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没得选。
她对着萧羽离去的背影,重重地,磕下了第三个头。
这一次,心悦诚服,再无半分杂念。
“罪女遵命。”
萧羽走出大殿,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父皇”
“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这天下,才刚刚开始乱起来。”
“等儿臣杀尽了那些牛鬼蛇神,再回去,为您送终。”
他翻身上马,带着王虎等人,消失在临淄城的街道尽头。
只留下满城死寂,和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大唐的,血雨腥风。
长安城。
乌云压城,一如北疆的铅灰天空。
天子病重的消息,像一滴墨,滴入了名为大唐的清水之中,迅速晕染开来,将一切都搅得浑浊不堪。
人心,是最经不起搅动的浊水。
丞相府,书房。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份焦躁与期盼。
当朝丞相长孙无忌,正与吏部尚书裴寂对弈。棋盘之上,黑子已将一条白龙围困,只待最后一子落下,便可屠龙。
“相国大人,那萧羽的回信,言辞恳切,悲痛欲绝,看来是信了。”裴寂捻起一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他终究年轻,纵有百万大军,也过不了君父人伦这一关。”
长孙无忌抚着长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一头猛虎,只要离了山林,拔了爪牙,进了牢笼,便不足为惧。他若敢带着大军回朝,是为谋逆;他若只身回来,便是自投罗网。”
“届时,我等只需以陛下名义,收其兵符,削其王爵,他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等宰割!”裴寂一子落下,发出一声脆响,仿佛已经听到了萧羽的末日钟声。
“只怕,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范。”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传来。
说话的是禁军大将军,陈国公侯君集。他没有看棋盘,只是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眼神锐利如刀。
“他若不从,便是抗旨不遵,不忠不孝。天下悠悠众口,也能将他淹死。”长孙无忌冷笑一声,“棋局,已经布好。现在,就等他这个棋子,自己走进死地了。”
他望向窗外皇宫的方向,眼神幽深。
陛下,你可要撑住。待除了这个拥兵自重的逆子,老臣定能还你一个,海晏河清。
皇宫,甘露殿。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大唐天子李渊,躺在龙榻之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曾经能开三石强弓的雄健体魄,如今已是风中残烛。
皇后立于榻边,亲手为他擦拭着额头的虚汗,眼中满是悲戚。
“陛下”她声音哽咽,“萧羽已在回朝的路上,您一定要见到他最后一面啊。”
李渊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嗬嗬声。
皇后眼中悲色更浓,但若有人能看穿她垂下的眼帘,便会发现,那深处,没有悲伤,只有一丝冰冷的火焰,和一抹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关心的,不是皇帝的身体,也不是那个远在北疆的继子。
她关心的,是她自己亲生的儿子,那个一直被萧羽光芒掩盖的雍王,能否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坐上那至高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棋手是长孙无忌和萧羽。
却不知,这盘棋上,还有人想当那只,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夜,深了。
三辆一模一样的乌木马车,没有任何标识,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丞相府、吏部尚书府和陈国公府的门前。
车夫将三个同样大小的紫檀木盒交予门房,只留下一句话:“萧大人,赠予大人的‘乡情’。”
言罢,马车便融入了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长孙无忌的书房内,他看着那个摆在面前的盒子,眉头紧锁。
乡情?
他与萧羽,何来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