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在颠簸的山路上。江书令悠悠转醒,脑后传来阵阵刺痛。
几小时前,她毫无防备地喝下养母孟芳递来的水,随即头晕目眩、四肢瘫软,醒来后便被绑上了这辆不知通往何处的车。江书令小幅度地挣扎,左右两边的养父江明远和妹妹江轻语瞬间警惕地看着她,只好放弃挣扎。
“书令”,孟芳神色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不已,“妈妈最后求你一次,帮帮你妹妹。”
江书令听到“最后一次”时微微一愣,感受到手腕处汩汩涌动的灵力,波澜不惊道,“帮什么?”
江明远假笑着清了清嗓子,看着妻子藏不住事的样子有些不满。
“是你妈妈太舍不得你了,明明是好事,弄成这个样子。这不是……那个赫连珏年纪到了,家里想找个人嫁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点名要了江家的女儿……”
江书令圆圆的杏眼微微瞪大,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讶,要不是嘴角那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还真让人觉得她刚知情。
“可是,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江书令将脸扭向江轻语,眼里森然的冷意仿佛毒蛇一般顺着江轻语的脊背缓缓爬上头顶,江轻语牙齿轻颤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明远见状,眼神满是阴毒,“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乖乖听话吧,反正你现在那儿也去不了。”
江书令心中一沉。
正如江明远所说,她得玄门契机获得灵力,但是也被玄门的“因果”所累,江家曾在13年前救过她的命,在江家人主动切断与她的联系之前,她不能用灵力违抗江家人的任何命令,哪怕只是倒杯水这点儿小事。
江书令想到这13年来的种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努力压着嗓子里的哽咽道,
“你们知道那赫连珏突发怪病,不仅双腿残废、容貌尽毁,性格更是暴戾阴鸷,接近他的人非死即伤……你们,就眼看着我去死?”
江明远闭了闭眼睛,喉咙滚动两下,盖住最后一丝不忍,“没办法,小语年纪比你小,何况……你不是会那种什么,法术,不会有事的!”
江书令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蛊惑问向江明远道,
“爸爸,我想听你亲口说这是最后一次求我,我也好死心替妹妹嫁人。”
江明远何等狡猾,他早就察觉到,江书令身上有非同寻常的能力,尤其是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谈生意之前,他都会习惯性地问江书令对方的底价,哪怕江书令紧紧抿着嘴巴不吭声,她的手也会不自觉写出来。
江家能在短短7年不到的时间里挤上京市去商业圈子里,多亏了江书令。所以他怎么轻易说出“最后一次”呢?
江书令看着江明远算计的眼神晦暗不明,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已经被发现,她看向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想要摆脱江家这个虎穴,前面就算是龙潭她也得试试!可越往山上走江书令越感觉不对。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讲究风水,阳宅明堂聚水,格局方正方能生生不息。可赫连家的住宅,明显被人改造过,东北方多处一个房间,周边高木林立,颇有藏匿之势。
气泄形破,藏龙于林。
此地是大凶!
赫连珏不是赫连老爷子的亲孙子吗?
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正常人住进去没一个月都会神志不清,进而发疯,何况是一个刚发病的残疾人?
下车之前,江明远解开绳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威胁道,"进去以后不许乱说,否则就算你出来我也会弄死你。"
江书令顺从地垂下头,乖巧好拿捏的样子让江明远很是受用。
江家一行人跟随管家走进别墅大厅,江书令一刻未停地被带去二楼拐角的房间。
江书令站在门口,门自动般擦着她的鼻尖打开,后背一股力量将她猝不及防地推了进去。
冷,
这是江书令踏进房的第一感觉,不是酷暑里空调房中舒适的清凉,像冰窖里那种刺骨的寒冷。
有阴气。
浓重的药香里,光线昏暗得难以视物,但是江书令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虚靠在轮椅上,修身的西装却好像壳子一样笼罩在他瘦弱的身躯,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脸上带着一张冰冷的银色面具,长长的刘海随意挡在眼睛上,被他盯着,除了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外分辨不出其他。
“江轻语?”赫连珏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病未愈的虚弱,却怪异地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书令没回答,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顺着赫连珏脸上的面具滑到他搭在轮椅扶手上那指节分明的手,最后到被毯子盖住的腿。
阴气是从赫连珏身上发出的,这一路山路上来,江书令心中了然,
赫连珏根本不是生病,是中邪!邪气入体后侵蚀生机,更要命的是赫连珏还中了情人煞,只要与女子欢好便会五脏俱裂,死得悄无声息。
“呵”见她沉默,赫连珏发出一丝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浓浓的嘲讽,“江家倒也舍得。”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邪气的酸臭味直直地往江书令鼻孔里钻。赫连珏忽然抬手,猛地掀开脸上的面具。
“那你就看看清楚,你这辈子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面具下的脸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怖,脓疮溃烂,布满诡异的纹路,像是有活物般在皮肤下涌动,从脖颈到下颚纵横交错,甚至有一小部分爬上了脸颊,狰狞又恐怖。
任何一个普通女孩见到这种景象只怕是吓得尖叫昏厥。一旁垂手侍立的管家和佣人早已脸色发白,拼命低着头不敢去看。
可江书令只是在他摘下面具那一瞬瞳孔微缩,身体却坐的笔直,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不仅如此,她还微微向前探身,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赫连珏被她突然的靠近心中慌乱了一秒,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厌恶,只有了然和……惋惜。
这女孩在同情自己。
赫连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底升出一丝罕见的诧异和警惕。
“你不怕?”
江书令终于开口,声音如同风中的清铃摇动,清脆动听,瞬间驱散了房间中的阴霾,“怕你?”少女摇摇头,高高的马尾顺着她的动作划过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可我更感兴趣是谁用这么阴毒的邪术害你。”
她顿了顿,迎上男人骤然锐利的目光,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上挑的尾音,勾人心弦的蛊惑着,
“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助我脱离江家,我帮你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