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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在单位被人实名举报。
举报内容是他当年考公的履历有造假嫌疑,尤其是一些实践经历和荣誉证书,根本经不起推敲。
那些曾经被我用手段巧妙掩盖过去的瑕疵,如今被一一揭露。
他被立刻停职,接受调查。
紧接着,他父亲在车祸后,并发查出了肝癌晚期,需要一笔他根本无力承担的巨额医疗费。
他母亲受不了这双重打击,精神彻底失常,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祸不单行。
老家传来消息,祖坟那棵被村里人视为祥瑞的歪脖子老槐树,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被一道天雷从中间生生劈断。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家那个小小的坟头都塌陷了一半。
村里懂行的老人看到后,连连摇头,说这是龙脉断了,周家要彻底败了。
周牧言彻底慌了,他四处打电话求人,找关系,希望能挽回局面。
但如今,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得罪了“南乔”的传人,谁还敢帮他?
沾上他,就等于沾上了天大的晦气。
孙瑶家破产后,也第一时间和他解除了婚约,对他避如蛇蝎。
与此同时,我那间破败的“静安斋”,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无数豪车停在门口,送来奇珍异宝,只求我能见一面,指点迷津。
但我一概不见,只让老者对外回复四个字:“缘分未到。”
周牧言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卖掉了父母在市里的房子,但筹到的钱,对于父亲的医疗费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他终于意识到,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应验。
他彻底走投无路了。
在一个下着冷雨的傍晚,他再次来到了我的店前。
这一次,他没有叫嚣,也没有怒骂。
他只是“扑通”一声,在泥泞的雨水中,长跪不起。
雨水打湿了他曾经笔挺的西装,冲刷着他憔悴不堪的脸。
他一遍又一遍地嘶喊着我的名字,求我原谅,求我救救他,救救他家。
“乔安!安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我在二楼的窗边,隔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静静地看着雨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陆知珩清润温和的声音:“乔安?”
我转过身,不再看窗外的闹剧。
“陆院长,上次你提的,关于合作修复古阵法的那个项目,我觉得,可以开始了。”
我正式接受了陆知珩的邀请,以特聘顾问的身份,加入了玄学与文化遗产研究院。
我的工作,是协助研究院的专家们,研究和保护那些濒临失传的、与华夏传统文化息息相关的古老阵法和风水格局。
周牧言终于通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打听到我会出席一个在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高规格文化论坛。
他耗尽了最后一点人脉和钱财,才混到了一个旁听席的资格。
他挤在会场的角落里,看到了我。
我正和一群国宝级的历史学家、考古泰斗们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风衣,长发挽起,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整个人都在发光。
而他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胡子拉碴,形容枯槁,躲在阴影里,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他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想要冲上前,哪怕只是和我说一句话。
但他刚一动,就被陆知珩身边两个穿着便服、身形挺拔的安保人员,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陆知珩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平静而疏离,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或者路边的一块石头。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不是刻意,而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他于我而言,已经和会场里任何一个模糊的背景板,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和报复,都让他感到痛苦万分。
他听见旁边有人在压低声音议论。
“看到没,那位就是乔大师,‘南乔’的传人,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听说她学识渊博,连陆院长都对她敬重有加,以平辈论交。”
“何止啊,我听小道消息说,这位乔大师,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也能定人富贵,厉害得很!”
这些议论,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牧言心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终于清醒地、痛苦地明白,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亲手推开的,是他这一生,都再也无法企及的瑰宝。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嘶吼,只是默默地,像个幽魂一样,退出了会场。
走出博物馆的大门,午后的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他抬手挡住阳光,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路,从他决定用那二十万了结所谓的“晦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尽头。
论坛上,我作为特邀嘉宾,上台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演讲。
我谈论着“敬畏”与“传承”,目光清澈而坚定。
台下,第一排的位置,陆知珩看着我,眼中满是欣赏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