放在某个地下设施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记录数据,完全没有注意到瓷偶底座上有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裂缝。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自己的影像出现在一面监控屏幕上——不是实时的影像,而是她正在睡觉的画面,旁边滚动着各种生理数据和脑波图。
林溪猛地坐起,发现自己不是在卧室,而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柔软的白色衬垫,像高级精神病院的隔离室。
门开了,杨雨走进来,面带歉意的微笑:抱歉以这种方式告诉你真相,林溪。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林溪惊恐地问。
必要的保护措施。杨雨叹气,那天的仪式没有完全中断,而是发生了某种...转变。心窑之门确实开启了,只是不是张睿期望的方式。
她解释道,当林溪调和七情能量时,实际上是将心窑之门的钥匙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现在成为了一个活体的七情枢机,能够感知和影响他人的情感与记忆。
瓷偶只是容器,而你是真正的载体。杨雨说,这种能力如果不加控制,可能会无意识影响周围的人,甚至引发大规模的情感传染。
林溪想起最近周围人情绪的微妙变化,不寒而栗:那些瓷偶...
仍然是激活状态,只是能量大大减弱。杨雨承认,我们正在研究如何安全地分离你与它们的连接。但需要时间。
林溪被允许在严密监控下回归日常生活,但必须定期返回接受检查和校准。她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种能力,甚至学会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
然而,最细思极恐的发现发生在一个月后。
林溪在整理祖父遗物时,发现一本旧相册。其中一张照片让她浑身冰凉:年轻的祖父站在影窑前,身边是几个穿着特殊服饰的人。他们手中拿着的,正是那七具无面瓷偶。
照片背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心窑之钥,代代相承。待七情归一,门户洞开。
字迹与她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
林溪颤抖着翻到相册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封信,是祖父写给她的:
亲爱的溪溪,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继承家业,成为新一任的心窑守护者。我们一族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等待七情枢机重新汇聚的一天。不是为开启门户,而是为永久关闭它。张家人寻求力量,林家人守护平衡。如今,这个责任落在你肩上...
信末附有如何完全控制能力的指导,以及一个警告:
记住,心窑之门从未完全关闭。它只是转移到了守护者身上。你的情感就是门户,你的记忆就是通道。保持平衡,否则不仅你自己,所有与你连接的人都将陷入情感深渊。
林溪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自己与瓷偶的特殊联系不是偶然。从祖父带她参观古窑,到她选择文物专业,再到她被分配到龙泉博物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她走到镜前,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她看到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弱的金光闪烁,像是遥远的星火。
窗外,月光如水。林溪感到无数情感和记忆的细丝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连接着她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她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情感网络的核心。
手背上的金纹微微发热,不再是一个印记,而是她新身份的标志。
心窑之门从未关闭,只是换了形式。而她,林溪,成为了那扇行走的门户。
远处,城市的灯火闪烁,每一盏灯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感和记忆。而这些,现在都与她有着无形的连接。
林溪轻轻抚摸着手背上的金纹,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细思极恐的真相是:最大的超自然现象不是古老的瓷偶或神秘的仪式,而是人类情感本身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现在由她一人承载。
门户已开,永无关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