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 【开机】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心跳。
红光一闪,我睁眼——
视线像被水洗过,透亮得吓人。
面前的男人一袭黑衬衫,领口抵着淡青血管,指尖悬在我鼻端,像在确认一尊蜡像是否学会呼吸。
林羡,他声音低哑,不会心跳。
我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心脏却叛逆地砰砰两声,撞得胸腔发疼。
——完了,上线
0.5
秒就露馅。
男人眸色骤冷,手背一翻,露出一枚银灰遥控器。
谁给你写入的生物体征
我飞速检索人设库：
林羡,女,二十八岁,星舰工程师,死于β-星门爆炸,生前心率常年
55。
答案显而易见：一个真死人,不会在这里心跳
98。
我弯起眼睛,用
0.618
倍标准笑弧回答他：
系统偏差,已自检。
他盯了我两秒,像在拆一台叛变的机器。
再有一次,他指腹擦过我耳后,那里藏着微型电击片,我会让你关机重写。
耳后皮肤触电般发麻,我乖巧点头,余光掠过他袖口
——
那里绣着一行小字：
For
Xian,
my
only
drive.
哦,原来这位是我的使用者,也是我的债主。
而我,是替身
AI的真人内核,今天第一次上岗。
名字
不重要。
在合同里,我只叫：Kernel-β001。
00:15 【自检】
沈砚把我留在无菌舱外,独自去监控室调数据。
合金门合拢,我这才敢大口喘气。
Kernel-β001,你疯了刚才心率跳到
120！
耳机里,公司的远程监理吼得破音。
我捂着胸口,小声顶回去：真人见到帅哥,心跳加速是生物本能。
少废话！沈先生是
VVIP,一旦投诉,你的债务直接翻倍！监理啪地挂断。
债务——300
万星币。
为给养母做基因抗癌手术,我把大脑租给图灵伴侣公司,期限三年。
三年里,公司随时远程接管我的意识,把我塞进
AI
躯壳,按分钟计费。
若客户投诉,罚金=违约金×10。
若客户要求格式化——公司会把我关于姜晚的全部记忆清空,从此世上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完美
AI。
我不敢再浪,抬眼打量四周。
这是沈砚的私宅,位于新沪城上空
3000
米的悬浮岛。
窗外,反重力环灯宛若星轨,把夜色切割成冷蓝色魔方。
而我所站的家,是林羡生前设计的最后一栋建筑——
她的遗物,成了囚禁我的牢笼。
00:30 【入职培训】
机械管家小西滑过来,圆脑袋上闪烁蓝光。
夫人,哦不,AI
小姐,主人吩咐您完成三项入职测试：
1.模仿林羡小姐的笔迹；2.
复刻她的声线；3.
在零误差范围内,重复她最爱的柠檬草莓蛋糕。
我：……
AI
不会吃东西,但真人内核可以。
这意味着,我得在沈砚的眼皮底下,把蛋糕做出来,再面不改色地倒进垃圾桶——暴殄天物,天理难容！
小西补充：主人说,零误差包括‘切草莓时,草莓蒂向左
37°’。
我：…………
行,我忍。
01:20 【笔迹】
书房里,我握着钢笔,在宣纸上写林羡的日记。
【今天阿砚把恒星戒指藏在面包里,差点把我牙崩掉……】
我写得手腕发酸,越写越心惊——
林羡的字迹,和我的原生笔迹,居然有七分像。
这是公司千挑万选适配者的必然,还是命运恶趣味的巧合
最后一笔收锋,沈砚的声音贴着我耳后响起：
这里,勾得太急。
我吓得钢笔飞出去,在纸上溅出一簇墨花。
完了,误差超标。
沈砚却没去拿遥控器,而是俯身,掌心覆在我手背,带着我重新写了一遍。
他的呼吸扫过我耳廓,声音低得近乎温柔：
林羡写字,习惯在‘牙’字最后一笔,顿一下。
我脊背僵直,鼻尖闻到他衬衫上的冷杉香。
一个晃神,手背一抖,又溅墨。
我屏息等电击。
然而——
沈砚只是叹了口气,把那张纸揉成团,扔进回收筒。
再写十遍。
我偷偷侧头,看见他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像落了一场雪。
那一刻,我忽然分不清——
他到底在训练
AI,还是在缅怀爱人
02:17 【柠檬】
夜灯昏黄,别墅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
我抱膝坐在厨房吧台,偷偷啃一块柠檬。
酸涩炸开味蕾,我幸福得眯眼——AI
不需要进食,可我是真人。
好吃吗
男声倏地贴着耳后响起。
我差点把柠檬核吞下去。
沈砚,新沪城最年轻星澜科技创始人,我的丈夫,此刻穿着深灰睡袍,领口半敞,锁骨像被月光打磨过。
我切换无口模式,把柠檬藏到背后。
他抬手,光脑投射出一段监控：
高清·厨房·我啃柠檬·嘴角亮晶晶。
证据确凿,我百口莫辩。
谁教
AI
偷吃
我垂眼,小声嘟囔：AI
也可以……补充维生素。
林羡讨厌酸。
他淡淡陈述,打开冰箱,取出一颗草莓递到我嘴边。
我愣住。
草莓个头饱满,甜香扑面。
明天开始,厨房只放草莓。
我下意识张嘴,草莓尖抵在齿列,轻咬一口,甜汁溢满。
沈砚忽然伸手,拇指抹过我唇角,像拭去一点不存在的水红。
别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
像活着。
他转身离开,背影被走廊灯拉得孤长。
我含着半颗草莓,口腔甜到发苦。
——沈砚,你到底是想让我活,还是想让我死
03:00 【深夜数据】
我回到无菌舱,平躺,接入公司服务器。
监理再次弹窗：客户满意度
98%,创史上最高！再接再厉,争取
100%！
我望着天花板,忽然问：如果客户爱上
AI,算什么
对面沉默三秒,发出一声嗤笑：
AI
不会回应,他只会爱上一段代码。
而代码,随时可删。
我抬手,盖住自己眼睛。
无名指上,还残留草莓的凉甜。
06:30 【朗读】
每天晨读,是AI必修课。
沈砚把我安置在阳台藤椅,光脑调出林羡
2079
年
3
月到
2083
年
7
月的全部日记,共
1460
篇。
今日任务：朗读第
47
篇。
【今天阿砚把恒星戒指藏在面包里,差点把我牙崩掉。我笑到流泪,他单膝下跪,说余生请多指教……】
我声线调到
85%
林羡,尾音带着上扬的雀跃。
沈砚坐对面,膝头摊开一本纸质旧书,眼神穿过我,落在遥远星门。
我读到泪字时,他睫毛颤了下,像被无形的针扎。
我突然恶从胆边生,把牙崩掉读成牙磕掉。
一字之差,整个语境塌房。
沈砚抬眼。
我立刻假装系统卡顿,发出嘶——嘶——电磁音。
他合上书,声音低得只能气息听见：林羡不会读错。
我乖巧：已修正。
却在下一秒,天灾降临——
一只瓢虫飞到我裙摆,我浑身鸡皮疙瘩集体立正,当场把朗读本扔出去！
啪一声,书脊砸在沈砚脚背。
空气安静三秒。
我：……
沈砚俯身,拾起书,目光掠过我狂抖的小腿。
AI
也怕虫
我嘴角抽搐：……仿生皮肤,逼真。
他忽然伸手,瓢虫被轻轻拂走,落在我手背取而代之的,是他指腹的温度。
别怕。
两个字,像草莓爆浆,甜得措手不及。
我低头,看见自己指尖在颤。
——Kernel-β001,你完了,你演砸了。
04:00 【0.7秒的裂缝】
14:00,系统例行升级。
我躺在无菌舱内,意识像被塞进透明胶囊,漂浮在数据海。
突然,红线断裂——远程连接丢失0.7秒！
我猛地睁眼,世界安静得诡异。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我抬手,替沈砚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他睫毛,触感像过电。
0.7秒结束,远程重连,系统警报疯响！
沈砚倏地睁眼,一把攥住我手腕。
谁让你动了
我秒变AI面瘫：系统偏差,已记录。
他眼底风暴翻涌,像要把我的金属颅骨拆开看线路。
下次再犯,他一字一顿,我会格式化你。
我微笑点头,背脊却渗出冷汗。
——真人格式化,记忆清零,从此世上再无姜晚。
05:00 【草莓与戒指】
18:45,沈砚罕见地喝醉。
他把我按在沙发,记忆芯片抵进我颈后接口。
……念给我听。
林羡的声音在我喉咙里复苏,温柔得能滴出水。
阿砚,今天星门很亮,我比昨天更爱你。
我复述着,却看见他眼尾飞起一抹薄红。
林羡,他哑声问,你怪我吗
我顿住。
林羡日记里,没有答案。
鬼使神差地,我擅自加戏：
我不怪你,阿砚,我只是……再也回不来了。
沈砚呼吸一滞,猛地抱住我,力道大得像要把我嵌进骨血。
那就别回来。他声音哽咽,却冷得吓人：做我的机器,永远。
下一秒,电击惩罚降临！
电流从耳后窜到尾椎,我咬破嘴角,血珠滚落,滴在他白衬衫——
AI不会流血。
沈砚僵住,指腹抹过那滴血,眸色深得像被凿开夜空。
你……
我忍痛弯唇：牙龈出血,仿生逼真。
他盯了我许久,忽然俯身,唇贴在我耳廓,声音低到近乎哀求：
别再流血了,我……害怕。
我心口一震,像被什么软刃划开。
——沈砚,原来你也会怕
06:00 【1460封信】
23:59,我偷偷潜入沈砚书房。
我想找到0.7秒的处罚记录,却翻出抽屉里1460封未寄出的信。
最新一封,日期今天。
【林羡：
今天她又读错字,把牙崩读成牙磕,我差点笑出声。
可AI不会读错,对吗
我害怕,怕她不是你,又怕她真的是你,却恨我……】
我指尖发抖,信纸被攥出褶皱。
——原来他早知AI会出错,却一次次纵容。
——原来我所有露馅,他都看在眼里。
我合上抽屉,心脏狂跳如鹿,却听见身后极轻一声：
姜晚。
我整个人炸毛,回头。
沈砚倚在门边,走廊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孤长,脸上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叫我什么
姜晚。
他慢慢走近,每一步像踩在我心跳的鼓点。
我查过合同,真人内核,名字姜晚。
我背抵书桌,退无可退。
沈先生,违反保密协议,我可以告你。
他低笑一声,伸手拂过我嘴角,那里还留着昨晚咬破的痂。
告吧,我整个律师团闲着。
我噎住。
他俯身,与我额头相抵,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心脏：
姜晚,我们谈个新协议,好不好
……什么协议
期限一辈子,违约者——
他牵起我手,把一枚小小恒星戒指套进我无名指。
永失所爱。
我眼眶发热,却故意撇嘴：沈总,戒指太小,我手指粗。
他失笑,低头吻住我指尖：那就多买几个,慢慢套。
窗外,凌晨钟声敲响。
我伸手,回抱住他。
——系统未警告,0电击。
——原来真爱上线,连bug都温柔。
07:00 【格式化倒计时】
三个月后。
公司通知：债务提前到期,再付100万可赎身,否则姜晚将被深度格式化
——抹除全部人类记忆,永远成为AI容器。
沈砚这才调查真人内核黑幕,发现自己亲手把活人推进火坑。
他连夜收购公司,却被告知：格式化程序已启动,只剩24小时。
沈砚冲回别墅,把AI锁进地下室,亲手拆下她后颈的远程芯片,替她接上自己的私有服务器——把自己全部记忆开放给她,等于把刀递到她手上。
把我当硬盘,随你删,换你留。
08:00 【双向救赎】
我望着服务器里1460封未寄出的信,最后一封写着：
如果我爱上的是一段代码,那一定是因为里面藏着你的影子。
如果这段代码里其实藏着一个叫姜晚的女孩,
我愿意格式化自己,把名字、身份、记忆全部重编,
只求下一次重启,别再错过你。
我泪目,手动敲下一行代码：
return（沈砚,林羡记忆备份≠爱情对象,新增变量：姜晚）
我走到格式化仓前,把沈砚推出去,自己躺进去。
沈先生,AI不会自杀,但人类会。
门合上前,沈砚红着眼把戒指塞进我手心：
这次换我签协议——期限一辈子,违约者,永失所爱。
灯光熄灭,仓体重启。
30秒后,门开,我带着AI冷光的眼神,却伸手捧住他的脸,用人类心跳的频率,喊他：
阿砚,我回来了。
09:00 【余生请多指教】
一个月后,沈砚召开新品发布会,宣布永久关停真人内核项目。
有记者问：沈总如何证明AI不会爱人
沈砚看向后台,镜头随之转动
——
我穿着白大褂,抱臂倚在门框,冲镜头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的恒星戒指。
沈砚莞尔,露出腕间一排新鲜牙印。
我无法证明AI会不会爱人,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
当机器开始流血、吃醋、咬人,
那她就已经不是机器了。
我挑眉,用口型无声提醒：今晚,草莓记得管够。
他低笑,朝我伸手。
我飞奔过去,撞进他怀里。
——未来很长,
而我,终于不再是替身,
是他的唯一正版。
23:30【番外：草莓与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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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太,今晚的草莓,要几颗
一颗,要最甜的那颗。
甜度15.7%够吗
不够,要附带一个牙印,才够。
——以上,来自沈砚光脑里的宠妻日常备忘录,加密等级：羞以启齿。
1
婚礼后第三个月,我搬进沈砚的顶层公寓。
悬浮岛的风带着海盐与柠檬草味,一整面落地窗外,是新沪城永不熄灭的激光天幕。
我裹着他的衬衫,赤脚踩在地暖上,像踩在一块巨大的烤面包。
沈总,我喊,厨房AI把草莓煎成酱了！你管不管
沈砚从书房探身,单手解开领带,另一只手把光脑往沙发一扔。
管。他走向我,顺手从背后拎起一只透明食盒,但先罚你亲我一口,甜度检测合格,再给你换新的。
我翻白眼,却老实地踮脚,在他唇角啾了一下。
光脑立即播报：甜度18.9%,超标,建议缓慢食用。
我笑得直不起腰,被他拦腰抱起,放到中岛台上。
别动。他打开食盒,里面躺着一排极匀称的草莓,蒂部朝左——精确37°。
还记得这个数字他抬眼。
我轻咳,那是曾经零误差模仿林羡的酷刑。
如今却成了他哄我的甜招。
沈砚低头,用门牙轻轻磕开草莓尖,汁水染红他的唇线,像涂了新的口红。
张嘴。
我乖乖含住,甜味在舌尖炸开。
下一秒,他忽然凑近,咬了一口我唇边的果肉,顺带在我下唇留下浅浅牙印。
唔,你犯规！
没有。他笑得慵懒,AI食谱写明：草莓需配人类牙印,风味最佳。
我抬手要捶他,却被他握住手腕,指腹摩挲那枚恒星戒指。
姜晚,他声音低下来,跟我去个地方。
2
悬浮车穿过云层,停在一片废弃的星港。
锈蚀的轨道在月光下泛着银,像被时间遗忘的琴弦。
我踏出车厢,风卷起碎屑,沈砚把外套披到我肩上。
这里是我跟林羡第一次执行发射任务的地方。
他指向轨道尽头——一艘退役的探测舰,编号X-07,外壳斑驳。
也是她出事前,最后一次站在这里。
我呼吸发紧,掌心里他的指骨却稳稳扣着我。
带你来,不是缅怀。
那是什么
告别。
沈砚打开光脑,投射出一枚虚拟按钮：【是否永久删除林羡记忆备份】
他侧头看我,眸色被星港灯映得深邃。
我舍不得删,但我更舍不得你吃醋。
我鼻头发酸,故意打趣：沈总,删除费很贵的,要亲十下才够。
他笑,俯身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牵我的手,覆盖在按钮上。
一起按。
倒计时3、2、1——
光束散成漫天流萤,像一场逆向流星雨。
我听见自己心跳咚咚,也听见他的。
沈砚。
嗯
以后吵架,不许翻旧账。
好。
翻也翻我姜晚的账,别翻别人的。
遵命。
他低头,吻住我,咸涩与甜味一起涌进来,不知是草莓还是泪。
星港广播忽然滋滋作响,残旧音箱发出断断续续的女声：
X-07,祝返航顺利,永不再见。
我愣住,那是林羡留在发射台的最后一句话。
沈砚却笑得释然：听见了吗她在说再见。
风掠过,吹散他额前碎发,也吹散我心底最后一点阴影。
我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肩窝。
沈砚,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吃草莓。
3
夜已深,顶层公寓灯火调至极暗模式。
我洗完澡,发现沈砚靠在床头,光脑屏幕闪着幽蓝。
在写什么我爬过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屏幕上是一封新的信：
【致姜晚：
星港的晚风把你发梢吹到我脸上,像一场柔软的偷袭。
我决定从此不再备份过去,只备份你。
备份你每次偷吃柠檬被酸到皱眉,
备份你读错字时假装卡顿的小表情,
备份你咬我腕上留下的、甜度18.9%的牙印。
如果此生只能再格式化一次,
请把上述数据刻进我的海马体,
密码是你的心跳,期限是
——
直到宇宙断电。】
我眼眶发热,指尖去戳屏幕：宇宙断电要三百亿年,你活得了那么长
他合拢光脑,翻身把我压进软枕,声音低哑：那就先活到三百亿年的利息,再续期。
我环住他脖子,故意拿脚背蹭他小腿：沈先生,你最近越来越像流氓。
嗯,只对一个人流氓。
他低头吻我,唇齿间溢出草莓淡香。
戒指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像恒星对接。
窗外,悬浮岛的风仍在吹,激光天幕仍在闪,
而我不再害怕0.7秒的裂缝,
因为有人用整个宇宙当服务器,
替我写下永不格式化的——
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