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癌晚期,拿着化验单,郑健孤零零的站在医院的门口,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生命突然定格在了这里。
三天前他还是单位的中流砥柱,公司里有名的拼命三郎,拿着化验单的他不知所措,医生的话语还在脑海里回荡：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要是能早点的话,兴许你还有救,现在的你做好最后的准备吧。通知一下你的家属,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的,抓紧去做吧。
郑健,一个40岁的中年男人,靠着小镇做题家的精神,从一个小小的农村,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考取了重点大学,大学里成绩优异,被保送了研究生,直接在学校被公司录用,全球五百强,待遇好的令人发指,几乎所有人对他的成功都羡慕不已。
而他也非常争气,在公司里将一个本身就有狼性的文化的公司,硬生生的被他卷成了加班文化。一晃十年过去,在公司里面披荆斩棘,终于熬到了中层领导。正当郑健如日中天的一个中午,一个高级别的会议上,突然晕倒,经过医生的诊断,一纸癌症晚期的诊断证明,将他对未来所有的美好都打断了。
孩子要上学,房子刚交了首付,妻子也没有工作,老家的父母还要赡养。昨天爸妈打电话说想要让他给弟弟攒彩礼钱,他都一口答应,都被这一纸诊断打破,他开始愤恨自己,感慨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
不敢告诉家里人,偷偷的告诉他们我要出差一些日子。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第一次将自己的生活节奏放缓,他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如果有明天,将好好珍惜自己,珍惜家人。出院这一刻他开始了自己的愿望计划。
这一切他也不会告诉家人,这样他才不能让亲人伤心和难过。
出院后,郑健和公司请了长假,但是每天还是会假装上班。为了以防万一,他会将自己的药物随身携带,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改变妻子的习惯,让她学会没有我的日子。如果还有明天,他是断然不会让妻子吃任何苦的,因为婚姻的誓言,依然会坚守,只是他已经没有了明天,他要让妻子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假装下班回来,他买了很多新鲜的蔬菜。看到妻子在家百无聊赖的看着书,他瞅准时机说道：老婆,我同事说,会做饭的女人最美,你要不要也美一下,让我看看。
妻子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郑健：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十年没有
下过厨房了,今天你怎么了,突然让我下厨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咱们应该换个生活方式了,有时候,你要是下厨,或许会给咱们的生活添点精彩。
妻子不耐烦的说道：哼,看来男人就是不行,看来你不爱我了,说好了的你要养我一辈子,这才生活了十几年,你就开始对我厌烦了,你那时候对我的海誓山盟哪里去了,你不爱我了。说完妻子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沟通失败,都是自己的错,把妻子弄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习惯。可是该怎么解释她以后没有了他的日子呢,该怎么办
妻子情绪稳定后,他默默的去了厨房,做了这一顿他一生都难忘的饭菜,以前不觉得这么痛苦,而如今才发现如果自己真的没了明天,她究竟该如何生活。
第二天周末,他强迫妻子必须跟我一起出去,而不是任由她在家里刷那些无聊的短剧。妻子不耐烦的跟我出来。她不知道,这次他带她来到了驾校。并偷偷的给她报了一个驾照培训班,想着如果以后没有了,她可以开车带孩子出门,而不是非得依靠自己,甚至可以领孩子出门旅游。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又不开车。妻子不耐烦的说道。
我想你也该有自己的驾驶证了啊。以后你开车也方便啊。郑健故作轻松的说道。
不行,我胆子小,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你嘛,咱家有一个能开车就行了。我不学了。说完就撒手就要离开。
他有点愤怒。不许走,今天必须给我在这里好好学,万一我不在了呢,你该怎么办。
他一时着急,竟然脱口而出。
哈哈哈,怎么会,你才四十呢,咱们都还年轻呢,孩子才上初中,哪里来的这丧气话。妻子竟然咯咯的笑起来。
因为她根本不信他们会离开,毕竟还年轻啊。
意识到失言,他怕妻子怀疑起来,她胆子那么小,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晚期,她估计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为了保证妻子能好好的生活,他又开始坏笑道。
嘿嘿,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不管你了呢假如我忙工作,顾不上你了呢所以你还是学一下比较好。他开始好生相劝。
终于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妻子开始了学车生涯。
妻子学的很快,三个月后,她终于拿到了自己的驾照,拿证这天她开心极了,然而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走下坡路了。
终于支撑不住,他在医院住了下来。
等妻子晚上回来,准备要跟他分享喜悦的时候,她没有找到他,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也没有接听,因为他在做化疗,手机放在衣服口袋里,甚至都没有了力气接听了。
她非常生气,跑遍了家里的任何角落。
老公你跑哪里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妻子一遍遍的给我微信留言。
等她终于想起来去储藏间找我的时候,车库的感应灯
咔嗒
一声亮起时,妻子攥着手机的手还在发抖
——
刚才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微信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电话里永远是冰冷的
无人接听,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把
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的委屈,悄悄酿成了带着点怨怼的慌。
可视线落在那辆车上时,所有的情绪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是她之前在
4S
店隔着玻璃多看了两眼的米白色轿车,当时她还笑着跟他说
要是以后有车,这个颜色看着就暖和,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车头上用丝带系着一张折叠的卡片,边角被指尖摩挲得有些软,她抖着手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比平时瘦了些,笔画里藏着难掩的无力：
老婆,恭喜拿到驾照。本来想等你回来,带你去提车的,没撑住。别生气,也别着急,我在医院呢,就是有点累,歇两天就好。知道你拿到证肯定开心,以后你就能开着车,去你想去的地方啦
——
要是我走不动了,你就带着我,咱们慢慢逛。等我回家。
最后两个字的笔画有点歪,像是写的时候没力气稳住笔。妻子盯着卡片,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刚才那些
他去哪了
的埋怨、为什么不接电话
的委屈,瞬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心疼。她终于想起前阵子他总说
有点累,想起他吃饭时悄悄放下筷子揉肚子,想起她兴高采烈说练车进度时,他笑着听,眼底却藏着她没注意到的疲惫。
她没再发微信,也没再打电话,抓起包就往门外跑。夜风灌进衣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医院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告诉他她不是来分享喜悦的,是来告诉他
——
她不要一个人开着车逛,她要等他好起来,两个人一起,从春天的花田,开到冬天的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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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攥着那张还带着手心温度的卡片,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护士站问清病房号,脚步才稍微稳了些。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靠在枕头上的丈夫
——
他比早上出门时更瘦了,脸色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连平时总是挺直的肩膀,此刻也微微垮着。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开口,喉咙却先哽了一下。丈夫似乎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亮了点,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浅笑：怎么跑这么急头发都乱了。
妻子伸手把耳边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还带着跑出来的热气,她俯身握住丈夫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双手比她想象中更凉,指节因为消瘦显得格外突出。你怎么不跟我说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明明心里有好多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剩委屈的心疼,我回家找不到你,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
以为我故意躲着你,不想听你说拿驾照的好消息
丈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带着点自嘲的无奈,上午化疗到一半就没力气了,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护士说要保持安静,我连拿手机的劲都没有。本来想等傍晚好点了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让你着急了。
妻子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涌上来,滴在丈夫的手背上。谁着急了,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装出有点凶的样子,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是气你明明不舒服,还硬撑着给我准备车。你知不知道我在车库看到车的时候,心里又开心又难受
——
我拿驾照是想以后带你出门方便,不是让你这样拼的。
丈夫听到这话,眼神软了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吃力地拂去她脸颊的眼泪：傻丫头,你拿到驾照我比谁都开心。那辆车我早就订好了,就盼着你拿证这天给你惊喜。本来想亲自带你去提车,让你第一时间开上,现在看来,得等我好点了才行。
等你好点
妻子立刻抓住他的话茬,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你必须快点好起来！以后我开车,你坐在副驾帮我看路,咱们还要去城郊的草莓园,去海边看日出,你答应过我的,不能不算数。
丈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笑着点头,声音虽然虚弱却格外认真：不算数怎么行我还得看着你从新手司机变成老司机,以后家里的车,都让你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抽屉里,你要是想练手,等周末让妈陪你去,别自己一个人开,我不放心。
妻子用力点头,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我不练,我等你好起来陪我一起。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就好好治病,听到没
听到了,
丈夫轻轻应着,眼皮开始发沉,却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你在,我肯定好好治。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和两人轻声的对话交织在一起,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像是在悄悄守护着这对彼此牵挂的人。
夕阳的光斑渐渐淡去时,医生轻轻推开了病房门,手里攥着的病历单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妻子下意识地站起身,握着丈夫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
这些天,她总在病房外偷偷听医生谈话,那些
扩散耐药
的字眼,早已在心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家属过来一下吧。
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妻子的耳朵。她回头看了眼丈夫,他还靠在枕头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安,却仍努力朝她笑了笑：没事,我等你回来。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医生把病历单摊开,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核心却只有一句话：治疗效果不太理想,后续可能要考虑保守治疗,尽量减轻患者痛苦。
妻子盯着那张纸,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想开口问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砸在病历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回到病房时,丈夫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他伸出手,示意她坐到床边,声音比之前更虚弱了些：医生是不是……
跟你说什么了
妻子赶紧抹掉眼泪,强装出轻松的样子,握住他的手：没有,就是说你最近恢复得不错,再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
可她的声音还在发颤,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
她知道,他最懂她,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
丈夫沉默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他顿了顿,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瓶,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是在倒数着什么,是不是……
治不好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瞬间捅破了妻子所有的伪装。她再也忍不住,趴在他的床边哭出声,肩膀剧烈地颤抖：不是的,还有办法,我们再换家医院,再试别的药,肯定还有办法的……
傻丫头,别折腾了。
丈夫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格外温柔,我知道你这些天没睡好,眼睛都肿了。要是真的不行,咱们就回家,好不好我想看看家里的阳台,你之前说种的那盆月季,应该快开花了。
妻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不,我还要带你去草莓园,去海边看日出,你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啊。
丈夫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指尖的温度越来越低,可能……
要食言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舍,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开着咱们的车,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别总想着我,不然我会不放心的。
我不要！
妻子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我只要你好好的,车我可以不开,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在……
丈夫轻轻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眼泪无声地落在她的头发里。病房里的监护仪还在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可那声音听在两人耳里,却像是在为这段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光,敲打着悲伤的节拍。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寒风拍打着玻璃,像是在为这对苦命的人,奏响一曲无声的悲歌。
接下来的日子,丈夫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说话都变得吃力。妻子每天守在床边,给他读他们之前一起看过的书,讲他们刚认识时的趣事,可他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只有偶尔清醒时,会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牵挂。
直到那天早上,丈夫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刚升起的太阳,轻声说：帮我……
看看那辆车,是不是还在车库里
妻子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在呢,我每天都去擦,跟新的一样。
那就好。
他笑了笑,眼神渐渐变得涣散,手也慢慢松开,以后……
就拜托你了。
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妻子扑到床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也没有回应。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再也暖不热他渐渐变冷的身体。车库里的车还在,可那个为她准备惊喜、答应要陪她一起开车去看世界的人,却永远地离开了。
丈夫走后的第七天,妻子第一次推开那扇熟悉的家门。玄关的感应灯还像往常一样亮起,却没了那个会笑着接过她包的身影。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鞋柜上,那里还摆着他常穿的灰色拖鞋,鞋尖被他习惯性地蹭得有些毛躁
——
以前她总笑他穿鞋不讲究,他却会捏着她的手说
这样才舒服,就像跟你在一起一样。
弯腰换鞋时,指尖碰到了玄关抽屉的把手。拉开的瞬间,冰凉的金属触感先撞进心里
——
那是她的车钥匙,被一块浅灰色的绒布小心包着,旁边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他熟悉的字迹：车钥匙记得用绒布包着,你总说金属凉,这样拿的时候就不冻手了。还有,别像找手机似的到处翻,我在抽屉内侧贴了小磁贴,钥匙吸在上面就丢不了啦。
她顺着便签的提示摸向抽屉内侧,果然摸到一块小小的磁贴,上面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胶水印
——
想来是他贴的时候手忙脚乱,又怕她看出来,特意只留了这么点痕迹。握着包着绒布的钥匙,眼泪突然就砸在了抽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以前她总丢三落四,手机、钥匙常常找不到,每次都是他耐着性子帮她翻遍家里,最后还会笑着说
以后我帮你记着,现在他不在了,却连
记着
这件事,都提前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走进卧室,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衣柜上,那是他以前总说
晒衣服最方便
的位置。她伸手打开衣柜最上层的抽屉
——
那是他专门用来放重要物品的地方,以前她总好奇里面藏着什么,他却笑着说
等有一天给你看惊喜。如今抽屉拉开,除了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正低头帮她整理婚纱的裙摆）,还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木盒子。
木盒子的表面被打磨得光滑温润,边角没有一点毛刺,盒盖中央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爱心里面是两个缩写字母
——
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被他用细刀刻得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刻痕里还残留着一点浅棕色的木蜡油,想来是他怕木头开裂,一点点仔细涂上去的。她抱着盒子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盒盖,仿佛能感受到他握着刻刀时的认真
——
他以前从不会做手工,为了给她准备这个盒子,不知道偷偷练了多久,手上又磨出了多少茧子。
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沓信纸,每一张都被折成了小小的千纸鹤形状,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包装纸上系着的浅粉色丝带,是她最爱的颜色。
她先拿起一只千纸鹤,小心翼翼地展开
——
信纸的抬头写着日期,正是他去医院拿检查结果的那天。今天拿到检查结果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想了好久要不要告诉你,最后还是没说。你昨天还跟我兴奋地说,教练夸你倒车进步快,说再练几次就能考试了。我想看着你拿到驾照,想给你买你喜欢的米白色轿车,想等你学会开车,带你去城郊的草莓园
——
你去年说那里的草莓最甜,还说要跟我比赛谁摘的最大。我还想陪你去海边看日出,你总说早上起不来,我就想好了,到时候我提前煮好你爱喝的红豆粥,再把你的厚外套放在车里,等你醒了,咱们就开车去,慢慢等太阳升起来。
字迹一开始还很工整,到
想陪你
那几个字时,笔画突然有些潦草,墨水也晕开了一点
——
想来是他写的时候,眼泪落在了纸上。她捧着信纸,手指轻轻抚过那片晕开的墨迹,仿佛能摸到他当时的颤抖。
一张一张往下拆千纸鹤,每一张都藏着他没说出口的心事：
今天你练车回来,鞋子上沾了好多泥,你蹲在门口擦鞋的时候,我偷偷拍了张照片,存在你手机的隐藏相册里了,密码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看着你认真的样子,我觉得化疗的疼好像都轻了点
——
原来只要看着你,我就有撑下去的力气。
今天去
4S
店看车,销售问我要不要选个贵点的配置,我说不用,就要最基础的。不是舍不得钱,是因为你说过,开车最重要的是安全,我特意让他们加装了侧气囊,还把座椅调软了
——
你总说长时间开车腰疼,这样你开久了也不会累。对了,我还在车里放了一个小靠枕,是你喜欢的小熊图案,就放在副驾的座位底下,你开车累了就能靠一会儿。
化疗的时候吐得厉害,医生说要多吃点东西,我却没什么胃口。可一想到你还在家里等我,想到你拿到驾照那天会有多开心,就逼着自己喝了点粥。我想多撑几天,哪怕只能陪你去提一次车,看你坐进驾驶座的样子,我也满足了。
最后一只千纸鹤展开时,信纸的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老婆,如果你看到这些信,说明我没能陪你走下去。别难过,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盒子最下面有我给你的小礼物,记得一定要看,还有,车里的手套箱里,我放了一本小本子,你也别忘了看。
她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手指颤抖着摸向盒子最下面的小礼物。拆开那层浅粉色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银色的光芒晃了晃眼睛
——
那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汽车模型,正是他送给她的那辆米白色轿车的样子,车身上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我的女孩,以后我不在了,就让它替我陪你看世界。
项链下面还压着一张小卡片,上面的字迹比之前更轻,却每一笔都透着认真：老婆,如果有明天,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你
——
就像第一次见你时,我看着你在书店里踮脚拿书,阳光落在你头发上,我就想,这辈子就是你了。如果没有明天,我的爱也会陪你走完余生,藏在你开车时的风里,藏在你吃草莓时的甜里,藏在你看日出时的光里,只要你想起我,我就一直在。
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吊坠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她想起他说的
车里的手套箱,赶紧拿起车钥匙往车库走。打开副驾车门时,一股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
——
他在车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香薰,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伸手打开手套箱,里面果然放着一本浅蓝色的小本子,封面上写着
给我的女孩的出行笔记。
翻开本子,第一页是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路线：红色的是去草莓园的路,旁边写着
草莓园门口的那家早餐店,记得买你爱喝的豆浆,要加糖；蓝色的是去海边的路,标注着
海边风大,要带厚外套,还有,日出大概在早上六点十五分,提前十分钟到就能占个好位置；还有一条紫色的路线,是去她外婆家的路,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外婆喜欢吃的桃酥,记得每次去都带两盒,我在后备箱的储物格里放了一个专门装点心的盒子,不怕压坏。
本子的后面还有好几页,记着她的喜好：开车时喜欢听的歌,我已经下载到车载
U
盘里了,插在中控下面的接口就行你总忘记加玻璃水,我在后备箱放了两瓶,标签上写着‘玻璃水’,很好找如果晚上开车,记得把车内的灯光调暗,你说太亮了会影响视线……
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注意的小习惯,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她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看着副驾座位底下的小熊靠枕,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以前她总说
以后我学会开车,带你去好多地方,现在他不在了,却把
好多地方
的路线,都提前为她画好了；把她可能遇到的麻烦,都提前为她解决了；把他的爱,藏在了每一个她能触及的角落。
发动汽车时,车载音响里缓缓流出她喜欢的歌,是他以前总陪着她一起听的那首。她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轻声说：老公,我要去草莓园了,你说的那家早餐店,我会记得买豆浆,加糖。还有,项链我戴着呢,它替你陪着我,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车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春天的味道,仿佛是他在回应她的话。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不管她开着车去什么地方,他的爱都会一直陪着她
——
藏在绒布包裹的钥匙里,藏在手绘的路线图里,藏在脖子上的吊坠里,藏在每一个她想起他的瞬间里,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