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里人嫌狗憎的炮灰女配,沈清欢刚睁眼就面对军官老公递来的离婚协议。
原主作天作地,臭名远扬,拿什么跟温柔女主争
沈清欢:争什么争离婚!搞钱!独自美丽它不香吗!
从此,家属院少了个祸害,多了个致富能手。
当她的生意风生水起,追求者悄然出现时,
那个当初冷面甩协议的男人却坐不住了。
风雨交加的夜,他将她抵在墙边,猩红着眼哀求:我们还没离,你不能不要我!
沈清欢:不是你要娶白月光吗
陆霆:老子这辈子就一个媳妇,你想让我犯重婚罪
一、
头痛欲裂,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
沈清欢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入眼的是刷着半截绿漆的墙壁,老式的木质窗户上糊着报纸,身下是硬邦邦的板床,铺着略显粗糙的床单。
这不是她的公寓。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一阵眩晕袭来,又倒了回去。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这是一本名叫《情深晚晚》的七八十年代军婚题材小说!书里,男主陆霆年轻有为,女主秦晚晚温柔善良,两人历经小小波折后终成眷属,成为人人艳羡的一对。
而她,现在成了书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沈清欢。一个作为陆霆妻子,却作天作地、愚蠢透顶,完美衬托女主秦晚晚善良大度的存在。最终结局是被陆霆彻底厌弃,离婚后灰溜溜地消失,据说是回了乡下,下场凄惨。
记忆里,原主干的那些好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浮现:因为嫉妒隔壁家的小狗冲她摇尾巴而把人家的狗拴起来自己溜,结果差点把狗勒死;看见家属院小孩吃糖,二话不说抢过来自己吃,把小孩吓哭;懒得去买菜,就偷邻居家种在院子里的菜,被逮住了还振振有词……可谓是家属院里狗见狗跑,人见人嫌。
沈清欢捂住额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不过是熬夜看完这本小说吐槽了几句炮灰无脑,怎么就穿成了这个极品
还没等她完全消化这惊人的事实,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微凉的寒气。
沈清欢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五官深刻冷峻,眉眼锐利,薄唇紧抿,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硬和威严。
这就是原主的便宜老公,本书的男主——陆霆。
确实……长得人模狗样,符合小说里对男主的一切描写。但此刻,他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化不开的冰霜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的眼神扫过沈清欢,像是看什么脏东西,让沈清欢瞬间从对他外貌的欣赏中清醒过来,心底发凉。
陆霆几步走到床边,没有一句问候,甚至没有一丝对她苍白脸色的关心,直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签字。
沈清欢的目光落在纸上最显眼的几个大字——离婚申请书。
下面还有组织初步同意的批示。
真是……一点缓冲都不给啊。
根据原主记忆,就在昨天,原主又因为陆霆抽屉里一张秦晚晚的照片(其实是工作合照或集体照)大吵大闹,甚至冲动地跑出去差点掉进河里,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也吓得发了高烧。看来,这件事成了压垮陆霆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清欢,陆霆见她发呆,语气更加不耐,每一个字都像淬着冰,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必要。你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无法忍受。
他开始列举罪状,声音平稳却字字诛心:
家属院李连长家的狗,你拴起来遛,差点勒死。王指导员家五岁孩子的糖,你上手就抢。张嫂子家窗台下种的黄瓜西红柿,你偷了多少次
昨天因为一张无关紧要的照片,你就能闹到投河。陆霆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彻底的疲惫和决绝,沈清欢,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也丢不起这个人。离婚报告我已经提交并初步通过了,你签了字,事情就了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出于最后一点责任,补充道:离婚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回老家安顿一段时间。以后……你好自为之。
沈清欢听着,心里默默替原主擦了一把汗。这姐妹真是凭一己之力把自己的名声做成了臭狗屎啊。
若是原主,此刻怕是已经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死活不离了。
但她是沈清欢,来自二十一世纪、看过全书剧本的沈清欢。
跟女主争抢这个男人
别闹了。且不说她对这个冰山男人毫无感觉,就算有,看过小说的她也知道,陆霆的心一开始就在秦晚晚身上,后期更是被原主作得死死的,她拿什么去争凭原主这烂到地心的人缘和智商吗
离婚正合我意!
远离剧情保平安,脱离炮灰命运,海阔天空凭鱼跃!搞钱它不香吗
巨大的震惊和纷乱的思绪过后,沈清欢迅速冷静下来,甚至心里涌起一股庆幸和迫不及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穿越带来的惶惑,努力坐直了身体。
她抬起头,迎上陆霆冰冷而不耐的目光,脸上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泪光或激动。
她伸出手,不是去撕扯那张离婚申请书,而是稳稳地接了过来。
这个动作让陆霆微微一怔。他预想了沈清欢所有的反应,哭闹、哀求、破口大骂、甚至以死相逼……唯独没有眼前这种,过分的平静。
沈清欢快速扫了一眼申请书的内容,格式标准,理由充分(感情破裂),组织已盖章同意,只差她这个当事人的签名。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陆霆,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准了。
陆霆彻底愣住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双总是盛满了愚蠢、贪婪和怨愤的眼睛,此刻竟然如此……清澈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静和通透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眉头紧锁。
我说,准了。同意离婚。沈清欢重复了一遍,语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笔呢
陆霆下意识地从上衣口袋掏出钢笔,递了过去。
沈清欢接过笔,手指没有丝毫颤抖,在申请人签名处,利落地签下了沈清欢两个字。字迹因为虚弱有些飘,但态度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签完字,她把申请书和笔一起递还给陆霆。
好了。什么时候办最终手续她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明天天气怎么样。
陆霆握着那张还带着她指尖微温的申请书,看着上面新鲜墨迹的签名,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却让他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她怎么会这么痛快难道又有什么新花样
他审视着沈清欢,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但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甚至微微侧头,带着询问的意思。
……等我通知。还需要走最后一道程序。陆霆压下心头的异样,沉声道,这段时间,你安分点。
沈清欢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关于你说的那笔安顿费,具体是多少怎么给现金还是汇款最好能有个字据。
她得为以后的生活打算,原主几乎没什么积蓄,陆霆主动提的钱,她没必要矫情不要。这是她应得的补偿和启动资金。
陆霆再次被她的现实和直接噎了一下。以前的沈清欢也会要钱,但总是胡搅蛮缠、哭穷卖惨,绝不会如此冷静地像是在谈一笔交易。
他皱了皱眉:不会少你的。具体数额等我算好告诉你。现金。
好的。谢谢。沈清欢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像是完成了所有重要谈判,身体放松下来,靠回床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那我休息了。你还有事吗
这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陆霆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张离婚申请书,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预想中的所有激烈冲突都没有发生,对方甚至比他更急于结束这一切。
他深深地看了沈清欢一眼,这个女人今天处处透着古怪。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还轻轻带上了门。
二、
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沈清欢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天爷,这穿越开局真是刺激得够呛。
她重新躺倒,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开始疯狂吸收原主的记忆和梳理现状。
时间点应该是小说前期,陆霆已经对原主彻底失望,离心离德,但和女主秦晚晚还处于互有好感但未挑明的阶段。原主昨天闹的那一出,加速了离婚的进程。
她现在所处的,是部队的家属院。陆霆级别不低,分的是个带小院子的平房,虽然简陋,但空间还算可以。
原主的人际关系已经烂透了,家属院里几乎没人待见她。至于陆霆……刚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厌恶至极,毫无挽回余地。
不过,谁要挽回啊
沈清欢撇撇嘴。当务之急,是离婚,拿到钱,然后想办法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且要活得好!
搞钱!必须搞钱!
作为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灵魂,她脑子里有的是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到的点子。小吃配方、服装改良、利用信息差做点小买卖……路子多得是。虽然时代限制多,但小心一点,总能找到机会。
至于陆霆……等他办完手续,就桥归桥路归路吧。他爱找秦晚晚还是李晚晚,都跟她没关系。
只是,暂时还得在这个家属院里住一段时间。想起原主留下的烂摊子,沈清欢就一阵头痛。
狗、小孩、邻居的菜……这些都是雷啊。得想办法稍微补救一下,至少别再拉仇恨了。她可不想在离婚前的这段时间过得鸡飞狗跳。
还有,得尽快摸清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物价、政策、人们的需求……
想着想着,身体的疲惫和虚弱再次袭来。高烧还未全退,刚才又经历了一番情绪震动,沈清欢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先养好身体再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沉入了睡梦之中。
三、
窗外,隐约传来家属院里的嘈杂声——孩子的嬉笑、大人的闲聊、自行车的铃响,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而房间里,刚刚签下离婚申请书的沈清欢,已经开始了她对全新人生的规划。那个作天作地的炮灰沈清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目标明确、一心搞钱的沈清欢。
属于她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欢再次被饿醒了。
烧退了不少,头脑清醒了许多,但胃里空空如也,饿得发慌。
原主昨天闹得天翻地覆,估计也没好好吃饭。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到厨房找点吃的。
推开房门,是个小小的客厅兼餐厅,摆设简单。陆霆不在,可能去部队了。
她摸索着走进厨房。所谓的厨房也很简陋,一个煤炉,一口锅,几个碗碟。她打开橱柜,里面只有小半袋米,一点面粉,几个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油盐酱醋倒是齐全。
真是……清贫啊。
沈清欢叹了口气,决定先给自己煮个粥垫垫肚子。
她熟练地生火(感谢原主残留的本能记忆),淘米,加水,盖上锅盖。等待粥好的间隙,她靠在厨房门边,打量着这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角落堆着些杂物,光秃秃的,原主显然不是个勤快打理的人。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几个女人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清晰地飘进院里。
……真跳河了我的天呐,为了张照片,至于吗
可不是嘛,听说陆营长气得脸都黑了……
离了好!离了清净!陆营长那么好的一个人,摊上这么个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小声点!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她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了整天偷鸡摸狗的,我家小宝的糖她都抢,脸皮比城墙还厚!
就是,我家那点菜,都快成她家的了……
我家那条狗,现在看见穿花衣裳的就跑……
声音渐渐远去,但那些话语却像针一样扎进沈清欢的耳朵。
沈清欢面无表情地听着。
很好。开局地狱模式。
人嫌狗憎,名副其实。
粥好了,她默默盛了一碗,就着咸菜,小口小口地吃着。脑子里飞速运转。
改变形象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尤其是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太深重。但有些事,必须立刻开始做。
首先,道歉和赔偿。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态度必须摆出来。
其次,彻底划清界限。不再做任何惹人厌的事,低调,减少存在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寻找搞钱的门路。
吃完粥,身上有了些力气。沈清欢洗好碗,回到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她需要清点一下自己的资产。原主应该有点私房钱,虽然不多。
果然,在箱子最底下,她找到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一些毛票和硬币,数了数,总共不到十块钱。还有几张粮票布票。
真是穷得叮当响。
沈清欢捏着这可怜的几块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离婚后那笔安顿费至关重要。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用这点钱做点什么,至少先改善一下伙食,或者试探一下做小生意的可能性。
她走到窗边,悄悄望向外面。
四、
家属院里,人们的生活井然有序。有下班回来的男人,有在公共水龙头下洗菜的女人,有追逐打闹的孩子……
这是一个充满烟火气,却又相对封闭和传统的小社会。
在这里,名声坏了,寸步难行。
沈清欢握了握拳。
没关系。她从地狱模式开局,往后的每一步,都是进步。
首先,从不再做狗见狗跑的那个人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一步,先去供销社看看物价,摸摸底。顺便……把该还的债,该道的歉,提上日程。
逆风翻盘,就从走出这扇门开始。
五、
沈清欢走出那扇门,立刻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注视。
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在看她,但那一道道或明或暗、带着好奇、厌恶、鄙夷的目光,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几个在门口唠嗑的嫂子立刻噤了声,眼神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互相使着眼色,窃窃私语起来。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目不斜视地朝着记忆里供销社的方向走去。第一步,了解市场,摸清物价。第二步,解决原主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
供销社不远,是一排平房里最大的一间。玻璃柜台,后面是货架,商品不算丰富,但日常所需基本都有。几个军属正在买东西。
沈清欢一走进去,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硬邦邦地问:买什么
沈清欢没在意她的态度,目光快速扫过货架。盐、酱油、醋……价格比现代便宜得多,但相对于她手里那几块钱,也得精打细算。布匹、暖水瓶、搪瓷缸子……这些暂时不是她能考虑的。糕点糖果柜台倒是吸引了她,但价格不菲。
她最后只买了一小包最便宜的水果硬糖,花了几毛钱。在售货员和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平静地付了钱,接过用粗纸包着的糖块,走了出去。
接下来,是解决债务。
根据记忆,她先找到了王指导员家。王指导员家有个五岁的小男孩,叫虎子,原主抢过他的糖。
她到的时候,虎子正蹲在门口玩泥巴,虎子妈坐在旁边摘菜。看到沈清欢,虎子妈立刻警惕起来,一把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不善:沈清欢你来干什么我们家可没糖给你抢!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周围几户人家都竖起了耳朵。
沈清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诚恳取代。她走上前,没有靠太近,从口袋里拿出那包新买的水果糖,递向虎子。
嫂子,我是来给虎子道歉的。沈清欢的声音清晰,带着歉意,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抢虎子的糖。这包糖是赔给虎子的,对不起。
虎子妈愣住了,虎子也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那包糖。周围偷听的邻居们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清欢抢东西还会还还会道歉
虎子妈狐疑地看着沈清欢,又看看那包糖,没接: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沈清欢苦笑一下:嫂子,我没耍花样。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光道歉没用,这点糖也不算什么,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糖您要是不放心,我拆开先吃一颗说着她就要动手拆包装。
别……虎子妈下意识阻止,看着沈清欢确实不像来找茬的样子,眼神里的警惕稍减,但疑虑仍在。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包糖,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疏离:行了,东西我替虎子收了,以后……以后你注意点就行。
谢谢嫂子。沈清欢松了口气,又对虎子说了声对不起,这才转身离开。她能听到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声:真来道歉了谁知道呢,黄鼠狼给鸡拜年……看着倒像是真的……
沈清欢不管这些,继续下一家——被偷了无数次菜的张嫂子家。
张嫂子是个利落泼辣的中年妇女,正在自家小菜园里浇水。她家菜园子用篱笆仔细围着,显然防贼意识很强。
看到沈清欢过来,张嫂子立刻叉起腰,眉毛一竖:哟,稀客啊怎么,我家今天这黄瓜还没长成呢,不够你偷的!
这话比虎子妈更难听。沈清欢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张嫂子,我是来跟您道歉,还有赔您菜钱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块五毛钱(这是她根据记忆和刚才供销社物价估算的,只多不少),以前偷摘了您家不少菜,是我不对。这点钱可能不够,但我现在只有这么多,请您收下。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动您家菜地一针一线。
张嫂子看着沈清欢手里的钱,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她上下打量着沈清欢,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阴谋的痕迹:沈清欢,你吃错药了还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嫂子,我是真心的。我知道光道歉没用,以后您看我的行动。沈清欢把钱放在旁边的篱笆桩上,钱我放这儿了。对不起。说完,她不等张嫂子再说什么,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了。
张嫂子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桩子上那皱巴巴的一块五毛钱,半天没回过神。旁边有邻居凑过来:她真来赔钱邪了门了……张嫂子喃喃道。
最后是李连长家那条狗的问题。李连长家没人,那条叫大黑的狼狗正拴在院子里,看到沈清欢,立刻警惕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果然是一副狗见狗跑的架势。
沈清欢没靠近,她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买糖时特意留下的一块肉干(花了她巨资),隔着篱笆轻轻扔了进去,尽量释放善意:大黑,对不起啊,以前是我不对。
大黑嗅了嗅肉干,又看看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叼起肉干吃了起来,尾巴微微摇了一下。沈清欢稍微安心了点,至少狗比人容易讨好一点。
做完这一切,沈清欢感觉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但她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改变印象非一日之功,尤其是原主留下的丰功伟绩实在太深入人心。
她回到那个冷清的家,开始琢磨更重要的事——搞钱。
六、
晚上,陆霆回来了。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沈清欢能感觉到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显然,她白天道歉赔钱的事,已经像风一样传遍了家属院,自然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没有问,沈清欢也懒得解释。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饭——饭是沈清欢做的,简单的稀饭和炒青菜(用的是她今天在供销社买的菜)。陆霆似乎有些意外,但什么都没说。
饭后,陆霆拿出了一些钱和票证放在桌上:这个月的生活费。离婚手续还在走流程,需要一段时间。
沈清欢看了一眼,比原主记忆里的多了些。她没客气,收了起来:谢谢。我会记账,多退少补。她的冷静和客气让陆霆再次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夜里,沈清欢躺在床上,脑子里飞速盘算。启动资金有了(陆霆给的生活费加上她原本的几块钱,虽然不多),但做什么呢
倒买倒卖风险太大,她人生地不熟,容易出事。做大生意没本钱没渠道。做小吃这个似乎可行。成本低,技术门槛相对不高,流动性强。
她想起白天在供销社看到的那些点心,样式老旧,口味单一。而她来自美食遍地的现代……有了!鸡蛋糕!
现在的鸡蛋糕大多做得干硬,甜腻,油也不足。她记得外婆做过一种古法鸡蛋糕,用料简单(鸡蛋、面粉、糖、油),但口感绵软香甜,蛋香浓郁。应该能有点市场。
第二天,沈清欢就行动起来。她用钱和粮票去供销社买了面粉、鸡蛋、白糖和一小罐油。又找了个借口,去食堂大师傅那里软磨硬泡,借了一个旧的小烤盘和一些炭火。家属院几乎家家都有煤炉,但烤东西还是炭火更方便。
第一次试验,她在自家小厨房里捣鼓了半天。比例、火候都需要摸索。失败了两三次后,终于做出了一盘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鸡蛋糕。
她尝了一块,松软香甜,蛋味十足,比供销社卖的好吃太多!成功了!
沈清欢看着那一盘成功的鸡蛋糕,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成就感。这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份希望。
七、
沈清欢没有立刻去卖。她精心计算了成本:面粉、鸡蛋、糖、油、炭火……每一笔都记下来。定价必须合理,既要有的赚,又不能太贵让人望而却步。
她决定先在家属院内部试试水。毕竟这里人多,相对稳定,而且……她也想一点点扭转形象。
第三天下午,估摸着大家下班、孩子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沈清欢端着一盘切好的小块鸡蛋糕出来了。
她没吆喝,只是把盘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新鲜出炉的蛋糕香气很快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吮着手指,但都不敢上前,显然被家长叮嘱过离这个坏阿姨远点。
虎子也在其中,他吸着鼻子,小声跟他妈妈说:妈,好香啊……
虎子妈皱着眉,拉着儿子想走。
沈清欢笑了笑,主动拿起一小块递给虎子:虎子,尝尝阿姨自己做的,不要钱。
虎子妈想阻止,但虎子已经忍不住接了过去,塞进嘴里。下一秒,小家伙眼睛一亮:好吃!妈,好好吃!
沈清欢又拿了几块,分给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孩子。孩子们尝了之后,都纷纷说好吃,围着石桌不肯走。
大人们也被香气吸引过来,看到孩子们吃得香,又看到沈清欢今天穿得干干净净,态度和善,和以前那个邋遢泼妇的形象判若两人,不由得都有些动摇。
张嫂子也来了,她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又看看沈清欢,哼了一声: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沈清欢笑道:嫂子,尝尝给点意见。我打算做点这个卖,贴补家用。
张嫂子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蛋糕确实松软香甜,比供销社的好吃:还行吧。张嫂子语气勉强,但也没再说难听的话。
有几个胆子大的嫂子也尝了尝,纷纷点头称赞:沈清欢,这真是你做的手艺不错啊!怎么卖啊
沈清欢趁机说出准备好的价格:按斤卖,比供销社的便宜一分钱,但用料足,新鲜。
这个价格很有诱惑力。当下就有两个嫂子表示要买一点给孩子当零嘴。沈清欢赶紧回家把事先称好的一斤装油纸包拿来卖给了她们。
初战告捷!虽然只卖出去两斤,但是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困难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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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原料问题。面粉、糖、鸡蛋都是紧俏货,凭票供应,量有限。她做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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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场地和工具。老借食堂的烤盘不是办法,炭火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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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困难还是信任。虽然今天开了张,但大多数家属还是持观望态度,毕竟沈清欢的黑历史太辉煌了。有人甚至私下议论:谁知道她用的料干不干净突然这么好心,别是有什么问题
沈清欢听到些风言风语,只是笑笑,并不辩解。她知道,只有用持续的质量和诚信才能慢慢打破偏见。
八、
沈清欢坚持每天只做一定量的鸡蛋糕,保证绝对新鲜。用料实实在在,绝不偷工减料。她甚至后来还增加了品种,比如撒点芝麻的,或者中间夹一点自制果酱的(用院子里野生的酸枣做的),虽然简单,但很受欢迎。
她不再主动到处推销,就在自家院子门口摆个小桌子。孩子们成了她的忠实顾客和活广告,每天眼巴巴地等着她的蛋糕出炉。那浓郁的香气就是最好的招牌。
渐渐地,买她蛋糕的人多了起来。从最开始的好奇尝试,到后来的回头客。家属院的嫂子们发现,沈清欢做的蛋糕确实好吃又实惠,而且她人也变得安分守己,不再惹是生非。见了人会客气地打招呼,有时候还会送一些边角料给家里特别困难的孩子吃。
虽然还是有人不喜欢她,但风评确实在一点点逆转:哎,你发现没,沈清欢好像真变了个人是啊,最近安分多了,做的蛋糕也挺好吃。听说她上次真的赔钱给张嫂子了看来离婚这事儿,对她打击挺大,知道好好过日子了……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进沈清欢耳朵里,她只是一笑置之。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为了生存,为了以后能挺直腰杆离开。
陆霆这段时间似乎更忙了,早出晚归。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家属院氛围的变化。关于沈清欢的议论,从一边倒的鄙夷,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他甚至有一次下班回来,看到隔壁家的孩子亲热地围着沈清欢叫她沈姨,等着她分蛋糕边角料吃。
那个画面,让他感到极其陌生,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在家里寻找沈清欢的身影。她总是在厨房或者她自己的房间里忙碌,要么是在称量面粉白糖,要么是在低头记账算账,神情专注而认真。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用痴迷或怨恨的眼神看他,甚至很少主动跟他说话,客气疏离得像合租的陌生人。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甚至……有些不是滋味。
一天晚上,他难得回来早点,看到沈清欢正对着小本子算账,眉头微蹙,嘴里喃喃着成本、利润。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而认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问了一句:……生意怎么样
沈清欢闻声抬头,似乎有些惊讶他会关心这个,随即礼貌地回答:还行,能赚点糊口钱。语气平淡,没有诉苦也没有炫耀。
陆霆一时不知该接什么,沉默了一下,才干巴巴地说: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不像是他会对沈清欢说的。
沈清欢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谢谢,暂时还应付得来。不麻烦你了。
她的独立和客气,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陆霆隔在了她的世界之外。陆霆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更深了。
九、
沈清欢的蛋糕生意渐渐做出了点名堂,甚至开始有家属院以外的人慕名而来。她谨慎地控制着产量,生怕太扎眼惹来麻烦。
这天,后勤处的一个年轻干事小刘,受同事所托来买蛋糕。小刘是个开朗的小伙子,一边买一边跟沈清欢闲聊:沈姐,你这手艺真绝了!比市里食品厂做的都好吃!怎么不开个店啊
沈清欢笑着摇头: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哪敢想开店。她熟练地帮小刘把蛋糕包好。
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正好被下班回来的陆霆看在眼里。
他看到沈清欢对着那个年轻男人笑得眉眼弯弯,那是他很久都没见过的明媚笑容。而那个男人看沈清欢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欣赏和热情。
陆霆的脚步顿住了,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又酸又涩,堵得慌。他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小刘看到陆霆,立刻收敛了笑容,敬了个礼:陆营长!语气有些紧张。
沈清欢也看到了陆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恢复了平时的客气疏离:回来了。
陆霆目光沉沉地扫过沈清欢,又冷冷地瞥了小刘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进了屋,门关得有点响。
小刘吐了吐舌头,赶紧拿着蛋糕走了。
沈清欢莫名其妙地看着陆霆的背影,觉得这人阴晴不定的毛病又犯了。
屋里,陆霆烦躁地扯开领口。他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沈清欢对别人笑靥如花的样子,还有那个年轻干事欣赏的眼神……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笑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在意,在意沈清欢对别的男人笑,在意别的男人看她的眼神。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烦躁。他不是应该巴不得她离自己远点吗不是应该庆幸她找到了别的目标不再纠缠自己吗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舒服
十、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格外沉闷。
陆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状似无意地问起:下午后勤处那个小刘,来找你什么事
沈清欢正想着要不要尝试做点枣糕,闻言头也没抬:哦,他来买蛋糕。
买蛋糕需要聊那么久陆霆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一丝质问。
沈清欢终于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顾客买东西,聊两句不是很正常吗陆营长,这好像不归你管吧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巧巧地戳破了陆霆那层伪装的不在意。他噎住了,脸色更难看了。是啊,他以什么身份质问一个即将离婚的丈夫
他猛地扒了几口饭,食不知味。
这一刻,陆霆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脱离他预设的轨道。他看着对面安静吃饭、心思明显不在他身上的沈清欢,第一次对自己提出离婚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名为后悔的情绪。
而沈清欢,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男人复杂曲折的心理活动,她脑子里想的全是:枣泥好像有点费糖,成本得重新核算一下……
十一、
沈清欢的沈记鸡蛋糕在家属院乃至附近小有名气。她依旧每天限量供应,但因为增加了枣糕品种,收入又多了些。她甚至攒下了一小笔离婚启动资金,单独放在一个铁盒子里。
她和陆霆的关系,依旧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同居室友模式。但沈清欢敏锐地感觉到,陆霆最近有些不对劲。
他回家的时间似乎更规律了,甚至偶尔会回来吃晚饭。饭桌上,他不再是完全的沉默,有时会问起她生意的情况,虽然问得有些笨拙和刻意。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明显变长,当她看回去时,他又会迅速移开,假装在看别处。
最让沈清欢困惑的是,离婚手续迟迟没有办下来。
按理说,双方都签了字,报告也批了,最后一道程序不应该拖这么久。她之前沉浸于搞钱大业,没太催促,但现在资金初步到位,未来规划越来越清晰,她需要尽快解决身份问题,才好大展拳脚。
十二、
这天晚上,趁着陆霆又在饭桌上例行公事般问起今天生意怎么样时,沈清欢放下筷子,表情认真地看向他。
陆霆,离婚手续到底卡在哪个环节了还需要多久
陆霆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对上沈清欢清澈而直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不舍,没有纠缠,只有纯粹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迫不及待。
他喉咙有些发干,避开她的视线,含糊道:最近……最近上面检查多,人事部门忙,可能还得再等等。
还需要等多久沈清欢追问,有没有一个大概的时间或者,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材料,配合什么流程吗我可以自己去问。
她的积极和主动像一根刺,轻轻扎了陆霆一下。她就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不用!他语气生硬地打断,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放缓了声音,但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部队有部队的流程,催也没用。你等着通知就行。
沈清欢皱了皱眉。她不太熟悉这个时代的离婚程序,但直觉告诉她,陆霆的话不尽不实。看他这副明显不想多谈、甚至有些回避的态度,一个念头隐约浮上心头——难道是他故意在拖延
为什么他不是最想离婚的那个吗
沈清欢探究地看着陆霆。男人侧着脸,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情绪。
她想了想,决定不再逼问,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好吧,我尊重流程。但希望尽快吧,我这边也有些后续计划,需要明确身份才好安排。
后续计划四个字让陆霆的心猛地一沉。她已经在计划没有他的未来了计划里是不是还有今天那个献殷勤的小干事,或者别的什么男人
一股酸涩夹杂着恐慌的情绪涌上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表情。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吃饱了。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饭桌,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沈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窦更深了。这个男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十三、
自那晚之后,陆霆的行为更加反常。
他出现在沈清欢身边的频率高得惊人。以前是早出晚归,现在却像是突然清闲了下来。
-
沈清欢在院子里洗烤盘,他就在旁边检查自行车链子,一检查就是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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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欢出门去买原料,他总能恰好也要去同一方向办事,顺路跟她一起走,一路上气压低得吓人,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试图跟沈清欢打招呼的男人。
-
沈清欢在家计算成本,他就坐在客厅看报纸,半天不翻一页,眼神却总往她那边瞟。
更让沈清欢无语的是他的醋意。
家属院门口有个小伙子骑自行车摔了,沈清欢正好看到,好心过去扶了一把,递了块手帕让他擦血。陆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她拉开,脸色黑得像锅底,对着那懵圈的小伙子冷声道:自己能处理吗吓得小伙子连连点头,推着车就跑。
供销社的王会计来结几次蛋糕的账(沈清欢后来固定给供销社提供少量蛋糕代售),因为账目问题跟沈清欢多讨论了几句,笑得客气了些。第二天,陆霆就去后勤处偶然遇见了王会计,跟他聊了聊关于票据规范管理的问题,把王会计聊得冷汗直冒,之后再见到沈清欢都绕着走。
后勤处的小刘干事又来了两次,一次是公干,一次是私下还想买蛋糕。第一次被陆霆正好撞见,以讨论训练计划为由硬生生拉走了。第二次,陆霆直接冷着脸挡在门口,一句她没空就把人打发了,把小刘委屈得不行,又不敢得罪长官。
沈清欢终于忍无可忍。
在一次陆霆又顺手帮她扛回面粉袋,却摆着一张我不是帮你我只是顺便的臭脸后,沈清欢拦住了他。
陆霆,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清欢直接问道,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烦躁,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碰你的东西、掺和你的生活吗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陆霆身体一僵,扛着面粉袋的手指收紧。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隔绝她身边所有异性、想要把她圈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冲动。
他绷着脸,硬邦邦地回答:没什么意思。家属院人多眼杂,你注意点影响。
影响沈清欢气笑了,我跟谁说话,帮谁一下,卖蛋糕给谁,有什么影响陆营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正在办离婚就算有什么影响,也跟你没关系了吧
还没离!陆霆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和怒意,只要一天没离,你就还是我陆霆的妻子!就得注意分寸!
这话说得蛮横又不讲理。沈清欢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陆霆,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清欢懒得再跟他争辩,夺过他手里的面粉袋,费力地拖进厨房,重重关上了门。
十四、
陆霆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句跟你没关系了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让他心慌意乱。
他后悔了。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想离婚了。
他看到她和别人笑会生气,看不到她会心烦,想到她以后要和别人在一起,他就嫉妒得发狂。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等他发现时,早已深陷其中。
可是,离婚是他提的,路是他选的,狠话是他说的。现在他该如何挽回
十五、
沈清欢被陆霆反复无常的态度搞得心烦意乱。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是他迫不及待要离婚,现在手续拖延的是他,行为古怪的是他,乱吃飞醋的是他,甚至说出还没离就还是妻子这种话的也是他。
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沈清欢自己都觉得荒谬。他可是陆霆,一心只有秦晚晚、对原主厌恶至极的陆霆。他怎么可能后悔
但除了这个,似乎又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沈清欢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不管他后不后悔,都与她无关。她的目标是离婚、搞钱、开启新生活。陆霆的异常,只是她计划路上的干扰项,必须排除。
她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她尝试联系了市里的一家小食品店,对方尝过她的样品后很感兴趣,愿意先下一笔小订单试试水。如果合作顺利,这将是她事业迈出家属院的关键一步!
沈清欢兴奋不已,全身心投入到准备中。她需要计算更大的成本,准备更多的原料,还要保证品质。她忙得脚不沾地,更加没心思去理会陆霆的阴晴不定。
她甚至开始有意避开陆霆,尽量减少单独相处的时间。他回家,她就回自己房间算账;他吃饭,她快速吃完就去厨房忙活。
她的回避和冷漠,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割磨着陆霆的神经。他看着她忙碌而充满活力的身影,感觉自己正在被推出她的世界,而她连头都不愿意回。
恐慌和嫉妒日夜啃噬着他。
尤其当他隐约听到沈清欢似乎在和市里什么人通电话,谈论订单、送货时,他的危机感达到了顶峰。她要离开家属院要去市里去见谁那个下订单的人是不是又是个男人
各种猜测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里。
而就在这时,团里组织联谊活动,文工团的人会来表演。作为骨干军官,陆霆必须参加。他知道,秦晚晚也会来。
以前,这种活动他即使不期待,也不会排斥。但这一次,他只觉得烦躁。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去看沈清欢的反应——她正在称量面粉,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个消息,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联谊晚会那天,陆霆不得不去。他坐在台下,心不在焉。台上的秦晚晚明艳动人,歌声甜美,台下掌声雷动。不少战友用暧昧的眼神看他,都知道秦晚晚曾经对他有好感。
但陆霆的目光,却一次次飘向礼堂入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期待那个身影会出现,哪怕只是来闹一场,至少证明她还在意。
可是,入口始终空荡荡的。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晚会一结束,陆霆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有人起哄让他送送秦晚晚,他生硬地拒绝了,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家里亮着灯,沈清欢还在厨房忙活,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她甚至没问他晚会怎么样,就像他只是出去散了步。
陆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声音干涩:今天……秦晚晚来了。
哦,挺好的。沈清欢头也没回,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全在手里的糖浆熬制火候上。
她的平静,彻底击垮了陆霆最后的自制力。
十六、
就在陆霆情绪即将失控的边缘,窗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猛烈的雨点砸在屋顶和窗户上,噼啪作响。狂风呼啸,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沈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吓了一跳,赶紧去检查窗户是否关严。
陆霆却像一尊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划过的闪电,映亮了他晦暗不明的脸和猩红的眼眶。
暴风雨来了,像极了他此刻内心的风暴。
沈清欢关好窗,回过头,发现陆霆还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翻滚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痛苦、挣扎、嫉妒、还有……疯狂的占有欲。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感到危险,想退回自己房间。
那个……风雨太大,我先回……
话还没说完,陆霆突然动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猎豹,猛地扑了过来!沈清欢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呃!她痛哼一声,撞得眼冒金星。
陆霆的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他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了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雨水顺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滴落,军装也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紧贴着胸膛,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光一次次照亮他近在咫尺的脸。
沈清欢惊恐地抬头,撞进他一双猩红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滚着骇人的浪潮,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陆霆!你干什么!放开我!沈清欢挣扎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陆霆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我们还没离婚……沈清欢……你不能不要我!
十七、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沈清欢耳边炸开!
她停止了挣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男人。
他在说什么不能不要他当初是谁冰冷地递来离婚协议是谁细数罪状厌她入骨是谁恨不得立刻摆脱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委屈涌上心头,反而激起了她的怒火。
她仰起脸,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猩红的视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掷出了最锋利的那把刀:
陆霆,你是不是忘了不是你一心想着你的秦晚晚,逼着我签字的吗
离婚了,不正合你意正好可以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啊!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秦晚晚三个字,像是一根毒针,狠狠扎进了陆霆最敏感的神经!
他猛地一震,像是被刺痛了的野兽,发出一声低吼,眼眶红得吓人,几乎是咆哮着反驳:
我什么时候要娶她了!
老子有媳妇!你想让我犯重婚罪吗!
他的声音极大,盖过了窗外的雷声,震得沈清欢耳膜嗡嗡作响。他眼底是全然的不解、愤怒和一种被深深误解的痛楚。
沈清欢被他吼得愣住了。
陆霆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是我媳妇!沈清欢!你听清楚!我陆霆的媳妇,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我承认!我后悔了!我他妈后悔跟你提离婚了!行了吗!
轰——!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却仿佛炸响在沈清欢的脑海里。
她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陆霆,看着他猩红的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痛苦和认真。
他……真的后悔了
十八、
吼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陆霆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但那禁锢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未松,反而收得更紧,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他眼底的疯狂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脆弱和哀求。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沈清欢……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眼瞎……我看不到你的好……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但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了……
我看到你和别人说话,我对你笑,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把那些人都赶走!我受不了!
你知不知道你变了……你变得那么亮眼,那么多人看着你……我怕死了……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滚烫的液体终于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滑落,混着雨水,滴落在沈清欢的脸上,灼得她皮肤发痛。
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们再试试……我不离婚了……我们不离婚了……
最后几句,几乎变成了卑微的乞求。那个在战场上铁血铮铮、在家属院说一不二的陆营长,此刻像一个丢失了最珍贵宝物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沈清欢完全僵住了。
耳边是他滚烫的告白和窗外的狂风暴雨,脸上是他灼人的泪滴。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太具有冲击力。
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了所有冷硬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情感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麻。
她一直以为他心属秦晚晚,厌恶原主到了极致。可他现在却告诉她,他后悔了,他吃醋,他害怕,他把她藏在心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风雨依旧肆虐,仿佛要冲刷掉所有的伪装和误解。
而屋内,空气凝滞,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陆霆那番撕心裂肺的告白,如同惊涛骇浪,将沈清欢彻底淹没,让她迷失了方向。
陆霆的告白,如同窗外狂暴的雷雨,猛烈地撞击着沈清欢的心防。
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滴和手臂不容置疑的力量,耳边反复回响着他那些撕心裂肺又卑微至极的话语。
别不要我……
这些词句,和他之前冷硬递来离婚协议的模样形成了荒诞而剧烈的反差,让她一时根本无法消化。
震惊、茫然、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还有巨大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让她失去了所有反应。
十九、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些,但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心头上。
陆霆说完那番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等待着她的审判。那是一种全然交付又恐惧被拒绝的姿态。
许久,沈清欢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陆霆……你先放开我。
陆霆身体一僵,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仿佛怕她跑掉,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却依旧用那双通红的、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紧锁着她,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大型犬。
沈清欢得以喘息,后背离开冰冷的墙壁。她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陆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刚才说的……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他,眼神复杂: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后悔、一句不离婚就能解决的。你喜欢的,是现在这个能赚钱、不再给你惹麻烦的沈清欢,还是以前那个作天作地的沈清欢如果我又变回以前那样,你是不是又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我
我不会!陆霆急切地反驳,眼神痛苦而坚定,我喜欢的是你!就是现在的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你!我以前蠢,我瞎,我现在知道了!
你不知道。沈清欢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清醒,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我们甚至没有真正好好相处过、了解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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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眼前这个慌乱失措的男人,心墙裂开了一丝缝隙,但理智仍在:离婚手续,先暂停吧。
陆霆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但是,沈清欢紧接着说,语气郑重,这不代表我原谅了你,或者接受了你的……感情。我只是同意,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真正了解对方的机会。
陆霆,过去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我需要看到你的行动,而不是几句冲动之下的话。而你,也需要想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一时的不习惯和占有欲,还是真的非我不可。
在这之前,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我的决定,依然由我自己做主。你明白吗
这不是陆霆最想要的结果,但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她没有直接推开他,没有彻底否决他,还给了他和自己一个可能性。
我明白!陆霆立刻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我会用行动证明!沈清欢,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和方向。
沈清欢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心中的隔阂和疑虑不会瞬间消失,但坚冰已然破裂。
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需要独自空间消化这巨大的一夜。
陆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窗外雨停,月光悄悄探出云层,柔和的清辉洒进屋内。
离婚的阴影暂时褪去,但一条更漫长、或许也更艰难的追妻之路,才刚刚在他面前展开。而他心甘情愿,并且充满希望。
二十、
沈清欢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她捂住依旧发烫的脸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激烈的告白和窗外的风雨声。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原本规划好的离婚搞钱之路,突然拐了一个急弯,闯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岔路口。
未来依旧充满未知,但似乎……也注入了一丝新的、复杂的、让她心乱如麻的期待。
夜,终于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