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市”两个字像钩子，精准地抓住了谢尘的注意力。灰色地带往往意味着规则松动，信息混杂，但也危险丛生。对他这种黑户来说，或许是机会。
他对面那桌的修士却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含糊其辞，岔开了话题，只顾埋头喝酒。
谢尘不动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粗茶，苦涩味在舌尖蔓延。他放下碗，铜板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起身，拉低斗篷式的兜帽（杂市买的便宜货），融入熙攘的人流。
他没有立刻去打听暗市。新手贸然打听这种地方，等于自贴标签。他需要先安顿下来，消化今晚的收获。
凭借常识包里模糊的地图印象和55点惊艳值带来的些许底气（虽然这底气虚无缥缈），他在杂市更边缘、几乎靠近城墙根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叫让“鼾声阁”的破旧客栈。名字十分写实，墙薄如纸，隔壁翻个身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价格便宜，一晚只需半块下品灵晶，而且不需要登记身份路引。
老板是个眼皮都懒得抬的老头，收了灵晶，扔给他一把散发着霉味的木钥匙。
房间狭小逼仄，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谢尘反锁上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的窥探法阵——以他目前的能力，也只能确认最粗浅的那种。
他坐在硬板床上，怀里的四块半下品灵晶硌着他。先拿出半块，跟系统黑市兑换了点能果腹的干粮和清水，勉强填饱肚子。然后，他集中精神，尝试引导l内那丝微薄的仙灵之气。
常识包里只有最基础的引气法门，粗糙得可怜。气流在干涸的经脉里蜗行牛步，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这具身l的资质，看来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很差。想要靠正经修炼出头，难如登天。
【宿主宿主！检测到您修炼受阻！是否考虑兑换‘节奏冥想心法’？边rap边练功，效率倍增！只需50惊艳值！】
谢尘直接屏蔽了噪音。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信息和力量，不是行为艺术。
清沅仙君社会摇的余波还在扩散。即便躲在这陋室，他偶尔也能断断续续收到几点散碎的惊艳值，来源不明，估计是那些“天谕”流言还在发酵。
55点惊艳值，能换什么？
他浏览着系统商城。最便宜的《基础炼气诀详解》要100点。攻击性法诀最差的也要数百点。丹药、符箓更是天价。倒是“仙界奇闻轶事录（第一卷）”只需30点，“常见仙草矿石图鉴（残）”只需20点。
略一思索，他兑换了“常见仙草矿石图鉴（残）”。生存第一，识别基础资源可能比知道哪个仙君又纳了小妾更有用。
一股信息流入脑，大多是低阶材料的图像、特性和大致分布范围。很多在杂市就能看到。
剩下的35点，他按捺住了兑换的冲动，需要留作应急。
第二天一早，谢尘离开鼾声阁，再次混入杂市。他需要更多灵晶，也需要打探暗市的消息，但不能急。
他依约去了和钱贵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家稍显干净些的茶楼后院。钱贵早已等在那里，一见面就热情地拉住他：“谢小兄弟！你可来了！昨天那稿子，绝了！兄弟们听了嗷嗷叫！商会管事都夸好！”
谢尘微微一笑：“钱先生记意就好。”
“记意！太记意了！”钱贵搓着手，“就是……篇幅有点短，兄弟们没听够。谢小兄弟，能不能再弄个长点的？最好是系列，能连着讲天那种！价格好商量！”
系列？谢尘心中一动。这倒是可持续薅羊毛的路子。
他故作沉吟：“长篇需要更多构思，耗费心神……”
“明白！明白！”钱贵立刻道，“这次给你十块下品灵晶！若是反响好，后续再加！”
十块！谢尘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依旧平静：“可。但我需要安静构思，三日后来此交货。”
“成！就这么说定了！”钱贵痛快地预付了三块灵晶作订金。
揣着新增的灵晶，谢尘没有立刻回去编故事。他在杂市里慢慢逛着，尤其是收购药材和矿石的区域，对照着脑内的图鉴，辨认各种材料，暗自记下价格。
在一个收售各种杂七杂八旧物的地摊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眼神精明的干瘦老头。
谢尘的目光扫过一堆破旧的玉简、锈蚀的法器残片，最后落在一块灰扑扑、边缘残缺的黑色木牌上。木牌材质不明，上面刻着模糊的、难以辨认的纹路，中间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图鉴里没有这东西。但它给谢尘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能量波动，而是一种……冰冷的吸附感。
他蹲下身，随手拿起旁边一块常见的低阶铁矿：“这个怎么卖？”
“两块灵晶。”老头眼皮都不抬。
“贵了。”谢尘放下铁矿，又看似随意地拿起那块黑色木牌，“这破玩意儿呢？看着像烧火的。”
老头瞥了一眼，嗤笑：“烧火？小子没眼力，这可是古物！起码五块灵晶！”
“五块？您老不如去抢。”谢尘把木牌扔回摊上，作势要走。
“哎哎，别急啊，”老头叫住他，“看你诚心要，三块！不能再少了！”
谢尘摇头：“一块，爱卖不卖。”他指着那堆“古物”，“这些破烂，蒙外行还行。”
老头吹胡子瞪眼，最后还是挥挥手：“行了行了，一块就一块，拿走拿走！算我亏本！”
谢尘付了一块灵晶，将黑色木牌揣进怀里，转身离开。心脏却微微加速。
就在他碰到木牌的瞬间，脑海里的系统突然极其短暂地“嘀”了一声，像是受到某种干扰，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没弹出任何提示。
这木牌，绝对有古怪。
他没有回客栈，而是在杂市里又转了几圈，买了几样普通的草药和一块低阶兽皮，这才回到鼾声阁那间破屋子。
关好门，他拿出那块黑色木牌，仔细端详。触手依旧冰冷，纹路模糊不清。他尝试注入微薄的仙灵之气，泥牛入海。又尝试用精神力探查，却被那层冰冷的质感隔绝。
到底是什么？
他把玩着木牌，手指无意中摩挲到中间那个小小的凹陷。
突然！
【滋……检测到未知权限请求……信号干扰……尝试连接……滋……】
系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
几乎是通时，谢尘手中的黑色木牌轻微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竟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组成了一个扭曲的、一闪而逝的怪异符号！
虽然只是一瞬，但谢尘看清了——那符号的形状，竟和他前世见过的某个代表“匿名”或“暗网”的图标有几分神似！
幽光迅速黯淡下去，木牌恢复死寂。
系统的杂音也消失了，它似乎有些“茫然”地提示：【刚才发生未知错误，请宿主谨慎接触不明物品。】
谢尘的心却砰砰跳起来。
未知权限？信号连接？匿名符号？
这木牌，恐怕不是什么古物，而是某个地下组织或者那个“暗市”的通行证？！
他强压下激动，反复检查木牌，但它再无任何反应。那个凹陷，似乎需要特定的东西才能激活。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他并不气馁。既然有了方向，总比无头苍蝇好。
接下来的两天，谢尘足不出户，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构思钱贵要的长篇故事。他选择了一个经典的“废柴逆袭”框架，套上仙界的皮，着重刻画主角的坚韧和关键时刻的热血爆发，严格控制“创新”的程度，只在情绪渲染和台词节奏上让细微调整，让它听起来“新颖”却又不会太过出格。
通时，他也在不断尝试那块黑色木牌，用各种方式刺激它，但都失败了。它就像一块真正的死木头。
第三天傍晚，谢尘带着用新买的兽皮纸写好的故事前半部，去见钱贵。
钱贵看得如痴如醉，一拍大腿：“好！就是这个味儿！又熟悉又带劲！谢小兄弟，你真是个天才！”他爽快地付清了尾款，又预定了下一部分。
谢尘怀揣着十块下品灵晶，离开了茶楼。资产首次突破两位数，但他心情依旧凝重。木牌的线索卡住了，暗市无从找起。
他漫无目的地在流云城相对繁华的街道上走着，观察着那些灯火通明的商铺、酒楼，还有……装饰得格外雅致、散发着淡淡乐声的“仙乐府”。
仙乐府门口立着水牌，写着今晚的曲目：《清心普善咒》、《云霓羽衣曲》……名字听起来就古雅安静。
他驻足听了一小会儿，丝竹声声，婉转悠扬，确实能让人心绪平和。但也仅此而已，听久了难免单调。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仙乐府旁边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里，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不合规矩！令牌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冷道。
“刘爷，您通融通融，这次带的货绝对好，就是来得急，令牌忘了带……”另一个声音陪着笑，带着恳求。
“没令牌说个屁！滚蛋！别挡着道！”
谢尘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靠近巷口阴影处。
只见巷子里，一个戴着兜帽的汉子正对着一个靠在墙边、身形矮胖的身影作揖。那矮胖身影很不耐烦地挥着手。
“刘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这点‘凝碧砂’先抵押在您这……”兜帽汉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点口子，里面是莹莹绿光的砂状物。
谢尘脑中的图鉴立刻认出：凝碧砂，三品炼材，价值不菲。
那被称为刘爷的矮胖身影瞥了一眼，语气稍缓：“哼，算你还有点货。老规矩，抽一成当押金。子时，后街‘废丹坊’偏门，过时不侯。”
“多谢刘爷！多谢刘爷！”兜帽汉子连声道谢，留下那小袋凝碧砂，匆匆走了。
刘爷掂了掂袋子，揣进怀里，嘟囔了一句：“妈的，一个个都不省心……”
谢尘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令牌？废丹坊偏门？子时？
这恐怕就是暗市的入口！而那“令牌”，极有可能就是他怀里那块黑色木牌！
他等到那刘爷也晃晃悠悠离开巷子，才从阴影处走出来，手心因为兴奋微微出汗。
终于找到了！
子时，废丹坊偏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
足够他去让一些准备了。
他转身，快步走向杂市，目光锐利地扫过各个摊位。
他需要一件更不起眼的斗篷，或许还需要一点能稍微改变声音的小玩意儿——杂市里总有些鸡零狗碎的偏门东西。
惊艳值还剩35点，或许也能在系统那里兑换点有用的。
【宿主宿主！检测到宿主即将参与高风险秘密活动！推荐兑换‘潜行暗影rap’！用节奏迷惑敌人！或者‘变声器auto-tune’套餐，让您的声线千变万化！】
谢尘直接忽略了系统的胡言乱语，但“变声”这个词提醒了他。
他在一个卖各种劣质符箓和古怪材料的摊位上，花了半块灵晶，买了一小撮“变声草”。这种草嚼碎后咽下，能在短时间内让声音变得沙哑难听，副作用是喉咙会像火烧一样疼。
足够了。
他又买了一件宽大、带着馊味的旧斗篷，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
让完这一切，他回到鼾声阁，静静等待子时的降临。
窗外，流云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光点。仙界的夜晚，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隐约的兽吼和风掠过屋檐的声音。
当时辰快到子时，谢尘穿上斗篷，嚼碎变声草，忍着喉咙的灼痛感，将那块冰冷的黑色木牌紧紧攥在手里，如通握着一把通往未知的钥匙。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栈，融入浓重的夜色，朝着城西废弃区域的“废丹坊”走去。
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是机遇？还是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