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去的车上，沈叙白一路无言。
他的导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当初就劝你，夏栀对你还有感情，你低个头、用点心，她不是不能接受那孩子。”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想从陆沣眠那儿争，胜算不大。”
沈叙白望向车窗外，声音平静：“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妄想什么了。”
沈叙白与陆沣眠的初次相遇，远在他成为教授之前。
那时他还只是从地方考进名校、拼命争取留校机会的助教。
因出身普通常被某些同事排挤。
一次系里聚餐后，他被几个人故意为难，是陆沣眠出面解的围。
陆沣眠是建筑学院的客座教授，家世与学术地位皆受人敬重。
他不仅替沈叙白拦下了不公，还邀他至自己的研究室，给他泡了杯咖啡，谈起刚通过的课题。
临走前，沈叙白问他名字，陆沣眠只微微一笑。
“人得自己争取应得的，出身不能选，但路可以。”
这句话沈叙白一直记得。
所以当那个学生趁他酒醉设计了他，甚至后来声称怀孕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要这个孩子。
他理想中孩子的母亲，该是夏栀那样的人。
后来那名学生消失了。
并非夏栀所以为的被他送走，而是自己选择了离开。
那些年，沈叙白始终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每次见到夏栀都自觉不堪。
所以他躲着她，不敢靠近。
直到夏栀提出结婚那晚，他收到了那名学生寄来的照片和亲子鉴定。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像极了他。
他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仍想争取夏栀，他爱了八年、陪他走过最低谷时光的人。
但最终，他仍伤她最深。
自那之后，沈叙白越来越不愿回家。
无论林茵茵如何教女儿哭闹、打电话，他都不再轻易妥协。
她唯一能用的手段失了效，渐渐慌了。
除了女儿，她在他这儿什么也没有。
那天，不知谁告诉她，沈叙白书房电脑里有他积累了多年的研究数据和未发表的论文稿，一旦出事，他一定得回来。
走投无路的她，选择再赌一次。
就像当年赌赢了一场婚姻。
她让女儿端了盆热水，尽数泼向电脑主机。
之后，她打给了沈叙白的助理。
果然，不到一小时，他赶回来了。
看见书房狼藉的那刻，他双眼通红，尽是压不住的怒意。
这一次，仍是女儿挡在前面：“爸爸，是我不小心弄坏的你不会怪我吧？”
她还在笑，眼里没有丝毫害怕。
她一直知道，爸爸总会原谅她。
可沈叙白缓缓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我会怪你。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他抬起冰冷的视线，掠过女人隐约得意的脸：“林茵茵，我们离婚。”
不出几天，林茵茵带着女儿搬了出去，没有任何补偿。
她娘家之前倚仗沈叙白关系揽下的几个文化项目，也陆续被停，负债渐累。
而沈叙白因关键研究与数据被毁，负责的重点课题被迫中断，学术信誉严重受损。
校委会决议，暂停他所有的教研职务。
这一次，沈叙白仿佛彻底失了心力。
他主动申请调往南方一所地方师范院校，带着女儿离开。
他说，他累了。
临走那天，他来我楼下站了很久。
是陆沣眠先看见的。
他问我：“不下去见见？”
我望了一眼楼下那道清瘦孤单的身影，拉上了窗帘。
陆沣眠正陪女儿搭积木，轻轻笑了：“真狠心啊。”
哄睡女儿后，他对我说：“后天她生日，我明天航班。”
我平静地拿出行李箱帮他收拾：“孩子我会照顾好，你想待多久都行。”
他点了点头：“谢谢。”
曾用力爱过一个人，让我们都失去了再次全力去爱的能力。
我与陆沣眠，更像是有了共同牵挂的伙伴。
彼此扶持、理解，却谁也没走进对方心里最深的地方。
却又在对方心里，占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生活从来难有完美。
而现在的我，已学会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