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瓷砖上还沾着刚才洗黄瓜溅的水珠，灶台边放着半袋没剥完的蒜，蒜皮散落在案板上，混着几滴酱油渍，显得乱糟糟的。韩亚楠站在灶台前，后背绷得笔直，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缝里还沾着点面粉
——
刚才帮大哥揉面准备让馒头，现在却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干什么呢？跟谁置气呢？”
韩亚军搓着手走进来，想拍他的肩膀，语气尽量放软。可手刚碰到韩亚楠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甩开。
“别碰我！”
韩亚楠的声音带着颤，却梗着脖子把脸扭向一边，眼眶红红的，“你凭什么不跟妈说就结婚？你之前还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去接妈回来，都是骗我的！”
“你小点声！生怕你嫂子听见是不是？”
韩亚军赶紧上前捂他的嘴，语气急了起来，“我没骗你！是你妈不肯见我！上次我去她打工的超市找她，她连面都没露，还让通事带话，说我不关掉发廊就别找她！”
“那是你没诚意！”
韩亚楠一把推开他，声音拔高了八度，“妈是嫌你开发廊丢人吗？她是怕你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坏！你倒好，不光不改进，还偷偷结婚，连亲妈都不告诉！”
“你个小混蛋！”
韩亚军的火气也上来了，指着韩亚楠的鼻子骂，“我开理发店怎么了？不偷不抢，靠手艺吃饭，哪丢人了？要不是我开这个店，你能穿新衣服、吃好的？现在翅膀硬了，敢教训我了？”
“我不要你养！”
韩亚楠也喊了起来，“我说了我不考大学，我能自已打工养活自已，不用你用‘黑钱’供我！”
“你敢再说一遍‘黑钱’？”
韩亚军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他猛地扬手，“今天我不揍你，你就不知道谁是你哥！”
韩亚楠梗着脖子没躲
——
以前大哥也常扬手，可每次都舍不得真打，这次他却赌着气，想看看大哥到底会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动手。“啪”
的一声脆响，耳光重重落在他的左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他兜里的新眼镜没拿稳，“哐当”
掉在地上，镜片摔得粉碎，镜腿也弯了。
韩亚楠捂着脸，愣了两秒，眼泪
“唰”
地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他看着韩亚军，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你……
你居然为了她打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更不原谅你！”
韩亚军也愣了，扬着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地上的碎眼镜，又看看弟弟通红的眼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后悔
——
这两年他早就不打韩亚楠了，刚才是真被气糊涂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打啊！继续打！打死我，你好跟她过二人世界！”
韩亚楠突然咆哮起来，眼泪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你早就忘了妈了！忘了小时侯妈怎么带我们的！你就知道跟那些女人鬼混，现在还娶个……”
“住手！不许打人！”
厨房门突然被推开，陈艳艳冲了进来，浅青色雪纺裙的裙摆被门框勾了一下，扯出个小褶皱，她也没在意，一把抓住韩亚军还扬着的手，力气竟不小，“有话好好说，打弟弟算什么本事？”
“他跟我顶嘴！还胡说八道！”
韩亚军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韩亚楠，“我今天不教训他，他以后还不知道要翻天！”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陈艳艳的声音很严肃，眼神却没那么凶，扫过韩亚楠红肿的脸颊和地上的碎眼镜，眉头皱了皱，“你就算打他，他也不会服你，反而会更恨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韩亚楠本来以为陈艳艳会帮着大哥骂他，没想到她居然帮自已说话，愣了一下，随即又梗起脖子：“用不着你假好心！想帮他收买我？没门！除非他现在就去接妈回来，不然我永远不会认你这个嫂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韩亚军又要发火，被陈艳艳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回去。
陈艳艳松开韩亚军的手，转向他，语气软了些：“亚军哥，我看我还是先去附近找个旅馆住吧，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勉强待在一起只会更糟，等过几天大家冷静了再说。”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雪纺裙的腰间细带晃了晃，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
“不行！”
韩亚军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咱们已经领了证，你是我合法妻子，凭什么去住旅馆？这小子要是再闹，我……”
“你答应我，别再吵架，也别再打他，行吗？”
陈艳艳打断他，眼神很认真，“他现在对我有抵触，很正常，毕竟你没提前跟他商量，换让谁都会生气。”
韩亚军看着她，又看看旁边捂着脸、别过脑袋的韩亚楠，叹了口气：“行，我答应你，不吵了，也不打他。可他……”
“你先去客厅等着，我跟他单独聊几句，好吗？”
陈艳艳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恳求，“相信我，咱们好好说，说不定能解开他的心结。”
韩亚军还想说什么，可看着陈艳艳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狠狠瞪了韩亚楠一眼：“你给我老实点，别跟你嫂子耍脾气！”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厨房，顺手关上了门。
厨房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韩亚楠依旧捂着脸，背对着陈艳艳，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
刚才的耳光太疼了，不光是脸疼，心里更疼。他能感觉到陈艳艳走到自已身边，脚步很轻，雪纺裙的布料蹭过他的胳膊，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你的脸……
疼吗？”
陈艳艳的声音很轻，没有刚才的严肃，反而带着点心疼。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眼镜，指尖不小心碰到韩亚楠的鞋尖，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别碰我！”
韩亚楠的声音还有点哑，“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赶紧走，我不会认你这个嫂子的！”
陈艳艳没生气，只是拿着碎眼镜，慢慢站起身，看着他红肿的左脸，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也很委屈。亚军哥没提前跟你和阿姨商量就结婚，是他不对，我也有责任
——
我应该早点主动提出跟你见面，跟你解释清楚，而不是等到现在，让大家都这么尴尬。”
韩亚楠没说话，依旧别着脸，可心里却有点意外
——
她居然没有辩解，反而主动认错，跟他想象中
“抢大哥”
的女人不一样。
陈艳艳走到案板边，拿起一张纸巾，递到他面前：“先把眼泪擦了吧，男子汉大丈夫，哭了多丢人。至于阿姨的事，我已经跟亚军哥说了，等明天我休息，我们一起去阿姨打工的超市找她，跟她好好道歉，解释清楚，好不好？”
韩亚楠愣了愣，慢慢转过身，看着她。陈艳艳的浅青色雪纺裙在厨房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裙摆垂在地上，扫过瓷砖上的蒜皮，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点真诚，没有丝毫虚伪。他看着她手里递过来的纸巾，又摸了摸自已红肿的脸，心里的火气好像消了一点，可依旧嘴硬：“谁哭了？我那是被打得疼的！还有，就算你们去找我妈，她也不一定会见你们！”
“没关系，”
陈艳艳笑了笑，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比刚才好看多了，“就算她这次不见我们，我们可以多去几次，直到她愿意听我们解释为止。阿姨是因为关心你们，才会生气，只要我们有诚意，她肯定会理解的。”
韩亚楠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点乱
——
他本来想跟她对着干，可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厨房的灯光暖黄，照在陈艳艳的脸上，显得她皮肤很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一点也不像大哥说的
“成熟女人”，反而有点像学校里温柔的女老师。他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没接那张纸巾，只是小声说：“我……
我才不稀罕你们去跟我妈道歉，那是你们欠我妈的！”
陈艳艳也不勉强，把纸巾放在案板上，又捡起地上的碎眼镜，放进旁边的垃圾桶：“你的眼镜摔碎了，明天我陪你去重新配一副吧，就当是……
我给你赔罪了，毕竟因为我，你才跟亚军哥吵架，还被他打了。”
韩亚楠的脸又红了，这次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别过脸：“不用你陪，我自已能去……
还有，我刚才说的话，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
陈艳艳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咱们现在先出去吃饭好不好？菜都快凉了，亚军哥肯定在客厅急坏了。”
韩亚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他虽然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个
“新嫂子”，但至少，她不像自已想象中那么讨厌。而且，大哥刚才打了他，心里肯定也后悔了，现在出去，也能给大哥一个台阶下。他跟着陈艳艳往厨房门口走，心里琢磨着：要是明天真能跟妈解释清楚，说不定妈真的会原谅大哥，到时侯，家里就能像以前一样热闹了。只是不知道，尹梅秀姐明天走了，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