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的手。”他收起信,装进袖中。
夜里,乾清宫里只有西角门有一盏灯。朱由检坐在灯下,把那卷人名单一点点摊开。手指点过每个名字,像在心里把这张网重画一遍。
“皇上。”王承恩悄声进来,放下温过的茶。
“这些人,不是一朝一夕。”朱由检低声,“这些沟渠,是一寸一寸挖出来的。”
“陛下方才交待的告示已出城张贴,礼部照了真榜样式,户部照了银钱出纳的格式。”
“好。”他又把杀手名录翻过去,看到末尾的一页。那一页只有寥寥几行字:某月某日,武英殿,桂花酒,丙午。再下一行:海错铺,北城斋堂,戊申。
他把纸放下,眼神越发冷,“李若琏。”
“臣在。”门外的影子一动,人已经到了门内。
“明日一早,海错铺收了,北城斋堂封了。里面若有孩子与妇人,先带出来,给饭给水,安了人,再封。”
朱由检把纸推过去,“抓人先抓头脸不见的,再抓四肢干活的。先拿账,然后拿人。”
“领命。”
“再者,”朱由检抬眼,“东厂这几日累,你替段国柱挑二十个手脚快的,给他用。”
“遵。”
他顿了顿,又道:“吏部那边,凡是名单上有名的,不许擅离衙门,不许请假。谁敢病了就请假,先请太医院去看,诊明病,方可走。”
“是。”
“还有,”朱由检看向王承恩,“把南事日录与擒机总录放在朕手边。朕今晚要看。”
“遵旨。”
夜色往外退,朝霞浮起来。城里城外,坊门口全是告示。告示上写清楚银钱入出,写清楚伪榜样式,写清楚新订灯号。人围在告示前,指指点点。
有人皱眉,也有人抿嘴笑。茶肆里又有人唱起小调,声音压得很低:“江南银北上,北上为军装。军装落谁身,落在我儿郎。”
午后,第一批被捕官员在都察院外过牌,木牌上写了罪由:受赇、通敌、泄机密。人群里有人碎叹,有人掉头,有人冷笑。锦衣卫不看他们,只看前头的道路,脚步整齐,呼吸均匀。
“陛下,名单之人已近七成入册,尚余三成或在外,或未归宅。”李若琏入殿回报。
“名册对过了吗。”
“对过。与库房收的账册相互印证,出入无大差。”
“好。”朱由检把一枚朱笔落在批红上,写下两个字:“严核。”
“还有一事。”李若琏顿了顿,“昨夜有一队人试图接应两名供出之人,途经宣武门西侧,疑为杀手组织试探。已截杀两名,余者遁。”
“遁去的,方向。”
“往西北,绕城墙,疑似有人接应。”
“天机子在驱人测路。”朱由检冷冷一笑,“他以为朕只会在殿里看纸。”
他把案上一块木片拿起来,那是工部送来的京畿地脉图的小样。小样上画着城门、巷道、水渠、井脉。他用朱笔在西北角点了一点。
“在这几处放暗哨,不许露面。再在城墙根下埋两处耳房,里面放着水、干粮、药,不许点火,不许出声。人可以熬三天,耳却要听满三天。”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