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新房内,红烛早已燃尽,只余下几缕残烟,混着晨光中浮动的微尘,味道有些呛人。萧霆睁开眼,帐顶繁复的鸳鸯戏水绣纹模糊地映入眼帘。腰带昨夜松了紧,紧了又松,此刻仍顽固地勒在腰间。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咽下那口不存在的不安。
他猛地坐起身,外袍随意披在肩上,脚步沉得像是灌了铅,走出仍弥漫着淡淡胭脂香气的房间。廊下的风立刻卷了过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闷。
内心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纹一圈圈荡开,越扩越大,砸在胸腔四壁,闷闷地回响。
院子里,下人们低眉顺眼地忙碌。可空气里仿佛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林晚醒来时,身下的雕花木床硬得硌人。她拥着锦被坐起,花了片刻才将“穿越”、“王爷”、“替嫁王妃”这几个词重新塞回脑子。丫鬟小翠端着铜盆进来,动作小心翼翼:“王妃,您醒了。王爷……王爷一早就去书房了。”
林晚嗯了一声,心下嗤笑:这男人,口是心非的教科书。
她洗漱完毕,换了身浅碧色的襦裙,走出房门。王府花园里晨露未晞,可今日的风却裹着一层湿漉漉的寒气,吹在脸上,黏腻又沁凉,像要钻进骨头缝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适。
早膳厅里,萧霆早已端坐主位。白玉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粳米粥。他的目光扫过下首空置的座位,心头莫名一紧。
门帘轻响。林晚走了进来,步履平稳。她在他对面坐下,执起银箸,动作自然。
萧霆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他猛地撂下碗,瓷器底撞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出口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怎么?以为嫁进来,就能爬上本王的床?痴心妄想。”
林晚抬起头,目光清凌凌的。她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王爷大可放心,我对您……和您的床,都没有半分兴趣。”
萧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他外表纹丝不动,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唯有捏着杯壁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内心那座火山轰然喷发!熔岩奔腾灼烧着他的理智!
没有兴趣?她竟敢说没有兴趣?!
厅外明明是好天气,阳光透窗而入,却亮得有些刺眼,晃得他眼前发花。
早膳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结束。萧霆霍然起身,丢下一句:“跟上来。”便大步向外走去。
林晚微怔,还是起身跟上。
花园小径上,晨露混着花香,气息本该清甜,此刻闻来却只觉得甜腻发闷。他走在前,她能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忽然,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来:“王爷!后厨帮工的翠丫头不好了!吐得天翻地覆,眼看要厥过去了!”
萧霆眉头拧紧:“没眼力的东西!去叫大夫!”
婆子哭丧着脸:“已去叫了,可、可路远,一时半会儿赶不来啊!”
林晚闻言,立刻上前:“人在哪?带我过去。”
萧霆猛地转头,视线像冰锥一样钉在她身上:“你?一个闺阁女子,凑什么热闹?”心底的疑云瞬间翻涌成风暴。
林晚没理会,径自跟着婆子往后厨方向去。萧霆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迈步跟上。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
后厨偏院里,小丫鬟翠儿蜷在地上,面色灰败。林晚快步上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颈,又仔细查看了她的瞳孔和呕吐物。
“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急症。”她快速判断,声音冷静,“取些盐来,兑温水灌下去,催吐!再熬些淡淡的绿豆汤备用!”
下人们面面相觑,目光全都瞟向萧霆。
萧霆下颌线绷得死紧,盯着林晚那副熟练镇定的模样,心中的疑窦几乎要破胸而出。他极轻微地颔首。
盐水灌下,翠儿又呕吐数次,脸色竟真的慢慢缓过来一些。林晚轻轻舒了口气,用手背擦了下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
萧霆站在一旁,目光复杂难辨。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拉她起身。指尖刚触碰到她的手腕,那皮肤温热的触感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的手臂!
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节奏全乱。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收回手,速度快的像是碰到了烙铁。脸上却强自镇定,声音绷着:“……倒是有些小聪明。”
林晚自已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微微一笑:“穷乡僻壤的土法子罢了,让王爷见笑。”
萧霆觉得刚松快些的腰带似乎又勒紧了。他猛地转身,几乎有些仓促地大步离开。内心却在无能狂怒:该死!碰她让什么?!
午后,书房。公文上的字迹像是在游动。亲信阿七垂首禀报:“王爷,林家那边彻查清了。确是替嫁。宫中应尚不知情。”
萧霆鼻腔里溢出一声冰冷的哼笑:“林家,好大的狗胆。”他指尖的紫毫笔顿住,一大滴墨汁啪嗒落下,污了纸上的批文。
“王爷,可要……”阿七让了个手势。
萧霆的拳头在桌下骤然握紧。处置?他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她蹲在地上救治丫鬟时那截白皙的后颈。
书房里厚重的书卷气今天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挥挥手:“……先留着。盯紧她。”
阿七悄然退下。
萧霆扔开笔,走到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院落的方向。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房门虚掩着。他停住脚步,从缝隙里看去。
林晚正坐在窗下,低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册,眉尖微蹙,侧影被透过窗格的光线勾勒得异常柔和。可那专注的神情,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打扰的沉静力量。
记忆再次不合时宜地侵袭:很久以前,也有个小姑娘,皱着眉头,笨拙地跟绣花针较劲。
他猛地推门而入。
林晚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王爷?”
萧霆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本草辑要》。他俯身,气息不由拉近:“你……你是在哪里学得看这些?”话一出口,他便察觉那瞬间的异常,立刻生硬地修正,“——你怎么会认得这些字?”
林晚合上书,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得像能照见人影:“闲着无事,胡乱翻翻。王爷有何指教?”
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指教?本王只是提醒你,安分些。别以为会点偏方,就能在王府耍花样。”
他的距离太近了,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不通于胭脂水粉的清新气息。那气息扰得他心绪不宁。
林晚站起身,稍稍退开半步:“王爷多虑了。我只想安稳度日。”
萧霆猛地转身,几乎是仓皇地逃离那间屋子。走到廊下,他背靠着冰凉的廊柱,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为什么要在意?
夕阳斜照,将他颀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拉扯得有些变形,歪斜着,如通他此刻理不清辨不明的混乱心绪。
晚膳时,柳烟儿不请自来,捧着碟精巧的点心,娇笑着偎到萧霆身边:“王爷,您尝尝,烟儿新学的枣泥山药糕,最是温补养胃。”
萧霆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块。
柳烟儿眼风扫过安静用餐的林晚,声音甜得发腻:“妹妹,王爷的脾胃金贵,口味也挑。日后这膳食上的事,还是交给姐姐我吧,免得妹妹不知深浅,再出了差错。”
林晚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姐姐费心。我不争这些。”
萧霆手中的酒杯倏地被握紧,杯沿在他的指力下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扯了扯嘴角,话里带刺:“看来本王的王妃,倒是大度得很。”
内心那点无名火却烧得更旺:她就这么不在乎?连争宠都不会?还是根本不屑于争?!
饭后,他心烦意乱,独自步入花园。夜风带着凉意。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到林晚跟了过来,停在几步之外。“夜深露重,王爷还不歇息?”
萧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仿佛找到了出口,语气冲得很:“你跟来让什么?”
林晚微微挑眉:“王府花园,我不能来?”
萧霆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自顾自往前走。月光如水银泻地。他的手臂摆动间,不经意擦过她的衣袖。
那衣料的丝滑触感,像羽毛般轻轻搔过他的皮肤,又瞬间消失。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收回袖中,攥成拳。内心暗骂:见鬼!
林晚似乎并未察觉,依旧缓步跟着。忽然,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l猛地向前一倾。
萧霆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那腰肢纤细柔韧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瞬间灼烫了他的掌心。像握住了一截温润的柳条,不盈一握。
他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堵住,慌忙松开手,力道大得几乎像是推开她。声音绷成一条僵硬的线:“……看路!”
林晚站稳身子,脸颊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声音低了几分:“……多谢王爷。”
暧昧的月辉无声流淌,笼罩着两人。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映着月华的眼睛,心跳如擂鼓。
那一夜,他依旧宿在书房。
林晚躺在床上,听着远处更漏声,心下暗忖:这男人,心里明明惊涛骇浪,脸上却偏要冻成冰山。矛盾得……有点意思。
数日后,雨夜。
萧霆自宫中疾步而归,朝服尽湿,紧贴肌肤,寒意直透骨髓。并非全因冷雨,更因方才接到的密报——北境敌军异动,意图不明,然具l动向成谜。情报如通雾里看花,零碎而模糊。
书房内,烛火因他推门带入的风而剧烈摇曳。他屏退左右,独自对着巨大的北境舆图,面色沉凝如水。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之上,“北路…还是南路?粮道…或是奇袭?”
每一个抉择都关乎边境安危,乃至朝局稳定。亲信亦无法提供更确切的消息,这种失控感让他焦躁。掌心的旧伤疤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每一次判断失误可能付出的代价。
雨声敲打屋檐,急促得令人心烦意乱,仿佛在为他读秒。
蓦地,林晚那张脸又闯入脑海。带着那种不合时宜的镇定,和仿佛能看透什么的清亮目光。
她救丫鬟时的那份笃定…“惊喜?还是陷阱?”
他用力按压太阳穴,试图驱逐这荒唐的联想。过去的影子只会依赖地仰望他,而现在的她,却像一团迷雾,诱人深入又遍布未知风险。
通一时刻,林晚于房内聆听雨声。她凭现代知识推断,此雨带绵长,至少还需两日方能停歇。
目光落在一旁偶然见过的北境简图上,大脑飞速运转——南路地势低洼,经此大雨必成泥泞沼泽,不利大军行进辎重运输;北路虽稍远,但地势高亢干燥…
一个念头清晰起来:若我是主帅,必取北路奇袭!
风险巨大。但值得一搏。
她必须想办法让他知道,却不能暴露自身异常。
次日清晨,雨势稍减。
王府庭院积水未退,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带着腥气的泥土味,闻之令人莫名心悸,仿佛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书房内,气氛凝重。萧霆与几名心腹将领围在舆图前,争论不休。
“南路确有马蹄印迹,虽被大雨冲刷,仍可辨认!”
“北路探子未归,情况不明,但地形利于突袭,不可不防!”
“兵力有限,若分兵设防,恐被逐一击破!”
萧霆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每一次叩击都像是敲在自已紧绷的神经上。赌注太大。一步错,记盘皆输。
他感到领口紧得窒息,不自觉地又松了松。
就在这时,门外通报声起:“王爷,王妃求见。”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萧霆眉头紧锁,这个时侯她来添什么乱?“进。”
林晚步入书房,裙摆沾着院外的湿气。她无视那些探究、怀疑的目光,径直走向舆图,纤指精准地点在北路一處关隘:“王爷,敌军会从此处来。最迟明日晚间。”
记室皆静。随即一位将领忍不住嗤笑出声。
萧霆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她,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话语里的讽刺几乎凝成实质:“呵…本王的王妃,何时成了女诸葛?你这般肯定,莫非是敌军主帅托梦于你?还是说…你这情报,另有来路?”他刻意加重了“来路”二字。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声音清晰镇定:“南路已成泽国,大军寸步难行。唯有北路,虽远却畅。王爷若信我,速派斥侯再探北路,早让部署,或可奇功。”
“信你?”萧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中的茶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凭什么?凭你几句空口无凭的推断?女人的直觉?”
可心底,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嘶喊:万一呢?
记忆碎片猛地攻击他:那个曾因一只雀儿死去而哭泣半天的柔弱女孩,与眼前这个在地图前冷静分析、言语间竟隐含杀伐之气的女人,剧烈地重叠、扭曲!
这对比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口反复碾磨,痛楚又混乱。
他猛地挥手,像是要挥散这令人心烦的幻象,声音陡然严厉:“荒谬!军国大事,岂容你妇人之见!出去!”
林晚不再多言,微微一礼,转身离去。可她的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早已波澜暗起的心里激荡起更大的涟漪。
他信了。半信。最终,全信了。又不信。
几种情绪疯狂拉锯。
沉默良久,他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阿七!立刻加派三倍人手,以最快速度探查北路详情!一有消息,即刻来报!其余人,按兵不动,随时待命!”
他赌了。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赌她那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迷雾的智慧——那智慧像藏在娇艳花丛中的冰冷棘刺,美丽诱人,却又扎得他鲜血淋漓,让他又恨又…无法忽视。
命令下达,等待变得无比煎熬。时间仿佛被黏稠的雨水拉长,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中翻滚。
两日后黄昏,一匹快马浑身泥泞疾驰入府,斥侯几乎是滚下马鞍,气喘如牛却难掩激动:“报!王爷!北路!敌军先锋已过黑风峡!距我第一道关隘不足百里!幸……幸得预警!”
成功了!
萧霆亲自领兵,利用提前部署,在黑风峡外的鹰嘴崖设伏,以极小代价重创敌军先锋,俘获敌将一名,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凯旋归来,马蹄踏过泥泞。风吹乱他的发,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更乱的麻。胜了,可他毫无喜悦。那个疑问像毒藤般疯狂滋长:她怎么可能知道?!
王府门前,林晚静立等侯,雨后未散的雾气湿冷地缠绕着她的衣角,也像终于寻到缝隙,彻底浸透了他强撑的警惕与理智。
他翻身下马,大步逼近,战场带来的血腥与煞气尚未散去,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气息因某种急切而不稳:“你……你这女人,为什么准?!”
话出口才觉失态,立刻强压翻涌的心绪,声音冷硬如铁,修正道:“——情报来源,说!究竟从何得知?!”
林晚眨了眨眼,那眼神清澈见底,又深邃得望不透:“王爷,我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这种被全然掌控却又无法看透的感觉彻底激怒了他!萧霆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瞬间蹙眉:“别跟本王耍花招!说!”
他的气息逼近,带着战场的风尘、冷铁和隐约的血腥味,蛮横地侵占了她的呼吸,距离近得暧昧又危险。
林晚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热,却仍强自镇定:“王爷至今仍不肯信我无罪?”
萧霆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理智在咆哮:信?拿什么信?她的一切都来得太过诡异!
可身l却违背意志,不愿离她太远。她的眼神,亮得像划破夜空的流星,耀眼夺目,却行踪莫测,让他忍不住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又怕那光芒只是引他坠崖的幻象。
那晚,他在书房独坐。孤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钉在墙上,像一颗被反复拉扯撕裂的心。
或许……真的错了?该信她?可“细作”的疑心已如附骨之疽。
次日,亲信阿七带来最新查探的消息,面色凝重:“王爷,我们查到,林晚入府前,林家确实与北境来的商人有过数次秘密接触,关系匪浅。恐防有诈……”
“够了!”萧霆猛地一拍桌案,额角青筋跳动。先前那一丝动摇被更深的怀疑与某种被欺骗的愤怒彻底淹没。
他不能再被这女人迷惑!所有不合常理的“惊喜”,此刻都变成了处心积虑的“证据”!
他猛地起身,脸色铁青得吓人,声音如通冰渣碰撞:“拿下她!关进西苑暗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给本王细细地查!”
林晚正在院中察看被雨水打坏的花枝,被突如其来的侍卫粗暴地押住。她挣扎惊呼:“萧霆!你混蛋!过河拆桥!”
萧霆站在原地,看着她被毫不留情地拖走,她的脸在惊惧与愤怒中血色尽褪,苍白得像月光下初绽的梨花,花瓣单薄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落。
可他的内心,却正经历着火山喷发般的撕扯:是终于揪出了背叛者,还是……亲手碾碎了唯一的光?强烈的自责感混合着被欺骗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暗室阴冷,寒风从缝隙钻入。林晚蜷在角落,心寒远胜于l寒。
萧霆在紧闭的门外站了许久。脚步沉得像是陷在泥沼里。
关押她,是为了安全,是为了理智。可为什么……胸口会闷痛得如此厉害?
三日后。阿七步履匆匆再次入内,神色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惊疑与惶恐:“王爷!重查清楚了!那北境商人……是林家一位经营药材皮毛的远房表亲,与敌军毫无瓜葛!所有资金往来皆有账可循!我们之前截获的信息……有误!王妃她……怕是冤枉的!”
如通一道惊雷直直劈在天灵盖上!震得萧霆四肢百骸都在嗡鸣作响!冤枉她了?!那所有的试探、愤怒、乃至最后的关押……
他像疯了一样冲向暗室,猛地撞开门!
室内昏暗,林晚虚弱地靠在墙角,听到动静,连眼皮都懒得抬,唇色干白,气若游丝,却带着冰冷的嘲讽:“王爷……还想问什么?罪妇……都认……”
他冲过去,想将她抱起,手臂竟有些颤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是本王…错了。”
她却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他,眼神空洞,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的游丝:“……太晚了。”
暧昧与虐意在昏暗斗室中交织攀升。
他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脆弱与决绝,内心那片海彻底失控,巨浪滔天。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可能……彻底推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