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石碑旁又刻上几行新名。卢象升站在碑前,他亲手把军者为民,不扰一户,不取一物四行字再描了一遍。描完,他让人摆上三杯清酒,祭阵亡。
军中发出四道檄文,往陈州、汝阳、叶县、鲁山送去,明言十日内开抚台,赈粥,送散。抚台的规矩分五等:首恶斩,骨干系,随从散,良民免,妇孺释。
每处抚台旁边另立一块木牌,清清楚楚告诉商旅哪条道能走、什么时辰可过。沿河各渡口重新系缆,换新缆柱,填平岸坑。
工部的匠人从汝南调来,把马鞍岭那道简易坝改成可开可闭的小闸。匠人立水尺、刻刻度,记清高低,交给地方。这样一来,水能管,路能走,人心也能安。
天雄军去时,留下的不是兵痕,是路与法。
三日后,捷报入京。内阁合班入殿,温体仁捧着军报,首句就简明:河南流寇号称十万,实战破于马鞍岭。
列阵四刻,火器先,骑压后,车步稳,阵斩其首,俘其副,收械若干,降众若干,抚赈若干,民不扰,市不惊。
末尾又有一段细目,列出断路、断水、断粮、一击的四步法,以及火器轮换、车阵错进、骑兵切割的三段式作战记要。
朱由检读罢,把最后那张作战记要单独拈出,眼睛落在火器轮换三息不乱这句话上,指尖点了一下。他看向王承恩,声音不高:“这就是我们要的兵。”
王承恩低声:“天雄新军首次大阵,能行。”
“不只行。”朱由检目光里有了光,“能胜,能稳,能抚。”他提笔,在军报尾写了四个字:王师不辱。
又另写一纸,赐卢象升与诸将,“策勋记功,军中加赏,违纪不赦。河南赈务,随军已开,各布政使配力。工部记马鞍岭水闸之制,推广两河。”
又写给五军都督府:“马鞍岭之战法,刻成《岭南捷法》,合入天雄三法一册,平日操练以此为范。”
捷音一日传遍临安。茶肆里有人慢慢说起那三行车阵,火门发完三息换枪,枪发完三息换刀,刀出时步不乱,步不乱时人不慌。
说到贼首被斩旗,众人默然,最后有人叹息,说这回是不一样了。不是大军压境的虚张,不是地方拼凑的冒险,是有法、有度、有戒的兵。
那夜,开封城外的浅水上落下薄薄一层雾。天雄军的营火不高,营门外挂着三块牌,军纪、军功、军法。
军纪牌上又刻了一行小字:河南首战,军者为民。军功牌下有人站了一会,是个老兵,摸了摸石上的新字,转身回营。
军法牌前站了一队少年兵,教头把若扰民,斩;若取物,斩;若纵火,斩三条念得慢,念完抬头,少年兵齐声应。
第三日,河南各处白榜更新,写河南抚台开、赈米几石、开粜价格、净路时效。榜尾四个字,依然熟悉:不扰市,不扰民。
四方的书院里,有人结束了半年的清谈,第一次拿起兵法讲台上的那本《天雄三法一册》。先生们翻开,指着车阵的图、火门的序、骑兵的角度,讲解起来的时候,不再咳嗽。
学生们在下面听,听到步骑火三合四字时,眼睛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