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将我从混沌中猛地拽回现实。掌心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顺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我蜷缩在婢女厢房那张吱呀作响的通铺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低头看去——苍白的掌心上,赫然多了一块焦黑的新痕。那灼痕弯如残月,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与三天前留下的那道伤口拼在一起,竟组成了一个扭曲而诡异的图腾,像是某种不祥的烙印。
来到这个名为天启王朝的地方已经整整七天。七天前,我还在大学图书馆里为毕业论文查资料,指尖划过泛黄的古籍,鼻尖萦绕着旧纸张特有的油墨香。可下一秒,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再睁眼时,就和另外二十几个同样眼神迷茫、穿着各异的现代女孩一起,被丢进了这座朱门高墙的王府。绑架我们的,是一个自称救赎系统的存在,它的声音永远冰冷、毫无感情,像藏在暗处的毒蛇,用回家的诱饵,逼着我们执行各种荒谬绝伦的攻略任务。那些悬浮在视网膜上、闪烁着红光的任务提示,像悬在脖颈上的利刃,稍有差池,就会触发全身经脉被灼烧的剧痛,那痛感尖锐而持久,直抵灵魂深处,让人宁愿立刻死去。
最讽刺的是,任务目标从来不是绑架我们的反派,甚至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那位看似温润无害的闲散王爷,殷承容。我见过他几次,总在晨雾弥漫的湖心亭里抚琴,指尖拨弄琴弦时,连晨光都仿佛变得温柔;也见过他在落雪的午后,于暖阁里安静烹茶,白汽氤氲中,他垂眸的侧脸带着与世无争的淡然,仿佛世间所有纷争都与他无关。但我心底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因为我注意到,每当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发布新任务的瞬间,他腰间那枚墨色玉佩总会极其隐晦地泛起一点微光,快得像错觉,却又真实存在。
系统的任务总是匪夷所思,且一次比一次危险。第一天,它让我去获取禁军副统领赵莽的信任,并诱导他于当夜子时前往城西枫叶林。我捏着那盏奉命送去的热茶,看着赵莽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打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显然没把我这个新来的小婢女放在眼里,接过茶盏时故意用粗粝的手指蹭过我的手背,那触感让我几欲作呕。我强忍着不适,用事先编好的理由——家母曾受赵大人恩惠,今日特来道谢,听闻大人今夜得闲,家母备了薄礼在枫叶林等候——才勉强让他动了心。可当我深夜躲在暗处,看着赵莽踏入枫叶林,被一群蒙面人围堵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晚我没能完成任务,因为赵莽在混战中逃脱了,系统的惩罚如期而至,电流般的剧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我蜷缩在柴房角落,咬着布团才没叫出声来。
第二天的任务更荒唐:让吏部尚书之子李公子对我倾心,套取今科进士名单。那李公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勾栏,眼神轻佻得像沾了油的苍蝇。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婢女服,在花园假山后偶遇他时,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我按照系统教的那些拙劣话术,故作娇羞地说自己仰慕才子,他却嗤笑一声,伸手就想来搂我的腰。我下意识地躲开,他脸色一沉,骂了句不知好歹的贱婢,甩袖而去。任务再次失败,这次的惩罚更重,掌心被灼出第一道残月形的伤痕,疼得我整夜没能合眼。
第三天的任务是潜入大将军府,取得书案左下角暗格内的密信。我借着替王府采买的机会溜出王府,绕到大将军府后墙,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府里的侍卫比想象中多,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假山与花丛间狼狈穿梭,好几次差点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好不容易摸到书房,颤抖着手指去抠书案暗格,却不料触发了机关,一阵刺耳的铜铃声骤然响起。我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上,转身就往外跑,背后的箭矢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廊柱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这次失败的惩罚,让我又添了新伤,新旧伤痕拼出的图腾,在掌心显得愈发狰狞。
失败,便是电击与灼烧的双重惩罚,痛苦直抵灵魂。而成功时,系统只会冷冰冰地提示【气运+1】,用一句攒够气运即可返回原世界来吊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可来了七天,我从没见过谁的气运能超过五,更别说攒够那遥不可及的一百了。那些女孩里,有个叫小美的,性子最是活泼,总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要回家见爸妈。可就在昨天,她在执行任务时被发现,据说被打得半死,扔回厢房时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今天早上,她的床铺已经空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敢问。
我的任务目标,总是那些或位高权重、或手握兵权、或家世显赫,却又隐隐与当朝太子一系不睦的人物。而这位王府的主人,殷承容王爷,却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有一次,我因为任务失败被管事嬷嬷罚跪在雪地里,膝盖冻得失去知觉,脸颊被寒风刮得生疼。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冻僵时,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慢悠悠地从廊下走过。王嬷嬷,这雪天路滑,让她起来吧。他的声音温和,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不过是打碎了个茶盏,何必如此严苛。嬷嬷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王爷,悻悻地让我起来了。他还让侍女递给我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只记得他说:府里规矩多,若有难处,可寻管事说一声。
还有一次,我在花园里为如何完成接近户部侍郎的任务而彷徨无助,他恰好带着随从在不远处赏花。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随口对身边的人说:听闻侍郎近日得了一幅古画,正愁无人品鉴。那语气像是在闲聊,却让我瞬间抓住了机会——我可以假装懂画,去接近侍郎。虽然那次任务最终还是因为侍郎的警惕而失败,但他那句看似无意的提点,让我在心底对他生出了一丝荒谬的依赖。
他甚至会在巡视府中时,特意停下来问我们这些新来的婢女是否适应府中生活。那天阳光正好,他站在廊下,笑容温和,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伪。我低着头,听着他和其他女孩说话,心里竟觉得,在这诡异而绝望的境地里,他或许是唯一的温暖,是那个能让我稍微喘口气的变数。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温顺婢女的角色,努力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想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然而,几次难以言喻的巧合,像细小的冰刺,悄然扎入我心底,刺破了那层虚假的温暖。
就在前天,我又一次任务失败,被系统惩罚得手臂发麻,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我躲在回廊角落,偷偷揉着酸麻的手臂,试图缓解那深入骨髓的不适感。远处的月亮门后,隐约飘来殷承容与管家压低的交谈声。我本不想偷听,可那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字字句句都钻进了耳朵里。
……李侍郎那边,还需再加一把火。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可语调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像是在对棋盘上的棋子发号施令,那位新来的林姑娘,看来还需多些……历练,才能堪当此任。下月初是个关键,务必让她‘把握时机’。
历练把握时机这些词从他口中说出,与他平日宽厚待人的形象产生了微妙的错位。我猛地僵住,后背一阵发凉。他口中的林家姑娘,不就是我吗他知道我的存在,甚至在……安排我的任务他仿佛在下一盘巨大的棋,而我们这些被系统控制的侍女,似乎就是他手中用来冲锋陷阵、甚至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这个念头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我指尖发麻。
更让我留意的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他总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前往王府西北角那片荒废已久的园林,对外只说是去静思。那片园林早已无人打理,假山倾颓,杂草丛生,据说还闹过鬼,府里的下人平日里都绕着走。有一次,我因替嬷嬷给西北角值夜的侍卫送东西,远远地路过那片禁地。月光惨白,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地上,像一张破碎的网。我看见殷承容从那片禁地方向缓步走出,衣袂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神色如常,衣着整洁,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不知是不是光影的错觉,他惯常佩戴的那枚墨色玉佩,似乎比平日更显润泽深沉,仿佛被月光浸透了一般,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滞感,像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正在缓慢地呼吸。
这些细微的异常,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涟漪虽小,却一圈圈荡开,让我无法再全然相信眼前看到的温和与闲散。我开始怀疑,他那与世无争的表象下,是否藏着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那枚玉佩,又到底是什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底疯狂滋生,长成盘根错节的藤蔓。我开始更隐秘地观察他,利用系统发布任务让我外出的机会,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踪他的行踪。我发现他虽然深居简出,却总在特定的时间与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王府后门悄悄会面,那些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眼神却锐利如鹰,显然不是寻常之辈。每次会面后,系统总会很快发布新的任务,目标往往与那些人提及的官员有关。
一个月圆之夜,乌云沉沉地压在天上,偶尔有月光从云缝中漏出来,照亮脚下的路。我借着浓云的掩护,像一只夜行的猫,屏住呼吸,再次尾随他踏入那片荒废的园林。园林深处比外面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树叶的气息。他在一座残破的假山石旁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块上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地面竟无声地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入口在他身后迅速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周围的杂草还在微微晃动。
那下面是什么他每月下去做什么强烈的直觉告诉我,那里藏着我寻找的真相,藏着系统和这一切诡异事件的根源。
我强压住内心的冲动,耐心等待第二天白天。趁着王府午间歇息,大部分下人都回房休息,守卫也相对松懈的时候,我再次溜到那座假山旁。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驱散了夜晚的阴森,却驱不散我心底的紧张。我按照昨夜模糊的记忆,在假山石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块微凉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块时,心跳骤然加速。
咔哒。又是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地面再次滑开,露出一段向下的、阴冷潮湿的石阶。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血腥的气味从下面飘上来,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心的汗浸湿了粗糙的衣袖。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枚小小的金属纽扣——那是我唯一的希望——然后毅然迈出脚步,走了下去。
石阶陡峭而湿滑,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越往下走,空气越阴冷,那股血腥味也越发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走了大约百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的却并非我想象中的珍宝库,而是一间间阴暗潮湿的囚室!
囚室的木门早已腐朽,透过栏杆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衣物,地上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污渍,显然是干涸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这里哭泣。而最让我心惊的是,囚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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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有的是用指甲刻的,有的是用尖锐的石块划的,字迹潦草而扭曲,透着一股临死前的疯狂与绝望。我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些刻痕,指尖触到冰冷粗糙的石壁,也触到了那些文字背后的血泪。
不要相信王爷!他是魔鬼!他和系统是一伙的!
任务是为他铲除异己!成功后也会被清除!我们都是祭品!
系统在吸收我们的生命力!玉佩是它的容器!快跑!
后来者,记住:玉佩是核心!毁掉它!或许还有机会!
2023年7月15日,张琪,失败。
2023年9月2日,刘悦,永别了,爸妈。
还有无数个日期、名字,以及最后潦草写着的失败或永别。这些名字,有的我在刚来时见过,有的从未听说,显然是之前一批又一批的受害者。她们和我一样,被系统绑架到这里,被迫执行任务,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石壁上滑动,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我的指尖触到了一处潮湿的墙缝,里面似乎卡着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了半天,终于把那东西抠了出来——那是半截褪色的草莓发夹,塑料的草莓已经失去了光泽,夹子的一端也断了,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妹妹林雅的发夹!是她十五岁生日时,我用兼职攒的钱给她买的礼物,她一直视若珍宝,走到哪里都带着。
我死死攥着那半截发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石壁贴着我的后背,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我浑身发冷,几乎要瘫倒在地。所有的疑窦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温和是假象,闲散是伪装!殷承容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救赎系统根本不是什么绑架者,而是他用来控制我们的工具!我们这些被绑架的女孩,是他进行肮脏政治斗争的棋子,也是供养那邪门系统的消耗品!小雅……小雅她也来过这里,她的发夹留在这里,人却……
我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胸腔里燃烧。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把这些告诉其他女孩,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我们要想办法毁掉那枚玉佩,毁掉这个魔鬼的阴谋!
孤还以为,你能更沉得住气一些。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念头。我骇然转身,只见殷承容不知何时已站在入口处的石阶上,背对着微弱的光线,脸上再无平日的温润,只剩下一片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果然,‘系统’报告的能量波动异常没错。他缓步走下石阶,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你和其他蠢货一样,总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发现什么秘密。可惜,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孤想让你们看到的。他腰间的玉佩此刻不再是微光,而是泛着幽幽的蓝光,映得他的面容狰狞而诡异,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正好,‘幽荧’大人需要新鲜养料,你的精神力比其他人都强,想必能让它满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地牢石门轰隆一声重重落下,彻底断绝了我的退路!
中计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怀疑他,甚至系统的能量波动异常也是他故意放出的诱饵!他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愤怒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猛地将手缩回袖中,用力捏住那枚从穿越那天起就贴身藏好的普通金属纽扣——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纽扣,而是时空管理局特制的信号发射器和紧急锚点装置,是我作为实习探员,主动申请潜入这个时空褶皱执行任务时,唯一被允许携带的装备,也是我最后的希望,更是我真正的使命!
我的妹妹林雅失踪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时空夹缝中的天启王朝。时空管理局监测到这里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怀疑有邪神碎片幽荧在此寄生,并通过某种方式绑架现实世界的人类作为能量来源。为了找到小雅,也为了阻止更多人受害,我主动请缨,伪装成普通受害者,被系统选中,进入了这个世界。这七天来,我忍受着系统的惩罚和内心的煎熬,一边假意执行任务,一边偷偷用纽扣记录环境数据和能量频率,等待最佳的行动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锁定坐标!最高紧急情况!执行‘彼岸花’协议!现在!我用尽力气对着纽扣低吼,同时将其狠狠按在身旁石壁上最深的那道刻痕——那是之前的受害者用生命标记出的能量最紊乱的节点!纽扣表面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那道流光如同一根细小的火柴,在死寂的地牢里点燃了希望的引线。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纽扣内部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信号正在穿透时空壁垒,向总部发出最紧急的呼救。
殷承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成惊愕。他显然没料到我身上会有能突破幽荧能量屏蔽的装置,猛地抬手,腰间的墨色玉佩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向我挤压而来!
那力量带着阴冷的粘稠感,像是要把我的骨骼揉碎、灵魂抽离。我死死咬着牙,任凭剧痛席卷全身,手指依旧死死按着纽扣不放。石壁上的刻痕仿佛被激活,那些前人用血泪刻下的文字开始隐隐发光,与纽扣的流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屏障。
不知死活!殷承容的声音变得尖利,他往前踏出一步,玉佩的蓝光愈发炽烈,‘幽荧’大人的恩赐,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
就在我感觉肺腑都要被那股力量压碎,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头顶传来,但地牢顶部并非碎裂,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抹除了一块!刺目的白光如同决堤的洪流,伴随着几乎让人站立不稳的强烈能量波动,从缺口处灌注而下,瞬间驱散了地牢里所有的阴冷与黑暗!
数道银白色的身影穿透白光,如同天神降临。他们身着流线型战术服,面料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面覆黑色护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武器前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精准地悬浮在半空,枪口无一例外地锁定了殷承容!
时空管理局特殊行动组!为首的队员声音通过战术头盔传出,冷静而高效,目标殷承容,确认携带邪神碎片‘幽荧’容器!立即实施能量禁锢!
话音未落,数道能量光束从武器中射出,在殷承容周围交织成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罩。他腰间的玉佩爆发出更强烈的蓝光,试图抵抗,却被光罩死死压制,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殷承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疯狂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连同那枚玉佩一起被光罩束缚,动弹不得。
另一名队员迅速落在我身边,动作干净利落。他手腕上的臂载电脑弹出一个小型全息屏幕,扫描仪对着我快速掠过,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确认身份:时空管理局第24批实习探员林玥。生命体征稳定,能量冲击等级三级,无致命伤。他的声音比为首者稍显温和,林玥探员,立即报告情况!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我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布满刻痕的墙壁:证据……都在这里……那些文字,是之前的受害者留下的……还有……我的声音哽咽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半截草莓发夹,我妹妹林雅,她是第11批受害者……
队员的目光落在发夹上,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刻痕,护镜后的眼神似乎变得凝重。他快速在臂载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屏幕上闪过一串复杂的代码。林雅,编号S-11-07,已确认是第11批受害者。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抱歉,林玥探员。但我们根据你持续传回的数据和最后锚点信号,已经锁定了所有幸存者的位置,三支救援队正在同步行动,预计十分钟内完成营救。
我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混合着地牢里的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小雅……我终于找到了你留下的痕迹,终于触碰到了真相,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那些刻在墙上的永别,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
……
时空管理局总部,银白色的简报室里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地牢里的腐臭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局长坐在长桌主位,他头发花白,脸上刻着岁月的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他看着站在桌前的我,虽然我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疲惫,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你的任务完成了,林玥探员。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你提供的定位坐标和地牢内的关键证据,让我们得以精准摧毁‘幽荧’的能量核心巢穴,并成功营救全部十一名幸存宿主。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墙壁上的全息屏幕瞬间亮起,展示出地牢墙壁刻痕的高清扫描图和分析报告。那些扭曲的文字被系统识别、翻译,变成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记录,详细记载了每一批受害者的遭遇、系统的运作模式以及幽荧对人类生命力的吞噬过程。屏幕的另一侧,是殷承容和被禁锢的邪神碎片幽荧的实时监控画面。殷承容被束缚在能量囚笼中,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早已没了当初的温润或狰狞。而那枚墨色玉佩被单独放置在能量隔离舱里,里面包裹着一团模糊的黑影,正不断挣扎、扭曲,却始终无法突破隔离层的束缚。
任务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林玥探员。局长的目光从全息屏幕上移开,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作为第24批唯一主动申请的‘宿主’,你的表现超出了预期。主动暴露在‘幽荧’的精神干扰下,忍受系统惩罚收集数据,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意志力。
我挺直了背脊,掌心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已经完成使命、表面略显磨损的金属纽扣。它此刻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像一块普通的旧物件,却承载了太多的重量。这是我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方式,局长。我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幽荧’的筛选网络极其隐蔽,只有以‘宿主’的身份被选中,才能进入它的核心圈,获取最关键的信息。
很遗憾,我们没能更早发现这个寄生体利用时空褶皱进行的非法活动。局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他调出另一份文件,屏幕上出现了林雅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扎着高马尾,发间别着那枚完整的草莓发夹。你妹妹林雅的信号……最终确认是在第十一批任务期间消失的。根据地牢记录和能量残留分析,她在发现真相后,试图破坏玉佩,失败后被‘幽荧’直接吞噬了生命力。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但我强迫自己看着屏幕上妹妹的笑脸,声音依旧保持平稳:地牢墙壁上的记录证实了这一点。第11批的刻痕里,有她留下的最后一段话,说‘草莓会腐烂,但种子会发芽’。我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也证实了之前二十三批受害者用生命换来的推测——她们才是真正的先驱。没有她们留下的线索,我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能量节点,也无法确认玉佩就是‘幽荧’的核心容器。
是的。局长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们零散的记录和你通过纽扣持续发回的环境数据、能量频率,尤其是最后精准的锚点坐标,构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这让我们的行动事半功倍,不仅救出了现存宿主,还成功捕获了殷承容和‘幽荧’碎片,避免了更多人受害。
我看向屏幕上那两个永恒纠缠、互相折磨的能量体——殷承容的生命能量正被隔离舱内的幽荧碎片缓慢抽取,而碎片本身也在隔离场的压制下逐渐衰弱。代价太大了。我轻声说,每个字都像带着血的重量。二十三批受害者,数百个像小雅一样的女孩,她们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那个虚假的王朝里,变成了墙壁上冰冷的刻痕。
但并非没有意义。局长的语气坚定起来,他关掉了监控画面,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带回了终结,为所有人。那些刻痕不再是绝望的哀嚎,而是通往光明的路标。‘幽荧’碎片将被送往时空净化中心彻底销毁,殷承容会受到跨时空法律的制裁,所有幸存宿主都已被送回原世界,接受心理疏导和能量修复。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那半截草莓发夹。这是从地牢带回的证物,现在归还给你。
我接过证物袋,指尖传来塑料的冰凉触感。阳光透过简报室的舷窗照进来,落在发夹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我紧紧握着它,也握紧了掌心的金属纽扣。
谢谢局长。
你先回去休息吧,林玥探员。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实习期提前结束了,正式晋升为特殊行动组成员。等你调整好状态,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面已经暗下去的全息屏幕。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一个循着前人用血泪划出的路径,最终按下终结按钮的后来者。
那些墙壁上的刻痕,那些破碎的梦想,那些永远无法回家的女孩,会成为我心中永恒的烙印。提醒我,每一次时空穿梭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每一次任务的执行,都承载着守护更多人回家的使命。
草莓会腐烂,但种子会发芽。
而我,会带着这些种子,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