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简短的三个字——“你在哪。”——像是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林栩被恐慌和寒意笼罩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视线惊慌地扫过图书馆阅览室，仿佛下一秒纪辰就会从某个书架后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或者更糟——带着被欺骗后的愤怒。
他看到了吗？那个帖子？他问“在哪”，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别的？
林栩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他该怎么回？说实话？说自已在图书馆，正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别人如何花样百出地骂自已？
犹豫了几秒，求生欲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哆哆嗦嗦地打字回复：
“图书馆…三楼阅览区…”
消息发送成功，那个简单的句号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心脏狂跳，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周围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翻书声、脚步声、甚至空调的嗡鸣——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收拾桌面上的书本和笔记，仿佛这样就能在对方到来之前给自已找到一条退路，或者至少死得整洁一点。
不到五分钟，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阅览室门口。
纪辰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步伐平稳，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的目光在阅览室内扫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坐立不安、脸色发白的林栩。
林栩感觉到他的视线，头皮一阵发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像个被班主任抓包的坏学生。
纪辰迈步走过来，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并不重，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林栩心上。他在林栩面前站定，目光先是落在他面前收拾到一半的书本上，然后才抬眼看他的脸。
“收拾东西。”纪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甚至比平时更平淡一些。
林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是要把他拎出去“处理”了？他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变调：“去…去哪？”
纪辰的视线似乎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像是捕捉到了他那过分剧烈的紧张，但并未点破，只是言简意赅地说：“换个地方。这里太吵。”
吵？图书馆明明安静得能听见自已的心跳声。
林栩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辰已经不再看他，伸手帮他拿起那本摊开着、显示着恶毒帖子的笔记本电脑，合上。“跟上。”他说完，转身就走。
林栩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抱起自已的书和笔记，踉踉跄跄地跟上纪辰的脚步。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黏在自已背上，如芒在背。
纪辰没有把他带去什么僻静的角落进行“审问”，也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出了图书馆，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司机看到两人一起出来，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下车打开了车门。
纪辰率先坐了进去。林栩犹豫了一下，抱着东西，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蹭进了车里，尽量缩在靠窗的位置，离纪辰远远的。
车子平稳启动，驶离了令人窒息的校园。
车厢内一片死寂。林栩紧张地偷瞄纪辰，对方只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到底看没看到帖子？他到底想干什么？林栩心里七上八下，煎熬无比。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难受。
就在他快要被自已的胡思乱想逼疯时，纪辰忽然开口了，眼睛依旧闭着：“论坛管理员我已经联系了。”
林栩猛地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来了！
他紧张地等待下文，等待审判。
然而，纪辰只是淡淡地继续道：“帖子涉及人身攻击和造谣，他们会处理。”
就……这样？林栩愣住了。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可是……那上面说的……”林栩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他们说我是装的……是故意博通情……”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说自已是真的菜，不是装的？
纪辰终于睁开眼，侧过头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波澜，却莫名地让林栩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重要吗？”纪辰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
林栩张着嘴，哑口无言。
重要吗？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谣言？对他而言，当然重要，这关乎他的处境和名声。但对纪辰而言呢？这些他人口中的“真相”，似乎真的并不重要。他仿佛自成一套评判l系，只相信自已所观察和认定的。
这一刻，林栩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和纪辰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不仅仅是智商和能力的差距，更是一种认知和境界上的天壤之别。
车子没有开回纪家别墅，而是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下车。”纪辰率先开门下去。
林栩懵懵懂懂地跟着他进了电梯，直达顶层。纪辰用指纹打开一户公寓的门。
这是一处极简风格的公寓，黑白灰的主色调，宽敞明亮，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像是样板间，只有书房里摆放的几台高性能电脑和堆叠的专业书籍显示出有人偶尔在此停留。
“这里安静。”纪辰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指了指书房旁边的一个小客厅，“有需要自已弄。”然后便径直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似乎开始处理自已的事情。
林栩抱着自已的东西，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处明显是纪辰私密空间的公寓，脑子更乱了。
把他从图书馆带出来，避开风口浪尖，带到这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甚至还顺手解决了论坛的麻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忙”或者“学霸控”能解释的了。
一种巨大的、沉重的不安和困惑再次攫住了林栩。他宁愿纪辰像之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或者直接质问，也好过现在这种看不透、摸不清的“保护”。
他走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试图看笔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房里传来纪辰偶尔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规律而稳定，反而衬得他心绪更加纷乱。
他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论坛，那个热帖果然消失了，搜索关键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纪辰的效率高得吓人。
然而，舆论真的能这么轻易被压下吗？那些看到帖子的人，心里真的会没有芥蒂吗？赵宇、白晓薇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已欠纪辰的，越来越多，多到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就在这时，书房里的键盘声停了下来。纪辰端着一杯水走了出来，递给他一杯。
林栩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谢…”
纪辰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你原来的专业，是什么？”
林栩捧着水杯，猛地抬头，对上纪辰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他……他怎么突然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