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沈砺峰开着他那辆军绿色的212吉普，停在了总参外事局办公大楼的对面。
他没有停在正门口，而是选了一个斜对面的位置，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默默地看着那栋庄严的建筑。
阳光正好，照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五点半，下班的铃声仿佛能穿透墙壁。
很快，大楼里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他们大多穿着制服，三三两两，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沈砺峰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
他看到了。
就在一群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中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宋秋锦。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件米色的薄开衫，下面是一条深色的长裙。
因为怀孕，她的身形比以前圆润了一些，但走起路来，步子很稳，一点都不显得笨重。
她微微抬着下巴，正侧着头，认真地听着身边一个年长的女同志说话。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和而自信的光芒。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女同志似乎跟她告别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一个人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沈砺峰掐灭了烟头，发动了车子。
吉普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越过马路，稳稳地停在了宋秋锦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宋秋锦正想着今天翻译的一份文件，冷不丁被一辆车拦住，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看清了车牌，又看到了驾驶座上那张棱角分明、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砺峰？他他回来了？
车窗降下，露出了沈砺峰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庞。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眼神深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两个人隔着车窗，对视了几秒。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还是宋秋锦先回过神来，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回来了？”
“嗯。”沈砺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我来接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宋秋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一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阳刚气息。
这种陌生的味道，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往车门边靠了靠。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系好安全带，没话找话地问。
“昨天。”沈砺峰发动车子，吉普车汇入了车流。
“哦任务还顺利吗？”
“顺利。”
又是沉默。
车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宋秋锦觉得，跟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比跟王主任汇报工作还要紧张。
他太沉默了，气场又太强，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让人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其实，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在沪市的那几天，匆匆见面，匆匆决定，匆匆告别。
她对他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那几次简短的交谈上。
现在坐在他身边，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几乎一无所知。
沈砺峰其实也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更何况，面前这个女人，虽然他们曾经可能有过一段亲密接触。
他偷偷地从余光里，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宋秋锦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侧脸的线条很美，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和他对上视线。
沈砺峰立刻把目光转回了前方，耳根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烫。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宋秋锦点了点头，“同事和领导都很照顾我。”
“嗯。”沈砺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问问宴会上的事，想问问她怎么会懂那么多军事术语，但又觉得这么问太唐突。
毕竟，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询问对方过往的程度。
憋了半天，沈砺峰才又憋出一句：“累吗？怀着孩子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