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完消息，秦枫将手机倒扣在餐桌上，屏幕暗下。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两个少女带来的，无论是甜蜜的烦恼，还是隐约的悸动，此刻都随着那条言简意赅的回复，被他彻底隔绝在了心门之外。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餐桌。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斜斜地洒了进来，给餐桌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白瓷碗里，是熬得软糯粘稠的米粥，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盘子里，是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蛋白嫩滑，蛋黄还带着一丝诱人的溏心。
旁边的小碟里，还放着几样爽口的腌菜。
简单，却又无比温馨。
秦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娇小身影上。
阿瞳。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动作斯文秀气，像一只正在进食的猫咪。
许是察觉到了秦枫的注视，她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盘煎蛋往秦枫的方向推了推。
秦枫笑了笑，夹起一个荷包蛋。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向下一瞥。
然后，他微微一怔。
他这才发现，阿瞳坐的椅子，是普通成年人的尺寸。
而她，实在是太娇小了。
哪怕她已经很努力地将小屁股往凳子最边缘的位置挪，双腿垂下，那双穿着白色棉袜的小脚丫，依旧离地面还有一小段距离。
就这样，一晃一晃的，悬在半空中。
随着她喝粥的动作，轻轻地，来回摆动着。
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可爱得有些犯规。
这副娇小的身躯……
可能是战斗损伤带来的影响么。
也可能她那特殊的守护类职业，付出的某种代价。
职业效果反噬。
秦枫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问题不大。
眼下自己是五十多级，只要达到八十多级，就能给她‘按’回来了。
在自己这神器的按摩效果之下，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清脆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场。
秦枫刚要起身。
“我来。”
坐在对面的阿瞳，却比他的动作更快。
只见她小小的身子，从椅子上轻盈地一跃而下。
那双悬在半空的小脚，稳稳地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敏捷得不可思议。
她就像一只最警觉的狸猫，迈着无声的步伐，迅速走到了门口。
咔哒。
房门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道高挑飒爽的身影。
武淮烟。
今天的她，没有穿那身代表着御天卫身份的黑色紧身战斗服。
而是一身极为简单的休闲装。
一件纯白色的修身t恤，勾勒出那堪称惊心动魄的上围曲线。
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她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将她那完美的腰臀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如此简单的穿着，依旧无法遮掩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和那火辣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爆炸性身材。
“早上好啊。”
武淮烟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仿佛回自己家一样，径直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餐桌前的秦枫身上。
以及，秦枫面前那盘，还剩下最后一个的，金灿灿的荷包蛋。
她眼睛一亮。
下一秒，她已经毫不客气地，在秦枫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然后，在秦枫错愕的目光中。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将秦枫面前的那个餐盘，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拿起筷子，夹起最后一个荷包蛋，塞进了嘴里。
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秦枫：“……”
阿瞳：“……”
整个餐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秦枫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小姨，您这也太自然了点吧？”
“唔？”
武淮烟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那双漂亮的凤眼，笑吟吟地弯成了月牙。
“咱们俩个谁跟谁啊。”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姿态优雅，却说着最霸道的话。
“都是自己人了，不是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秦枫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武伸出手指，朝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点了点。
“喏。”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秦枫这才注意到，在武淮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蜷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褐色药剂师长袍，款式老旧，却很干净。
一头长发，因为常年接触各种药剂的侵蚀，显得有些枯黄毛躁，随意地披在肩上。
她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草药味。
还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屋子的中央，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头埋得低低的，仿佛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像一只受了惊，随时准备逃跑的小鹿。
【姓名】：方楠
【等级】：47级
【职业】：药剂师（a级）
【当前问题】：药石之毒……
秦枫的【真视之眼】下，她的所有信息，一览无余。
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武淮烟看着方楠那副怯懦的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她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介绍道：
“方楠，玫瑰公会的中级制药师。”
“也算是咱们南阳市，曾经最耀眼的天才之一了。”
“哦？”秦枫配合地露出了一丝好奇。“曾经？”
“没错，曾经。”
武淮烟端起秦枫面前的粥碗，很自然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
“这丫头，在药剂学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当年她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整个公会，最有潜力的药剂师了，甚至被誉为‘药剂皇后’的接班人。”
“为了攻克一种能够净化高阶魔物体内‘狂暴因子’的药剂，她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整整三年。”
“不眠不休，以药为食。”
“最后，药剂是成功了，她也因此一举成名，被职业者协会授予了‘金穗奖章’。”
武淮烟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但秦枫却能从中，听出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
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
“代价就是，”武淮烟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她把自己，给炼废了。”
“上百种高烈度的药性残渣，在她体内盘根错节，形成了无解的‘药石之毒’。”
“堵塞经脉，侵蚀精神海，摧毁她的职业根基。”
“从那以后，别说研究新药剂了，就连调配最基础的治疗药水，她的成功率，都不到百分之十。”
“天才，就此陨落。”
“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不好受吧？”
武淮烟的目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方楠。
方楠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开始泛白。
头，埋得更低了。
仿佛要将整张脸，都藏进衣袍的阴影里。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阿瞳默默地，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新的白粥，和一双干净的碗筷，轻轻地，放在了秦枫的面前。
秦枫对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了方楠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被“药石之毒”折磨了整整三年，几乎被摧毁了所有希望和骄傲的女人。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能感受到她灵魂深处，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绝望。
“抬起头来。”
秦枫的声音，很轻，很柔。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方楠的身体，僵住了。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一张苍白憔悴，却依旧能看出精致轮廓的脸，出现在秦枫的面前。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很长。
只是那双本该像星辰一样璀璨的眸子里，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暗。
如同燃尽的灰烬。
里面，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