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求你了,把孩子引产吧。
我怀孕八个月,我的丈夫顾呈,正跪在我面前。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泪水,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他不是在求我原谅他出轨,也不是在求我别离开他。
他是在求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温雅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只有新生儿的脐带血能救她。他哭得泣不成声,念念,只有我们孩子的脐带血,能救她啊!
温雅,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那是顾呈的白月光,是他爱了十年,却因为家世不能在一起的女人。
我看着他,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顾呈,这也是你的孩子。我的声音在抖,他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你现在让我去引产
我知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他猛地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是温雅快死了!我不能没有她!念念,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还会有孩子
我的身体本就难孕,为了这个孩子,我辞了职,每天喝着苦得想吐的中药,打了上百根保胎针,才好不容易怀上。
现在,他让我为了另一个女人,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生命
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不可能。
我说完,转身就想上楼。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可我刚走到楼梯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背后袭来。
我听到了顾呈野兽般的咆哮:许念,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一次!
天旋地转。
我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肚子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我的身下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色地毯。
我躺在冰冷的血泊里,意识模糊之间,只看到顾呈疯了一样冲下楼。
他没有看我,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他只是拿出手机,声音颤抖而狂喜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雅,你别怕……我拿到脐带血了,我马上就给你送过去……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失手。
他是故意的。
2
ICU的灯,白得刺眼。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插满了管子。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但我感觉不到肚子的疼痛了,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被掏空的冰冷。
一个护士走进来,看到我睁着眼睛,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许小姐,你醒了。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像火烧一样,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我的孩子……
护士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对不起,孩子没保住,是个男孩,已经八个多月了……因为你大出血,情况太危险,为了保住你的命,我们……我们只能摘除了你的子宫。
轰隆一声。
我的世界,彻底塌了。
孩子没了。
我以后,也再也不可能做母亲了。
我像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枕头。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顾呈,是我的主治医生,傅言舟。
傅言舟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算是我的半个哥哥。他穿着白大褂,神情凝重地走到我床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痛心。
念念,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哑着嗓子问:言舟哥,顾呈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傅言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念念,你先冷静,听我说。
顾呈……他现在在另一间病房。
温雅也在我们医院,昨天晚上,她刚做完脐带血干细胞移植手术。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孩子,我那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他的脐带血,就这么被用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而我的丈夫,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竟然在陪着另一个女人。
他怎么敢……我喃喃自语,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他怎么敢!
傅言舟看着我,递给我一份文件:念念,这是医院的监控录像,还有你手机里的通话录音,顾呈的手机……我也让人拿到了。这些,也许你应该看看。
我颤抖着手接过平板,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那是我们家客厅的监控。
我看到了顾呈跪在我面前,看到了我转身,看到了他从背后,用尽全力把我推下去的那一刻。
那张我爱了五年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有疯狂和狠戾。
第二个视频,是医院走廊的。
我被推进抢救室,浑身是血。
而顾呈,就站在抢救室门口,冷静地和一个医生说着话。
……脐带血马上提取出来,立刻送到三号手术室,温雅小姐在那边等着。
我妻子呢她怎么样医生问。
顾呈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说:她不重要,保住脐带血就行。
3
我的心,在那一刻,死了。
连同我那个无辜的孩子,连同我那被摘除的子宫,一起被埋葬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原来,我这五年的婚姻,我这五年掏心掏肺的付出,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我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为他的白月光提供器官和血液的容器。
我关掉视频,脸上一片冰冷,没有一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
我对傅言舟说:言舟哥,帮我。
傅言舟看着我眼中的死寂,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
我要让他,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蚀骨的恨意,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最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全部化为灰烬。
傅言舟没有劝我,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然后说:好。
顾氏集团最近在竞标城南的一个项目,那是他们公司未来十年的命脉。顾呈为了这个项目,抵押了公司大部分的股份,孤注一掷。傅言舟递给我另一份文件,这是项目的全部资料,还有顾呈的底牌。是我一个朋友弄到的。
我看着他,心里明白,傅言舟的家世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厚。
你想要怎么做他问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要他……一无所有。
在ICU的第七天,顾呈终于来了。
他瘦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看起来憔ar萃不堪,但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推门进来,看到我醒着,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我床边,脸上挤出关切的神情。
念念,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对不起,这几天……温雅她刚做完手术,离不开人……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孩子呢
顾呈的身体僵住了,他躲开我的眼神,声音干涩:念念,对不起,医生说……孩子没保住。你别太难过,我们……
子宫呢我再次打断他。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笑了,笑声嘶哑又难听,像夜枭的悲鸣。
顾呈,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了孩子,没了子宫,这辈子都只能依附你,所以你就吃定我了
他慌了,急忙抓住我的手:念念,你别这样想!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
许念,你别不知好歹!他的耐心耗尽了,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我已经够愧疚了!温雅她差点就死了,我救她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顾呈,我们离婚吧。
4
离婚协议书是我让傅言舟找律师拟的。
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唯一的条件,就是快。
顾呈收到协议书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他大概以为我会大吵大闹,会用尽一切手段拖着他,让他为我负责。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他很快就签了字,快得像是在甩掉一个天大的麻烦。
办完手续的那天,他站在民政局门口,甚至假惺惺地对我说:念念,虽然我们离婚了,但以后有什么困难,你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恶心。
我没说话,转身就走。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快到傅言舟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有我自己知道,是那股滔天的恨意在支撑着我。
我不能倒下。
我倒下了,谁来为我那无辜惨死的孩子报仇
出院后,我住进了傅言舟为我安排的一处公寓。
他给了我一大笔钱,但我没要。
我动用了我父母留给我最后的遗产,那是我一直没舍得动的信托基金。
我成立了一家小小的投资公司,办公室就在顾氏集团的对面。
我每天站在落地窗前,都能看到顾呈那栋气派的办公大楼。
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它推倒。
城南的那个项目,竞标会就在下个月。
我拿着傅言舟给我的资料,找到了项目的另一个主要竞标方,也是顾呈的死对头——宏远集团的董事长,李总。
我告诉他,我有办法让他以最低的成本,拿下这个项目。
唯一的条件是,我要宏远集团百分之十的干股。
李总是个老狐狸,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很久,最后,他笑了。
许小姐,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就凭这个。
那里面,是顾呈为了拿下项目,做的所有违法操作的证据,包括行贿,以及一份做得天衣无缝的假标书。
李总的眼睛亮了。
他知道,这份东西的价值,远不止百分之十的股份。
合作愉快。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冷。
合作愉快。
5
竞标会那天,我没有去现场。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视直播。
顾呈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阐述着他的方案。
他看起来志在必得。
然而,当宏远集团的代表,李总,走上台,拿出那份真正的标书,并且当众播放了顾呈行贿的录音时,顾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全场哗然。
我知道,顾呈完了。
他不仅仅是失去了这个项目,他失去的是整个顾氏集团的未来。
为了这个项目,他抵押了公司,掏空了流动资金,甚至不惜借了高利贷。
现在,项目没了,银行和债主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把他撕得粉身碎骨。
果然,不出三天,顾氏集团股价暴跌,濒临破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城市。
顾呈焦头烂额,四处求人,却处处碰壁。
这个时候,他大概才想起了我。
他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不再是意气风发,而是充满了疲惫和沙哑。
念念,是你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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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修剪着指甲,淡淡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顾呈压抑着怒气的低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想怎么样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轻笑一声,看到你痛苦,就是最大的好处。顾呈,这才只是个开始。
说完,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的公寓门铃就被按得震天响。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顾呈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满眼血红地站在门外。
我没开门。
他在外面砸了很久的门,咒骂了很久,最后,大概是累了,瘫坐在了地上。
我隔着一扇门,听着他从愤怒的咆哮,变成无助的呜咽。
念念,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我们谈谈……
我靠在门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我躺在血泊里,他那张冷漠的脸。
谈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除非他跪在我孩子的坟前,把自己的心剖出来。
6
顾呈在我的门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他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我的手腕。
念念,我们复婚吧。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只要你愿意帮我,让宏远集团撤销指控,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复婚,顾氏集团的股份,我分你一半。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顾呈,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甩开他的手,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你那点股份吗
那你到底要什么!他崩溃地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我一步步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你死。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我没再理他,径直走进电梯。
从电梯的镜面里,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真可笑。
当初他把我推下楼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放过我
他用我孩子的命去救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放过我
现在,他凭什么来求我放过他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有条不紊地收购顾氏集团的散股。
墙倒众人推,顾氏集团的股东们为了及时止损,疯狂抛售手中的股票。
我用最低的价格,一点一点,蚕食着顾呈的帝国。
顾呈大概也意识到了我的意图,他开始疯狂地反击,试图稳住股价,但一切都是徒劳。
一个掏空了根基的大厦,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而我,就是那个在旁边,轻轻推了一把的人。
在这期间,温雅来找过我一次。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看起来恢复得很好,脸上带着病愈后的红润。
她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姿态优雅地坐在我对面,仿佛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许念,好久不见。她搅动着咖啡,语气温和,我听阿呈说,你最近……一直在针对他
我靠在椅背上,懒得跟她废话:有事说事。
她似乎被我的态度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阿呈,也恨我。可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阿呈他爱的人一直是我,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我有些不耐烦。
我来,是想劝你。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怜悯,收手吧。你斗不过阿呈的。就算顾氏现在遇到了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样下去,最后只会让自己更难堪。看在我们都爱过同一个男人的份上,我不想看到你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突然笑了。
温雅,你知道吗我孩子的脐带血,就流在你的身体里。你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在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温雅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了。
她端着咖啡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77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温雅的声音尖锐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优雅。
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我就是要撕开她这层伪善的面具,让她也尝尝,什么是锥心刺骨的痛苦。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雅,你记住,这笔血债,我会让你和顾呈,用一辈子来偿还。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在咖啡馆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有些伤口,是不能碰的。
碰了,就会血流不止。
我就是要让孩子这两个字,成为刻在她心头的一道符咒,让她夜夜难安,日日惊恐。
这场报复,不仅仅是针对顾呈,也包括她。
他们是共犯。
谁也别想逃。
顾呈的公司,情况越来越糟。
银行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合作方纷纷解约,核心员工也开始大量流失。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如今已是风雨飘摇。
顾呈彻底没招了。
他开始用最原始,也最愚蠢的方式来纠缠我。
他每天都等在我公司楼下,或者公寓门口。
有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时候,他会冲上来,抓住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和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麻木。
我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有一天,我的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担忧。
念念,你回来一趟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妈,出什么事了
你……你先回来再说吧。
我不敢耽搁,立刻开车回了家。
一进门,我就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眶红肿。
而顾呈,竟然也在。
他就跪在我妈的面前,痛哭流涕。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帮我劝劝念念,让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妈看到我,站起身,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念念,顾呈他……他跟我说,你们……
我瞬间就明白了。
顾呈见从我这里找不到突破口,竟然跑来找我妈了。
他知道我妈心软,知道我孝顺。
他想用我妈,来逼我就范。
一瞬间,滔天的怒火,烧毁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8
顾呈!
我冲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对我做的事情,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来骚扰我妈!
顾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红色的掌印。
他没有还手,只是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念念,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不能没有顾氏,也不能没有你……
闭嘴!我厉声喝断他,从你把我推下楼梯的那一刻起,你和我,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我妈在一旁拉着我,声音都在发抖:念念,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妈!我回头看着她,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您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他杀了您的外孙啊!
我妈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顾呈这个混蛋,跟她哭诉的时候,肯定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我妈的声音都在飘。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从顾呈如何跪下求我引产,到他如何亲手把我推下楼,再到他如何用我孩子的脐带血去救温雅,最后,我又是如何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我每说一句,我妈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到我说完,她已经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
她指着顾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她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妈!
我尖叫着冲过去抱住她,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妈有严重的心脏病,受不得刺激。
这一点,顾呈比谁都清楚。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他自己,他可以不择手段,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9
医院的抢救室外,我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着。
傅言舟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脱下白大褂,披在我的肩上,声音低沉:会没事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几个小时后,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对我说:病人抢救过来了,但是情况很不好,以后……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是傅言舟,从后面扶住了我。
我妈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她还在昏睡,脸色灰败,鼻子上插着氧气管。
我坐在病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后怕。
我不该跟她说那些的。
我不该让她承受这些。
都是我的错。
傅言舟安静地陪在我身边,他说:念念,这不是你的错。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
言舟哥,如果我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也不会原谅顾呈。傅言舟替我说出了后半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諒顾呈。
我妈住院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第二天,顾呈竟然又来了。
他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一脸的愧疚。
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什么肮脏的病毒。
我冲过去,把他推出病房,压低了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警告他:顾呈,我告诉你,如果我妈再有任何意外,我会让你,还有你那个贱人白月光,一起给她陪葬!
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念念,我……我只是想来看看阿姨……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把他隔绝在外面。
我靠在门上,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必须,加快我的计划。
我必须在他彻底毁掉我所有亲人之前,先一步,把他彻底毁灭。
10
我找到了李总。
我告诉他,我要提前启动最终计划。
我要顾氏集团,在一个星期之内,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
李总有些犹豫:许小姐,这么做,风险太大了。我们可能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有的损失,我来承担。我看着他,眼神坚定,我只要一个结果。
李总看着我眼中的疯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接下来的一周,整个城市的商界,都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宏远集团联合了数家公司,对顾氏集团发起了毁灭性的狙击。
从股市,到实体产业,再到舆论,全方位的绞杀。
顾氏集团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漏了水的破船,无论顾呈如何拼命地修补,都无法阻止它沉没的命运。
公司的股东大会上,顾呈被所有股东联合弹劾,罢免了他董事长的职位。
他被保安架出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时,那狼狈的样子,被蹲守在门口的记者拍了个正着。
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就是他那张写满了不甘和绝望的脸。
我坐在病房里,一边给我妈削着苹果,一边看着新闻,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还不够。
仅仅是让他失去事业,还远远不够。
我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医生说,她是心病,如果心结解不开,再好的药都没用。
我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
是我的不幸,是顾呈带给这个家的灾难。
只有顾呈彻底消失,我妈才能真正地安心。
一个星期后,法院的传票,送到了顾呈的手里。
我以故意伤害罪和商业欺诈罪,正式起诉了他。
所有的证据,都由傅言舟和李总那边提供,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他逃不掉的。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11
开庭那天,我没有去。
我守在我妈的病床前。
傅言舟去了现场,他通过手机,给我实时转述着庭审的情况。
顾呈在法庭上,一开始还想狡辩。
他说推我下楼只是意外,是夫妻间的争执。
他说商业上的事情,他都是被我陷害的。
但是,当监控视频,当那些行贿的录音,当一份份铁证被呈上法庭时,他所有的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最后,他放弃了。
他站在被告席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面如死灰。
法官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旁听席的某个方向,好像在透过时空看着我。
他说:我认罪。我对不起许念,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傅言舟把这句话转述给我的时候,我正在给我妈擦拭身体。
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如果对不起有用,我那可怜的孩子,能活过来吗
最终,顾呈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十五年。
足够让他从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变成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
足够让这个世界,把他彻底遗忘。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妈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我知道,她听到了。
12
顾呈入狱后,温雅的生活,也并未好过。
顾氏集团破产清算,顾呈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被冻结,用来偿还债务。
温雅再也过不上那种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
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小三、害死婴儿的凶手,这些标签,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丢了工作,朋友也都对她避之不及。
有一次,我在商场里,远远地看到了她。
她穿着廉价的衣服,素面朝天,正在和一个超市的促销员为了几块钱的折扣,争得面红耳赤。
那副泼妇一样的嘴脸,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温柔优雅。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觉得可悲。
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以一条无辜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生活吗
她似乎也看到了我,身体一僵,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然后,落荒而逃。
我没有追上去。
对她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就让她在这无尽的鄙夷和贫困中,慢慢地煎熬吧。
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我妈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她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她拉着我的手,说的第一句话是:念念,都……过去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痛苦,那些仇恨,都随着顾呈的入狱,温雅的落魄,慢慢地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我要为自己,为我妈,好好地活下去。
13
一年后。
我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则带着我妈,去了一个南方的小城。
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很适合养老。
我们买了一栋带院子的小房子,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花。
我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路,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晒晒太阳。
傅言舟偶尔会来看我们。
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吃的,用的,把我们的冰箱塞得满满当登。
我妈很喜欢他,每次他来,都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催我们早点把事办了。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傅言舟也不逼我,他只是安静地陪着我,陪我散步,陪我看书,陪我……从那段黑暗的过去里,一点一点地走出来。
我知道,我心里还有一道坎。
那道坎,是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我给他取名叫安安,平安的安。
我希望他下辈子,能投生在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每年的清明,我都会一个人,悄悄地回去。
去那个我亲手为他立下的衣冠冢前,坐一坐,跟他说说话。
告诉他,妈妈很好,外婆也很好。
告诉他,害死他的坏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告诉他,妈妈……很想他。
14
又是一年清明。
我跪在安安小小的墓碑前,烧着纸钱。
青烟袅袅,带着我的思念,飘向远方。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以为是傅言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先去车里等我吧,我再陪他一会儿。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我有些奇怪,回过头。
看到的,却是一张我意想不到的脸。
是顾呈的母亲。
她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情冷淡:你来做什么
我……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来看看我的孙子。
我冷笑一声:你没有孙子。他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被你那个好儿子,亲手杀死了。
她浑身一颤,眼泪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陈旧的存折,递到我面前,念念,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不多……你拿着,算是……算是我们顾家,对你和孩子的补偿。
我看着那个存折,没有接。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她哭着说,我只是……求个心安。顾呈他……他做错了事,他该罚。这都是我们顾家的报应啊!
她把存折硬塞到我手里,然后,对着安安的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都响亮而沉重。
磕完头,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我最后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绝望。
念念,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蹒跚着离开了。
我看着她苍老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存折。
上面,是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顾呈的笔迹,写着两个字。
安安。
原来,他也知道,我们的孩子叫安安。
15
我把那个存折,连同纸钱一起,烧在了安安的墓前。
顾家的钱,我嫌脏。
我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东西,玷污了我孩子轮回的路。
回去的路上,傅言舟开着车,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看我一直沉默着,开口问:见到她了
我嗯了一声。
心里……还难受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轻声说:言舟哥,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有下辈子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冰冷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
有。
那你说,安安下辈子,会不会遇到一个,像你一样好的爸爸
他的手,收紧了。
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还会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仇恨。
车子开进了我们住的小区,远远的,我就看到我妈站在院子门口,正踮着脚朝我们张望。
看到我们的车,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冲我们挥着手。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也洒在院子里那些盛开的鲜花上,温暖而美好。
我擦干眼泪,也笑了。
是啊。
都过去了。
那些该下地狱的人,已经在地狱里了。
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要带着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傅言舟停好车,绕过来为我打开车门,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温柔和坚定。
然后,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暖,很稳。
就像这人间,最安稳的归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