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生母亲当众逼退婚、被名义上的姐姐夺位,那天我穿着嫁衣从酒店后门走出去,天正下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哭,只有我知道,我的手里握着另一条路——一口旧烤箱、一摞秘方和不再退让的心。
他是传闻里腿伤冷面、不近人情的顾家三少,我是被看不起的替嫁新娘。婚后我们签了互不打扰的合约,我去摆摊做糖,他在拄杖复健。后来,我的摊位挤满了人,他在人群尽头撑伞等我。
再后来,姐姐、前任、资本、舆论一起压下来,我却用真材实料、守法合规和一群心甘情愿排队的顾客,反杀了命运。
我不需要人替我作主,我只要自己站起来。因为我说得出:这座城,会记住我的糖的香味。
一、雨夜新娘
1
婚礼当天换新娘,听上去像个笑话。
我站在后台,穿着大码嫁衣,腰间别着临时改短的安全别针。化妆师偷偷看我,像在看一朵被霜打的花。
妈推门进来,白珍珠项链在颈侧闪着冷光:晚晚,林妤回来了,她和顾家是门当户对。你把戒指给她,别让别人看笑话。
我哦了一声,把戒指盒合上,往她手心一塞:笑话已经看够了。
我从后门出去。雨像在替谁哭,但不是我。
手机震动,跳出一条信息——若退出婚约,林氏冰淇淋欠顾氏的货款将延期三年,不追究违约。发件人是林妤。
我笑了。
她从小就这样,做一件伤人的事,还要递一张看似体面的纸。可我不是纸上的字。
2
我把高跟鞋脱了,提着裙摆走到酒店对面的便利店。
店员愣了三秒,给我递了一双一次性拖鞋。
我买了热牛奶,坐在窗边,想起爸去世那年我十七岁,学校的义卖会上,我用白砂糖和柠檬皮煮了第一锅糖。那锅糖甜得狠,我站在锅边,熬到最后一滴粘在木勺上,像月光。
我就是从那一刻起,知道自己能靠手里的东西活下去。
3
十分钟后,顾家管家打来电话,声音客气又着急:顾先生已经在台上了,大家都在等新娘。
我把纸杯捏扁,回道:我过去。
林小姐,夫人希望——
我是林晚。我打断他,以后也请这样称呼我。
4
我踩着拖鞋回到酒店,直接从侧台上去,不看人群,不看光。
顾霁站在那儿,黑色西装,拄一根深木色的手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尾略冷,像一湖结着薄冰的水。
主持人明显被吓住了,但职业本能拉住他的嗓子:新娘到场,仪式继续——
妈坐在前排,脸色惨白。林妤握着她的手,眼里全是委屈。
我对顾霁伸出手:顾先生,我们把仪式走完吧。
他低头看我,目光在我脚上的拖鞋一顿,像是在忍笑:好。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好笑——我穿着拖鞋结婚,世界没塌;我决定不把未来交给别人,雨也停了。
二、合约婚姻
5
婚礼结束,我跟在顾霁身后,坐上他的车。车厢里安静,他问我:要回顾家老宅还是你原来的住处
都不去。我说,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旧街夜市。
他挑眉看我,还是吩咐司机改道。
我拉开后备箱,搬出我早就收拾好的纸箱——小烤箱、秤、打蛋器、两本油迹斑驳的配方手册。
他看了看:你在婚礼之后开工
婚礼只是合约。我说,生活要继续。
6
我们签了纸。合约很简单:婚后一切财务独立,互不干涉个人事业,遇到需要配合的家族活动提前告知。
他写字端正,落款像一道细致的刃。
我收起合约,问:顾先生,我对你没恶意,你也别对我动心思。我们清清楚楚。
他忽然笑:放心,我对婚姻的期待和你差不多。
那就好。
不过有一点,他顿了顿,以后别穿拖鞋上台。
我也笑了:尽量。
三、夜市第一锅糖
7
旧街夜市的路灯昏黄,烟火在空气里翻滚。
我占了一个角落摊位,摆出手写的牌子——栀子糖·只用真材实料。
一口旧烤箱,一锅熬糖的雪平锅,几只玻璃罐。
我把黄油切丁,撒少许海盐,搅拌到完全融合,再缓缓倒入细砂糖和蜂蜜。火候很重要,糖沸腾的每一个泡都会说话。
第一锅是盐焦糖布丁,我把布丁从模具里扣出来,顶上点一圈焦糖。路过的小孩凑过来:阿姨,这个要多少钱
十块。
他掏了半天口袋,手心里有八块五。
我把布丁递给他:够了。
他咬了一口,眼睛一下亮了,像路灯被人拧到了最亮。好吃!
这句好吃,比任何开门红都实在。
8
我摆摊的第一晚,下单的人并不多。可每一个人都在吃第一口的时候,眼睛亮起来。我知道,这比喇叭宣传更管用。
收摊时,手上起了小水泡。
隔壁卖螺蛳粉的大姐问我:小姑娘,第一次见你,今天生意不错。
我笑笑:谢谢,明天会更好。
我把剩下的布丁都送给了路边工地的夜班工人:甜一点,容易睡。
他们愣住了,然后笑着说谢。那一刻我想起爸,他也常把剩下的糖装小袋,挂在楼下保安室门口。
四、传闻与初见
9
合约婚后第二天清早,顾霁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晚上七点,顾家家宴,需要出席
我回:可以,但我出席之前会先去摆摊。八点半到。
他:好。
多一个人等我,夜市的烟火更好看些。
10
顾家老宅庄严,但不压人。顾老太太笑眯眯地拉我:这孩子瘦,吃饭!
我喊她奶奶,她便更高兴。
有人小声说:这就是替嫁的新娘
又有人嘀咕:听说她家做冰淇淋的,近年状况不太好。
我夹了块红烧肉,放到老太太的碗里:奶奶多吃。
顾霁坐我身侧,一直安静,只在我夹菜时抬眼看一眼。那眼神不冷,像是初夏贴着窗的风。
饭后,老太太拉我去花房看栀子花:顾家花墙里,开得最好的就是栀子。你喜欢吗
喜欢。我笑,我叫林晚,但朋友都喊我‘栀子’。
她笑出声:缘分。
五、第一波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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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林妤在社交平台发了张照片:她穿婚纱在落地窗前,文案是每个女孩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底下有人问:那真正的新娘呢
很快,有营销号翻旧账,开始编造替嫁攀高枝的故事。我被推到了风口。
我把手机关掉,继续备料。
顾霁给我发来一条消息:需要我处理
我回:不用。
不是我倔,而是我知道,舆论是流动的,真东西是站得住的。
那天夜里,我熬了一锅山楂雪梨膏。第二天中午,城里突然降温,我把雪梨膏装成小袋,送到我摊位旁边排队的老人手里:不用钱,暖一暖。
有人对着镜头拍我:这姑娘心好。
拍视频的人很多,但我不看镜头,我看他们接过去时的手。手心都是冷的,糖小小的,握一会儿就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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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有个自媒体来采访我:你是顾家三少的太太
我点头:是。
他又问:你不怕被说吃软饭
我抬手,给他一勺新出的青柠奶盖冻:
不论是谁家的太太,我都要自己挣钱。
他尝了一口,眼睛和那个小男孩一样亮:好吃。
视频发出去,留言里半数是好吃看着就好吃,半数是摆摊的太太好酷。
我做事不为酷。我不过是用手里的锅,和世界打个招呼。
六、他与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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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个好吃的晚上,雨又来了。
夜市收摊时,风掀起遮阳棚。我忙着拽绳子,背后忽然多了一把伞。
他站在我身后,伞斜着,雨丝全挡在外面。
我回头:你怎么来这儿
说好家宴一块儿回去,后来你说有事,我来看看。他看着我手上的泡,上药了吗
贴了创可贴。
创可贴治不了辛苦。
他这话像是无意,却把我心里某一处轻轻按了一下。
走吧。他接过我的箱子,轻轻提起。
我忽然意识到,他的手杖没那么重了。
七、隐秘与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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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摊第三周,我起了个早,比天早。
我把手写牌子换成栀子糖·真材实料·每日限量。
限量不是饥饿营销,是我现在的产能只有这么多。
有人建议我开工厂、拉投资、涨价。我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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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不太想让人知道——
栀子糖。
不是摊位,而是我匿名写了三年的美食专栏。那专栏只讲一件事:怎么用普通的材料,做一口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用这个名字做过十几场小型公益义卖,给医院里的小朋友筹过手术费,给偏远山里的学校寄过牛奶和盐。
这些事不需要被知道。如果有一天非要被知道,那也得是我自己说。
15
那天我在夜市摆摊,突然来了两个西装男人,说是某食品公司的采购。
林小姐,我们老板非常欣赏你的产品。愿意以三百万买下你的配方,未来你作为品牌代言人。
他们把合同摊到我面前,纸上的字像一层薄冰。
我把合同推回去:谢谢。不卖配方,不做代言。
他们笑容一僵:林小姐,行业规矩——
我有我自己的规矩。
他们走了。第二天起,网上多了些阴阳怪气的测评,说我的盐焦糖布丁太甜卫生堪忧。
我笑:甜不甜靠舌头,干不干净看手。
我继续做我的。
三天后,城管来了。
他看了我的卫生许可、摆摊备案,点头:都齐。
他买了两个布丁,转身时小声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的雪梨膏。
八、家门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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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没回林家。
直到妈打电话给我,声音里全是怒气:你去招惹谁了有人投诉我们用不合规奶油,你爸留下的牌子,要被你毁吗
我沉默两秒:你们确实用了人造奶油。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她压低声音:那是采购的问题,不是故意。
消费者不分故意。我说。
她开始哭:晚晚,你能不能别跟我对着干当初让你替嫁,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摆摊,像话吗
我的手在桌下握成拳,又松开:摆摊有什么不对只要遵纪守法,凭本事吃饭,就是正道。
她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林氏被官方通报,责令限期整改,罚款。
我去看了他们工厂门口的公告,心里没快意,只有一种冷:
很多年,我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句对的事就该坚持。
我望着那张公告,转头回到夜市,把真材实料四个字描得更重。
九、他在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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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约婚已经一个月。
顾霁每天早起复健,下午开会,夜里偶尔来夜市等我。
他腿伤是三年前一次事故留下的后遗症。有人背地里说,那是顾氏内部权力斗争的伤。但我不问。
他也很少问我过去的事,除了偶尔会提一句:你爸很会熬糖
我点头:他不忙的时候,会来学校门口等我。冬天就拿着还热的糖,怕凉了会硬。
像你现在给别人送雪梨膏一样。
对。
他说:挺好。
十、第一家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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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攒够了第一笔钱,租下夜市尽头的一间小门面。
门头只写两个字:栀糖。
我把厨房和前厅隔开,用了可展示的开放式操作台。玻璃后面是大盆白砂糖、淡奶油、新鲜鸡蛋、黄油、牛奶。
开业那天,顾老太太拄着拐杖来剪彩,我给她准备了栀子奶冻,她吃了一口,笑弯了眼:这小店有福气。
有人提了个刺耳的问题:听说你靠顾家才开的店
我端着托盘说:欢迎进来参观每一份材料的进货单。靠谁的,单子上都会写。
他们没话了。
晚上收店时,我把厚厚一叠小票码整齐,忽然有点想哭。
不是因为赚钱,是因为我从没这样清楚地看见过自己的生活——有账目、有光。
十一、第一场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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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办了一场良心甜品赛,主打无添加、看得见。
我报名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去了。
对手里有那家几天前来收购配方的食品公司。
比赛现场,评委们戴着手套、口罩,逐一品尝。
轮到我时,我只做了两样:盐焦糖布丁和青柠奶盖冻。材料都摆在旁边,配比写在黑板上。
我说:我不怕别人看见。因为比例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决定味道的是手的温度和对火候的判断,这是偷不走的。
评委尝完,赞许地点头。
那家食品公司的作品摆满一桌,每一样看上去都完美。
可当评委问他们:你们的原料来源能公开吗
对方代表顿了一下,笑得有点僵。
最后,栀糖拿了第一。
回店的路上,路灯在车窗外后退,我把奖杯抱在怀里。不是因为它值钱,是因为它像是一张盖了章的证明——
我可以被看见。
十二、旧爱与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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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男友许湛,在我拿冠军的第三天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清淡的灰,手里提着礼盒:晚晚,我来道贺。
我把礼盒推回去:谢谢,不必。
他笑:别这么生硬。你当初不也说过‘只要彼此喜欢就够了’
那是我年少。
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跟顾家合约婚,真的快乐吗你看你现在,累得像在打仗。不如我帮你一把,我刚好在某基金——
你靠近。我看着他的眼睛,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光。
他笑容停住。
我又往后退一步:我不会卖店,也不会卖配方。我会一步步开下去。
许湛眯了眼:晚晚,你太自信了。
谢谢夸奖。
十三、黑雾与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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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栀糖不洁的话题上了热搜。
一段拍摄角度刻意的短视频里,我把布丁从模具里倒出来,镜头掐掉了我戴手套的瞬间,字幕却写着徒手。
评论里有人骂,有人担心,有人说果然。
我没发声明。
我把店的后厨直播了整整一天。
镜头很无聊:洗手、消毒、称重、搅打、烘烤、冷却。
我不说话,偶尔对着镜头举一下当日的原料进货单。
晚上十点,顾霁推门进来,坐在角落里,静静看我忙。
关店时,他伸手捏了捏我的手指:冷。
我笑:一天都在水里,能不冷吗
他把手套递给我:明天加一副。别逞强。
那天夜里,平台上另一个热搜顶了上来——某食品公司后厨卫生问题被举报。
我没去看细节,只看见有人留言:栀糖的后厨干净得像医院。
十四、家宴与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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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又有一场家宴。
席间,二叔挑着眉问:小林啊,听说你的店被人诬陷要不要顾家出个律师
我放下筷子:谢谢,已经有律师协助了。也感谢顾家。
顾霁侧过脸,眼里带笑。
与会的人零零碎碎地问,我都一一回答,简单,清楚。
散席时,顾霁忽然说:今晚去看花
好。
花房里,栀子香得过分。
他靠在窗边,轻轻敲了敲拐杖:我有件事。
嗯
我不止是顾家三少。
我看着他。
他笑:顾氏新消费事业群,负责人。
我愣了一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来施舍的。
窗外有风,花香顺着风走。
我说:谢谢你没说。
他又笑:那我现在说,是因为我想告诉你,若你需要——不是帮忙,是合作——我在。
十五、合作与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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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立刻回答合作。
第二天,我把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用铅笔写下未来半年能承受的增长目标,再写下对应的设备、人手、材料成本。
那天傍晚,我给他发消息:我们谈合作吧,但有底线:配方不外流,原料标准不降,透明与可追溯。
他回:同意。
三天后,顾氏的供应链团队来访,没有大阵仗,只有一个谈判桌。
我提出的每一条他们都记录,能答应的当场答应,不能的也给出替代方案。
我问:我们的品牌理念里,有一个字叫‘慢’,你们可以接受吗
负责人笑:我们有能力让‘慢’在正确的地方慢。
谈到最后,我心里那根弦慢慢放松。
合作,是把彼此的脉搏放到一张桌上,确认频率一致,再牵手。
十六、马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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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发布会那天,媒体很多。
我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台上,手心有一点汗。
台下第一排有人举牌子:栀子糖太太,我们爱你!
我笑了,拿起话筒:大家好,我是栀糖的主理人,林晚。也有人叫我‘栀子糖’。
台下哗地一声。
我点头:是的,那位匿名写了三年的专栏是我。今天,我决定把名字放在光下,因为我不再害怕。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每一瓶雪梨膏、每一颗布丁,都有名字,也有责任。我们会公开供应链,公开抽检,公开配方的核心标准。
我把公开的二维码投在大屏上。
有人起哄:太太!大嫂!老板!
顾霁在侧台,微微点头。他的手杖,已经很少用了。
发布会最后,他走到台中央,站在我身侧,对着全场说:这是我们顾氏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太太。
声音很平静,却像在我心里落了一枚火。
十七、反扑与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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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头正劲时,最容易起风浪。
林妤重新回到公众视野,她和许湛一起成立了新甜品资本,开始收购城里的小甜品店。
他们的策略狠:先靠低价吸引,再用营销打压对手,最后在质量上偷工减料。
很快,有一批小店扛不住,卖给了他们。
我去看那些小店的老板,很多是夫妻档,眼睛红红的。我听他们讲完,回到店里,眼眶也红了一会儿。
晚上,我把手上所有的事情都停了,写了一份联合市集倡议——
联合品牌采购、原料透明、价格互助、利润共享、消费者监督。
我找了城里二十家还在坚持真材实料的小店,一家一家聊。
有人摇头:我们太小,抱团有用吗
我说:有人在看我们。我们把光聚起来,光就会更亮。
三天后,第一批十家店签了。
我们在老街搭起一条良心市集。开市的那天,雨停了,风也不上头。人潮沿街排,像红线,从一个摊位连到另一个摊位。
我在摊位后面熬糖,手里那支木勺沉甸甸。
忽然想起爸:只要手不抖,糖就不会糊。
我笑了笑,我手稳。
十八、他们开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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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甜品资本开始对我动手了。
先是匿名投诉,再是有人冒充顾客在店里闹,再然后,是商标局里出现了一个栀子糖ZHI的商标申请。
我去查,申请人是新甜品资本的子公司。
我坐在办公桌前,盯着屏幕笑了一下。
三年前,我注册了栀糖栀子糖的文字商标,但没注册英文。
这是我少有的疏漏。
我立刻把律师喊来,提交在先使用的证据,连夜整理我这三年的专栏、公益义卖、老照片。
顾霁的法务团队也加入,配合得严丝合缝。
与此同时,市场上的栀子糖ZHI突然铺货。我拿到样品,打开,一股不对的甜腻冲鼻。
我把样品送检,检测结果显示——香精过量。
我们没有公开,但是把检测报告连夜交给市监局。
我只做两件事:守店、守住我的人。
舆论又起。我还是不说话。
因为我知道,有些话不需要我说。
十九、寒夜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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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我常做一个梦。
梦里,爸站在老旧厨房,背影瘦,勺子在锅里画圈。
他回头看我,笑:晚晚,火小点。
我被梦叫醒,枕头边放着顾霁留的热水袋。
他不说很多话,但每一个举动都准。
晚上,我忙完从后门出来,他会把车停在巷子口,灯不亮,把伞撑开。
有一天风很大,雨斜着落。他走近时,伞被风掀翻。他愣了一下,把伞扣过来,自己那半边全湿。
我接过伞,鼻子有点酸:你怎么这么笨。
他笑:我本来就不聪明。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可心还是被软了一下。
二十、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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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糖ZHI的问题越来越大,先是有顾客过敏,再有人拍到在后厨偷换标签。
市监局发布通报,对涉事商家立案调查。
许湛给我发来消息:晚晚,都是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我回:不谈。
他又打电话来,声音焦躁:你别逼我!
我没逼你。是你自己跑得太快。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那天晚上,我站在店门口,看人潮涌动。我忽然觉得安静。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都远了。
我知道,黎明前会更黑。但只要站住,光总会来。
二十一、审理与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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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商标异议的第一轮审理结果下来:驳回栀子糖ZHI的注册申请,原因是与在先使用构成混淆。
与此同时,市监局对新甜品资本旗下工厂的检查视频公开。
舆论像潮水倒转。
我没有发声明。
我只是做了一批微甜系列——少糖,留白。
我把第一盒送到医院儿科。护士长接过,笑:小朋友要控糖,你做少糖是对的。
我记得爸说过:甜不该用来遮盖苦,甜是把苦记住之后,仍然愿意对世界柔软。
那一天,我把这句话写在了工牌后面。
二十二、她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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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找到我。
她看上去老了不少。她站在栀糖门口,低声叫我:晚晚。
我让她进来。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抠着纸巾角,半晌说:对不起。
我抬眼。
她继续说:当年……我太怕了。你爸走得早,我不知道该怎么撑。我以为把你嫁去顾家,你就不用辛苦。我错了。
我没说话。
她抬起眼:能不能……你能不能,哪怕只是不再恨我
我把一杯热牛奶推到她手边:我长大了,妈。长大以后,很多事都不像小时候那样非黑即白。你想用最省力的方式救我,我用最笨的方式救我自己。我们都在救。
她哭了。我没有哭。
我说:妈,以后你做产品,不要偷懒。对消费者,要像对自己孩子一样。
她点头,一直点。
临走前,她拿出一张旧照片。上面是我和爸,在学校义卖摊位后面。
她说:那天你们卖完了,剩下一小盒糖,你爸舍不得吃,全留给你。
我把照片收进了围裙小兜。
二十三、他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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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联合市集第二期的那天,我们在江边办。
风轻,水亮。
我在台上说完注意事项,准备下台时,现场忽然安静。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顾霁,从人群尽头走来,手里没拐杖。
他走得不快,但很稳。
走到台前,他对我伸出手:走吗
我把手放上去。
他带我走过每一家摊位,问老板们需要什么,听他们讲困难。
有人喊:大佬,求代言!
他笑:我代言你们。我太太代言口味。
我们站在一条多少年都没变过的河边。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以前那些阴影都在远处消了。
他低声说:我从不知道,原来复健不是只有在器械室里。也可以在夜市的烟火里。
我也从不知道,原来婚姻不是只有承诺。也可以是并肩。
他看着我,眼神比那天晚上撑伞还要认真:晚晚,我们把合约撕了。
我笑:好。
二十四、最后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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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甜品资本最后一次挣扎,是发起恶意诉讼和恶意舆论战。
他们雇水军造谣,抹黑联合市集,说我们偷税漏税、雇佣童工、使用过期原料。
我们立刻公开了所有账目、税票、用工合同、抽检报告。
顾氏法务团队连夜整理了证据,向法院提起名誉权诉讼。
市监局发公告:对造谣者依法处理。
几天后,一则新闻登上官方号:新甜品资本涉嫌伪造检测报告、虚假广告,依法立案调查。
许湛被带走问询。
林妤失联。
我没有去看他们的结局。
不是不关心,是我已经把所有该做的都做了。
我更在乎明天的配方表上,那一格鸡蛋的进货量要不要再加两箱。
二十五、光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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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很久。
一切像终于归位。
联合市集开到了第三期,从十家变成四十家。
我们做了一个透明厨房日,开放给小朋友和家长,带着他们学称重、学洗手、学看配料表。
孩子们围着我问:姐姐,为什么你做的布丁跟外面不一样
我蹲下,笑着说:因为有你们的笑容在里面。
他们哇的一声笑,我心口被那笑声填满。
晚上收店时,我拿出爸的那支旧木勺,放到玻璃柜里。
我在下面贴了一行小字:从前有一位先生,他教他女儿熬糖。如果你今天吃到一口好吃的糖——那是因为他也在里面。
二十六、婚礼(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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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霁说:那天你穿拖鞋上台,我一直记得。
我说:我也记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笑话。
再办一次吧。他垂眼笑,这次像样一点。
好。
这一次,我们只请了真正想来的亲友,把夜市搬进了婚礼现场。
栀糖做主甜台,联合市集的伙伴们把摊位开在草坪上。
顾老太太坐在最前排,拍手笑得像个孩子。
我穿了合身的礼服,脚上是一双软底布鞋——那是我缝的,鞋面绣着栀子花。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时不再需要拐杖。
林晚。他叫我,这一次,不是合约。
我看着他:这一次,是我们。
人群起哄。
我在那人群里看见了妈,她眼里全是泪。
我朝她点头,她也点头。
音乐起,风吹过栀子花墙,香气像温柔的海。
二十七、尾声:一座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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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栀糖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品牌。
我们仍然坚持小批量、透明化,不在该慢的地方快。
有人问我:你觉得成功是什么
我想了想:是有一天你在很远的地方、在不经意的角落里,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忽然想到家,然后笑了。
这座城,会记住我的糖的香味。
不是因为我有谁的姓氏,不是因为我嫁给了谁,而是因为我和我的伙伴们,用手把每一种材料变成温暖。
我仍然在夜市摆摊。
有时候顾霁忙,我一个人。
更多时候,他会来,站在人群尽头,撑着伞或不撑伞。
有人喊他总,他摆手说:别叫总,叫老板娘的先生。
大家笑,我也笑。
笑过之后,我把手伸进糖锅,轻轻搅一圈,确定火候。
糖在锅里冒泡,像一颗又一颗亮起来的灯。
我知道,我没有再怕黑。
——
【栀糖的日常】
(一)
有个小女孩来店里,把存了半年的零花钱放在柜台上:姐姐,能不能做一款‘不太甜’的生日蛋糕我妈妈血糖高。
我问她:你妈妈喜欢什么味道
她想了想:她喜欢早上阳台上的风。
我笑:那就做一款‘风’味的。
我用青柠和酸奶做底,用新鲜的薄荷叶拌成一层极淡的慕斯。那天,小女孩妈妈在店里吹灭蜡烛,眼里有泪。
她对我说:谢谢你让我的孩子觉得,爱是有味道的。
我说:应该的。
(二)
一个外卖小哥来取单,手冻得红。我把一杯热牛奶递过去:等会儿不急。
他笑着说谢谢,又急急忙忙跑了。
傍晚他回来了,放下一袋橘子:老板娘,这是我们站长分的,给你一袋。你不爱吃也可以煮水,好喝。
我接过那袋橘子,忽然觉得这世界,总是在某处不动声色地对等。
(三)
城里第一场雪大得不像话。
我清晨去店里,门口被雪堵住一小半。
我弯腰扫雪,抬头看见顾霁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盒刚出炉的包子。
他把包子塞给我:先吃,再扫。
我笑:遵命。
雪继续下,我们两个像两只在雪里忙忙叨叨的小兽。
这场景普通,却让人想起很多年以后。
我忽然想,很多年以后,我们还是会这样吧:在一个雪天里,彼此递一口热的东西,然后继续往前。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