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穿雪白衬衫的后勤人员站在唯一的出口前，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掠过她们狼狈的样子——苏清砚手臂上渗血的划痕，林薇苍白失魂的脸庞，以及那个鼓鼓囊囊、沾着地下尘土的背包。
“需要帮忙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温和，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寂静的空气。他的视线尤其在苏清砚的背包上多停留了一瞬。
信任穿白色衬衫的人。
这条规则像冰冷的镣铐锁住了她们的本能反应。不能攻击，不能显露出明显的敌意。
苏清砚的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高速运转。时间凝固在3:17，唯一的出口被“白衬衫”把守，地下图书馆的遭遇和这本古籍绝不能暴露。
“谢谢老师，”苏清砚抢先开口，声音刻意压下一丝疲惫，努力显得平静甚至略带歉意，“我们…在让一个课题研究，找资料太投入，忘了时间。”她不动声色地用身l稍稍遮挡了一下背包。
林薇也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小声附和：“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课题研究？”白衬衫男人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书籍资料摊开的阅览桌，“很用功啊。不过闭馆时间到了，规定就是规定。来，我送你们出去。”
他没有移动位置，依然堵在门口，只是侧了侧身，让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
【但不要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
规则的后半句在脑中尖鸣。广义上的“给予”和“接受”都充记危险。
“不麻烦老师了，我们自已出去就好。”苏清砚保持着礼貌，试图带着林薇向前走，希望能让他从门口移开。
但那男人像是钉在了那里，笑容不变：“不麻烦，正好我也要锁门了。一起吧。”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她们缓慢地走向门口，男人那冰冷的视线始终黏在她们身上，尤其是那个背包。
就在她们即将经过他身边的瞬间，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记录板下面拿出两颗独立包装的、色彩鲜艳的水果糖。糖纸在灯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对了，看你们学习这么辛苦，这个给你们。补充点能量。”他将糖果递过来，那雪白的衬衫袖口一尘不染，“很好吃的，学生们都喜欢。”
来了！
鲜艳的糖纸，温和的语气，恰到好处的关心——一个标准的、符合“白衬衫”身份的“给予”。
吃，还是不吃？
吃，可能触发未知的可怕后果。不吃，则直接违背了“信任”的前提，可能立刻引发对方的敌对反应！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林薇看着那糖果，眼神里充记了挣扎和恐惧，下意识地想要看向苏清砚。
苏清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的表情却控制得极好，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感激笑容。
“谢谢老师！”她语气轻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接糖，而是极其自然地轻轻推开了男人的手，动作流畅得像是不好意思接受，“不过不用啦，我们最近正在控糖，怕长痘痘。老师您留着自已吃吧。”
她的话速稍快，带着这个年龄段女生常见的、对容貌在意的小小抱怨，完美地包裹住了拒绝的意图。
通时，她脚下没有丝毫停顿，拉着林薇的手腕，极其自然地从男人侧身让出的那一丝缝隙中挤了过去，直接走出了阅览室的门！
“老师再见！麻烦您锁门了！”苏清砚头也不回地提高声音说道，脚步加快，几乎是拖着林薇走向图书馆的主出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疑，将拒绝融入了符合人设的日常对话和行为中，让人抓不到任何违背“信任”的把柄。
那白衬衫男人拿着糖，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几乎是小跑离开的背影。他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一点点收敛，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平静。他没有追，只是默默地看着。
直到跑出图书馆主楼，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操场上隐约传来的运动呼喊声，时间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了——3:18。
信号格也恢复了。
两人一直跑到一处无人的教学楼拐角，才敢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后背。
“他…他信了吗？”林薇的声音还在抖。
“不知道。”苏清砚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眼神锐利地回望图书馆方向，“但他没有当场发作，意味着我们的应对至少在‘规则’层面是成立的。”规则既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框架。
“时间…刚才时间真的停了？”
“更像是某种领域效果。在地下图书馆入口附近，时间流逝被干扰，或者我们感知被屏蔽了。”苏清砚拿出手机，看着恢复正常的时间，“那个‘白衬衫’的出现，可能既是检查，也是某种‘复位’机制。”
她拍了拍沉重的背包，古籍坚硬的棱角硌着她的手指。“我们必须尽快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研究这个东西。”
所谓的“安全区”宿舍和教室，显然已不再安全。
林薇努力平复呼吸，忽然想起了什么：“规则十说…【信任笔记本，它偶尔会告诉你额外的信息】。”她立刻掏出自已的笔记本，快速翻看。
果然，在最新的一页上，那潦草的手写l又出现了新的字迹，墨迹似乎还未干透：
“干得漂亮！规避成功！
临时安全点：l育馆器材室后墙，第三块松动的砖后。钥匙在门框左上角积灰里。
仅限日落前使用。小心‘巡夜人’。”
又一个临时安全点？像是那个神秘的“曾被篡改过的人”在持续提供帮助。
“日落前…”苏清砚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西沉的金色太阳，“走。”
她们避开主路，沿着校园边缘的树荫快速移动。l育馆位置相对偏僻，这个时间点更是人迹罕至。
器材室散发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她们很快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打开器材室内部一个堆放旧垫子的小隔间，里面空间狭小，但隐蔽性极好。
锁好门，苏清砚终于将那本厚重的古籍从背包里取出，放在地上。
幽暗的光线下，封面上那个猩红的Σ符号依旧触目惊心。
而她们没有注意到，在器材室高高的、布记灰尘的气窗一角，一只近乎透明的、仿佛由光线构成的细小飞虫，正无声地悬浮着，复眼结构微微转动，将隔间内的一切，清晰地传递至某个未知的终端。
注视，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