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啤酒罐里的惊雷
我拎着两盒肠粉推开家门的时候,屋里静得吓人。
不对劲。
平时这个点,苏晚星应该窝在沙发里边啃苹果边追剧,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可今天,客厅黑漆漆的,只有阳台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晚星我喊了一声,顺手打开灯。
好家伙,我被眼前的景象给震得愣在原地。
茶几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啤酒罐,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在滴滴答答淌着酒液。而我家那位平时号称三杯倒的苏晚星同志,此刻正歪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手里还攥着半罐啤酒,脸红得跟猴屁股有一拼。
江临风！你回来啦！她眯着眼瞅我,咧着嘴傻笑,舌头都捋不直了,来,陪我喝一个！
我把肠粉放在唯一干净的角落,走过去蹲下身,拿开她手里的啤酒罐。
怎么回事啊苏晚星中彩票了还是被开除了,这么庆祝我闻着她一身酒气,忍不住皱眉。
她突然抱住我的胳膊,脑袋蹭来蹭去,像个撒娇的猫。
今天...今天见到个人...她嘟囔着,眼睛都快闭上了。
谁啊能把我们苏大小姐喝成这德行。我扶着她,想把她弄沙发上去。
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我,眼神迷离又认真。
顾衡...他回来了...
我手一僵。
顾衡。这名字像根针,轻轻巧巧扎进我心里最膈应的地方。
苏晚星的初恋。那个在她青春岁月里横着走了三年的男人。那个分手后让她哭了整整两个月的混蛋。
哦。我声音淡下来,所以老情人见面,一高兴就喝成这样
苏晚星根本没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对劲,反而吃吃地笑起来。
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帅...说话还是那么温柔...她把头靠回我肩上,叹了口气,临风,我跟你说个秘密...
我抿紧唇,没接话。
她也不需要我接话,自顾自地说下去,热气喷在我脖颈上,痒痒的。
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像...从来就没忘记过他...
轰隆一声。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她咕哝完这句,脑袋一歪,彻底睡死过去,留我一个人僵在原地,跟个傻逼似的。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像是在嘲笑我。
我慢慢地把苏晚星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盖好毯子。她睡得真香啊,嘴角还带着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而我站在那儿,跟个柱子似的,脑子里全是她刚才那句话,循环播放。
我好像从来就没忘记过他。
操。
我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雨夜里,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像我此刻的心情,明灭不定。
我和苏晚星结婚三年了。恋爱两年,加起来五年光阴。
我追她那会儿,就知道顾衡这号人物的存在。他是苏晚星心里的白月光,是那段最好的年纪最纯粹的爱情的男主角。
而我呢我他妈是个后来者,是个接盘侠是个凑合过日子的选择
雨越下越大。
我掐灭烟头,回到客厅。苏晚星翻了个身,咂咂嘴,嘟囔了一句梦话。
声音很轻,但我听清楚了。
她说的是：顾衡...别走...
那一刻,我感觉有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凉透了。
我沉默地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疲态。
怪不得。怪不得苏晚星忘不了前任。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苏晚星的朋友圈。
她今天下午发了一张自拍,在公司楼下咖啡厅,比着剪刀手,笑靥如花。配文是：好久不见~
我当时还在下面评论：哟,见谁呢这么开心
她没回我。
现在想想,我真他妈是个傻逼。
我手指往下滑,点开那个点赞列表。一个陌生的头像跳入眼帘——男人背影,站在雪山前。微信名：衡。
手比脑子快,我直接点进了这个衡的朋友圈。
封面是张夜景图,签名写着：归来仍是少年。
几条动态都是最近发的,定位都在本市。
最新一条是今晚八点：重逢美好,岁月如故。
下面有苏晚星的点赞。
还有一条评论。
苏晚星评论的：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笑脸】
他回复她：我也是,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盯着那行字,眼睛发涩,胸口堵得慌。
仿佛回到了从前
回到你妈。
我扔下手机,感觉浑身都没力气。瘫坐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地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还有苏晚星平稳的呼吸声。
这世界真他妈荒谬。
三年前,我单膝跪地,举着钻戒向苏晚星求婚的时候,她哭得稀里哗啦,抱着我说：江临风,我愿意,我从来没这么确定过！
两年前,我们挤在这个小公寓里啃着面包规划未来的时候,她搂着我的脖子说：老公,咱们以后一定要买个有大阳台的房子！
一年前,她发高烧,我请假守了她两天两夜,她烧迷糊了,抱着我哭：临风,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全都是假的
还是说,只是即兴表演
现在顾衡一回来,一句仿佛回到了从前,就把这五年全打回原形了
我越想越憋屈,一股邪火蹭蹭往天灵盖冒。
我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回客厅,想摇醒苏晚星,问个明白。
可她睡得很沉,很安静,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泪珠似的的东西。不知道是啤酒溅上去的,还是为谁流的泪。
我举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问了又能怎样呢
听她亲口说是的,我还爱着他
我江临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了
雨好像小了些。我瘫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阳光刺得眼睛疼。身上盖着条毯子,估计是苏晚星给我披上的。
我坐起来,感觉头痛欲裂,像被驴踢了。
醒啦苏晚星端着杯蜂蜜水走过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头疼不你说你,不能喝还陪我喝那么多。
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穿着我那件宽大的白T恤,光着两条腿,头发随意挽起来,露出光滑的脖颈。语气自然亲昵得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见我不说话,她把蜂蜜水塞我手里,手指冰凉。
快喝了,缓缓。我煎了饺子,你爱吃的三鲜馅儿。她说着,转身又要进厨房。
苏晚星。我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吓一跳。
她回头,眨着眼看我：咋了老公大人还有什么指示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笑容有点僵。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心虚。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顾衡是谁
2
故作轻松的试探
我这话问出口,客厅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苏晚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那双总是弯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虽然只有一刹那,但足够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身摆弄着餐桌上的筷子,声音有点发飘：啊顾、顾衡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装。接着装。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努力挤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表情：昨晚你喝多了,抱着我胳膊念叨这个名字,说什么忘不了他。我故意停顿一下,看着她的背影明显一僵,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是你前男友吧以前听你提过一嘴。
以退为进。这是我琢磨一晚上想出的策略。直接撕破脸没意思,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演。
苏晚星猛地转过身,脸涨得通红,手摆得跟风扇似的：哎呀！我喝醉了胡说的！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怎么还当真啊！她几步冲过来,搂住我的胳膊摇晃,带着鼻音撒娇,老公~我那就是喝蒙圈了,胡说八道！我最爱你了你还不知道嘛！
她仰起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要不是亲耳听见她那句梦话,亲眼看见朋友圈那些互动,我差点就信了。
我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低头喝了一口蜂蜜水。太甜了,齁得嗓子疼。
我的平静显然让她更不安了。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脸色,试探着问：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我放下杯子,扯扯嘴角,谁还没个前任了。我站起身,拍拍她脑袋,行了,吃饭吧,饿死了。
我表现得太过大度,太过正常,反而让苏晚星有点不知所措。她跟在我身后走到餐桌旁,时不时偷瞄我一眼。
饺子煎得金黄,冒着热气,是我最喜欢的老三样馅料：韭菜猪肉、三鲜、香菇鸡肉。旁边还摆着醋碟和剥好的蒜瓣。
往常看到这阵仗,我早就扑上去狼吞虎咽了,还得抱着她啃一口说老婆真好。
今天我却没什么胃口,机械地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那个...苏晚星在我对面坐下,双手捧着碗,指尖微微发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顾衡,他昨天来我们公司谈个项目,正好是我对接。所以就...一起喝了杯咖啡。
哦,公事啊。我头也没抬,继续吃饺子,挺好。
就...就聊了聊近况。他说他刚回国没多久,在这边分公司当个什么副总...她语速有点快,像是在背诵事先想好的说辞,真的就是普通老同学见个面,没别的。我喝多了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我应了一声,没多说。
我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苏晚星有点坐立难安,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也没吃进去几个。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试图转移话题,声音拔高了几分,显得有点刻意,周末我妈让咱们回去吃饭,说炖了排骨豆角。你去不去
看情况吧,可能加班。我淡淡地说。
气氛再次冷场。
她张了张嘴,还想找点别的话说,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部门老大刘胖子。
我接起来：喂,刘总。
临风啊！刘胖子的声音火急火燎的,方案怎么回事！甲方爸爸刚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们做的什么狗屁东西,完全没达到要求！让你马上修改！今天下班前必须发过去！
我眉头拧紧：不可能啊刘总,方案是按照他们上次会议提的要求改的,当时王经理还说没问题...
我管你当时谁说的！现在人家不满意！赶紧的！回来加班！立刻！马上！刘胖子吼完,直接挂了电话。
操。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放下手机,没什么情绪地对苏晚星说：公司有事,得赶紧去一趟。
苏晚星看起来松了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机会,连忙站起来：啊,那你快去吧！饺子我给你装饭盒里带着
不用了,没时间吃。我起身往卧室走,换衣服。
她跟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拿出衬衫西裤,小声问：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说不准。我系着扣子,没看她。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
老公,她声音闷闷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我保证。
我心里刺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的保证,而是因为她以为我仅仅是在气她喝酒。
她根本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我掰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她有些无措的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生气。真有事。你好好休息,头还疼吗
她摇摇头。
那我走了。我拿起包,走出卧室。
出门前,我瞥见客厅垃圾桶最上面那几个空啤酒罐。其中一个牌子的logo很扎眼——乌苏。我记得昨晚顾衡朋友圈那张咖啡杯旁边的啤酒瓶,就是这个牌子。
真他妈是细节见真章。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我脑子乱糟糟的。
刘胖子的电话又追过来催,我烦躁地按掉,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点了支烟。
深吸一口,尼古丁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翻江倒海。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开了微信。不是看苏晚星的朋友圈,而是找到了一个几乎没怎么聊过的头像——大学同学赵磊,这小子是个包打听,毕业后进了个不错的单位,人脉广得很。
我发了条信息过去：磊子,打听个人。顾衡,听说刚回国,在某外企分公司当副总有听说吗
赵磊回得飞快：顾衡哟,风哥怎么问起他了稍等,我帮你问问。
一支烟没抽完,赵磊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问到了。是有这么个人,星辉科技空降的副总,牛逼得很。听说以前在国外总部就很受重用,这次回来是负责大中华区业务的,年轻有为啊。怎么,风哥你们有业务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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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科技。和苏晚星公司合作的那个项目,甲方就是星辉。
我手指有点发凉,回复：没事,就随便问问。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放下手机,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心里那股邪火又烧起来了。
空降副总。年轻有为。负责大中华区业务。
再想想我自己,一个小公司部门经理,天天被刘胖子呼来喝去,背着房贷车贷,忙得跟狗一样,挣得也就那么回事。
怪不得。
怪不得苏晚星那副样子。
现实对比太惨烈,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到了公司,果然鸡飞狗跳。刘胖子叉着腰在办公区咆哮,唾沫星子横飞。甲方爸爸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催,语气越来越差。
我压着心里的烦躁,一头扎进方案里。核对需求,沟通修改,整个人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中间抽空看了眼手机,苏晚星发来几条微信。
老公,到公司了吗忙不忙
我给你煲了汤,晚上回来喝呀
【可爱表情包】
我没回。不知道回什么。怕一回复,就忍不住质问她,撕破那层故作轻松的伪装。
下午三四点,方案总算改得差不多了,发给甲方等反馈。我累得眼皮打架,准备去茶水间冲杯特浓咖啡续命。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几个同事在闲聊。
...真的假的苏晚星
我脚步顿住,名字像针一样扎了我一下。
真的！我闺蜜跟她一个公司的,亲眼看见的！就昨天下午,在公司楼下那家星巴克,跟一男的有说有笑,那男的可帅了,一看就是精英那种。两人聊得可热乎了！
不能吧苏晚星不是结婚了吗老公好像也是咱们行业的
结婚了怎么了结婚还不能有异性朋友了听说那男的是他们合作公司的高管,国外回来的,哎哟那气场...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血液一点点凉下去。
不过说真的,那男的看着是挺配她的,郎才女貌嘛。我闺蜜还说,看她那高兴劲儿,好久没见了似的...
杯子没拿,我转身回了工位。
电脑屏幕上,方案反馈邮件已经回来了。甲方很满意,夸我们效率高,改得到位。
刘胖子屁颠屁颠跑过来,拍着我肩膀：可以啊临风！干得漂亮！晚上我请客,犒劳犒劳大家！
我推开他的手,声音疲惫：不了刘总,累挺,想早点回去休息。
刘胖子看看我脸色,没再坚持：行,那你赶紧回去歇着。今天辛苦了啊！
我关掉电脑,拎起包就走。
开车回家的路上,晚高峰堵得厉害。长长的车流纹丝不动,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像一条绝望的河。
我盯着前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茶水间那些话。
郎才女貌。
好久没见了似的。
忘不了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星的消息。
老公,晚上回来吃饭吗汤煲好了哦~
后面跟了个撒娇的猫咪表情。
我看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打字回复：回。路上堵,大概还要一小时。
几乎秒回：好哒！等你~【爱心】
我扔开手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透过车窗玻璃,在我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这场故作轻松的戏,看来还得继续演下去。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3
粉饰太平与暗涌
到家门口,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玉米排骨汤的香味就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炒菜的油烟味。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和苏晚星哼歌的声音。
回来啦她系着那条碎花围裙,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堆着笑,额头上还有层细密的汗,正好！最后一个菜,马上就能吃饭！
她表现得异常热情,甚至有点过度殷勤。屋里窗明几净,明显是特意打扫过。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都是我平时爱吃的。
这阵仗,怎么看怎么像心里有鬼。
嗯。我换了鞋,把包放好,表情尽量自然,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多菜
慰劳我家辛苦加班的顶梁柱呀！她端着盘青椒牛柳走出来,放在桌上,又小跑着回厨房盛饭,快去洗手,汤也好了,我给你端出来。
我洗了手坐在餐桌前,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越是这副样子,我越是肯定,她和顾衡之间,绝对不止喝了杯咖啡那么简单。
吃饭的时候,她话特别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公司八卦说到楼下超市打折,就是不提昨天喝酒和顾衡半个字。
我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嗯一声,埋头喝汤。
汤确实很鲜,但我喝不出滋味。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状似随意地说,顾衡他们那个项目,后续可能还要跟进几次。毕竟甲方嘛,得服务好。
我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
她立刻补充道：都是工作接触！你放心！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工作需要,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淡淡地说,继续吃饭。
她似乎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确定,小声说：你真的没生气啊
生什么气我反问,你为公司兢兢业业,我为你感到骄傲。
这话听起来正常,但细品之下总有点怪怪的。苏晚星不傻,她听出来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低下头默默扒饭。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之后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苏晚星变得忙了起来。电话多了,微信提示音也频繁了。她经常抱着手机回消息,回着回着就自己笑起来,看到我在看她,又立刻收敛笑容,把手机屏幕扣下去。
她开始注重打扮。以前上班图舒服,怎么休闲怎么来。现在每天早起半小时,化妆挑衣服,香水味都换成了更成熟妩媚的款式。
晚上睡觉,她背对着我,睡得很沉,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糊地非要搂着我胳膊。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看似一切如常,实则暗流涌动。
我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心里那点怀疑和愤怒,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周五晚上,她说部门聚餐。
我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没抬：嗯,去吧。少喝点酒。
她走过来,亲了我脸颊一下：知道啦！结束我给你电话,你来接我
看情况,可能打排位。我盯着屏幕,操作着游戏人物。
她顿了一下,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说：好吧,那我自己打车回来也行。
她出门后,我立刻退出了游戏。屏幕上跳出击杀提示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很久。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着,每一声都敲在我心上。
快十一点的时候,我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我没给她打电话。鬼使神差地,我把车开到了她公司楼下那家他们常去的火锅店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
然后就是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钝刀子割肉。
快十二点,火锅店门口终于热闹起来。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走出来,苏晚星也在里面。她穿着条修身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件小外套,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笑得很开心。
她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身高腿长,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没打领带,气质卓然。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顾衡。
他微微侧头听着苏晚星说话,嘴角噙着笑,眼神专注。
然后,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帮苏晚星把滑落到脸颊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
动作亲昵又自然。
苏晚星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但没有躲开,反而仰着脸对他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捏得发白。
人群在店门口又聊了几句,然后陆续散开。有人打车走了,有人去开车。
顾衡对苏晚星说了句什么,苏晚星点点头。
然后,他领着她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他绅士地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护在车门顶上。
苏晚星弯腰坐了进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一眼,也没有拿出手机。
奔驰车缓缓汇入车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坐在驾驶座上,浑身冰冷,发动机都没启动,像个傻逼一样在原地呆了不知道多久。
胸口堵得发慌,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
我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4
摊牌
我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很久。
车窗大开,夜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我脸皮发麻,却吹不散心里的那股邪火。
顾衡帮她捋头发时她娇羞的样子,她自然坐进他副驾驶的样子,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每一帧都像是在抽我耳光。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出乎意料,客厅灯还亮着。苏晚星窝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像是睡着了。听到开门声,她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你回来啦她声音带着睡意,看了看墙上的钟,怎么这么晚打游戏入迷了
她穿着家居服,卸了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刚才坐着别的男人的车离开的人不是她。
我没说话,换了鞋,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游戏输了
我走到沙发对面,坐下,看着她。目光直接,毫不掩饰。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干嘛这么看着我
聚餐愉快吗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还...还行吧。就那样,吃吃饭,聊聊天。
哦。我点点头,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就...工作上的事,还有...一些以前的趣事。她含糊其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的流苏。
和谁聊趣事顾衡吗我直接点破了名字。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我不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他帮你捋头发了,动作挺温柔。你还坐了他的副驾驶,对吧黑色奔驰,车牌尾号668。
苏晚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发抖：你...你跟踪我
我没那闲工夫。我冷冷地说,正好路过,碰巧看见。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抱枕,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临风,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就是...就是顺手送我一下。同事们都走了,我打不到车...
打不到车不会给我打电话我打断她,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死了吗
我...我怕你打游戏没空...她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苏晚星,我看着她,心一点点沉下去,你看着我。
她迟疑地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以前她只要露出这种表情,我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但今天,我只觉得讽刺。
你昨晚喝醉了,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问道,你说你忘不了他。是真是假
她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临风,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随口一说我笑了,是气极了的那种笑,酒后吐真言你没听过吗苏晚星,你把我当傻子耍呢
我猛地站起来,从茶几底下抽出那份已经被我捏得有些皱巴的项目合作协议复印件,摔在她面前的沙发上。
还有这个项目！根本就不是总公司对接！是顾衡指名点姓要你负责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苏晚星看着那份文件,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你...你查我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
我不该查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我老婆心里装着别人,跟初恋情人旧情复燃,我他妈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还得装聋作哑给你们鼓掌祝福！
我们没有旧情复燃！她哭着喊道,就是普通接触！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普通接触我弯腰,捡起地上她掉落的一根长发,举到她眼前,普通接触需要他帮你捋头发需要你坐他的副驾驶需要你朋友圈只给他点赞评论‘和你聊天真开心’需要你喝醉了躺在我怀里喊别走！
我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几天的怒火和委屈彻底爆发出来,声音嘶哑：苏晚星！这五年！我江临风到底算什么！一个凑合的选择一个填补空窗期的备胎！现在正主回来了,我就该识趣滚蛋了是吗！
她被我吼得愣住了,眼泪哗哗地流,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啊临风...
爱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那份协议,指着她手机,爱我就是跟别人暧昧不清爱我就是对我撒谎连篇你的爱可真他妈廉价！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得她体无完肤。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反复说着这三个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就是突然见到他,有点恍惚...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我...
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了是吧我冷笑着接话,觉得跟我过的这几年索然无味了是吧
我看着她哭得缩成一团的样子,心里痛得麻木。曾经我发誓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现在却让我感到无比的疲惫和失望。
愤怒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和倦怠。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晚星,我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我们离婚吧。
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不...不要...临风,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离婚...
她扑过来想抱我,被我侧身躲开了。
我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房子,存款,大部分都归你。我只要车和我的那部分公积金。我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干涩,找个时间,去把手续办了吧。
说完,我没再理会她的哭喊和哀求,径直走进卧室,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缓缓滑坐到地上。
门外,是她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和捶门声。
门内,是我一片死寂的世界。
五年感情,原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风一吹,就散了。
5
绝境与转机
那一晚之后,我和苏晚星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或者说,是我单方面的冰冷。我搬到了书房的小床上睡。她做的饭,我不碰。她试图开口说话,我直接无视。
这个家变成了一个寂静的冰窖。
她哭过,求过,道歉过,甚至找来我爸妈当说客。
我妈打电话来,语气小心翼翼：临风啊,晚星那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说你知道错了,就是一时糊涂...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我握着电话,声音没什么波澜：妈,这事您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离婚是能随便说的吗五年感情啊！晚星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她好不好,我现在不清楚了。我打断她,您和我爸保重身体,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挂了电话,心里堵得难受。
我知道爸妈是为我们好,但他们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苏晚星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在家里走动像幽魂一样,没什么声响。
我硬起心肠,不看不听不问。
期间,顾衡似乎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要么挂断,要么走到阳台压低声音说话,语气急促又焦虑。
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几句。
...求你了,别再联系我了...
...我老公知道了,他很生气...
...我们不可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起来,像是在彻底划清界限。
但我心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太晚了。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疯狂加班,接项目,像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烂事。
刘胖子都看出我不对劲,拍着我肩膀说：临风,最近挺拼啊！但也注意身体,别熬垮了。
我只是笑笑：没事,刘总,扛得住。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然而,祸不单行。
或许是因为情绪持续低谷,免疫力下降,我病倒了。重感冒引发肺炎,高烧不退,直接被同事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烂透了。
婚姻失败,身体垮掉,像他妈个废物。
苏晚星闻讯赶来的时候,我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探我的额头,动作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睁开眼,看到她站在床边,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同事打电话给我的...她小声说,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给你熬了点粥...
谢谢,放那儿吧。我闭上眼,不想多说话。
她没有走,就在床边站着。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手背上。
一滴,两滴。
我睁开眼,看到她咬着嘴唇,无声地流着眼泪,肩膀微微耸动。
哭什么,我哑声道,还没死呢。
她哭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对不起...临风...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跟你没关系。我打断她,语气疲惫,我自找的。
她摇着头,泣不成声：我们...我们能不能不离婚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见他了,项目我也推掉了...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窗外,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秋天真的到了。
苏晚星,我缓缓地说,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抹不掉了。
我们可以当没发生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眼泪掉在我手背上,滚烫。
我抽回手,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
她看着我决绝的样子,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低声说：粥趁热喝...我...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瘦削又孤单。
我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但更多的是麻木。
住院那几天,她每天都会来送饭,炖汤,熬粥,变着花样。但她不再试图跟我说话,只是放下东西,默默坐一会儿就走。
我也没再赶她。没必要了。
出院那天,她来接我。路上,我们都很沉默。
快到家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离婚协议,我签好了。放在书房抽屉里。财产就按你说的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
下周一,民政局门口见吧。她说完,转过头看向窗外。
侧脸线条僵硬,透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
好。
回到家,书房抽屉里果然放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我看着纸上她那熟悉又陌生的签名,心里空了一大块,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解脱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疲惫和怅然。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
周一早上,我请了假,提前到了民政局门口。
深秋的早晨已经很冷了,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裹紧外套,站在路边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九点。九点半。十点。
苏晚星一直没有出现。
打她电话,关机。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反悔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人。我烦躁地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喂
请问是江临风先生吗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语气急促。
我是。您哪位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您爱人苏晚星女士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手机啪嗒一声从我手里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碎裂开来,像此刻我瞬间破碎的世界。
我愣了几秒,然后像疯了一样冲到医院。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的,手脚冰凉,不停地发抖。
抢救室门口亮着刺眼的红灯。
护士告诉我,苏晚星是在来民政局的路上,为了避让一个闯红灯的小孩,急打方向盘撞上了护栏。伤得很重,颅内出血,正在手术。
我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浑身发冷。
怎么会这样...
虽然决定离婚,但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她笑着的样子,哭着的样子,撒娇的样子,生气的样子...
我以为我不在乎了。可直到这一刻,听到她在抢救的消息,那种心脏被瞬间撕裂的恐惧和疼痛,才让我明白——
我他妈根本就没放下！
恨是因为还在乎。冷漠是因为伤得太深。
可如果她真的没了...那我所有的恨和冷漠,还有什么意义
我像个傻逼一样坐在那里,后悔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为什么不听她解释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绝
为什么不肯给她一次机会
如果...如果她真的挺不过来...
我不敢想下去。
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
当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告诉我手术成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观察时,我整个人虚脱般地滑坐到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失而复得。劫后余生。
那种巨大的庆幸和后怕,淹没了一切。
苏晚星被推进了ICU观察。我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看她。
她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我隔着玻璃,用手指轻轻勾勒她的轮廓,心里疼得发紧。
晚星,你一定要挺过去。
只要你醒过来,我们重新开始。
这一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6
涅槃与归途
苏晚星在ICU里躺了三天。
我就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公司打来电话,我直接请假。刘胖子听说后,叹口气说：好好照顾家里,工作的事别操心。
三天后,她情况稳定,转入了普通病房。
又过了一天,她才缓缓醒来。
睁开眼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神有些迷茫,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躲。
别动。我按住她没输液的那只手,声音沙哑,身上有伤。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眼神里带着怯懦和不安。
孩子没事,我低声说,尽量让语气柔和些,你避开的那个小孩,擦破点皮,吓着了,没大事。
她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垂下眼帘,不敢看我。
气氛有些凝滞。
我拿起旁边温着的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吃点东西。医生说得补充体力。
她迟疑地看着我,又看看粥,慢慢张开了嘴。
喂她喝了大半碗粥,期间我们都没说话。
吃完,我帮她擦干净嘴。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我,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周一...我没去...对不起...
别说了。我打断她,不重要了。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生我气...我...
我没生气。我放下碗,看着她哭花的脸,叹了口气,苏晚星,你听着。
她抽噎着,看着我。
你出车祸的时候,我在抢救室外面等着。我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我当时就想,如果你能挺过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离婚协议我撕了,我们不离了。
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连哭都忘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还没个糊涂的时候。我握住她冰凉的手,重要的是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愣了很久,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反握住我的手,用力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一刻,所有的隔阂、猜忌、怨恨,仿佛都在她的泪水中融化消散了。
经历过生死,才知道什么最珍贵。
苏晚星恢复得很快。身体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坎,需要我们慢慢一起跨。
她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我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看到她正慢慢挪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蹦跳的孩子。
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光。侧脸安静又柔和。
我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她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放松下来,靠在我怀里。
看什么呢我问。
看那些孩子,她轻声说,真好。
喜欢孩子我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以后咱们也生一个,不,生俩,闹腾你。
她噗嗤一声笑了,转过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不反悔。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回家吧,老婆。
嗯。她把头埋在我怀里,用力抱紧了我。
回到家,一切仿佛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们之间不再有那种小心翼翼和刻意的回避。日子恢复了往常的琐碎和平淡,但却多了一份失而复得的珍惜。
她彻底断了和顾衡的联系。手机号换了,所有社交账号拉黑。那个合作项目,她也申请调离,交给了其他同事。
她变得比以前更黏我,下班准时回家,抢着做家务,晚上非要搂着我胳膊才能睡着。
像是某种补偿,又像是害怕再次失去。
我看着她笨拙地想要弥补的样子,心里那点残留的芥蒂,也慢慢淡了。
人嘛,总要往前看。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回了她爸妈家吃饭。
岳母炖了浓浓的鸡汤,一个劲给我盛：临风,多喝点,最近照顾晚星辛苦了,看你都瘦了。
岳父也拍拍我肩膀：男人嘛,扛得起事,是好样的。
苏晚星在旁边抿着嘴笑,偷偷在桌下握我的手。
吃完饭,我们一起下楼散步。秋意正浓,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
她挽着我的胳膊,慢慢走着,头靠在我肩上。
老公,她突然小声说,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坦白。
嗯我侧头看她。
那天...我喝醉了说忘不了他...她声音很低,带着愧疚,其实...我忘不了的,可能不是他这个人...
我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我忘不了的,是那段青春岁月,是那时候不顾一切去爱的自己。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认真,见到他,那一瞬间有点恍惚,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但我很清楚,那都过去了。
她停下脚步,面对着我,握住我的双手：我现在爱的,想一起过日子的人,是你,江临风。只有你。
秋风拂过,吹起她的长发和地上的落叶。
我看着她认真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样子。
许久,我笑了,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我知道。我说,回家吧,风大了。
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稳而踏实。
年底的时候,我负责的一个大项目意外获得了集团年度创新奖。奖金丰厚,还附带着一次难得的晋升机会。
刘胖子笑得合不拢嘴,在全部门面前把我夸成了朵花,宣布我升任部门总监。
同事们起哄让我请客。我笑着应下,当晚就包了酒店自助餐,大家吃喝玩乐,闹到很晚。
散场时,我喝得有点多,苏晚星来接我。
她扶着我走到车边,我却拉着她不肯上车。
老婆...我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酒气熏天,你老公我...牛逼不
她哭笑不得,拍着我的背：牛逼！你最牛逼了！快上车,外面冷！
不行！你先说！我是不是比顾衡那孙子强！我借着酒劲,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嚷了出来。
苏晚星愣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
她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江临风,你听好了。在我心里,一万个顾衡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你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是我苏晚星这辈子认准的男人。听懂了吗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嘿嘿傻笑起来,重重地点头：懂了！
然后腿一软,差点栽地上。
苏晚星赶紧架住我,又好气又好笑：傻样儿！快上车！
车开起来,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
我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突然觉得,那些过去的纠结和痛苦,真的都远了。
现在的我,有事业,有家,有身边这个虽然犯过错但最终选择回归的女人。
挺好。
新年的时候,我们买了个大阳台的房子。
搬家的那天晚上,我俩躺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
苏晚星滚进我怀里,搂着我的腰。
老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对吧
对。
我低头,吻住她的唇。
窗外,远处有烟花炸开,绚烂的光芒映亮了我们崭新的家。
过去已逝,未来可期。
这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