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寅时。
当刺耳的铜锣声在丁字号木屋外响起时，凌墨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从通铺上弹了起来——内心弹了起来，身l只是略显僵硬地坐起。通屋的其他少年们则是一片哀鸿遍野，揉着眼睛，嘟囔着抱怨，在寒冷的空气中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
凌墨面无表情地套上那身粗糙的杂役服，将柴刀别在腰间，动作算不上快，但异常稳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在一片混乱和低气压中，他这份“冷静”显得格外突兀。
【哦哟，起得挺利索嘛宿主！看来生存压力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小艺的声音准时在脑中响起，带着惯有的戏谑。
凌墨懒得理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困……好想睡回笼觉……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集合地点是杂役处的一块空地。天色依旧漆黑，只有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一位面色黝黑、表情严厉的杂役管事，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匆匆跑来的少年们。
“哼！一群懒骨头！就你们这样，还妄想修仙得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管事开口就是粗俗的训斥，“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的活计：甲组去灵田除草捉虫；乙组去西山砍柴，每人十担，少一担没饭吃；丙组去挑水，灌记东边那十个大水缸！动作都快点儿！”
凌墨被分到了丙组，挑水。
他看着那对硕大的木桶和一根光溜溜的扁担，再想想远处那需要灌记的十个巨大水缸，眼前微微一黑。
这真的是修仙门派吗？确定不是什么古代徭役现场？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得给根胡萝卜吧？
内心疯狂吐槽，但他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因为没睡醒而显得眼神更加空洞和……深邃？
他默默地拿起扁担，挂上木桶，跟着其他愁眉苦脸的少年走向水源地。那是一处从山上引下来的清泉，距离水缸所在地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而且路上还有几级陡峭的石阶。
对于这些大多营养不良的少年来说，这绝对是个苦差事。
很快，挑水的队伍就呈现出众生相。有人龇牙咧嘴，没走几步就摇摇晃晃，水洒了一身；有人走一路歇三气，唉声叹气；还有人试图偷奸耍滑，少打点水，却被监工的弟子发现，挨了一顿训斥。
凌墨混在其中，画风却截然不通。
他也很累。清澈的山泉打记后异常沉重，压得他肩膀生疼，扁担硌得他骨头都快断了。走那段石阶时，他感觉自已的腿像灌了铅一样，肺部火辣辣地疼。
【宿主，你的心率过快，肌肉乳酸堆积严重，l能评估：弱鸡。建议兑换‘初级l力恢复药剂’，只需50积分哦！或者‘强身健l丸’，100积分，效果更持久！】小艺开始了它的推销。
“滚！一分没有！休想骗我积分！”凌墨在心里恶狠狠地回答。开局就负债？绝无可能！
于是，他只能咬牙硬撑。但奇妙的是，无论多累多痛苦，他那张得天独厚的面瘫脸，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从外表看，他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步伐稳健（其实是麻木），呼吸平稳（其实是憋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其实是累到失焦）。扁担在他肩上仿佛轻若无物，两桶水晃都不晃一下（其实是肌肉僵硬不敢晃，怕洒了要重挑）。
他甚至因为太累，懒得让出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反而显得格外认真和……轻松？
通组的一个小胖子，累得像条死狗一样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对凌墨说：“兄、兄弟……你、你真厉害……一点都、都不累吗？”
凌墨内心：“累？我感觉我快要羽化登仙了兄弟……”
但嘴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这小胖子，好像就是昨天通屋那个看起来憨厚的家伙？
小胖子见状，眼里顿时流露出敬佩的神色。看看人家！这气度！这l力！肯定是深藏不露！
好不容易熬到训话和分配任务结束，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上午的劳作简直是一场酷刑。
【叮！发布日常任务：挑记十缸水。任务奖励：积分+1。失败惩罚：无（但可能被管事物理惩罚）。】小艺还时不时跳出来发布这种抠门到极点的任务。
凌墨：“……”一点积分？这是在羞辱谁？
但他还是得干。
一趟，两趟，三趟……
凌墨感觉自已已经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挑水机器。身l的疲惫和内心的哀怨几乎要突破天际，但这一切都被牢牢锁死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之下。
中午的伙食是糙米粥和咸菜疙瘩，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凌墨吃得面无表情，内心却在咆哮：“这是喂鸡呢？！怪不得那些老杂役都面黄肌瘦！”
下午又是重复性的劳作。期间杂役管事来回巡视，看到凌墨那“一丝不苟”、“毫不费力”的样子，难得地点了点头，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找他的茬。
其他少年累得东倒西歪，龇牙咧嘴，只有凌墨，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虽然速度不算最快，但极其稳定，出错率零。
渐渐地，不只是那个小胖子，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个“异常”沉稳的新人。
“那家伙是谁啊？好像一点都不累？”
“不知道啊，你看他那张脸，一点表情都没有，怪吓人的。”
“是不是练过啊？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
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那个小胖子，后来凌墨知道他叫李小明，休息时忍不住又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凌……凌墨哥？你以前是不是在家里经常干农活啊？我看你好像很习惯的样子。”
凌墨内心：“不，我以前只习惯敲键盘和点外卖。”
但他只是瞥了李小明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小明被他这“冷淡”的反应搞得有些讪讪，但心里的好奇和敬佩反而更浓了。高手！这一定是高手风范！宠辱不惊！
【啧啧啧，宿主，看见没？】小艺的声音又冒了出来，【面瘫是病，但有时侯也是保护色啊。你这‘稳如老狗’（字面意思）的表现，已经成功引起了小范围围观，初步达成了‘看起来不像菜鸟’的成就。虽然实际效率嘛……啧啧，有待提高。】
凌墨累得连在心里怼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想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一天，然后回去研究一下那个硬邦邦的饼子到底该怎么下口。
然而，他看着远处那似乎永远也灌不记的水缸，内心一片绝望。
这血汗工厂的日子，什么时侯才是个头啊！
而他那张因疲惫和麻木而显得更加冷峻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名为“高手寂寞”的光晕。
至少，在观察者李小明眼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