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肝啊！好端端的大闺女，为了给他们家传宗接代才去的，咋能跟个牲口似的卷个草席就丢呢？”
“得赶紧派人去杨家报丧啊，这事儿要是不料理好，咱们清河村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就是，以后谁家敢把好闺女嫁到我们村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明明是难产而死的丧事，却把他们叫过来贺喜，这荒唐事儿放谁身上都膈应得慌。
江老太太眼看激起了众怒，一时也有点慌乱了，连忙拉住谢老太太，低声商量。
“老姐姐，你可得帮我说说话啊！这事儿我虽然确实是做的不地道，可杨氏那几个兄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若是让他们晓得了，怕是小满丫头卖给你的事儿也得黄！”
她的小孙子的确打小就体弱多病，叫村里的瞎眼算命的给批过了命了，说不妨事，给孩子养个童养媳说不准就好了。小满丫头她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可若是让谢老太太昧着良心帮着江家说话，她也是干不出来的。
“这能是一回事儿？你可别以为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就能随意糊弄了，人活一辈子做事都得凭良心！”
谢老太冷着脸甩开手，径直出了屋子，视线在院落里来回扫视着，最后目光落在了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江元秋身上。
“江元秋，你是杨氏的男人，这报丧的事儿你必须得去！”
“啊？我……我不去！”
江元秋浑身一个哆嗦，他本就害怕杨氏那几个哥哥，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去报丧，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吗？
但此刻已经不是他想不去就不去的事儿了，几个宗族亲戚架着他就往外走，他不去，人家陪着他去。
江老太太看着儿子被人架走了，急得直跺脚！想出门却被几个精壮汉子拦得寸步难行，这村里的名声算是坏透了，最后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撒泼。
“老头子你咋死那么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瞧瞧都被人欺负成啥样了啊？干脆带着我们一起走得了！”
谢老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招数，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江小满乖乖坐在角落里，长睫轻垂，盖住了葡萄似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盖住了她眼中不似七岁小娃能有的复杂思绪。
上辈子，娘亲难产死后，爹爹把她裹进草席随便丢后山埋了，连个墓碑都没有，等几个舅舅发现了前来讨要说法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娘亲重男轻女得很，就算是女儿里，也更偏心江玉儿些，对她并不算好。
可到底是她的亲娘，这一世她也算是给了个交代，至少能让她最后体面的离开。
江玉儿拧眉看着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江老太，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乡里乡亲，心里顿时堵得慌。
“姐姐，你是诚心跟咱家过不去吗？”
江小满抿了抿唇，眨着大眼睛满脸无辜，
“玉儿，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做错啥了吗？”
江玉儿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按照她的预想，江小满这个贱坯子应该乖乖跟着谢老太太离开。
等天灾人祸一来，手握空间跟着家人逃荒去南方的就是她了。只要一直留在江家，日后等家里崛起了，还怕没有绫罗绸缎前呼后拥的好日子？
可这事一出，天知道以后会怎样？
那几个舅舅都是护短不要命的性子，要是冲动之下有什么事儿，影响到以后可怎么办？
越想越心慌……江玉儿有些怨恨的看向床上的杨氏，这女人死都死了！还不让他们江家好过！
江玉儿脸上流露出来的这些神情，尽数被江小满看在眼里。
娘，你在天之灵也能看到吗？
这就是你偏心的好妹妹，娇养成如今这永不知满足的性子，连你死了，她都毫无半分孝悌之义。
……
夜色渐浓，没过多久江家门口就响起喧闹声，三个浓眉壮汉带着自家媳妇，手里握着棍棒钉耙，气势汹汹就冲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江元秋，此时他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被褪去了，背后背着一捆荆棘，一瘸一拐被人推搡着进了院子，嘴里还吐着血沫子，显然被打的不轻。
看见舅舅们来了，江小满眼底才闪过一丝喜色。
“我的儿啊！”
看见小儿子的惨状，江老太急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天杀的泼才！这么对元秋，你们不得好死！我家大郎可是个秀才老爷，你们等他回来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杨大郎气的胸口一阵起伏，身后杨二郎和杨三郎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敢这么对我小妹，别说是秀才了，就是你儿子是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
杏花村距离清河村不远，就这点距离，亲妹子难产而死还差点被人随意掩埋了，外甥女也要被江家给卖了，这不是狠狠地在抽他们杨家的脸吗？
想着，杨二郎直接一脚踢倒了江元秋。
“跪下！对着我妹屋里磕头！她不原谅你你不准起！”
一个死人还如何原谅啊！？这是要他的命吗？
江元秋被揍的有苦不能言，他只能爬起来跪在院子里朝着杨氏的屋子一个劲磕头，弯腰间，荆棘刺破了他的后背，远远看着跟个血人似的。
“伤天害理啊，老婆子我今天跟你们拼了！”
江老太气得抡起棍子就想往杨家几个兄弟面门打，可惜小满舅妈也不是吃素的，二话不说上前抓着江老太的胳膊，就是几耳光上去，直接把那泼老太太的牙都给扇飞了。
“你这泼皮老太太，还好意思说伤天害理呢？男人们不好揍你，我来吧。”
眼前窝囊渣爹哐哐磕头，恶毒奶奶哇哇直叫，看得江小满嘴角微微一勾。
好家伙，怎么就那么解气呢？
“我们几兄弟今天过来没别的事，就是要给我那可怜的妹子讨个说法！”
见教训的差不多了，杨大郎冲着媳妇儿使了个眼色，等到她停手了，他才继续道：
“也请各位清河村的叔伯婶娘做个见证，我杨家不是蛮横无理的，但遇事也绝不会忍气吞声！我们要求的不多，
第一，我妹子是为江家产子才死的，江家得让她风光大葬！
第二，不管江家跟谁做了交易，我杨家的外甥女绝不能买卖！若能做到，那我们杨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