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出来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队队头戴战术头盔,手持半人高防爆盾的安保队员。
他们步伐统一,动作整齐划一,瞬间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盾墙,缓缓向中心压迫而来。
盾牌的缝隙里,伸出的一根根黑色长棍顶端,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蓝色电弧。
滋啦——滋啦——
电击棍的嗡鸣声,成了这死寂走廊里唯一的配乐。
十个人,十二个人……十五个人!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操!”
胡海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魁梧的身躯在白大褂下剧烈起伏,眼中满是野兽般的凶光。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周云峰眼神冰冷,脑海在迅速评估着眼前的绝境。
对方用的是非致命性武器,目标是活捉。
活捉,就意味着他们还有价值。
有价值,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他一把撕掉身上碍事的白大褂,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作战服。
手腕一抖,一根乌黑的伸缩甩棍“唰”地弹出,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棍身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胡海!背靠背!”
他低喝一声,声音因憋气而显得有些沉闷。
胡海心领神会,同样扯烂白大褂,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
他怒吼一声,将后背重重撞在周云峰的背上。
两个人,一攻一守,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准备发动最惨烈的反扑。
盾墙越来越近,压迫感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胡海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安保队员头盔下冰冷的眼神,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汗味和肃杀之气。
他感觉肺部像要炸开,眼前开始出现细小的金星。
迷香的效果上来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咔哒。”
一声轻响,打破了所有的紧张。
v803的病房门,那扇他们之前死死盯住的门,从内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年男人,独自一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整个走廊的焦点,瞬间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忠。
忠勇安保公司的创始人。
卫忠没有看那些严阵以待的下属,目光径直越过盾墙,落在了被围困在核心的周云峰和胡海身上。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不像在看两个穷凶极恶的敌人,更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捕兽夹里,两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评估他们的姿态和反应。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周云峰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他!
情报里那个背景成谜的卫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某个安全屋里,等待着自己派人来保护吗?
无数个念头在周云峰脑中炸开。
情报是假的!
任务是假的!
那个出价四百万的雇主,给他们的情报是错误的。
这是致命的纰漏。
这不是一次安保任务,这是一次针对他和胡海的精准猎杀!
对方对他们的身份、习惯、能力,了如指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周云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小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计划,都在对方的注视下,显得滑稽无比。
卫忠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向他们走来。
他身前的盾墙,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自动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周云峰和胡海的心跳上。
“周云峰,人称‘鬼影’。”
卫忠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胡海,外号‘疯狗’。”
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甚至是他们只在圈子里流传的代号。
“川省地下世界最顶尖的清道夫二人组。出道五年,联手完成任务三十七起,零失败记录。擅长潜入、侦查、定点清除。习惯分头撤离,七天后在约定的地点汇合。”
卫忠每说一句,周云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而胡海的眼中则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调查了。
这是扒皮。
连他们最私密的行动规矩,对方都一清二楚。
“为了请你们两位进我这个小笼子,”卫忠停在距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说道,“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周云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卫老板好大的手笔。”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不知道我们兄弟俩,是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布下这么大的阵仗。”
他必须开口,必须拖延时间,必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得罪?”
卫忠轻轻笑了一下,“不,你们曾经没有得罪过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可现在,你们都要杀我了,还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显得有点没智商啊?”
“峰哥……别……别跟他废话……”胡海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但他依旧死死握着匕首,咬着牙低吼,“杀……杀出去!”
“别动!”周云峰厉声喝止。
卫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杀出去?”
他把目光转向胡海,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胡海,你看看你的手。”
胡海下意识地低头。
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此刻,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缺氧和迷香,他的肌肉已经开始麻痹、痉挛!
一瞬间,胡海眼中的凶光被绝望取代。
卫忠欣赏着他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周云峰脸上。
“周云峰,我知道你很能忍。”
“但你又能忍多久呢?”
“十秒?还是二十秒?”
“我给你一个选择。”
卫忠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周云峰的耳中:“跪下,为我做事。”
“或者,像你的兄弟一样,变成一滩毫无用处的烂肉。”
“你,选一个。”
周云峰肺里的空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干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胡海。
这个平日里悍不畏死的兄弟,此刻嘴唇发紫,握刀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再撑下去,不用卫忠动手,胡海就会先一步变成一滩烂肉。
而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命,比所谓的“职业操守”重要多了。
更何况,他们和那个叫林峰的雇主,不过是金钱交易,谈不上什么交情。
为钱卖命可以,为钱送命,不值当。
周云峰眼中的挣扎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平静,他松开了紧绷的身体,任由那股无力感侵蚀四肢百骸。
“胡海。”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扔了。”
胡海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峰哥……”
“扔了!”
周云峰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认栽。”
胡海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股子狠劲还是泄了。
当啷!
匕首掉落在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撞击声,然后旋转着滑出老远。
这一刻,周云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五米外那个始终面带微笑的老人。
那笑容,像一张面具,温和,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卫老板,好手段。”
周云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兄弟这条命,今天就交到您手里了。”
他没有直接求饶,而是换了一种更聪明的方式,将胡海推到了前面。
既是示弱,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你赢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卫总今年,得有九十高龄了吧?这精神头,这布局的缜密,说句实话,我自愧不如。”
这番话让卫忠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识时务,懂进退,还能在绝境中保持头脑清晰。
是个人才。
“哈哈哈!”
卫忠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你这张嘴,倒是比你的刀更有意思。”
他笑声一收,随意地挥了挥手。
“带走。”
身后两名老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用特制的束缚带将周云峰和胡海反剪双手,捆得结结实实。
……
忠勇安保,顶层办公室。
办公桌后卫忠悠闲地泡着茶。
沸水冲入紫砂壶,氤氲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周云峰和胡海被粗暴地按在两张椅子上,正对着办公桌。
他们身上的迷香效果还未完全消退,四肢依旧有些绵软无力。
张国栋则是站在卫忠身侧。
“说说吧。”
张国栋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谁派你们来的?”
周云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这间办公室。
一尘不染的地面,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书法。
他收回目光,看向卫忠,答道:“我们只负责拿钱办事,不问雇主的底细。这是规矩。”
“规矩?”
张国栋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在这里,我们就是规矩!我再问一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