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苍白的。
带着病气。
眉眼很精致,但透着死气沉沉。
这就是我。
大周朝的七公主。
顾明昭。
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岁的炮灰。
啪。
铜镜被扣在桌上。
声音有点响。
伺候的宫女春桃吓得一哆嗦。
公主
没事。
我声音很淡。
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三天了。
我穿进这本叫《权倾天下》的狗血小说。
成了里面同名同姓的炮灰公主。
原主顾明昭。
生母卑微早逝。
体弱多病,胆小怯懦。
是皇宫里的透明人。
唯一的作用。
就是在十六岁那年。
被送去和亲。
死在和亲的路上。
成了男主太子稳固权力的垫脚石。
书里关于她。
只有一句话:七公主病逝于和亲途中,帝甚哀之。
哀个屁。
我盯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
味道刺鼻。
记忆里。
这药喝了十年。
越喝身体越差。
春桃小心地端过来。
公主,该用药了。
我没接。
放着吧。
她有点急。
皇后娘娘特意叮嘱的,说您身子弱……
皇后
那个表面贤良。
实则恨不得所有妃嫔儿女都死光的继后
我笑了。
笑得春桃有点发毛。
公主
去,把药倒进窗下那盆牡丹里。
春桃瞪大眼睛。
可是……
去。
我只说了一个字。
眼神很冷。
春桃不敢再问。
抖着手把药倒进花盆。
褐色的药汁渗进土里。
那株开得正盛的牡丹。
肉眼可见地萎蔫下去。
春桃的脸。
瞬间惨白如纸。
我也明白了。
这哪里是补药。
是催命的符。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快。
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少女走进来。
眉眼弯弯。
很甜。
明昭姐姐!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像只欢快的小鸟。
谢清漪。
小说里的女二。
表面天真烂漫。
和七公主是好姐妹。
实则心机深沉。
是皇后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原主到死都以为她是真心。
清漪妹妹来了。
我任由她挽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
姐姐气色还是不好。
她皱着眉。
一脸担忧。
我刚从皇后娘娘那儿过来,娘娘可惦记您了,说新得了上好的血燕,让我带些给您补身子。
她示意身后的宫女。
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血燕
我胃里一阵恶心。
那药里。
八成也掺了好东西。
替我谢过母后。
我淡淡地说。
没碰那盒子。
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
谢清漪笑得毫无心机。
话锋一转。
对了,过几日太子哥哥生辰宴,姐姐去吗
她看似随意地问。
眼神却紧盯着我。
来了。
剧情点。
原主就是在这场宫宴上。
被太子当众羞辱。
说她病弱。
丢了大周皇室的脸面。
心气郁结。
回去就大病一场。
彻底沦为笑柄。
为和亲埋下伏笔。
去。
我吐出一个字。
真的
谢清漪眼睛一亮。
姐姐以前最怕热闹了……
总要出去走走。
我打断她。
看着窗外。
那株蔫掉的牡丹。
老闷着,死的更快。
谢清漪的笑容。
僵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
姐姐说什么呢!您定能长命百岁!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
眼底却没了笑意。
太子生辰。
东宫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
我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
带着春桃。
安静地坐在角落。
尽量降低存在感。
满殿都是衣香鬓影。
欢声笑语。
太子顾承煜。
一身明黄蟒袍。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意气风发。
他是皇后嫡子。
理所当然的未来天子。
书里的男主。
也是踩着我尸骨上位的人。
我低头。
小口抿着清水。
药是停了。
但这身体底子太差。
还是觉得累。
哟,这不是七妹吗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是五公主。
皇后的另一个眼线。
她扭着腰走过来。
声音很大。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病秧子也舍得挪窝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
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春桃紧张地攥紧了我的袖子。
谢清漪站在不远处。
没有过来。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五姐。
我抬眼。
声音不高。
却足够清晰。
我病着,挪不动窝。倒是五姐,身强体健,天天挪窝,辛苦。
挪窝
有人没听懂。
有人反应过来。
噗嗤笑了。
五公主脸色一僵。
随即大怒。
顾明昭!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放下杯子。
五姐最近不是常去御马监,关心那些马匹的‘挪窝’之事吗
御马监。
那是五公主姘头管事的地方。
她脸色瞬间涨红。
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你胡说什么!
她慌了。
周围的眼神变得暧昧。
太子皱起了眉。
显然也知道些风声。
够了!
顾承煜开口。
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他看向我。
眼神冰冷。
像在看一件垃圾。
七妹既然身子不适,就少说话,多休养。
他顿了顿。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免得……丢了皇家体面。
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失态。
看我像原主那样。
羞愤欲绝。
掩面而逃。
我慢慢站起身。
身体还是有些晃。
春桃赶紧扶住。
我推开她。
一步一步。
走到大殿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
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
有鄙夷。
有等着看更大的笑话。
我停在顾承煜面前。
仰头。
看着他。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
太子哥哥教训的是。
我声音很轻。
带着病中的沙哑。
皇家体面,确实重要。
他冷哼一声。
眼底的厌烦更甚。
我话锋一转。
不知挪用江南三十万两赈灾银,修东宫后花园。
算不算丢了皇家体面
嗡!
整个大殿。
彻底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顾承煜脸上的倨傲。
瞬间碎裂。
化为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他厉声呵斥。
但声音里的底气。
明显不足。
是不是胡言乱语。
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
查查工部的账。
查查东宫新修的花园。
自然清楚。
我转身。
不再看他煞白的脸。
对着满殿死寂的宾客。
诸位继续。
本宫病弱,先告退了。
说完。
我扶着春桃。
一步一步。
走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热闹。
背后。
是无数道惊疑、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
还有太子那几乎要喷火的双眼。
以及谢清漪。
那张甜美的脸上。
第一次裂开了缝隙。
露出了冰冷的底色。
东宫的事。
像长了翅膀。
一夜之间传遍朝野。
七公主三个字。
第一次。
不再只和病弱透明挂钩。
而是和三十万两赈灾银绑在了一起。
掀起滔天巨浪。
皇帝震怒。
下令彻查。
结果触目惊心。
工部的账目混乱不堪。
东宫新修的花园。
极尽奢华。
耗费远超规制。
那三十万两。
虽未全进花园。
但大半去向不明。
矛头直指太子。
还有他身后。
管着六宫用度。
协理部分内库的皇后。
朝堂上吵翻了天。
太子党拼命辩解。
说是底下人欺瞒。
太子并不知情。
清流御史则抓住不放。
要求严惩。
皇帝最后高高举起。
轻轻放下。
只罚了太子一年俸禄。
闭门思过三个月。
工部几个倒霉官员顶了缸。
流放的流放。
抄家的抄家。
至于皇后。
一句管教不严。
轻轻揭过。
江南的灾情。
依旧如火。
灾民的哭声。
淹没在京都的权斗里。
我听着春桃打听来的消息。
没什么表情。
这个结果。
意料之中。
皇帝老了。
太子是他唯一的嫡子。
他不会轻易废储。
但有些东西。
已经变了。
比如。
顾承煜在东宫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比如。
皇后召见了谢清漪。
据说谢清漪出来时。
脸色很不好看。
再比如。
我桌上。
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请柬。
地点是城外的寒山寺。
落款只有一个字。
谢。
寒山寺。
后山禅院。
清幽僻静。
我推门进去。
看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的背影。
青色常服。
难掩一身清贵气度。
他转过身。
面容清癯。
眼神锐利如鹰。
当朝右相。
谢玄。
谢清漪的父亲。
也是文官清流的领袖。
七公主。
他微微颔首。
不卑不亢。
谢相。
我在他对面坐下。
中间隔着一方石桌。
一壶清茶。
公主好手段。
谢玄开口。
声音低沉。
听不出喜怒。
搅动风云,却全身而退。
谢相过誉。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
水汽氤氲。
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
几句实话
谢玄眼中精光一闪。
差点动摇国本。
国本
我笑了。
带着淡淡的嘲讽。
谢相是指江南饿殍遍野。
还是指东宫歌舞升平
谢玄沉默。
看着我。
像是在重新评估。
公主想要什么
他直接问。
谢相又想要什么
我反问。
老臣只想要一个清明的朝廷。
一个能真正为社稷着想的储君。
谢玄的声音。
带着文人的傲骨。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一直是坚定的太子党。
支持嫡子。
可太子的所作所为。
让他失望透顶。
储君
我放下茶杯。
位置只有一个。
人,却不一定。
谢玄瞳孔猛地一缩。
死死盯着我。
公主慎言!
慎言
我迎上他锐利的目光。
谢相今日见我。
不就是在找那个‘不一定’吗
他沉默了。
禅房里只有茶水沸腾的声音。
良久。
他缓缓开口。
公主可知,前路艰险
知道。
九死一生
无妨。
公主凭什么
他问得尖锐。
凭我姓顾。
我站起身。
走到窗边。
看着山下隐约的城池。
凭这天下。
是我顾家先祖打下来的。
凭我不想做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更不想无声无息地死。
我要做执棋的人。
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
砸在寂静的禅房里。
谢玄看着我瘦削却挺直的背影。
眼神复杂。
震惊。
审视。
还有一丝……激赏。
谢相。
我转过身。
直视他。
江南的灾民在等米下锅。
户部的粮仓却有鼠患。
太子闭门思过。
这查贪、赈灾的差事。
总要有人去做吧
谢玄捻着胡须。
眼中光芒闪烁。
公主的意思是……
听说谢相门生。
那位新科状元林之远。
刚直不阿。
正任江南道监察御史
我淡淡地说。
谢玄彻底动容。
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
此差事凶险异常。
太子一党必会百般阻挠。
甚至……
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
我打断他。
林之远敢去吗
他敢!
谢玄斩钉截铁。
好。
我点头。
那就让他放开手脚去查。
去赈灾。
粮。
我给他。
谢玄愕然。
公主您……
明日。
我会进宫。
向父皇求一道旨意。
请父皇允我。
开府建牙。
自筹嫁妆。
我看着谢玄。
这嫁妆。
就从京都的‘鼠患’抓起。
谢玄看着眼前病弱却眼神灼灼的少女。
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开府建牙。
那是成年皇子才有的权力。
公主
前所未有!
但……
他猛地意识到。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一个搅动死水的机会。
他站起身。
对着我。
郑重其事地。
一揖到底。
老臣……
替江南万民。
谢过公主!
阳光透过窗棂。
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棋盘。
落子了。
皇帝对我的请求。
惊愕大于愤怒。
昭儿,你可知开府建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我。
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女儿知道。
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声音清晰。
女儿病弱。
恐难远嫁。
亦不愿空耗国库。
故恳请父皇。
允女儿自筹嫁妆。
经营些产业。
一来安身立命。
二来……也为父皇分忧。
我把姿态放得很低。
理由冠冕堂皇。
皇帝沉默了。
他老了。
疑心重。
但更贪图安逸。
太子挪用赈灾银的事。
让他心烦。
他对太子的不满。
已经种下。
一个病弱。
只想自筹嫁妆的女儿。
似乎……构不成威胁
何况。
这要求。
合情合理。
还显得他慈爱。
准了。
良久。
他疲惫地挥挥手。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带着帝王的审视。
你身子弱。
别太操劳。
让皇后拨几个得力的人帮衬你。
我心下了然。
这是要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谢父皇体恤。
我叩首。
女儿定不让父皇忧心。
走出养心殿时。
阳光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
自由了。
第一步。
成了。
开府的消息。
再次震动京都。
七公主府。
设在靠近西市的一处旧宅。
不算豪华。
但位置不错。
皇后体恤。
果然派了人。
管事嬷嬷姓赵。
一脸精明。
带着两个得力的太监。
我照单全收。
谢玄也暗中递了话。
林之远已秘密离京。
直奔江南。
粮饷缺口巨大。
我需要钱。
很多很多钱。
京都西市。
鱼龙混杂。
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我戴着帷帽。
带着春桃。
站在一家门可罗雀的粮店前。
泰丰粮行。
招牌老旧。
一个中年掌柜愁眉苦脸。
打着算盘。
店里空空荡荡。
街对面。
万盛粮行的生意却红火得很。
伙计趾高气扬。
这家泰丰。
是谢玄暗中控制的产业。
如今被万盛打压得快要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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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盛的后台。
正是太子奶娘的儿子。
一个姓钱的粮商。
太子的钱袋子之一。
掌柜的。
我走进泰丰。
声音透过帷帽。
有些闷。
米怎么卖
掌柜抬头。
看我衣着普通。
没什么精神。
这位娘子,精米一斗三十文,糙米二十文。
他报了个极低的价格。
比万盛低了近一半。
这价
春桃忍不住开口。
您不怕亏本吗
掌柜苦笑。
亏本也得卖啊!再卖不出去,这铺子都得关门大吉!
我全要了。
我说。
掌柜吓了一跳。
全……全要
是。
我示意春桃。
春桃拿出一小锭银子。
放在柜台上。
这点不够……
掌柜为难。
这是定钱。
我打断他。
三天后。
我会让人来取货。
有多少。
要多少。
掌柜又惊又疑。
娘子,您可知……
我知道万盛。
我隔着帷帽看向他。
告诉东家。
三天后。
泰丰的招牌。
会重新挂起来。
掌柜看着我。
似懂非懂。
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三天后。
京都府衙。
鸣冤鼓被敲得震天响。
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匠人。
工匠。
小贩。
堵在衙门口。
群情激愤。
万盛粮行黑心!
以次充好!
陈米当新米卖!
发霉的粮食害死人!
为首的老木匠。
捧着一碗发黑发霉的米。
老泪纵横。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我老伴吃了这霉米……
上吐下泻……
眼看就不行了啊!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万盛不是一直吹嘘童叟无欺吗
呸!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卖得比别家贵!
听说后台硬着呢……
后台硬就能草菅人命
府尹被惊动。
焦头烂额。
万盛粮行的钱老板被传唤。
起初还狡辩。
但当衙役带着仵作。
当场验了老木匠带来的一小袋米。
又查了万盛几个仓库。
搜出大量霉变、掺沙的陈粮。
证据确凿。
钱老板面如死灰。
当场被收押。
万盛粮行被查封。
钱老板后台再硬。
也顶不住汹涌的民愤。
和明晃晃的铁证。
尤其这案子。
不知怎么。
一夜之间就闹得满城风雨。
连深宫里的皇帝都听说了。
震怒。
下旨严查。
万盛完了。
泰丰粮行。
在同一天重新开业。
货架上堆满颗粒饱满的新米。
价格公道。
童叟无欺。
门口排起了长队。
赵嬷嬷和那两个太监。
被我派去协助府衙查案。
忙得脚不沾地。
焦头烂额。
根本无暇他顾。
七公主府。
书房。
泰丰粮行的真正东家。
谢玄的心腹管事。
垂手而立。
恭敬无比。
公主神机妙算。
那钱胖子囤积居奇。
仓库里尽是些陈年旧粮。
稍微使点手段。
让他的人把一批霉米掺进要卖给匠作营的粮食里。
再让那老木匠……
一点就炸。
我放下手中的账簿。
泰丰这几日的进项。
流水般涌入。
江南那边呢
林大人已秘密抵达。
管事压低声音。
第一批粮食已运进灾区。
按公主吩咐。
以工代赈。
灾民帮着修河堤。
每日领米粮。
很安稳。
太子那边……
哼。
管事冷笑。
他们正忙着撇清和钱胖子的关系。
狗咬狗呢。
暂时顾不上江南。
很好。
我点头。
银子不够。
再来拿。
泰丰的利润。
优先供江南。
是!
管事躬身。
眼中满是敬佩。
对了。
我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查清楚了吗
宫里给我下药的是谁
管事神色一凛。
回公主。
是皇后娘娘身边一个姓王的嬷嬷。
负责太医院药材采买。
她通过药库的太监。
在您的药里动了手脚。
剂量不大。
但日积月累……
嗯。
我看着掌心苍白的纹路。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个儿子。
管事会意。
在五城兵马司当个小旗。
好。
我收回目光。
声音没什么温度。
让他犯点错。
不大不小的错。
革职查办。
发配边关。
管事心领神会。
属下明白。
杀人。
诛心。
这才公平。
日子过得很快。
也很慢。
表面平静。
暗流汹涌。
七公主府低调地运作着。
借着自筹嫁妆的名头。
泰丰粮行站稳了脚跟。
利润源源不断输往江南。
林之远在江南大刀阔斧。
整顿吏治。
追缴贪墨。
疏通河道。
灾情渐渐平息。
捷报传回京都。
皇帝龙颜大悦。
林之远名声大噪。
连带举荐他的谢玄。
也风光不少。
太子顾承煜。
闭门思过结束。
却如同隐形。
朝堂上。
皇帝对他的态度。
明显冷淡了许多。
皇后那边。
消停了不少。
谢清漪倒是常来公主府。
依旧笑语晏晏。
姐姐真是厉害!
连父皇都夸你呢!
那林状元也是姐姐举荐的
她试探着。
我淡淡应付。
碰巧罢了。
赵嬷嬷安分了许多。
那两个太监。
被我以办事得力为由。
推荐给了内务府。
调走了。
换来几个沉默老实的新人。
权力像藤蔓。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
悄然滋长。
打破平静的。
是一封来自北境的紧急军报。
突厥十万铁骑。
南下叩关。
连破三城。
北境告急!
朝野震动。
皇帝急召众臣议事。
金銮殿上。
吵成一团。
主战。
主和。
争论不休。
太子顾承煜。
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
他慷慨陈词。
力主迎战。
父皇!
蛮夷小邦,敢犯天威!
儿臣请命!
率军亲征!
扬我国威!
他跪在大殿中央。
姿态昂扬。
目光炯炯。
皇帝有些意动。
太子需要挽回声望。
此战若胜……
谢玄出列。
眉头紧锁。
太子殿下赤诚可嘉!
然……
国库空虚!
江南灾情刚过!
粮饷难以为继!
此战……
恐非良机啊!
户部尚书也哭丧着脸。
陛下!库银……不足百万两!
粮草……
也只够半月之用!
如何支撑大军远征
主和派立刻跟上。
陛下!不如先遣使议和……
割让些边城……
岁币……
以图后计!
荒谬!
太子怒斥。
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朝堂上。
又吵成一锅粥。
皇帝疲惫地揉着眉心。
难下决断。
目光扫过群臣。
忽然停在角落。
昭儿
他似乎才想起这个女儿。
你有何看法
一瞬间。
所有目光。
聚焦在我身上。
惊讶。
不解。
轻蔑。
太子更是冷笑。
一个深宫病弱公主。
懂什么军国大事
我出列。
站定。
声音不大。
却清晰。
父皇。
儿臣以为。
战,必战。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我话锋一转。
但太子哥哥。
乃国本。
岂可轻动
太子脸色一僵。
我继续。
儿臣近日常翻阅户部旧档。
发现……
去年北境屯田丰收。
粮仓应存粮百万石。
足够十万大军三月之用。
儿臣已派人快马核查。
三日后。
便有结果。
大殿一片哗然。
户部尚书脸色大变。
不可能!
北境屯田……
去年明明报的是歉收!
太子也厉声道。
顾明昭!你休要胡言!
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儿臣不敢。
我垂眸。
是真是假。
三日后便知。
若真有粮。
军粮之急可解大半。
至于军饷……
我抬眼。
看向脸色铁青的户部尚书。
儿臣听闻。
京都不少世家勋贵。
家中窖藏白银如山。
却年年哭穷。
躲避税赋。
值此国难。
父皇何不……
发内帑,购国债
许以三分利。
一年为期。
由皇家信誉担保。
儿臣愿以身作则。
先购十万两。
死寂。
金銮殿上。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国债
内帑
皇家担保
从未听过!
户部尚书嘴唇哆嗦。
公主……此……此乃……
此乃可行之法!
谢玄洪亮的声音响起。
他出列。
激动得胡子微颤。
陛下!
公主此法!
既可解燃眉之急!
又不加重百姓负担!
利国利民!
老臣!
愿购五万两!
几个清流大臣对视一眼。
也纷纷出列。
臣愿购三万两!
臣购两万!
……
皇帝看着我。
眼神复杂难辨。
震惊。
探究。
还有一丝……欣慰
准奏!
他最终拍板。
北境屯粮一事。
昭儿全权核查!
国债之策……
就按昭儿说的办!
由户部。
即刻拟章程!
退朝!
皇帝起身离去。
背影似乎轻松了些。
太子顾承煜。
死死盯着我。
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
顾明昭。
又是你!
你凭什么!
三日后。
快马急报入京。
北境屯田粮仓。
实存新粮八十余万石!
足够支撑大军!
同时。
第一批国债。
在京都掀起抢购风潮。
勋贵世家。
富商巨贾。
为了三分利。
更为了在皇帝面前露脸。
争相认购。
十万。
二十万。
五十万……
户部库银。
迅速充盈。
皇帝大喜。
下旨褒奖。
七公主顾明昭。
再次成为京都焦点。
这一次。
不再仅仅是厉害。
而是深不可测。
太子彻底失声。
闭门不出。
据说又砸了一屋子东西。
大军开拔在即。
主帅人选。
成了难题。
太子被排除。
朝中能征善战的老将。
要么年迈。
要么各有派系。
皇帝举棋不定。
皇后那边。
动作频频。
听说频繁召见娘家侄儿。
一个叫孙莽的禁军副统领。
意图明显。
想安插自己人掌兵。
深夜。
公主府。
书房烛火通明。
谢玄神色凝重。
公主。
皇后举荐孙莽。
此人志大才疏。
好大喜功。
若由他领兵……
北境危矣!
陛下似乎……
也有些意动。
我站在地图前。
手指划过北境绵长的防线。
谢相以为。
谁可担此重任
谢玄沉吟。
老臣举荐一人。
镇守西陲的靖边侯,沈牧云。
沈牧云
这个名字。
在原书里分量很重。
寒门出身。
战功赫赫。
因不结党营私。
被排挤出权力中心。
远在苦寒西陲。
但。
他是唯一一个。
在太子登基后。
还试图为病逝的七公主讨公道的将军。
结局。
被一杯毒酒赐死。
沈牧云……
我念着这个名字。
可靠吗
绝对可靠!
谢玄斩钉截铁。
此人忠直。
用兵如神。
且……
他压低声音。
与太子一党。
素有旧怨。
好。
我点头。
就是他了。
可是公主……
谢玄有些忧虑。
皇后和兵部那边……
本宫自有办法。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谢相只需联络可靠御史。
明日早朝……
我低声吩咐几句。
谢玄眼睛越睁越大。
最后。
深深吸了口气。
公主……
此计甚险!
但……
值得一试!
他躬身。
老臣……遵命!
翌日。
金銮殿。
皇帝正为选帅头疼。
兵部尚书出列。
陛下!
皇后娘娘举荐孙副统领。
年轻有为……
话未说完。
一个老御史颤巍巍出列。
陛下!
老臣弹劾兵部尚书!
结党营私!
欺君罔上!
满殿皆惊。
兵部尚书大怒。
胡言乱语!
老御史不慌不忙。
尚书大人!
你昨日在府中密会孙莽。
收受其东珠十颗。
赤金一千两。
可有此事
兵部尚书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
谢玄出列。
声音冰冷。
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孙莽为求主帅之位。
四处行贿。
证据确凿!
老臣亦有本奏!
又一个御史出列。
臣弹劾孙莽!
冒领军功!
克扣军饷!
其西市宅邸奢华逾制!
……
一份份奏疏。
如同雪片。
弹劾孙莽。
证据详实。
直指皇后。
皇帝的脸色。
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盯着瘫软在地的兵部尚书。
和面无人色的孙莽。
好。
很好。
朕的兵部。
朕的禁军!
都成了你们敛财的私库!
来人!
将兵部尚书!
孙莽!
革职查办!
打入天牢!
严审!
侍卫如狼似虎。
将两人拖了下去。
殿内死寂。
皇后派系的官员。
噤若寒蝉。
皇帝的目光。
扫过众人。
疲惫又愤怒。
主帅……
还有何人可荐
群臣低头。
无人敢应。
太子更是缩在角落。
唯恐引火烧身。
父皇。
我出列。
声音打破沉寂。
儿臣斗胆举荐一人。
西陲靖边侯,沈牧云。
皇帝皱眉。
沈牧云
此人……
似乎久在西陲
是。
我朗声道。
靖边侯沈牧云。
戍边十年。
大小三十七战。
无一败绩。
西陲蛮族。
闻其名而丧胆。
且为人清正。
不结党。
不营私。
乃国之干城!
今北境危急。
非此等宿将。
不足以力挽狂澜!
恳请父皇!
调沈牧云回京!
挂帅出征!
皇帝沉吟不语。
谢玄立刻出列。
陛下!
老臣附议!
七公主所言极是!
沈牧云确是良将!
几个清流大臣也纷纷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声音渐渐汇聚。
形成一股力量。
皇帝看着站在中央。
瘦弱却脊梁挺直的女儿。
终于点头。
准奏!
八百里加急!
调靖边侯沈牧云!
火速回京!
授镇北大将军!
统兵十万!
驰援北境!
儿臣代北境军民……
谢父皇!
我躬身。
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大局。
又定一角。
一月后。
京都城外。
点将台。
旌旗猎猎。
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黑压压一片。
肃杀之气。
直冲云霄。
皇帝亲自登台。
为大军饯行。
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看着高台上。
那个一身玄甲。
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
沈牧云。
他终于来了。
风尘仆仆。
却难掩一身铁血之气。
轮廓分明。
眼神锐利如刀。
像一头蛰伏的孤狼。
接过虎符时。
他单膝跪地。
甲胄铿锵。
臣,沈牧云!
定不负陛下所托!
不破突厥!
誓不还朝!
声音洪亮。
震耳欲聋。
三军山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气势如虹。
皇帝满意点头。
亲自递上御酒。
沈牧云一饮而尽。
转身。
大步走向点将台下。
动作利落。
翻身上马。
就在他勒转马头。
目光扫过皇帝身后时。
似乎。
不经意地。
在我脸上。
停留了一瞬。
极短。
像错觉。
但我捕捉到了。
那眼神。
沉静。
深邃。
带着一丝探究。
和不易察觉的……
了然。
他知道了什么
我垂下眼帘。
再抬眼时。
那匹黑色的战马。
已载着他。
如一道离弦之箭。
冲向队伍最前方。
十万铁骑。
滚滚向北。
扬起漫天烟尘。
遮天蔽日。
也遮住了背后。
京都上空的。
暗流涌动。
沈牧云走了。
带着北境的希望。
也带走了京都最后的平衡。
皇后彻底撕下了伪装。
七公主府。
开始变得不安全。
一次意外的走水。
烧毁了半个库房。
好在存银和重要账册及时转移。
两个新来的小太监。
被发现溺死在荷花池。
死因不明。
春桃出去采买。
差点被惊马撞飞。
吓得大病一场。
谢清漪来得更勤了。
笑容依旧甜美。
话里话外。
却带着刺。
姐姐最近可得当心。
听说京都不太平呢。
太子哥哥也是……
上次在宫里发了好大脾气。
砸了不少东西……
姐姐知道的。
他最讨厌……
她凑近。
声音压低。
带着恶意。
挡他路的人。
我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
多谢妹妹提醒。
你也小心。
毕竟……
我抬眼。
看着她精心装扮的脸。
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
她笑容僵住。
姐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放下茶杯。
天气转凉了。
妹妹多穿点。
别染了风寒。
她盯着我。
眼神冰冷。
最终。
冷哼一声。
拂袖而去。
背影带着怒意。
皇后。
太子。
还有依附他们的势力。
开始疯狂反扑。
朝堂上。
弹劾我的奏疏。
如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
七公主牝鸡司晨,干预朝政!
开府建牙,结交外臣,其心可诛!
国债之利,盘剥百姓,民怨沸腾!
甚至……
北境军报延误,疑是公主从中作梗!
……
罪名一个比一个大。
一个比一个荒谬。
谢玄等清流据理力争。
但对方攻势太猛。
皇帝的态度。
也变得暧昧不明。
他不再召见我。
偶尔在宫宴上遇见。
目光也复杂难辨。
带着帝王的猜忌。
他在权衡。
在犹豫。
一个曾经病弱无用的女儿。
突然展现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让他不安。
尤其是。
太子虽然无能。
但……
毕竟是太子。
谢玄忧心忡忡。
公主。
情势危急。
皇后一党……
是要置您于死地!
他们买通了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日夜进谗言。
陛下他……
恐怕……
慌什么。
我翻看着北境最新的军报。
沈牧云用兵如神。
连战连捷。
已收复两城。
捷报被我压下。
暂时没呈上去。
他们不是要证据吗
我放下军报。
眼神冰冷。
给他们证据。
更大的证据。
谢玄一愣。
公主的意思是……
备车。
我站起身。
去天牢。
天牢最深处。
阴暗潮湿。
散发着腐朽和绝望的味道。
关押着原兵部尚书和孙莽。
两人早已被拷打得不成人形。
看到我。
兵部尚书浑浊的眼睛里。
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公主!公主救命!
我什么都招!是皇后!是太子!都是他们指使的!
我要见陛下!我要揭发!
孙莽则蜷缩在角落。
眼神空洞。
像条死狗。
我示意狱卒开门。
走到兵部尚书面前。
居高临下。
想活命
他拼命点头。
好。
我拿出一份写好的供状。
和一支笔。
把你刚才说的。
皇后如何指使你。
太子如何挪用军饷修花园。
孙莽如何行贿买官。
江南赈灾银的去向……
一五一十。
写清楚。
画押。
兵部尚书看着供状。
手在抖。
公主……这……这是抄家灭族的罪……
不写
我收回供状。
你现在就灭族。
他浑身一颤。
看着狱卒手里明晃晃的刑具。
最终。
牙一咬。
接过笔。
抖抖索索地写起来。
写完。
摁下手印。
我收起供状。
看向角落的孙莽。
你呢
孙莽抬起头。
眼中死灰一片。
我写了……
你能保我不死
不能。
我回答得很干脆。
但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也让你家人……
少受点罪。
孙莽死死盯着我。
半晌。
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哭。
我写!
两份沾着血泪的供状。
落在我手中。
沉甸甸的。
谢玄看得心惊肉跳。
公主!
有此物!
足以扳倒……
不急。
我小心收好。
火候。
还不到。
我在等。
等北境最终的捷报。
等皇后他们。
最后的疯狂。
机会。
很快来了。
突厥可汗不甘失败。
集结最后精锐。
发动突袭。
目标直指沈牧云中军大营!
战报传回京都。
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中军遇袭,激战正酣。
皇后党羽如获至宝。
在朝堂上大肆渲染。
沈牧云轻敌冒进!
中军被围!危在旦夕!
此战若败!北境不保!
皆是七公主一意孤行!
举荐此等庸才!
祸国殃民!
请陛下!
即刻下旨!
夺沈牧云兵权!
押解回京问罪!
严惩举荐之人!
矛头直指我。
皇帝的脸色。
阴沉得可怕。
看着我的眼神。
充满怀疑和怒火。
顾明昭!
你有何话说!
满朝文武。
鸦雀无声。
谢玄想开口。
被我一个眼神止住。
我出列。
跪在大殿中央。
声音异常平静。
父皇。
儿臣无话可说。
只请父皇。
再等三日。
三日后。
若无捷报。
儿臣……
愿领一切罪责。
以死谢罪!
掷地有声。
金銮殿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皇帝。
好!
皇后派系的官员立刻跳出来。
陛下!
七公主亲口所言!
三日后无捷报!
便以死谢罪!
请陛下恩准!
皇帝看着我决然的眼神。
最终。
冷哼一声。
朕就给你三日!
退朝!
三日。
度日如年。
公主府被禁军团团围住。
名为保护。
实为软禁。
谢清漪得意洋洋地来了。
姐姐。
何苦呢
现在认输。
妹妹还能替你在太子哥哥面前……
求个全尸。
我坐在窗边。
看着外面森严的守卫。
不劳妹妹费心。
还有一天。
妹妹还是想想。
输了的人。
该求谁。
谢清漪脸色一变。
死到临头还嘴硬!
她拂袖而去。
府里人心惶惶。
春桃吓得整夜失眠。
只有我。
异常平静。
在书房。
一遍遍擦拭一把短匕。
匕身冰凉。
映出我冰冷的眼。
如果败了。
这匕首。
就是我的结局。
也绝不会再落入他们手中。
任人摆布。
第三日。
清晨。
天色阴霾。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宫里的太监来了。
趾高气扬。
陛下有旨!
宣七公主!
即刻入宫!
该来的。
终于来了。
我起身。
换上一身素净的宫装。
将短匕藏入袖中。
春桃哭成了泪人。
公主……
别怕。
我拍拍她的手。
等我回来。
走出府门。
禁军让开道路。
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同情。
幸灾乐祸。
冷漠。
我目不斜视。
登上马车。
驶向那座。
决定生死的宫殿。
养心殿。
气氛凝重。
皇帝高坐龙椅。
面沉如水。
皇后坐在下首。
嘴角噙着冷笑。
太子站在一旁。
眼神怨毒。
谢玄等清流大臣。
垂首立在另一边。
面色灰败。
殿内。
死寂无声。
落针可闻。
只有我走进来的脚步声。
清晰。
孤单。
顾明昭。
皇帝的声音。
冰冷刺骨。
三日之期已到。
北境……
可有捷报
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我身上。
像无形的枷锁。
皇后忍不住开口。
陛下!时辰已到!
逆贼沈牧云丧师辱国!
七公主罪责难逃!
请陛下……
即刻下旨!
以正国法!
太子也上前一步。
父皇!此等祸国妖女!
当处以极刑!
以儆效尤!
群情汹汹。
杀意弥漫。
我抬起头。
直视皇帝。
父皇。
午时三刻。
方是三日之期结束。
皇帝眼神一厉。
你想拖延
儿臣不敢。
我微微躬身。
只是……
军情瞬息万变。
或许……
就在此刻。
捷报……
已在路上。
强词夺理!
皇后拍案而起。
陛下!她在拖延时间!
请陛下……
报——!!!
一声凄厉高亢的呼喊。
由远及近。
撕裂了殿内的死寂。
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
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
头盔歪斜。
甲胄破损。
脸上却带着狂喜。
大捷!
北境大捷!
镇北大将军沈牧云!
将计就计!
于黑风谷设伏!
全歼突厥三万铁骑!
阵斩突厥可汗!
突厥王庭!
已遣使求和!
献降表!
称臣纳贡!
北境……
大捷!!!
轰!
整个养心殿。
炸开了锅!
死寂被狂喜取代。
什么!
大捷!
沈牧云斩了突厥可汗!
突厥投降了!
天佑大周!
谢玄等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皇后和太子。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皇帝猛地站起身。
因为激动。
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捷报何在!
快!快呈上来!
传令兵双手高举。
一份染血的军报。
被太监接过。
颤抖着呈到御案前。
皇帝迫不及待地展开。
越看。
脸上的喜色越浓。
最后。
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
好一个沈牧云!
好一个将计就计!
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
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皇后和太子。
最后。
落在我身上。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和前所未有的赞许。
昭儿……
你……
立了大功!
皇后尖叫起来。
不可能!
一定是假的!
沈牧云怎么可能……
皇后!
皇帝厉声打断。
眼神冰冷。
你在质疑军报
还是……
巴不得我大周战败
皇后浑身一抖。
瘫软在椅子上。
太子也面如死灰。
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一个字。
完了。
全完了。
我缓缓从袖中。
抽出那两份供状。
双手高举。
声音清朗。
响彻大殿。
父皇!
北境大捷!
实乃将士用命!
儿臣不敢居功。
然……
儿臣另有要事启奏!
前兵部尚书、孙莽。
自知罪孽深重!
写下血书供状!
揭露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结党营私!
挪用军饷!
贪墨赈灾银!
买卖官爵!
构陷忠良!
桩桩件件!
铁证如山!
请父皇!
明察!
两份染血的供状。
被太监接过。
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只看了一眼。
脸色瞬间由狂喜转为铁青!
继而!
是滔天的震怒!
混账!
畜生!
他抓起供状。
狠狠砸向皇后和太子!
你们……
你们干的好事!
皇后尖叫着。
陛下!这是污蔑!是顾明昭构陷!
太子也跪地哭嚎。
父皇!儿臣冤枉!都是母后……啊!
皇帝一脚踹翻太子。
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他们。
人证物证俱在!
你们……
还想狡辩!
来人!
将皇后!
打入冷宫!
太子……
他死死盯着地上如烂泥般的儿子。
眼中是彻底的失望和冰冷。
废为庶人!
圈禁宗人府!
非死不得出!
皇后党羽!
凡供状所涉者!
一律下狱!
严惩不贷!
禁军如狼似虎。
冲进来拖人。
皇后歇斯底里的尖叫。
太子绝望的哭嚎。
响彻养心殿。
渐渐远去。
最终。
归于死寂。
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和皇帝疲惫的身影。
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踉跄着坐回龙椅。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看着依旧跪在中央。
脊梁挺直的我。
眼中情绪复杂。
悔恨
后怕
庆幸
还有……
深深的疲惫。
昭儿……
他声音沙哑。
你……起来吧。
谢父皇。
我站起身。
今日起……
皇帝闭了闭眼。
再睁开。
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你……
搬到东宫去。
帮朕……
处理些奏折。
东宫!
帮朕处理奏折!
殿内仅剩的几位重臣。
包括谢玄。
都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
又看向我。
这……
这无异于宣告!
储位!
非七公主莫属!
谢玄第一个反应过来。
扑通跪倒。
老泪纵横。
陛下圣明!
七公主才德兼备!
心系社稷!
乃国之砥柱!
臣等……
心服口服!
其余大臣也纷纷跪倒。
臣等心服口服!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声浪如潮。
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皇帝靠在龙椅上。
疲惫地挥挥手。
都……退下吧。
昭儿留下。
众人恭谨退去。
殿内只剩下我和皇帝。
父女二人。
隔着冰冷的御阶。
相顾无言。
良久。
皇帝才开口。
声音苍老。
恨朕吗
儿臣不敢。
是……不敢。
他苦笑。
朕知道。
你吃了很多苦。
是朕……
瞎了眼。
委屈你了。
我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站着。
这江山……
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
交给你。
朕……
放心了。
他闭上眼。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去吧。
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我躬身。
行礼。
退出养心殿。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的孤寂。
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起头。
看着湛蓝的天空。
万里无云。
寒风凛冽。
吹动我的衣袂。
袖中的短匕。
冰冷依旧。
但我知道。
它不会再沾上我的血。
至少。
今天不会。
三个月后。
皇帝驾崩。
崩于养心殿。
遗诏明发天下:
传位于七公主顾明昭。
承继大统。
遗诏一出。
天下震动。
有宗室老王爷不服。
质问:自古岂有女帝乎
我一身素缟。
立于先帝灵前。
只问了一句:
北境谁平的
江南谁救的
国债谁筹的
先帝在时。
是谁在监国
三问。
无人能答。
沈牧云率十万铁骑回京。
甲胄未卸。
血煞之气冲霄。
一言不发。
站在我身后。
黑压压的军队。
沉默地拱卫着皇城。
所有质疑的声音。
瞬间消失。
宗室老王爷。
连夜上了请罪折子。
登基大典。
定在冬至。
这一日。
天色阴沉。
却压不住皇城的热烈。
钟鼓齐鸣。
响彻云霄。
从宫门到太和殿。
长长的御道两侧。
文武百官。
番邦使节。
黑压压跪伏一片。
山呼海啸。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声浪如潮。
连绵不绝。
我穿着玄黑底。
绣十二章纹的帝王衮服。
金线在阴郁天色下。
依旧折射出夺目的光。
冕旒垂下的玉珠。
遮挡了视线。
却挡不住脚下。
那绵延无尽的。
属于我的江山。
我一步一步。
走上太和殿的白玉阶。
脚步沉稳。
身后。
是谢玄、沈牧云等股肱之臣。
前方。
是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九龙金椅。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转身。
落座。
目光扫过阶下。
无数匍匐的头顶。
视线尽头。
宫门之外。
仿佛看到了。
曾经的七公主府。
那株被毒药浇灌的牡丹。
早已枯死。
而新的种子。
在这片土地上。
破土而出。
迎着寒风。
倔强生长。
众卿。
我开口。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广场。
压过了风声。
平身。
百官起身。
肃然而立。
无数道目光。
敬畏的。
复杂的。
期待的。
汇聚一身。
我抬起手。
指向北方。
传旨。
改元。
昭武。
昭。
光明。
武。
止戈。
以武止戈。
以光明。
照这万里河山。
寒风卷过广场。
吹动旌旗猎猎。
吹动我冕旒的玉珠。
叮咚作响。
像一首遥远的序曲。
阶下。
沈牧云甲胄铿锵。
单膝点地。
第一个高呼:
吾皇万岁!
声音雄浑。
直贯九霄。
紧接着。
是谢玄苍老却激昂的声音。
再然后。
是山崩海啸般的回应。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声浪滚滚。
冲散了漫天阴霾。
一缕金色的阳光。
刺破厚重的云层。
恰好。
落在我身上。
衮服上的金线。
骤然亮起。
灼灼生辉。
我端坐于至高之处。
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和身下龙椅的冰冷。
新的时代。
开始了。
这是我的时代。
顾明昭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