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被生生剜出的痛楚,是蚀骨焚心的冷。
那种冷,并非寒冰彻骨,而是生命最核心的部分被连根拔起、曝于众目睽睽之下,迅速枯萎风干时带来的,虚无的空洞。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瞬间掏空,只余下一具轻飘飘的、一触即碎的壳。
沈青梧猛地睁开眼,额角冷汗涔涔,急促地喘了口气。
破窗漏进的月光惨白,勾勒出柴房低矮腐朽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木屑和劣质除尘符纸失效后混合的霉味。远处主峰仙乐缥缈,灯火通明,隐隐有笑语喧哗传来,更衬得这一角逼仄阴暗,死寂无声。
又是一场魇住。三年了,那日的场景总在不经意间撕开时间的痂,鲜血淋漓地重演。
她曾是云霄派百年难遇的天才,单系天灵根,澄澈如琉璃,修行一日千里,师尊宠爱,同门钦羡,前途无量。直到三年前那场宗门秘境试炼,她最信任的师兄林风澈,那个眉目温润、曾发誓要永远护她周全的人,趁她力竭调息,将淬了魇毒的匕首送入她的气海。
他剖开她的丹田,取走了那截光华流转的灵根,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青梧,别怪我。他当时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淬着毒蛇般的冷,你的灵根,予我才是明珠不暗投。你这般性子,本就守不住它……日后,安心做个凡人吧。
剧痛与背叛撕碎了她所有意识。醒来时,灵根已失,修为尽废,而林风澈却因秘境奇遇,侥幸炼化了那无主的天灵根,道途一片坦荡,一跃成为宗门最炙手可热的真传弟子,受尽追捧。
宗门调查自然是不了了之。谁又会为了一个废人,去深究一位前途无量的新星呢反倒坐实了她急功近利,修行出错,自毁灵根的传闻。
于是,天才坠尘泥。师门弃之如敝履,从云端嫡传被打落至杂役房,受尽白眼与奚落。
沈青梧缓缓坐起身,靠在冰冷的柴堆上,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及皮肤,一片冰凉。她没有灵根,气海空空如也,这三年来,身体比寻常凡人还要虚弱些,畏寒惧热。
可若此时有人能窥视她的体内,便会发现那破碎的气海深处,有点点微不可察的星芒自行运转,勾勒出繁复无比、玄奥异常的轨迹,似一片死寂宇宙正在缓慢重生,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磅礴与古老。并非灵力,却比灵力更加幽深可怖。
无上心法——《寂灭星神诀》。
灵根被夺,道基尽毁,本该是绝路。却在意识弥留、万念俱灰之际,她魂魄深处一点先天不灭灵光意外触动了体内某件神秘家传古佩,得了这篇完全悖逆当今修仙常理的法门。
不依灵根,不纳灵气,修的是寂灭,炼的是虚空星辰之力。
三年蛰伏,日夜忍受气海破碎的剧痛与虚空之力淬体的折磨,她看似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实则早已脱胎换骨。只是这力量过于惊世骇俗,她始终谨守古佩警示,深藏不露,默默锤炼。
窗外,喧嚣声渐近,杂乱的脚步声停在柴房外。
嘭!
破旧木门被一脚踹开,几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堵在门口,为首一人三角眼,面带讥诮,是负责管理杂役的弟子赵虎。
沈青梧!死哪儿去了滚出来!赵虎声音尖刻,灵兽园的夜香还等着你去挑呢!怎么,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真传师姐,要人三请四请
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
赵师兄,您可小点声,别吓着咱们曾经的‘天才’。一个跟班阴阳怪气地接话。
天才呸!灵根都没了的废物,宗门仁慈才留她一条狗命干点杂活,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另一个嗤笑,赶紧的,挑完夜香,后山废丹房的药渣也得赶紧清出去,味儿得熏死人了!
沈青梧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淡漠星辉。她沉默地站起身,动作因身体的虚弱而略显迟缓。
这姿态看在赵虎眼里,更是十足的窝囊。他啐了一口:磨磨蹭蹭!废物就是废物!赶紧干活!要是耽误了事,仔细你的皮!
沈青梧没说话,只低着头,从这群充满恶意的人群缝隙中慢慢挤过去,走向那散发着恶臭的污秽木桶。身后是更加放肆的嘲笑和羞辱。
瞧她那死样子!
听说林风澈师兄明日又要突破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啧,当年她可是追着林师兄跑呢,结果怎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恶语如刀,她却恍若未闻,只专注地拿起那对厚重的木桶,步履蹒跚地走向远处恶臭弥漫的兽园。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空间波动,若星芒一闪而逝。
挑着沉重的秽物桶走过宗门广场时,远处高台正在为几日后的外门大比做最后布置。人声鼎沸,不少弟子摩拳擦掌,意气风发。
广场中央,一阵喧哗突起,人群自动分開一条道路。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蓝真传弟子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青年走来。正是林风澈。他周身灵光隐隐,气息比三年前强大了何止十倍,眉目间带着温和笑意,却自有一股不容接近的矜贵与威严。
他身侧,跟着几位内门长老,谈笑风生。
目光不经意扫过,看到了路边挑着污秽木桶、形容狼狈的沈青梧。林风澈脚步未停,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眼神掠过她时,如同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一粒尘埃,淡漠疏离,毫无波澜。
仿佛他们从不相识,仿佛她那被夺走的灵根与他毫无干系。
他身旁一位长老皱了皱眉,似是嫌恶那污秽桶的气味,袖袍轻轻一挥。
一股暗力涌来,并不致命,却足够羞辱,意图将她连人带桶掀翻在地,滚倒一旁,免得污了真传弟子的眼。
沈青梧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当众扑倒在那片污秽之中。周围瞬间投来无数道目光,有幸灾乐祸,有鄙夷,有漠然。
就在那股暗力及体的瞬间,她体内《寂灭星神诀》自行微转,那力道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化解于无形。她只是身体晃了晃,便稳住了身形,桶中污物甚至未曾溅出一滴。
那出手的长老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深思,只当是巧合。一个废人,不值得他多费心神。一行人簇拥着林风澈,目不斜视地远去。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真是碍眼。
赶紧滚吧,废物,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青梧重新握紧扁担,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着头,无人能看见她眼底深处,那一片冰冷寂灭的星河,缓缓流转。
……
外门大比,是云霄派低阶弟子鱼跃龙门的重要契机。这一日,演武场上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高台上坐满了内门长老和真传弟子。林风澈赫然在列,位于掌门下首,风光无两。
比试一场场进行,气氛热烈。
轮到沈青梧上场时,对手是一个刚入门不久、紧张得同手同脚的新弟子。那弟子见她上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面露同情和犹豫,出手畏缩缩。
台下嘘声四起。
下去吧!废物!
别耽误时间!
沈青梧沉默着,依着《寂灭星神诀》中一门隐匿气息的秘法,模拟出炼气初阶微弱不堪的灵力波动,脚步虚浮地移动。她艰难地躲过对方毫无章法的几下攻击,最后侥幸地用手指在对方手腕上轻轻一碰。
那新弟子啊呀一声,像是被巨大力量击中,踉跄着摔下了擂台。
满场哗然,然后是更大的哄笑和鄙夷。
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种货色也能晋级真是我云霄派之耻!
高台上,林风澈端起灵茶,轻轻吹了口气,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身旁的长老道:倒是顽强。
那长老赔笑:蝼蚁之辈,苟延残喘罢了。
沈青梧垂着头,在一片嘲弄声中走下擂台,回到杂役弟子所在的偏僻角落,继续被众人指指点点。
赛程继续。她靠着那手运气,竟一路跌跌撞撞混到了第二轮、第三轮……每一次都赢得极其侥幸和难看,引发的嘲讽也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认为她玷污了这神圣的大比,恨不得她立刻惨败收场。
终于,在第四轮,她对上了此次大比夺魁的热门人选之一,外门首席弟子,张狂。
张狂人如其名,性情骄狂,已是筑基中期修为,一手裂石拳刚猛无俦,前几场对手非死即残。他更是林风澈的忠实拥趸之一,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讥讽沈青梧,认为她的存在玷污了林师兄的声名。
看到对阵签牌,张狂咧嘴一笑,纵身跃上擂台,地面微微一震。他睥睨着慢吞吞走上台的沈青梧,眼中满是残忍的兴奋。
废物,你的好运到头了。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响,林师兄仁厚,不屑与你计较,但我张狂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这种渣滓,早该自觉滚出宗门!
台下欢呼雷动,都在为张狂叫好,迫不及待想看沈青梧被狠狠教训。
高台上,一位长老抚须笑道:张狂此子,性子是烈了些,但天赋确实不错。
林风澈微微颔首,目光淡然,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无聊戏码。
擂台上,张狂享受够了众人的欢呼,伸出三根手指,对着沈青梧,声音灌注灵力,传遍全场:
沈青梧,念你是个废物,我只需三招!
第一招,碎你丹田,彻底绝了你那不该有的念想!
第二招,断你四肢,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
第三招……他狞笑,若你还能跪地磕头求饶,我便大发慈悲,留你一条贱命!
话音落下,杀机暴涨!他周身土黄色灵光汹涌,筑基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台下离得近的弟子顿感呼吸一窒。
张狂怒吼一声,身形如猛虎出闸,右拳裹挟着崩山裂石之力,直轰沈青梧腹部气海!拳风凌厉,竟发出破空呼啸!
这一拳若击中,莫说废人,便是筑基修士也必然丹田粉碎!
台下已有女弟子不忍地闭上眼。
高台上,林风澈嘴角笑意微深,优雅地抿了口茶。
就在那狂暴拳锋即将触衣的刹那——
一直低垂着头的沈青梧,忽然动了。
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右手微抬,食指似缓实急地向前轻轻一点。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气势爆发。
然而,张狂那势在必得、狂暴无匹的一拳,却如同撞上了一片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绝对壁垒!
时间仿佛凝固。
张狂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惊愕和不可思议。他感觉自己的拳头,连同整条手臂的磅礴灵力,像是打入了一片虚无,所有力量被瞬间吞噬、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一股冰冷死寂、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逆冲而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张狂惨叫一声,整条右臂呈现出诡异的扭曲,整个人如被无形巨锤轰中,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又弹回地面,口喷鲜血,狼狈不堪。
满场死寂。
所有欢呼、嘲笑、议论声戛然而止。
每一个人,无论是台下弟子,还是高台上的长老、真传,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凝固。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张狂……被一击轰飞被一个废人
错觉吗
林风澈端着的茶杯顿在半空,脸上的温和笑意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擂台上,沈青梧缓缓抬起头。
一直以来的怯懦、麻木、隐忍尽数褪去,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星空,漠然,威严,睥睨众生。
她看着挣扎欲起、满脸惊怒交加的張狂,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场上每一个人耳中:
三招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讽,似漠然。
不如,接我一指试试。
话音未落,她再次抬手。
并非攻向张狂,只是随意地,指尖对着虚空,轻轻一挑。
下一瞬——
铿——!
锵——!
铮——!
演武场上,观战弟子腰间悬挂的长剑;擂台四周,维持秩序弟子手中的佩剑;甚至远处高台上,诸位长老、真传弟子身侧蕴养的法宝灵剑……
所有剑,无论品阶高低,无论主人是谁!
在这一刹那,全都发出一阵强烈无比的、混合着恐惧与臣服的剧烈嗡鸣!
剑身疯狂震颤,旋即——
脱鞘而出!
成千上万柄灵剑、法剑,化作一道道流光,挣脱了主人的掌控,激射升空,如受至高无上的召唤,于苍穹之下汇聚成一片森寒剑的海洋!
剑尖齐刷刷调转,指向同一个方向——
擂台之上,那个衣衫朴素、身形单薄的少女。
不,更准确地说,是悬停于她头顶上空,如臣子朝拜君王,如星辰环绕帝星!
万剑悬空,寒光耀世,肃杀剑意笼罩整个云霄派!
而被那无数冰冷剑尖所指的,正是台下刚刚挣扎爬起、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的——
张狂!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云朵凝固在天际。时间空间如同冻结。
无数张面孔保持着上一刻的惊愕表情,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剑林。呼吸被无形的大手扼住,血液冻结在血管之中。
高台上,林风澈手中的白玉茶盏啪一声脆响,生生捏碎,滚烫的灵茶溅湿华贵衣袍,他却毫无所觉,猛地站起身,一贯温润从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无法置信,死死盯住擂台上那个身影。
诸位长老更是惊得魂飞魄散,纷纷离席,体内磅礴灵力不受控制地躁动翻涌,却无一人敢擅动分毫。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悬天万剑之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灵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意志!一种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绝对压制!
噗通!
不知是哪个弟子率先承受不住这灭顶般的威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噗通跪倒之声此起彼伏,演武场上顷刻间跪倒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他们跪拜的,是那万剑森寒。
更是剑之所向,那个孑然独立的身影。
张狂瘫在擂台边缘,面无人色,裤裆处湿了一大片,腥臊弥漫。他仰望着头顶那密密麻麻、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剑尖,每一柄剑散发出的细微剑气都刺得他神魂剧痛。他牙关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极致的恐惧攫取了他全部心神。他毫不怀疑,只要台上那人意念微动,下一刻他就会被万剑穿心,碾碎成泥!
沈青梧立于万剑中心,衣袂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拂动。她甚至没有多看张狂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台上那些失态的长老,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惊疑不定的林风澈身上。
四目相对。
林风澈浑身一颤,在那双深不见底、漠然如星海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让他如坠冰窟的嘲弄。
沈青梧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穿透死寂,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还有谁,
要我跪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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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林风澈的脸色由煞白转为铁青,又由铁青涨成一种羞愤的猪肝红。那捏碎茶盏的手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细微地颤抖着。不是恐惧,是滔天的愤怒和一种被当众扒皮剔骨的羞辱!
他身边那位先前出手挥袖的长老,此刻须发皆张,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外溢,衣袍鼓荡,又惊又怒:妖女!你使的什么邪术!竟敢扰乱大比,操控众弟子灵剑!
他的声音灌注了金丹威压,试图以势压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然而那声音在漫天森寒剑意之下,竟显得有几分色厉内荏,甚至微微发颤。
沈青梧甚至未曾瞥他一眼。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林风澈身上,那平静到极致的眼神,比万千剑锋更让林风澈感到刺痛。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精心维持的光鲜、尊严、高高在上,在这一眼下碎得干干净净。
邪术沈青梧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死寂,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云霄派立派万载,竟已无人识得‘剑意通灵,万器臣服’了么
剑意通灵那长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荒谬!便是元婴老祖,也未必能有此等手段!你一个灵根尽毁的废人,分明是用了什么魔道法器!还不从实招来!
他嘴上虽硬,心下却已骇浪滔天。那万剑悬空的景象,那纯粹至极、凌驾一切的恐怖剑意威压,绝非任何魔道法器所能拥有!那是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的力量碾压,是蝼蚁面对苍龙的本能战栗!可他绝不能承认!承认了,云霄派万年颜面何存承认了,岂不是坐实了他们有眼无珠,将真龙当作泥鳅
哦沈青梧眉梢微挑,那一点弧度冷冽如冰锋,看来李长老不仅眼瞎,心也盲了。
她竟直呼其姓,毫不客气!
那李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青梧:你!你这孽障!掌门!此女定是入了魔道!或是什么大妖夺舍!绝不能再留!请掌门下令,将此妖女就地正法,以正视听!
高台中央,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霄派掌门玄诚子,面色凝重如水。他修为远在李长老之上,更能感受到那漫天剑意中蕴含的、绝非此界应有的古老与浩瀚。那不是灵力,却远比灵力可怕。他看向台下那少女,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任何一丝魔气或妖气,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寂寥。
沈青梧,玄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从何得来这般力量
他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疑。
一个灵根被夺、经脉尽碎的人,三年杂役,受尽屈辱,如何能一夕之间,拥有如此撼动整个仙门的力量
沈青梧终于将目光从脸色难看的林风澈身上移开,看向掌门,淡淡道:掌门莫非也以为,离了那区区灵根,天地间便再无道了
区区灵根
轻飘飘四个字,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修行者的心上!
灵根,乃是修仙之基,是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是决定一个人能否踏上仙途、能走多远的根本!在她口中,竟成了区区
狂妄!李长老再次厉喝,若无灵根,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凡俗蝼蚁!
蝼蚁沈青梧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怜悯
她终于再次动了。
并非攻击谁,只是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双手虚抬,如同托举着无形的权柄。
随着她的动作,苍穹之下,那万柄悬停的灵剑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剑身光芒大放,并非它们自身的光华,而是折射、汇聚着某种来自九天之上的冰冷星辉!
浩瀚、苍茫、寂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潮,轰然压下!
噗——
这一次,不止是弟子,就连高台上不少筑基期的内门弟子,乃至一些金丹初期的长老,都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气血翻腾,当场喷出血来,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骇然与恐惧!
李长老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咙,脸憋得通红,体内的金丹疯狂运转,却如同陷入泥沼的陀螺,徒劳挣扎!
玄诚子掌门周身灵光暴涨,元婴期的威压自主爆发,勉强护住自身和周遭核心几人,但脸色已然苍白,眼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超越了灵力的范畴!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压制!
现在,沈青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神魂战栗的人耳边,谁为蝼蚁
无人敢答。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灵剑嗡鸣与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擂台之上,那个掌控着毁灭性力量的少女身上。
张狂早已吓瘫在地,屎尿齐流,昏死过去。无人再关注他。
林风澈站在高台边缘,身体僵硬。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惊疑、猜测、甚至是一丝隐晦的幸灾乐祸。他当年如何夺得灵根,并非无人怀疑,只是以往无人敢言,如今……沈青梧这惊天动地的爆发,无异于将那些怀疑彻底点燃!
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他维持着最后的镇定。不行!绝不能让她翻身!她必须死!必须她是魔!是妖!否则,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就是他林风澈!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嗡……
一声古老而低沉的钟鸣,毫无预兆地,自云霄派后山禁地深处传来。
钟声悠远,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奇异力量,柔和地扩散开来,竟稍稍中和了那漫天森寒的剑意威压。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是……是太上长老!有长老失声惊呼,脸上露出狂喜与敬畏。
太上长老出关了!
玄诚子掌门也是神情一肃,连忙朝着后山方向躬身行礼:恭迎师叔祖!
高台上众人,无论伤势轻重,纷纷挣扎着行礼。连瘫软在地的弟子们也努力爬起来叩首。
唯有沈青梧,依旧静立擂台,抬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眼底星芒微闪,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凝重。真正的大家伙,被惊动了么
一道苍老平和的声音,仿佛自天际落下,又似在每个人心间响起,直接忽略了那万剑悬空的异象,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外门大比,乃选材育英之盛事,何以喧哗至此
小辈间的比试,胜负已分,便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下,一股柔和却浩瀚无比的力量如同春风拂过,悄然漫过整个演武场。
那悬于天际、剑指张狂的万千灵剑,嗡鸣声渐渐歇止,剑身上的星辉缓缓内敛,如同被无形的手安抚,纷纷调转剑尖,化作道道流光,精准地飞回各自主人的剑鞘之中。
顷刻间,漫天剑林消失无踪。
那令人窒息神魂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散。
阳光重新洒落,仿佛刚才那灭世般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演武场上跪倒一片的弟子,高台上脸色苍白、衣襟染血的长老,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凌厉剑意,无不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与恐怖。
众弟子如蒙大赦,瘫软在地,大口喘气,脸上惊魂未定。
高台上,李长老缓过气来,立刻朝着后山方向激动地高喊:太上长老明鉴!非是弟子等喧哗!实是那沈青梧,身怀诡异邪力,扰乱大比,操控万剑,意欲行凶!此等妖邪,绝不能轻饶啊!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响起,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万剑有灵,自行择主,或为更高剑意所召,并非一定是邪术。
此言一出,李长老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风澈的心猛地一沉。
玄诚子掌门则若有所思。
然,太上长老的话音微转,力量之源,确需厘清。沈青梧。
被直呼其名,沈青梧抬眼望去,不卑不亢:弟子在。
你灵根已失,方才所展之力,并非灵力,究竟从何而来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沈青梧静默一瞬,开口道:机缘巧合,偶得古修遗泽,另辟蹊径罢了。
古修遗泽另辟蹊径
这个解释,看似模糊,却又在情理之中。修仙界浩瀚无垠,总有一些失传的、迥异于当今主流修炼体系的古老传承。若她真是得了某种不依赖灵根的上古剑修传承,方才那万剑朝宗之象,似乎也……勉强说得通
至少,比魔道妖术听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也更能保全云霄派的颜面——毕竟,弟子得了机缘,也是宗门之幸,总比出了个魔头要好。
高台上众人神色各异,显然在急速消化和权衡。
太上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如此,此战,沈青梧胜。
大比暂停三日。沈青梧,你暂回……原处歇息。三日后,于云霄殿内,再议你之事。
原处那破旧柴房
众人面面相觑。
但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太上长老显然不欲在情况未明时当场深究,更不愿将事态进一步激化。
谨遵太上长老法旨。玄诚子掌门率先躬身应道。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
林风澈低着头,掩去眼底深处翻涌的恶毒与不甘。竟然让她躲过去了!还得了太上长老的古修遗泽认定不!绝不可能!那力量明明充满了死寂与毁灭,绝非正道!他一定要找出破绽!一定要让她死!
沈青梧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暗中的太上长老修为深不可测,方才看似柔和地化去剑势,实则是以绝对的力量进行了干预和压制。她现在还不想,也不能完全撕破脸。
她淡淡瞥了一眼高台上神色各异的众人,尤其是脸色阴沉如水的林风澈,转身,一步步走下擂台。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彻底变了。恐惧、敬畏、好奇、难以置信……再无半分之前的鄙夷与嘲弄。
她依旧穿着那身杂役的粗布衣裳,身形看似单薄虚弱,但此刻,再无一人敢轻视分毫。
回到那间阴暗潮湿的柴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复杂的目光。
沈青梧走到柴堆旁,缓缓坐下。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体内那片寂灭星河运转微微滞涩了一瞬。
《寂灭星神诀》固然强大,但方才同时操控万剑,对抗整个宗门的无形压力,更是隐隐与那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隔空较量了一记,对她的神魂和初成的星辰之核消耗亦是巨大。
她闭上眼,指尖那枚古朴的玉佩微光一闪,一丝精纯至极的星辰之力缓缓注入体内,抚平着那细微的震荡。
古修遗泽……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那些人,只会也只能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去揣度未知。
不过,这样也好。
林风澈……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今日,只是开始。
三日后,云霄殿么
她睁开眼,眸中星河旋转,寂灭深处,有一点寒芒渐亮。
那时,才是真正了断之时。
柴房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窥探、惊惧与难以置信都隔绝开来。
狭小的空间内,仅剩惨白月光透过破窗,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痕,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翻滚。
沈青梧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缓缓吁出一口浊气。脸上那层用于伪装的虚弱潮红迅速褪去,显出一种灵力(或者说星辰之力)剧烈消耗后的真正苍白。她抬手,指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体内那片初成的寂灭星河因过度运转而产生的细微反噬。
同时操控万剑,对抗全场威压,更与后山那道深不可测的神念隔空暗撼一记……对于重修不过三年、根基初塑的她而言,仍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她走到那堆干硬的柴垛旁坐下,闭目内视。
气海深处,那片微缩的宇宙景象似乎黯淡了些许,原本缓缓运转的星芒轨迹也略显滞涩。但核心处那一点由古佩所化的星辰内核,依旧稳固,正源源不断地自虚空中汲取着稀薄而精纯的星辰之力,缓慢修复着损耗。
《寂灭星神诀》自行运转,周天循环,将那股冰冷死寂却磅礴无匹的力量输送到四肢百骸,抚平着经脉中因力量对冲而产生的细微撕裂痛楚。
太上长老……她心中默念。方才那股干预的力量,柔和却浩瀚无边,至少是化神期,甚至更高。他并未真正出手镇压,只是化解了剑势,暂停了冲突,给了双方一个台阶。是忌惮是谨慎还是另有所图
但无论如何,这三日的缓冲,于她而言,亦是必需。
她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时间……准备。
夜色渐深,柴房外却不再宁静。
能清晰听到远处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来回逡巡,呼吸声比寻常杂役弟子悠长沉稳得多——宗门已派了人,名为守护,实为监视。
更远处,整个云霄派仿佛一锅将沸未沸的水,各种压抑的议论、猜测、惊惶的情绪如同暗流,在夜色下涌动。万剑朝宗的景象太过骇人,足以颠覆所有弟子的认知。
沈青梧对此置若罔闻。她全部心神都沉入修炼之中,古佩微光在她胸口衣衫下若隐若现,接引着九天之上凡人不可见的星辰光辉。
第一日,在诡异的平静中度过。无人敢来打扰。
第二日深夜,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出现在柴房之外。
那身影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竟如同流水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沈青梧布在房门口的一层极隐秘的星辰感应禁制,出现在屋内。
盘膝而坐的沈青梧骤然睁开双眼,眸中星辉一闪,指尖已然凝聚起一点极寒芒刺。
是我。一个沙哑低沉,带着明显虚弱气息的声音响起。
黑影褪去兜帽,露出一张苍白俊秀却满是疲惫的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竟是白日高台上,那位出声质疑沈青梧、后被太上长老震慑吐血的李长老!
但此刻,他眼中再无白日的惊怒与倨傲,反而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激动、愧疚、焦虑,以及深深的担忧。
沈青梧指尖的星芒并未消散,眼神依旧冰冷戒备:李长老深夜穿禁而至,所为何事还想探我的‘邪术’根源
李长老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痛楚,他猛地咳嗽起来,又强行压下,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青梧师侄……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并非你所知的李长老……我乃是你父亲沈千越当年埋于云霄派的暗子,代号‘摇光’!
沈青梧瞳孔微缩。父亲沈千越那个在她幼年便神秘失踪,宗门语焉不详的父亲
李长老(摇光)急声道:你父亲当年并非简单失踪,他是察觉了宗门高层与某个上古隐秘势力的勾结,欲深入调查时遭了暗算!我奉命潜伏,查了这么多年,只隐约知晓他们图谋甚大,似与飞升之秘有关,而你的天灵根……或许就是关键之一!
林风澈夺你灵根,绝非偶然!他背后定然有人指点,甚至可能就是那隐秘势力伸出的触角!你今日显露的力量,已彻底惊动了他们!太上长老闭关百年突然苏醒,绝非巧合!三日后云霄殿之议,绝非问询,乃是审判!他们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擒下你,剥离你的秘密!
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炸响。
父亲是遭暗算宗门高层与外界勾结自己的灵根是某种关键林风澈背后还有人
纵然沈青梧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由心神剧震。三年来的苦难与背叛,似乎瞬间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黑暗、更庞大的阴谋!
你如何证明沈青梧声音沉静,但体内星辰之力已暗自提升到极致。
摇光(李长老)苦笑一下,伸出右手,指尖逼出一滴精血,那血液竟不是鲜红,而是带着点点银辉,他在虚空快速勾勒出一个奇异的星辰符文。那符文一闪而逝,却散发出与沈青梧怀中古佩同源的气息!
此乃主上(沈千越)留下的血脉暗印,唯有小姐你的寂灭星力可感应真伪。摇光气息更加萎靡,显然施展此术对他负担极大,我身份恐已暴露,方才前来已觉有神念锁定,此番之后,不知还能否幸存……小姐,万万小心太上长老!他……他可能早已不是原来的太上长老了!
说完,他猛地将一件冰凉之物塞入沈青梧手中:此物或许能帮你一线生机……保重!
不等沈青梧回应,他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青梧低头,掌心是一枚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九颗环绕的星辰,触手冰凉,隐隐引动她体内寂灭星力的共鸣。
父亲……暗子……阴谋……太上长老……
一个个线索在脑中飞旋。
她用力握紧令牌,指尖冰凉。原本以为只是与林风澈的恩怨,如今看来,竟是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第三日,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极度压抑中度过。
当晨光再次洒落,钟声悠扬响起,传遍云霄派。
云霄殿议事之期,已至。
沈青梧推开柴房门,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粗布杂役服,脸色却已恢复平静,眼眸深处,那片寂灭星河运转如常,甚至比三日前更加深邃浩瀚。
门外监视的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惊惧。
她目不斜视,一步步朝着那座象征着云霄派权力核心的宏伟殿堂走去。
道路两旁,早已挤满了弟子,却无一人敢出声喧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复杂难言。
踏上汉白玉铺就的漫长石阶,走向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殿门。
云霄殿内,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可以说是凝重到了极点。
掌门玄诚子端坐主位,面色沉凝。两侧,宗门所有元婴期以上的长老尽数在列,包括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李长老(摇光),他垂着眼睑,不敢与沈青梧有任何视线交流。
林风澈站在掌门身侧不远处,今日他换了一身更显华贵的真传服饰,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按捺的激动与阴冷。
而在大殿最深处,原本空置的一张玄玉蒲团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的老者闭目盘坐,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正是太上长老!他气息全无,如同凡间老朽,却无形中成为整个大殿绝对的中心和压力源头。
沈青梧步入大殿,站定。身形单薄,却挺拔如松。
弟子沈青梧,奉召前来。声音清冷,不卑不亢。
玄诚子掌门缓缓开口:沈青梧,三日已过。关于你身上之力,可有了更明确的说法太上长老与诸位长老在此,望你如实禀告,不得再有隐瞒。他的语气比三日前多了几分郑重和审视。
林风澈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带着劝诫之意:青梧师妹,若你真得了什么古修传承,乃是大机缘,也是宗门之幸,只需坦诚相告,宗门定会为你做主,妥善处置。切莫因一时误解,走了歧路啊。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
沈青梧却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那位闭目养神的太上长老身上。
我的力量来源,三日前已说明。信与不信,在诸位长老。她语气平淡,倒是弟子有一疑问,想请教太上长老。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她如此直接,甚至带着质问之意
太上长老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双看似浑浊,实则深邃如渊的眸子:哦有何疑问
请问长老,沈青梧一字一句,清晰问道,可知晓‘九幽噬界盟’
九幽噬界盟五字一出,如同惊雷劈入大殿!
几位长老面露茫然,但包括玄诚子掌门在内的核心几人,以及林风澈,脸色皆是骤变!
太上长老的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眼神深处一丝诡异的幽光闪过,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放肆!一位知晓内情的长老厉声喝道,此乃上古魔盟之名,早已湮灭万载!你从何处听来这等邪秽之名还敢在太上长老面前提及!
沈青梧紧紧盯着太上长老的反应,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落地。摇光的信息,是真的!
她不等太上长老回答,猛地转向林风澈,声音陡然锐利:林风澈!你三年前夺我灵根,是受何人指使可是与这‘九幽噬界盟’有关!
林风澈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愤怒掩盖:沈青梧!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魔盟!夺你灵根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你自己修行出错!
是吗沈青梧冷笑,那你可知,你炼化的那截灵根,深处早已被种下‘幽傀之种’!你不过是被他人操控,用来温养灵根的傀儡炉鼎罢了!
幽傀之种四字,如同毒针刺入林风澈心神!他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某种被刻意遗忘或掩盖的恐怖记忆被强行勾起,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地捂住丹田部位,尖声道:你……你胡说!
这一幕,落在所有长老眼中,已然说明了一切!
够了!
一声低沉冰冷的喝斥,来自太上长老。
他缓缓站起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整个大殿!这一次,不再是那日的平和,而是充满了阴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绝对力量!
玄诚子掌门骇然失色:师叔祖!您……
太上长老的面容开始扭曲,苍老的皮肤下似有黑色的纹路在蠕动,双眼彻底化为一片纯黑,没有丝毫眼白,声音也变得嘶哑怪异:本想温和些取走‘星核’,既你已窥破,便无需再伪装了。
沈千越的女儿……你体内的‘寂灭星核’,正是盟主所需之物!交出星核,或可留你全尸!
滔天的魔气冲天而起,瞬间染黑了云霄殿的穹顶!
所有长老如坠冰窟,惊恐万分!他们敬若神明的太上长老,竟然早已被魔盟侵蚀取代!
林风澈瘫软在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崩溃,他信仰的世界彻底崩塌。
果然如此。沈青梧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魔威,却异常平静。她早有预料。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寂灭星神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气海深处,那枚古佩所化的星辰内核骤然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
想要星核她眼中战意燃烧,如同寂灭星河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凭你这藏头露尾的魔孽,也配!
她抬手,那枚黑色令牌被高高举起!
以星枢为引,唤吾族英灵!寂灭卫,何在!
令牌爆发出通天彻地的星辰光柱,直接洞穿大殿穹顶,射入无尽虚空!
下一刻,整个云霄山脉剧烈震动!
宗门四处,七座早已被遗忘、被认为是装饰的古老星辰石雕,同时爆发出恢宏银光,化作七道巨大光柱,与令牌光柱交相辉映!
虚空被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冰冷、肃杀、充斥着无尽寂灭之意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一道道身披残破星辰战甲、目光燃烧着银色魂火的身影,如同从远古战场上归来的亡灵军团,默然而又坚定地迈出虚空裂缝,沉默地列阵于沈青梧身后!
虽无声,但那汇聚在一起的滔天煞气与战意,竟与太上长老(魔傀)散发出的魔威分庭抗礼!
为首的将军,魂火双眸望向沈青梧,单膝跪地,古老铠甲摩擦发出金铁之音:
寂灭卫,奉星主令,前来护驾!
声音沙哑,却震撼九霄!
太上长老(魔傀)面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嘶吼一声:寂灭余孽!竟还有传承!今日便将你们一并炼化!
大战,瞬间爆发!
魔气与星辉疯狂碰撞,整个云霄殿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剧烈摇晃,崩塌在即!
长老们惊慌失措,纷纷祭出法宝自保,却难以插手这超越他们层次的战斗!
沈青梧立于寂灭卫之前,手持星辰令牌,引导着浩瀚星力,与那魔化的太上长老悍然对撞!
星光与魔气交织爆炸,法则哀鸣,空间扭曲!
……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云霄派主峰几乎被夷为平地。
最终,沈青梧凭借《寂灭星神诀》的玄奥、寂灭卫的悍不畏死,以及那黑色令牌召唤来的磅礴星辰之力,更抓住了那魔傀体内一丝因为林风澈灵根反噬而产生的破绽,以自身星辰内核引爆部分寂灭星力为代价,终于将那被魔盟侵蚀的太上长老魔傀彻底湮灭!
而林风澈,在魔傀被灭的瞬间,体内那被种下的幽傀之种反噬,一身修为尽废,灵根枯萎,神魂遭受重创,变得痴痴傻傻,被昔日鄙夷他的弟子唾弃,下场比当年的沈青梧凄惨百倍。
劫后余生的云霄派一片狼藉,高层损失惨重,掌门玄诚子身受重伤。
所有幸存者,看着那片废墟上独立的身影——衣衫破损,嘴角溢血,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却依旧挺直脊梁,周身环绕着淡淡星辉,身后是沉默肃杀的寂灭卫。
目光之中,唯有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沈青梧擦去嘴角血迹,目光扫过废墟,扫过那些惶惶不安的面孔。
父亲的下落,魔盟的阴谋,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云霄派,不过是起点。
她转身,看向虚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日起,世间再无云霄派沈青梧。
吾名——星主。
说完,她在寂灭卫的簇拥下,踏入尚未闭合的虚空通道,身影消失在一片璀璨星辉之中。
只留下满地疮痍,和一个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的传说。
她的前路,是星辰,是寂灭,是深空彼岸的真相,与复仇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