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母亲六十五岁了。
我准备带她去国外做心脏搭桥手术,丈夫纪寻却撕了我的护照,理由是高龄手术风险过大。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为全球顶尖的心外科权威,连给我妈挂个专家号都要被他审查。
我妈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主治医生语气沉重：准备后事吧,现在就是靠机器拖着,每一天都是煎熬。
老太太在昏迷中,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名：昭昭啊,妈不怕,你别为我花钱……
我眼眶发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花钱我一个手术刀能换一套房,钱算什么！
真正难的,是我老公——以及他以我母亲名义,早就签好的那份《放弃治疗同意书》。
正文：
1.
ICU外,冰冷的玻璃隔绝了两个世界。
里面是我的母亲,身上插满管子,生命体征全靠冰冷的机器维持。
外面是我,穿着白大褂,却像个被夺走武器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走向死亡。
主治医生张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林昭,你是最顶尖的心外专家,你应该明白,老太太现在的情况……再拖下去,只是增加痛苦。
我当然明白。
可明白和接受,是两回事。
我攥着手机,屏幕上是我联系好的国外医疗团队发来的邮件,他们说只要病人能到,就有七成把握。
可现在,我妈连这家医院都出不去。
我回头,看着走廊尽头那个向我走来的男人——我的丈夫,纪寻。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带悲戚,眼中却毫无波澜。他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对着张主任说：谢谢您,张主任。我岳母的意愿我们都尊重,让她安详地走,是我和昭昭共同的决定。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共同的决定
我猛地推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纪寻,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张主任愣住了,看看我,又看看纪寻。
纪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完美的悲伤所掩盖。他柔声劝我：昭昭,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但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昨天
昨天他把我的护照撕成碎片,扔进马桶冲走。
昨天他告诉我,我妈的主治医生团队,是他精挑细选的,不许我插手。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只问你,那份《放弃治疗同意书》,你是什么时候让她签的
纪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妈清醒的时候,主动提出来的。她说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昭昭,妈那么疼你,你怎么忍心让她在手术台上受苦
他演得太好了,那份深情和无奈,几乎能骗过所有人。
周围的小护士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上了不解和指责。
在她们眼里,我成了一个不孝的女儿,为了自己所谓的专业权威,要强行让母亲承受手术的痛苦。
而我的丈夫,才是那个尊重老人意愿、有情有义的好女婿。
我的心口像被巨石堵住,喘不过气。
我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那份同意书的复印件,举到他面前,纸张因我的用力而颤抖：我妈昏迷前,连写自己的名字手都抖。这个签名,笔锋沉稳,力透纸背,你告诉我,这是我妈签的
2.
纪寻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戳穿他。
他一把夺过那张纸,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警告：林昭,你闹够了没有！在医院里大吵大闹,这是你一个主任医生该有的样子吗
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拖到无人的角落。
我甩开他,后退一步,与他对峙。
我的样子,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冷冷地看着他,纪寻,我们结婚五年,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我妈的病,是我唯一的底线。
纪寻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似乎觉得我的不可理喻已经到了极限。
我是在帮你！林昭,你是不是做手术做疯了你只看到成功率,看不到风险吗万一手术失败,妈死在手术台上,你让她怎么安息你又要怎么面对亲戚朋友的指责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他知道我的软肋。
他知道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就是我的全世界。
他更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万一。
见我沉默,纪寻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再次拥抱我：昭昭,听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对我们都好。妈走了,她的财产都留给你,我们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再生个孩子……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他连我妈的身后事都算计好了。
我猛地抬头,目光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纪寻的妹妹,纪雅。
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我们这边的气氛不对,立刻缩回头,躲进了楼梯间。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我绕开纪寻,快步走向楼梯间。
站住！纪寻在我身后厉声喝道,他想拦我,却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拦住。
我推开楼梯间的门,纪雅正慌张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塞。
拿出来。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纪雅被我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后退：嫂子,你……你干什么
手机,拿出来。我重复道,一步步向她逼近。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表情一定很骇人。
纪雅怕我,从小就怕。因为我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她哆哆嗦嗦地,不情愿地掏出手机。
我一把抢过来,解锁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是她和纪寻的。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她刚发的：哥,嫂子好像发现了,怎么办她往我这边来了！
我向上滑动,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记录展现在眼前。
哥,那老太婆就是不肯签,说要等嫂子来,怎么办
用我教你的办法,告诉她,林昭在国外有个重要的手术,赶不回来。这份文件是林昭委托我们让她签的,为了让她安心。
她还是不信,非要打电话。
那就把手机收走,说信号不好。找个机会,模仿她的笔迹签了！快点,我们没时间了！
日期,就在我妈病情恶化,陷入昏迷的前一天。
3.
证据。
确凿的证据。
我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纪雅看着我的表情,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哭了起来：嫂子,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我哥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他说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为了我好,就伪造文件,断绝我母亲唯一的生路
为了我好,就在我面前演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玩弄
我拿着手机,转身走出楼梯间。
纪寻还在和保安拉扯,看到我手里的手机,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林昭！他冲我扑过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把手机还给我！
我侧身躲过,将手机紧紧护在怀里。
张主任和其他医生护士都围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张主任,声音清晰而稳定：张主任,这是我丈夫纪寻,伙同他妹妹纪雅,伪造《放弃治疗同意书》的聊天记录。我母亲从未放弃过治疗,是他们,用欺骗的手段,剥夺了她求生的权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块小小的屏幕上。
当他们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纪寻的脸,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不再伪装,面目狰狞地指着我,林昭,你为了救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要毁了我我可是你丈夫！
丈夫我冷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从你撕掉我护照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了。
现在,我以我母亲唯一法定监护人的身份,正式通知院方,立刻撤销这份伪造的同意书。并且,我要求,立刻为我的母亲,孙兰女士,准备转院。所有手续,我亲自办理。
我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张主任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纪寻,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他严肃地对身边的护士长说：马上通知院办和法务部,封存这份同意书原件。另外,联系保安科,把这个人『请』出去,他不准再踏入ICU区域半步！
纪寻被两个高大的保安架住,他还在不甘心地嘶吼：林昭,你不得好死！你会后悔的！你救不活她的！你只会让她死得更痛苦！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扇冰冷的玻璃窗上。
妈,别怕。
昭昭来了。
这一次,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4.
办理转院手续,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纪寻虽然被赶走,但他作为我法律上的丈夫,在我母亲的住院档案上,依然是第一联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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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方法务部的人告诉我,除非我能立刻提供他不适合作为联系人的证明,比如法院的限制令,否则他们无法单方面将他除名。
而申请限制令,需要时间。
我妈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站在办公室里,看着法务部公式化的脸,只觉得一阵无力。
我能救活手术台上的人,却摆不平这一纸夫妻关系。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导师,也是这家医院的荣誉院长,陈院士,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小昭,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递给我一杯热水。
事情我听说了。陈院士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纪寻这个人,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你当年要嫁给他,我就不看好。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年,所有人都反对,只有我觉得,纪寻是那个能包容我一切的人。
包容我的工作狂,包容我的坏脾气,包容我心里只有我妈。
现在想来,那不是包容,是伪装。
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妈等不了了。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院士在椅子上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院内最高紧急预案的申请表。作为本院的特殊贡献专家,你有权申请启动它。一旦通过,你可以越过常规流程,指定医疗方案,包括转院。
我的眼睛亮了。
但是,陈院士话锋一转,启动这个预案,需要三名院委会成员签字。张主任算一个,我算一个。还有一个……是副院长,王明海。
王明海。
我的心沉了下去。
王明海是纪寻的舅舅。
纪寻能进这家医院的采购科,当上主任,一路顺风顺水,全靠王明海在背后支持。
让我去找王明海签字,无异于与虎谋谋。
陈院士看出了我的顾虑,他叹了口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小昭,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们医院的骄傲,我们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我握紧了那份申请表。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拿着申请表,直接去了王明海的办公室。
他正悠闲地品着茶,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笑了一下。
林主任,稀客啊。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我没有坐,直接把申请表放在他桌上。
王副院长,我需要您的签字。
王明海拿起申请表,慢悠悠地看了一遍,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紧急预案林昭,你还真敢想。就为了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妈
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是我妈。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放弃。
一线生机王明海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纪寻都跟我说了。是你偏执,是你一意孤行。你妈都签了放弃治疗,你还想怎么样让她被你活活折腾死吗
他又在重复纪寻那套颠倒黑白的说辞。
我强忍着怒气：那份同意书是伪造的。纪寻和纪雅的聊天记录,就是证据。
证据王明海笑了,笑得十分轻蔑,什么证据我怎么没看到纪寻说了,那是你用他的手机,自导自演P出来的图。林昭,你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啊。
他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无耻,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地问。
王明海放下茶杯,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简单。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立刻去保安科,撤销对纪寻的投诉,让他恢复自由。第二,把你手上那份所谓的『证据』,删得干干净净。第三……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贪婪而浑浊。
你那个国外医疗团队,联系方式给我。我儿子最近在做医疗中介,正好缺这条线。你把线搭上,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图穷匕见。
他不仅要保住纪寻,还要利用我妈的命,来为他儿子的生意铺路。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看着我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王明海得意地笑了。
怎么样,林主任想清楚。你妈可就在ICU里躺着,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我的笔,可就在这儿放着呢。
他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在指尖转动着,像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判官。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我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份申请表。
王明海以为我妥协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然而,下一秒,我当着他的面,将那份申请表,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四半,八半……
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拼接的碎片。
我将纸屑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王明海,你做梦！
王明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被暴怒取代：林昭！你放肆！你信不信我让你在医院里待不下去！
我等着。我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我不会妥协。
绝不。
就算我妈真的……我也要让这对卑鄙无耻的舅甥,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刚走出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是ICU的护士长,声音带着哭腔：林主任,你快来！老太太她……她心跳停了！
【付费点】
5.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护士长那句心跳停了在耳边反复回响。
我疯了一样冲向ICU。
长长的走廊,此刻却像没有尽头的隧道。
我推开ICU的大门,病床旁,张主任正在指挥抢救,除颤仪发出刺耳的充电声。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两百焦,准备除颤！都让开！
随着电流的冲击,我妈瘦弱的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直线,顽固地没有任何变化。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不……不可以……
妈,你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
林昭！陈院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抓住了我冰冷的手,冷静！你进去,你来指挥！
我愣住了。
我
对,你！陈院士的眼神坚定无比,你是最顶尖的专家,你最了解你母亲的情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救人要紧！
我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母亲,又看了看陈院士。
一股力量从心底涌起。
对,我不能倒下。
我是医生,我是林昭。
我迅速戴上无菌手套和口罩,冲到病床边,从张主任手里接过指挥权。
停下胸外按压！我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张主任。心跳停止,胸外按压是维持基本循环的唯一手段。
林主任张主任不解地看着我。
我妈有严重的肋骨骨质疏松,持续按压只会导致肋骨骨折,刺穿肺部,造成气胸！到时候神仙也救不回来！我快速解释道,改用股动脉穿刺,立刻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
ECMO！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ECMO被称为魔肺,是心肺功能支持的终极手段。但它操作极其复杂,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全身性血栓或大出血。
我们医院虽然有设备,但成功应用的案例屈指可数。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一个年轻医生小声说。
我来！我没有丝毫犹豫,给我穿刺包！备好肝素！
在我的指挥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穿刺、置管、连接……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精准而迅速。
当暗红色的血液从股静脉引出,通过氧合器变成鲜红色,再被泵回股动脉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奇迹发生了。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死寂的直线,开始出现微弱的波形。
虽然不规律,但它跳了！
恢复了！恢复心跳了！护士长激动地喊了出来。
ICU里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
我脱力地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成功了。
我暂时从死神手里,把妈妈抢了回来。
陈院士走过来,扶住我：好样的,小昭。我就知道你可以。
我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半分喜悦：老师,这只是暂时的。ECMO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妈的心脏,等不了了。
我知道。陈院士递给我一部手机,我已经用我的权限,联系了军区总院,他们的心外团队和设备都是全国顶尖的。而且,他们有权力,在紧急情况下,调用军用直升机进行病人转运。
我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的负责人,李将军。他是我当年的学生。陈院士说,至于王明海……他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6.
军区总院的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身穿军装的李将军听完陈院士的叙述,又看了看我提供的所有资料,眉头紧锁。
伪造医疗文书,阻碍病人治疗,简直是草菅人命！李将军一拍桌子,声音洪亮,陈老师,您放心。这件事,我们管定了！
他当即下令,让军区总院的心外团队立刻成立专家组,随时待命。同时,一架医疗救援直升机,已经在停机坪上准备就绪。
李将军,谢谢您。我的声音哽咽。
谢什么。李将军摆摆手,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更何况,林昭医生,你的名字,我早有耳闻。我们军区好几个棘手的心脏手术,都是请你会诊才拿下的。你为国家做了贡献,国家不能让你流血又流泪。
一股暖流,在我冰冷的心里流淌。
从我妈病危到现在,我第一次感受到,我不是孤军奋战。
事情以惊人的效率进行着。
半小时后,军用直升机降落在了我们医院的楼顶停机坪。
我和军区总院的医疗队一起,护送着上了ECMO的母亲,登上了飞机。
巨大的轰鸣声中,直升机缓缓升空。
我透过舷窗,看着越来越小的医院,看着那间我奋斗了十年,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恶心的办公楼。
王明海,纪寻,你们等着。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飞机上,我接到了陈院士的电话。
小昭,王明海被停职调查了。他想拦住转院,被李将军派来的人直接控制住了。
那纪寻呢我问。
他……陈院士的语气有些复杂,他好像知道了你要转院,人不见了。手机也关机了。
不见了
我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纪寻的性格,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一定在酝酿着更恶毒的计划。
果然,直升机刚刚在军区总院落地,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彩信。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号码。
点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纪寻坐在一个豪华的办公室里,笑得春风得意。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我准备联系的那家国外医院的,大中华区负责人,史密斯先生。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林昭,你以为你赢了你妈就算到了军区总院又怎样没有我的团队,谁敢做这个手术我劝你,现在立刻从飞机上下来,跪着来求我。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
是纪寻。
他竟然抢先一步,联系上了史密斯。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用某种方式,说服了史密斯,让他们站在了自己这边。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纪寻这一招,釜底抽薪,又快又狠。
他知道,国内虽然也能做手术,但风险极高。只有史密斯的团队,掌握着最先进的微创机器人搭桥技术,才是我母亲最有希望的选择。
他掐断了我最后的希望。
7.
我没有回纪寻的短信。
我直接拨通了史密斯先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悠扬的古典乐。
林医生史密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傲慢的疏离,我想,你的丈夫纪先生,已经把情况转告给你了。
史密斯先生,我不明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之前沟通得很好,您也认可我的手术方案。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很简单。史密斯说,纪先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有吸引力的合作方案。他将出资,在中国的几个主要城市,建立由我们主导的心脏康复中心。而作为回报,我们医院将授予他,独家合作伙伴的身份。
我瞬间明白了。
纪寻用我赚的钱,用我的人脉,画了一张大饼,收买了史密斯。
他要的,根本不是钱。
他要的是彻底掌控我,把我变成他商业版图里,一个会下金蛋的工具。
史密斯先生,你这是违背了基本的职业道德！我愤怒地说道。
道德电话那头的史密斯发出一声嗤笑,林医生,你也是个聪明人。在商业世界里,只有利益,没有道德。你母亲的手术,我们可以做。但主刀医生,必须由纪先生指定的人来担任。而你,林昭医生,将作为我的团队的『特聘顾问』,全程观摩学习。
他要把我从主导者,变成一个旁观者。
他要当着我的面,窃取我的劳动果实,还要让我感恩戴德。
何其歹毒！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很遗憾。史密斯的声音变得冰冷,我们团队的日程很满,可能未来几年,都没有时间再来中国了。
他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气到发抖。
李将军和军区总院的专家们走了过来,他们的表情同样凝重。
林医生,我们都听到了。一位老专家开口道,这个史密斯,欺人太甚！没有他,我们一样能做！
没错！另一个年轻专家附和道,我们军区总院的技术,不比他们差！我来主刀,我有信心！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真诚而愤怒的脸,心里很感动。
但我不能拿我妈的命去赌。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妈的心脏情况有多复杂,常规手术的成功率,不会超过三成。
而微创机器人技术,能将成功率提高到七成以上。
这项技术,目前国内还没有完全成熟,而史密斯的团队,是全世界的权威。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么,接受纪寻和史密斯的羞辱,眼睁睁看着他们名利双收,而我变成一个傀儡。
要么,坚持在国内手术,用我母亲的生命,去赌那渺茫的三成希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视频电话请求,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曾经的追求者,如今在联合国医疗司任职的,周慕白。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周慕白俊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一个国际会议的休息室。
昭昭,我刚听说你家里的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别担心,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世界医疗联合会的主席,安德森教授,他愿意亲自为你母亲主刀。
我愣住了。
安德森教授
那不是史密斯的老师,全球心外科领域泰斗级的人物吗他已经封刀好几年了。
他……他怎么会同意
因为我把你这些年发表的论文,还有你那套『林氏缝合术』的资料都发给了他。周慕白笑了笑,他看了之后,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他很想见见你。而且……
周慕白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而且,我把你丈夫纪寻,还有史密斯做的事情,一并向世界医疗联合会的纪律委员会,提起了申诉。
史密斯的行医执照,很快就会被吊销。至于你丈夫纪寻,他也会被列入所有国际医疗机构的黑名单。
昭昭,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后,站着的是全世界的正义。
8.
纪寻的算盘,落空了。
他以为他能只手遮天,却没想到,天外有天。
他低估了一个顶尖医生在国际学术圈的影响力,更低估了正义的力量。
安德森教授的团队,以最快的速度飞抵了中国。
同行的,还有世界医疗联合会纪律委员会的调查员。
史密斯被当场控制,他带来的团队,在得知真相后,纷纷表示愿意配合安德森教授,完成这台手术。
他们为史密斯的行为感到羞耻,也希望能为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尽一份力。
手术前,我在无菌隔离通道,见到了安德森教授。
他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瑞典老人,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和慈祥。
你就是林昭他看着我,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我看了你的论文,非常精彩。尤其你的『林氏缝合术』,简直是上帝的杰作。年轻人,你愿不愿意,来做我的第一助手
我受宠若惊。
能给安德森教授当助手,是全世界心外科医生的梦想。
我……我可以吗
当然。安德森教授拍拍我的肩膀,你母亲的手术,你是最了解的。我们一起,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发热。
手术进行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当安德森教授用我独创的缝合术,缝合好最后一针,宣布手术成功时,整个手术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隔着无菌玻璃,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母亲。
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监护仪上的各项数据,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我妈,活过来了。
我走出手术室,脱下厚重的手术服,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
周慕白在外面等着我,他递给我一瓶水。
辛苦了。
谢谢你,慕白。如果不是你……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打断我,目光温柔。
正在这时,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
请问,是林昭女士吗
我点了点头。
你的丈夫纪寻,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涉嫌伪造文件罪,商业欺诈罪,以及……故意伤害罪。我们需要你,去录一份口供。
找到了
我跟着警察,来到了一间审讯室。
隔着单面玻璃,我看到了纪寻。
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形容枯槁。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突然激动起来,扑到玻璃上,疯狂地拍打着。
林昭！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内心一片平静。
为了我我拿起对讲机,冷冷地问,为了我,伪造我妈的放弃治疗书为了我,拿我妈的命去做交易纪寻,你真让我恶心。
是你逼我的！纪寻的眼睛布满血丝,你整天就知道手术手术！你心里只有你妈！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我需要钱,我需要成功,我需要把你牢牢抓在手里！这有错吗
我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爱我,他是想占有我。
他不是包容我,他是想控制我。
他那份扭曲的自尊和占有欲,最终将他自己,推向了深渊。
你没错。我对着对讲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只是,罪有应得。
9.
我录完口供,走出警察局。
天空湛蓝,阳光正好。
我妈的手术非常成功,在军区总院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纪寻的罪名成立,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他名下所有用我的钱购置的资产,包括他用来收买史密斯的那些投资,全部被法院判还给了我。
王明海因为滥用职权,收受贿赂,也被撤职查办,下场凄惨。
纪雅因为是从犯,且有主动坦白的情节,被判了缓刑。
她来医院找过我一次,哭着求我原谅。
我只是告诉她：你应该去求的,是我妈。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一切尘埃落定。
我向医院递交了辞职信。
陈院士找我谈话,极力挽留。
小昭,医院不能没有你。
老师,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我笑了笑,我想,带我妈去看看世界。
陈院士没有再劝,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去吧。去看看山,看看海。等你回来,我们都欢迎你。
我妈出院那天,周慕白也来了。
他帮我把行李搬上车,然后递给我两张机票。
去瑞士的。安德森教授邀请你去他的实验室交流,顺便,可以带阿姨去雪山脚下最好的疗养院,住上一段时间。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白,我……
什么都别说。他笑着打断我,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礼物。昭昭,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妈坐在车里,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拉着我的手,轻声说：昭昭啊,这个小伙子,不错。
我脸上一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车子缓缓启动,我回头,看到周慕白还站在原地,微笑着向我们挥手。
我知道,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摆脱了那个名为纪寻的噩梦,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去爱我想爱的人,守护我最珍视的亲情。
我的手术刀,可以拯救生命。
而我的爱,可以治愈一切。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