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身后两人忽然脚尖在石上一点,朝两侧闪,借势就要跳廊柱。
锦衣卫原早设伏,廊柱边两只铁叉一齐抬起,稳稳把两人搁住。许显纯不急不慢,“绑。”
掌柜见势已去,忽然举手,像作揖,又像投降。
“认。”他口风一换,顺滑下去,“诸位要拿的东西,后院柴房第二层柜里,两个大匣、一卷图、一册账。匣里有你们要的字,有你们要的票,有你们要的印。拿了,走吧。别打扰百姓。”
许显纯没动。他看着这张不急不忙的脸,心里有一个名字在暗处浮,又沉。
他抬手,叫人去柴房。果然第二层柜里有两个匣、一卷图、一册账。匣上各有三重锁,一把工部样式的空心钥,一把无边钥,一把弯齿钥。
长喜这边当然没有钥匙,许显纯不费事,直接让人把匣提到场中,放进沙盘里,用铁楔子沿缝轻轻撬。
撬到第三寸时,匣底忽的一弹,弹出一枚极细的簧,簧针冻结在寒气里凝着霜。铁楔子把簧针拍偏,簧恰好插在沙里。
许显纯挑一眉,“好匣。”
账册摊开,灯一照,纸是小松皮纸,纤维顺,墨不晕。第一页上写着总目,下面三列,左列人,中列钱,右列路。
人这一列密密写了几十名,多是假名,旁注小字西门药肆,南纸号,角门膳铺,茶棚。钱写着各处藩货杂料,换成银两,收支明明白白。
路最要紧,写到了水下暗涵,锅后井,染缸底板,还注了此线不可走的红字。
在人下角,有三两个字用小篆刻在红钤里,印口正是一个微小的机字。
“拿下。”许显纯话落,掌柜还没动,左右两人已经把他手臂扣住。
掌柜仍旧笑。“拿吧,我本不想跑。”他抬起头,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极轻的讥,“想跑的那位,早不在了。”
话音甫落,锅炉房下地道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木梆脆响,像是一枚竹叶落在水面上又弹起。那是暗号。
许显纯眼里一沉,背后的人已经探出半身往洞里钻去。洞底湿滑,风越往里越急,像是有人在前头快步行。
前头忽然一阵轻响,像蚱蜢从草里跳出来,跟着啪的一声,墙侧某个机关碰开,面前冒出一股冷烟。
探路的锦衣卫蒙着面,下意识倒退半步。身后的人抓住他衣领往后一提,贴地避过。
烟散半息,前头一声咔,两边墙里同时探出两根短木,像戳出的刺,撞在一起又缩回去。地道又窄一寸。
“放烟,送风。”许显纯低声。火工匠把两只长管插进洞口,一只吹风,一只送烟。烟不是毒,是浓辣的草灰,呛人不伤命。
洞里风一混,前头跑的人就会不稳。
可这一回,地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忽然没了像,像是整个人贴在洞壁上不动,任你烟过去也不出声。
再往里听,一截软软的声,像绳子被刀割了一刀的绵断。这是人用绳索过一个坑,绳断了,落下去了?还是他自己割的,留了一个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