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镇国大将军,功高盖主。
老皇帝一道圣旨,让我率三百亲兵,去冲杀十万敌军大营。
我爹跪在地上,亲手为我披甲。
他含泪道:为了家族,你就去死吧。
再次睁眼,我正跪着接那道催命的圣旨。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问我:小将军,接旨吧
我接过圣旨。
反手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我对我爹笑道:爹,他说得对,是该接旨了。
接下这道旨,起兵反了!
1.
那太监的脑袋滚落在地,眼睛还大睁着。
温热的血,溅了我爹沈威满脸。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帅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逆子!
沈威终于反应过来,一声怒吼,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你要让沈家满门抄斩吗
帐外的亲兵听见动静,哗啦啦冲进来,看见这副情景,全都愣在原地。
气氛瞬间绷紧。
我却毫无惧色。
我将那卷染血的圣旨,重重拍在桌上。
爹,你以为我去死了,沈家就能活
我笑得冰冷。
沈威气得浑身发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为臣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
我上前一步,逼近他的剑尖。
那我告诉你,我死后,沈家会被安上哪三大罪名。
其一,通敌叛国,我冲营赴死,会被说成是与敌军里应外合,事败自戕。
其二,克扣军饷,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其三,蛊惑军心,结党营私,尾大不掉。
我每说一条,沈威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平日里最谨慎,最避讳的事情,却被我一语道破。
我没有停下。
大伯沈仲,会因贪墨罪下狱,全家流放三千里,死在路上。
二叔沈平,会被查出与废太子有旧,凌迟处死。
还有姑姑,你最疼爱的妹妹,她的夫家会被满门抄斩,她本人被赐白绫。
爹,这些构陷的细节,你觉得外人会知道吗
沈威持剑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我没理会他的惊恐,转身指向那具无头尸体。
他腰间的暗袋里,还有第二封密旨。
上面写着,命边境监军在我死后,立刻‘坐实’你通敌的证据。
我爹的亲信,副将张伯,迟疑地走上前。
他伸手在太监尸身上摸索,片刻后,果然掏出了一卷用蜡丸封好的密信。
打开一看,张伯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颤抖着将密旨递给我爹。
帐内所有将领都围了过去。
看完密旨,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哗啦一声,沈威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无尽的恐惧,悔恨,还有一丝哀求。
前世,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求我去死的。
我走过去,将他扶起。
我的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爹,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造反。
2.
我爹彻底失了魂,像个木偶一样被我扶到帅位上。
他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我没时间安慰他。
张伯,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将领,立刻来帅帐议事!
是!
很快,十几个核心将领挤满了帅帐。
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沈威,脸上写满了惊疑。
我将那两份圣旨,一份阳谋,一份阴谋,全部公之于众。
诸位,皇帝要我们死,我们是跪着等死,还是站着求生
众将哗然。
大部分人都和我爹一样,被这赤裸裸的杀意惊得手足无措。
一个叫王忠的老将,是我爹的死忠,他站出来,抱拳道:小将军,此事……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大将军一生忠君,不可一朝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王将军,你在京城的妻儿,最近可安好
王忠一愣:小将军何出此言
三日后,你夫人会带着你的一双儿女去庙里上香,回来的路上,会‘误食’有毒的糕点,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清晰地说出了前世发生在他家身上的惨剧。
王忠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救。我环视众人,你们在京中的家眷,哪一个不是攥在皇帝手里的肉票你们以为,沈家倒了,你们能活
一句话,击溃了所有人的侥E虑。
忠君忠君的下场就是家破人亡!
我不再废话,目光转向帐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李虎!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猛地抬头,站了出来。
末将在!
他是我麾下的百夫长,前世,那三百亲兵里,只有他陪我战至最后一刻。
从今天起,你为先锋营主将!
李虎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单膝跪地:愿为小将军效死!
好。
我看向其他人,声音骤然变冷。
我命令,即刻封锁全营!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张伯,你带人,清洗监军和皇帝安插在军中的所有眼线,名单在此。
我将一张纸拍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三十多个名字。
这些人,前世都在我死后,跳出来指证我爹。
张伯拿起名单,手都在抖。
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伪装得极好,有些甚至是他多年的袍泽。
一个不留。我补充道。
是!
血腥的一夜开始了。
我爹坐在帅位上,看着我一道道命令发下去,看着亲兵们手起刀落,将那些眼线一个个拖出去。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陌生,最后化为一丝深深的恐惧。
深夜,帅帐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玦儿,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我正在擦拭刀上的血迹,闻言,头也不抬。
变成了一个能让沈家活下去的人。
我擦完刀,走到他面前,将一份写好的军报放在他面前。
上面写着:镇国大将军沈威,忧愤国事,积劳成疾,于今日卯时,暴毙于军中。
我爹看着那份军报,瞳孔骤缩。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镇国大将军死了。
我,沈玦,是沈家军新的主帅。
3.
京城很快收到了我爹暴毙的军报。
老皇帝龙心大悦。
他假惺惺地追封我爹为忠勇王,又下旨命我承袭父志,戴孝出征,为父报仇。
同时,他又派了心腹御史周康,前来吊唁并监军。
我知道,这是老皇帝的缓兵之计。
他要先稳住我,等京城的刀磨快了,就会毫不犹豫地砍向我们沈家军。
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他动手前,找到一个强大的盟友。
我把李虎叫到帐中。
把那个太监的人头装好。
小将军,要送去哪
对面。我指了指北边,北莽的大营。
李虎大惊:送给他们那不是……
对,去见他们的主帅,呼延烈。
前世,我率三百残兵冲进十万敌军大营,力竭被擒。
最后,是那个叫呼延烈的北莽主帅,敬我是条汉子,给了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我还给了李虎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鸟尽弓藏,唇亡齿寒。
我爹得知我的计划后,冲进我的帅帐,气得浑身发抖。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
与虎谋皮!引狼入室!你会毁了沈家军,毁了所有人!
我看着他,只是冷笑。
爹,你口口声声的‘君’,要杀我们全家。你念念不忘的‘国’,视我们为弃子。
不与虎谋皮,难道等着被你的皇帝凌迟处死吗
我不是在毁了我们,我是在给我们所有人,找一条生路!
我爹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颓然坐倒。
三天后,北莽大营派来了使者。
出乎我意料,来的人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一身火红骑装,身姿矫健,眉眼如鹰的女人。
她叫呼延朵儿,是呼延烈的独生女,人称草原雌鹰。
她带着十几个亲卫,走进我的帅帐,敌意和审视毫不掩饰。
你就是沈玦她开口,声音清亮,带着草原的风沙味。
是我。
我没有废话,直接摊牌。
我要反,需要盟友。我爹死了,沈家军现在我说了算。
呼延朵儿挑眉:凭什么信你说不定这是你们南朝人的诡计。
就凭这个。
我将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这是你们久攻不下的鹰愁关防守图,图上这个位置,每到子时,会有一炷香的换防空隙。
呼延朵儿的瞳孔猛地一缩。
鹰愁关是他们南下的最大障碍,这张图的价值,无可估量。
你的条件呢她声音沉了下来。
很简单。我指着地图上的另一片区域。
我助你们拿下幽云三州,作为你们北莽南下的根基。
你们与我结盟,共同反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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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攻入京城,我们划江而治。
呼延朵朵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虚假。
但我脸上只有平静。
良久,她冷笑一声。
好大的口气。就不怕我们拿了好处,反手就把你卖了
你们不会。我迎上她的目光,因为你们知道,大燕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没有我沈家军在前面顶着,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鸟尽弓藏,唇亡齿寒。
我重复了信上的那句话。
呼延朵儿沉默了。
4.
呼延朵儿带着我的条件回去了。
我知道,呼延烈一定会同意。
因为他别无选择。
几天后,朝廷派来的监军御史周康,带着大批赏赐抵达了军营。
我搭起灵堂,披麻戴孝,在我爹的灵柩前哭得死去活来。
我捶胸顿足,发誓要踏平北莽,为父报仇。
周康看着我这个悲痛欲绝的孝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着我的肩膀,好言安抚,说朝廷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周康前脚刚带着我的效忠信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后脚就脱了孝服,找到了正在军营外等候的呼延朵儿。
该演戏了。我说。
呼延朵儿看着我变脸的速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你这人,真虚伪。
活下去,有时候需要虚伪一点。
第二天,我亲自领兵出击,与呼延朵儿的北莽军在边境线上爆发了一场遭遇战。
我军大败。
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大量的粮草辎重被北莽军缴获。
实际上,那些粮草本就是军中多余的累赘,早就有些霉变,我正好借机送给了新盟友。
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京城。
老皇帝听闻我打了败仗,损兵折将,龙心大悦。
在他看来,没了沈威的沈家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这毛头小子,更是不足为惧。
他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在京中调兵遣将,准备对沈氏在京的余党动手。
而那位带着好消息返回京城的周康御史,却永远也到不了了。
在他返回的必经之路上,李虎带着我的人,和呼延朵儿派出的高手,伪装成马匪,将他和他的一众随从,全部截杀。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石沉大海。
我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我开始大刀阔斧地整编军队,将那些老弱病残和心志不坚者全部剔除。
同时,我也遇到了一个最大的难题——军饷。
造反,是要钱的。
我爹虽然是镇国大将军,但为人清廉,根本没什么积蓄。
深夜,我独自在帐中看着账本发愁。
这时,我爹走了进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冲击,他似乎苍老了十岁,但眼神却不再迷茫。
他看着我桌上的账本,问:钱不够了
我点点头。
他沉默片刻,说:我沈家,对不起将士们。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铺在他面前。
爹,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疑惑地凑过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这是……黑风山的地形图你怎么会有
图上,赫然标记着一处矿脉的所在。
一处,足以支撑十万大军数年开销的秘密金矿。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他准备告老还乡后,留给我的最后保障。
连张伯都不知道。
他看着我,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我收起图纸,笑得神秘。
我知道我们怎么赢。
5.
京城的消息,还是传来了。
老皇帝以勾结外敌,致使边关大败的罪名,将我沈家在京城的所有旁支亲族,一百七十三口,全部打入天牢。
消息是张伯的一个老部下拼死送出来的。
信上说,他们在天牢里,日夜受刑,惨不忍睹。
我爹看着信,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嘶吼着。
反攻!现在就反攻京城!救他们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我造反。
他心中那点对君王的最后幻想,被亲人的鲜血彻底浇灭了。
我掰开他的手,语气冷静。
现在反攻,是送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折磨死吗我爹状若疯狂。
时机未到。
我将他按在椅子上。
京城的事,我来解决。
我写了一封密信。
信不是送给朝中任何一个大臣的。
而是送给一个最不可能的人——三皇子,李琰。
前世,老皇帝死后,太子和二皇子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却让这个一直被打压,看似与世无争的三皇子,登上了皇位。
此人心机深沉,隐忍多年,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我的信,连同另一份大礼,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他的府上。
那份大礼,是太子与父皇的一位宠妃私通的证据。
一封肉麻的情书,一方绣着鸳鸯的贴身丝帕。
这些,都是前世太子倒台时,被翻出来的罪证。
京城,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老皇帝震怒,当场废了太子,将其囚禁宗人府。
皇后一族受到牵连,被连根拔起。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老皇帝被这桩泼天丑闻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顾及我这条远在边境的丧家之犬。
呼延朵儿得知此事后,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她带着几分钦佩,几分好奇。
我以为你只懂打仗,没想到,你玩弄人心的手段,比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还厉害。
没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淡淡道。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与我商议军务时,态度从一个平等的盟友,渐渐带上了一丝下属的意味。
她开始真心视我为可以共谋大事的伙伴。
我爹看着京城传来的乱局,看着太子被废,皇后一族倒台,终于明白了我说的那句我知道怎么赢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了那枚代表着沈家军最高统帅权的帅印。
他将帅印放在我的面前。
从今往后,我只是你帐下的一员老将。
他向我单膝跪地。
任凭主帅差遣。
我扶起他,父子二人,在这一刻,完成了角色的彻底反转。
6.
京城内乱,是我们的绝佳机会。
我与呼延烈约定,正式拿下幽州。
幽州,是插入大燕腹地的一把尖刀。
拿下它,我们就彻底在边境站稳了脚跟,进可攻,退可守。
幽州守将叫陈敬,是老皇帝的死忠亲信,顽固不化。
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我选择用计。
我让手下人,在幽州城内外,大肆散播消息。
听说了吗沈家军已经和北莽人谈好了,要开关迎敌了!
沈玦那小子,为了报仇,要把我们幽州卖给蛮子!
朝廷现在乱成一锅粥,太子都被废了,哪还管我们边关的死活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幽州城内军民人心惶惶。
对朝廷的不满,对守将陈敬的怨言,日益加剧。
这时,我通过三皇子在京城的关系,联系上了幽州副将,吴谦。
吴谦此人,有能力,有野心,却一直被陈敬压着。
我只送了他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谦,反了。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
我爹亲自率领一队精锐,摸到幽州城下。
子时,幽州南门悄然打开。
吴谦亲自带人,接应我爹入城。
城内守军本就军心涣散,主将被副将背叛,几乎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一夜之间,我们兵不血刃,拿下了幽州城。
呼延烈的军队,在第二天兵临城下。
他们名义上占领了幽州,实际上与我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幽州府库,将一半的财富分给城中百姓。
开仓放粮,安抚民心。
幽州百姓,从最初的恐惧,到感激,再到拥护。
民心,迅速被我收拢。
根基已稳。
我以清君侧,诛奸佞,为天下请命为名,正式向天下发布檄文。
天下震动。
京城,老皇帝接到幽州失守的军报,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
他终于意识到,我这条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狼崽子,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他下旨,册封大燕第一名将赵无极为兵马大元帅,统领京畿三十万大军,前来征讨。
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即将来临。
7.
赵无极。
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是真正的一代名将,用兵如神,稳扎稳打,从无败绩。
前世,我爹沈威,在他手下也屡屡吃亏。
与他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把自己关在帅帐里,三天三夜,对着地图,推演着所有可能性。
我爹几次想进来,都被我拒之门外。
第四天,我走出帅帐,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把目光,投向了赵无极的粮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的粮道,就是他的命脉。
我利用前世的记忆,清楚地知道,再过三个月,黄河下游,会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而赵无极的粮草大军,必经黄河下游的一处重要渡口——白马渡。
计划,在我心中成型。
我一面让呼延朵儿,率领她的草原轻骑,化整为零,不断袭扰赵无极的先头部队。
不求杀敌,只为拖延他的行军速度。
另一面,我派李虎,带着最精锐的工兵,伪装成流民,秘密潜往黄河上游的几处险要堤坝。
他们的任务,是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埋下足够多的炸药。
我爹得知我的计划后,脸色惨白。
他冲进我的帐篷,声音都在抖。
沈玦!你疯了吗提前引爆堤坝,那下游数万百姓怎么办他们都会被淹死的!
我看着他,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爹,慈不掌兵。
若不如此,死的,就是我军十万将士,和追随我们的幽州百姓。
为了大局,有些人,必须被牺牲。
我爹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他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悲戚地退了出去。
一个月后,袭扰赵无极的呼延朵儿,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沙盘前推演。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齐三千亲兵,亲自带队前往救援。
当我赶到时,呼延朵儿正被围在一处山谷,一身红衣被血染得更红,身上已有多处伤口。
我率军从敌军背后杀入,如一把尖刀,瞬间撕开了包围圈。
一支冷箭,从暗处射向呼延朵儿的后心。
我飞身扑过去,将她推开。
那支箭,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左肩。
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反手拔出箭矢,鲜血喷涌。
呼延朵儿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盟友。
我忍着痛,将她拉上我的战马,杀出了重围。
那一夜,她亲自为我上药包扎。
帐篷里,灯火摇曳。
她看着我肩膀上狰狞的伤口,轻声说:你这个人,真是个矛盾的疯子。
我笑了笑。
等打赢了这一仗,我带你去草原看星星。
她的脸,红了。
8.
赵无极的大军,被呼延朵儿的袭扰和连绵的秋雨,死死拖在了山道上。
比我预估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月。
而此时,黄河上游,已经蓄积了足够毁灭一切的水量。
时机,到了。
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引爆。
深夜,黄河上游,几处关键的堤坝,在同一时间,被冲天火光和巨响吞没。
被束缚了千百年的巨龙,挣脱了枷锁。
滔天洪水,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游狂奔而去。
白马渡。
赵无极的粮草大营和数万后备军,在睡梦中,被从天而降的洪水彻底吞噬。
三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断粮。
消息传到赵无极的中军大帐,这位一生未尝败绩的名将,当场喷出一口血。
军心大乱。
我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洪水过后,我立刻命人以沈将军在天显灵,降下天罚,惩戒无道昏君的名义,在灾民中大肆散播歌谣。
同时,我派出早已准备好的军队,携带大量粮食,前去救援灾民,收拢流民。
那些绝望的灾民,看到我们打着沈字旗的军队,如同看到了救世主。
他们跪在地上,高呼沈将军显灵。
民心,进一步向我靠拢。
赵无极陷入了绝境。
他被迫下令后撤,但为时已晚。
我与呼延烈、我爹,三路大军,早已形成合围之势,将他那支饿得连刀都快举不动的残军,死死困在了一片泥泞的洼地里。
赵无极派来使者,愿意献出皇帝出征前赐予他的,代表兵权的半块虎符,只求我放他和他手下的残兵一条生路。
我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前世,他就用这一招,骗过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反王,然后反戈一击。
我将计就计,满口答应。
在约定好的受降仪式上。
赵无极带着他手下的几百名将领,来到我的阵前,准备献上虎符。
他脸上带着屈辱,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接过虎符,验明真伪。
然后,我笑了。
赵将军,你的计策不错。
赵无极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举起手,猛地挥下。
万箭齐发!
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瞬间将赵无极和他手下的将领,射成了刺猬。
赵无极死不瞑目。
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9.
朝廷主力被歼,京城门户大开。
整个北方,再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
三皇子李琰,在京中大肆散播皇帝失德,天降神罚,以致大军覆灭的言论。
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我率领十万精锐,兵临城下。
我爹身披重甲,骑着战马,跟在我身侧。
他看着那高大巍峨的京城城墙,看着这片他曾用生命守护的土地,百感交集。
大军还未列阵。
京城的九门之一,德胜门,缓缓打开了。
城门之上,换上了我沈家军的旗帜。
九门提督王政,是我爹当年的旧部。
他早已被我策反。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马当先,率军入城。
百姓们躲在门窗后,惊恐地看着这支如狼似虎的军队。
我没有去皇宫。
我调转马头,直奔天牢。
那座京城最阴暗,最肮脏的所在。
天牢的守卫,早已望风而逃。
我一脚踹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
我命人拿着火把,一间间牢房找过去。
终于,在最深处的水牢里,我找到了他们。
我沈家的亲族。
他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我的姑姑,那个曾经艳冠京城的女子,如今头发枯槁,神情麻木,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早已冰冷的小小身体。
那是她的小儿子。
我爹看到这一幕,虎目含泪,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了。
我走过去,亲手打开了牢门。
我来晚了。
我命李虎,将所有参与过迫害我沈氏亲族的酷吏、宗亲,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来。
我把他们,带到了我幸存的族人面前。
血债,需要血来偿。
天牢之内,惨叫声,响彻了一夜。
10.
我率领一千亲兵,踏入了空旷的太和殿。
巨大的龙柱,冰冷的金砖。
这里,曾是大燕皇权的最高象征。
老皇帝没有逃。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龙袍,孤零零地坐在那高高的王座上。
他看着我,又看看我身后,神情复杂的我爹。
他惨笑一声。
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面。
我一步步走上丹陛,走到他的面前。
我从怀里,掏出那卷早已干涸变黑的圣旨,扔在他的面前。
陛下,我来接旨了。
老皇帝看着那卷圣旨,眼神一阵恍惚。
朕,何错之有他喃喃道,自古君王,皆是如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你的错,在于你不仅多疑,而且无能。
我历数他的罪状。
你猜忌功臣,屠戮忠良,致使边关空虚,百姓遭殃。
你宠信奸佞,穷奢极欲,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你为了你那点可怜的权力,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子民!
这样的君王,人人得而诛之!
老皇帝听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无比凄厉。
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指着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沈玦,你不过是另一个朕!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也会变得和朕一样多疑,一样狠毒!你会杀光所有功臣,杀光所有威胁你的人!
我摇了摇头。
我不会坐上这个位置。
我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扔在他的面前。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里格外刺耳。
给你最后的体面。
老皇帝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看我。
他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匕首。
朕,诅咒你……
诅咒你永世不得安宁!
话音未落,他将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他金色的龙袍。
一个时代,结束了。
11.
三皇子李琰,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他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前来太和殿迎接我。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和对我的感激。
沈将军力挽狂澜,诛杀国贼,功在社稷。本王代表大燕万民,感谢沈将军。
他假惺惺地要下跪,被我伸手拦住。
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以为,当由沈将军登基为帝,开创新朝。
百官纷纷附和,山呼万岁。
李琰见我没有反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又道:若将军无意此位,本王愿暂摄国政,并封将军为摄政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我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我笑了。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方丝帕。
正是前世,证明他与废太子妃私通的那一方。
三皇子,我晃了晃手中的丝帕,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李琰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借我的手,除掉太子。
借我的兵,清扫朝堂。
等我大功告成,再随便找个由头,以‘功高盖主,图谋不轨’的罪名杀了我,你好名正言顺地登基。
李琰,你的算盘,打得真响啊。
我每说一句,李琰的脸色就白一分。
百官哗然,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一直以仁厚示人的三皇子。
李琰还想辩解。
一派胡言!这是污蔑!
我根本不给他机会。
李虎上前一步,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打晕在地。
拿下。
呼延朵儿走到我身边,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自己称帝
我摇了摇头。
我扶持了一个年仅八岁,血脉疏远,但品性纯良的宗室子弟,为新帝。
我与呼延烈,在太和殿,签订了新的盟约。
以长城为界,永不侵犯,互开边市,互通有无。
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和平。
而我,则自请为北境守护,加封北境王,永不入京。
我打破了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循环。
这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
12.
我爹辞去了所有官职,解甲归田。
但他没有回京城,而是留在了我治理的北境。
北境的夕阳,比京城更加壮丽。
我们父子二人,在一处山坡上对酌。
他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和牧归的牛羊,感慨万千。
我这一生,忠君爱国,到头来,却不如你‘反叛’一次,换来的这片清平世界。
我给他满上一杯酒。
爹,你没错,错的是那个位置,那把椅子。
他举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敬这太平。
敬你。
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杯酒里,烟消云散。
呼延朵儿最终也留在了北境。
她脱下了红色的战袍,却依旧英姿飒爽。
她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最亲密的伴侣。
一个晴朗的午后,我找出了那件改变我一生的战袍。
上面,还残留着早已发黑的,那个太监的血迹。
我亲手点燃了它。
火焰升腾,也埋葬了前世那个愚忠愚孝的沈玦。
几年后,北境在我的治理下,日益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大燕,也在那位小皇帝和一众贤臣的辅佐下,国力逐渐恢复。
李虎如今已是我的副将,他有一次喝醉了,问我。
王爷,您手握天下最强的兵马,当年为什么不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我看着远方的万里长城,只是笑了笑。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个冰冷的王座。
我只是想让为了家族,你就去死吧这句话,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父亲的口中。
我是沈玦,一个活了两次的人。
这一次,我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