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
东林党的党魁、文坛的领袖、朝堂上清流的旗帜。
天机阁的棋子、弑君阴谋的参与者、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灭口的弃子。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此刻在这个名字上诡异地重合了。
而现在,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终于决定要清理掉这颗已经开始失控,并且随时可能暴露他们的棋子了。
“皇爷!”方正化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压低声音道。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钱谦益这老狐狸,正准备上书弹劾魏公公,搅乱朝局。如今他背后的主子要亲手了结他,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咱们再出去收拾残局,到时人赃并获,岂不是一石二鸟?”
在他们这些常年跟阴谋诡计打交道的人看来,这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借刀杀人,坐收渔利,既能除去政敌,又能捕捉敌踪,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天机阁杀钱谦益,说明钱谦益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方正化和王承恩这才恍然大悟,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
皇上看的,永远比他们这些做奴婢的要远。他们只想着除去眼前的威胁,而皇上想的,却是如何将眼前的威胁,变成挖出更大威胁的工具。
“那皇爷,咱们是派人去保他?”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保他?”朱由检轻笑一声,“为何要保他?他钱谦益自视甚高,总觉得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我们现在就派人去保护他,他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以为我们另有所图,只会让他更加警惕。一条不听话的狗,留着何用?”
朱由检踱回龙案前,手指在冰凉的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所以,我们既不让他死,也不去救他。”
他目光一凝,看向方正化,下达了命令:“从现在起,给你的人传令,把网撒出去。把钱府方圆一里之内,都给朕盯死了。无论是卖馄饨的小贩,还是更夫,甚至是屋顶上的野猫,都不能放过。朕要知道,杀手会从哪里来,怎么来,有几个人,用什么兵器。但记住——”
他加重了语气,“在朕下令之前,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你们的任务,是看,是听,是记。把这出戏的每一个细节,都给朕原原本本地录下来。”
“奴婢明白了!”方正化精神一振,立刻领会了皇帝的意图,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办!把咱们东厂最精锐的探子全都调过去,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钱府!”
“去吧。”朱由检挥了挥手,“记着,此事要办得滴水不漏,绝不能让钱谦益本人,或者天机阁的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奴婢遵旨!”
而此时的钱府,依旧灯火通明。
钱谦益正伏在案头,亲自修改着一份弹劾魏忠贤的奏稿。他字斟句酌,笔锋犀利,恨不得将魏忠贤的所有罪状都钉死在纸上。
他时而皱眉,时而冷笑,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发起的这场政治风暴的谋划之中。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府邸外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几双冰冷的眼睛,正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府邸。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