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晨曦被浓重的血腥气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冯翊郡的街道上,玄甲军的洪流已经开始涌动。
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麻木的疲惫,以及更深层次的,对主帅的敬畏。
他们一夜未眠。
秦琼牵着自己的黄骠马,走在队列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程咬金扛着他的宣花大斧,大步走到秦琼身边,咧着大嘴。
“叔宝,咋还拉着个脸?跟死了爹一样。”
秦琼眼皮跳了跳,没有理他。
“嘿,俺说你这人就是矫情。”程咬金用斧柄撞了撞他的肩膀,“殿下这是在教咱们怎么打天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你看冯翊郡,现在多乖?昨晚俺带人巡街,连个敢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秦琼终于停下脚步,转头死死盯着他。
“咬金,那是一万一千条人命!还有满城的百姓!你眼瞎了吗?”
“人命?”程咬金嗤笑一声,“战场上,人命算个屁!”
“他们拿起刀枪对着殿下的时候,就不是人了,是敌人。”
“敌人,就该杀!”
他的声音粗野而直接,带着一种野兽般的逻辑。
秦琼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程咬金沟通。
或者说,无法和已经被萧羽彻底改变的这支军队沟通。
队伍的最前方,萧羽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上。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玄色铠甲,连一丝血迹都看不到,仿佛昨夜的疯狂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南方。
那里是渭水,是长安,是他此行的终点。
“殿下。”秦琼策马赶上,与他并行,“大军连夜行军,将士们体力消耗甚巨。”
“况且冯翊郡初定,人心不稳,我们是否”
“不必。”
萧羽打断了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
“兵贵神速。”
“李世民集结大军需要时间,我不能给他这个时间。”
“至于体力”萧羽的视线扫过下方行进的军队,“恐惧,是最好的提神药。”
秦琼心中一寒。
他看着萧羽那张年轻却冷漠到极致的侧脸,一股无力感涌遍全身。
“殿下,李世民素有贤名,深得军心民望。”
“我军此行,沿途郡县恐怕都会拼死抵抗。”
“若皆以雷霆手段破之,恐怕不等我们兵临长安,天下人便已视我等为寇仇。”
这是他最后的劝谏。
他希望萧羽能明白,打天下,靠的不仅仅是屠刀。
萧羽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如深潭,却让秦琼感觉自己被彻底看穿。
“秦将军。”
“寇仇,与帝王,只隔着一座白骨累累的江山。”
“我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我。”
“我只要他们,跪下。”
说完,他不再理会秦琼,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开始提速。
“全军加速!日落之前,必须抵达华阴!”
冰冷的命令,顺着传令兵的呼喝,传遍了整支大军。
黑色的洪流,开始在这片关中大地上,疯狂奔涌。
华阴县。
地处关中平原东部,是通往长安的咽喉要道。
城墙高大坚固,远非冯翊郡可比。
此刻,华阴县令孙德海,正身披甲胄,站在城楼之上,面色凝重地看着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
他身边,是华阴县尉,以及城中各大豪族的家主。
“来了”县尉的声音有些发颤,“斥候来报,正是萧羽的叛军,人数不下二十万。”
“怕什么!”一个身材魁梧的豪族家主厉声道,“我华阴城内,有守军五千,各家凑出的部曲家丁亦有五千,合兵一万!”
“城中粮草充足,背靠潼关,只要我们死守,等待英国公的大军来援,那逆贼必定城破人亡!”
孙德海深吸一口气,按住腰间的佩剑。
“诸位,冯翊郡的惨状,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那萧羽已经不是昔日的太子,而是一个疯了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