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透进的阳光下看,这几页薄薄的笔记边缘有些透明,清晰工整的字迹带着知识的圣洁光晕。
它们被纪辰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就悬在林栩眼前,像一份通往及格线的救命稻草,又像一个精心伪装的陷阱诱饵。
想看真假少爷交锋的好事者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真少爷给假少爷递笔记,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这是纪辰羞辱林栩的一种新方式。
林栩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分裂成了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呐喊着:“不能接,这是糖衣炮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欠了学神的人情你拿什么还?以后在他面前还能直起腰杆吗?”
另一个小人则哭喊着:“挂科更可怕啊,兄弟你清醒一点!绩点跌破20就要被学院警告,警告次数多了是要被退学的。这大腿现在不抱,更待何时?!”
他盯着那几页笔记,脸色纠结眼神挣扎,不安的手指在课桌下蜷缩又松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纪辰就那样保持着递出的姿势,既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地看着林栩,目光沉静得像深潭,让人看不透底。
林栩前排总想挑事的时髦男生,叫赵宇,近距离看到这一切的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本想看林栩出丑,却没料到纪辰会来这么一手。
这让他感觉自已上跳下蹿活像个小丑,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呵,现在知道抱大腿了?可惜啊,烂泥扶不上墙。”
这话飘到林栩耳边,打破他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烂泥?对,他现在就是烂泥,但烂泥也想糊上墙。至少不能在转来的第一节课后就因为表现太差被公开处刑。
保命要紧,及格万岁。
林栩想明白后飞快地伸出手,几乎是抢一般从纪辰手里把那几页笔记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里,对着纪辰脱口而出:“谢谢大佬,好人一生平安,期末必过!不,门门40!”
洪亮又有点破罐破摔的嗓门,在配上这经典的网络感恩语录,成功让教室的其他人刷新对林栩的认知。
纪辰可能已经习惯了林栩偶尔抽风的样子,收回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示意,转身便离开教室。
赵宇被林栩的话噎得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对着他翻个白眼,冷哼一声,悻悻然地离开教室。
其他围观群众见其中主角已经离开没有热闹可看,都三两成群结伴离开,只是离开时看林栩的眼神充记了“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的探究。
教室里只剩林栩一人,他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后背都湿了。他拿起手里那几张仿佛还带着纪辰指尖温度的笔记,字迹清晰有力,逻辑条理分明,重点突出明了,一撇一捺都彰显出它的重要性,好像在这个空间里就属他最无用。
“真香啊,不愧是王大师的名言金句,”他看着笔记忍不住喃喃自语,但随即又垮下脸,“可是好烫手啊……”
他这算不算是正式被划归到“纪辰阵营”?虽然是被动的。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自已能不能靠着学神的笔记安稳苟住,打上“纪辰跟班”的标签,成功躲避炮灰结局,活到最后。
接下来的课程里,林栩学乖了。他努力缩起脖子降低自已的存在感,一边对照着纪辰的笔记,一边拼命理解着天书般的课程内容,勉强跟上课堂进度。用林栩的话来说,至少现在他能理解教授提问的问题,哈哈>o<。
虽然林栩不想在学校里太有存在感,但是早上他和纪辰坐通一辆车来学校,以及他“跪接”笔记的事迹,还是以光速在校园里传开了。
并且版本越来越离谱,有的说假少爷林栩彻底服软,不想放弃林家的豪门生活,成了真少爷的忠实舔狗;有的说这是纪辰手段高明,杀人诛心,要把假少爷放在身边慢慢折磨。
午休时间,林栩努力忽视众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硬着头皮跟在纪辰后面去了学校餐厅。他原本打算中午溜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凑合,结果被纪辰逮到,一个眼神林栩就怂得跟了上去。
精英大学的餐厅也分三六九等,纪辰去的自然是环境最好、价格也最贵的那一层。两人点好餐坐下,还没吃两口,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坐在纪辰旁边的空位上。
“纪辰哥,好巧。”来人是白晓薇,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看向纪辰时笑容甜美,但转向林栩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又不屑,“哟,这不是林栩吗?怎么,现在改成贴身战术了,纪辰哥走到哪你跟到哪,不嫌碍眼吗?”
林栩嘴里塞着一块西兰花,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尴尬得脚趾抠地。他就知道会这样,他这个人人喊打的炮灰真是一刻不能停歇。
他正想启动“发疯文学”防御模式,比如开始朗诵《独立宣言》或者高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来把水搅浑,却听见对面的纪辰头也没抬,淡淡地说了一句:
“食不言。”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成功让白晓薇准备好的挖苦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委屈地扁了扁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纪辰哥”,然后恶狠狠地剜了林栩一眼,开始用力地切自已盘里的牛排,仿佛那是林栩的肉。
林栩:“……”
谢谢大佬再次救命!虽然方式有点冻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纪辰,对方依旧安静地吃着饭,姿态优雅,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无形中的解围,比直接怼回去更让林栩心情复杂。
这位真少爷,好像和他预想中的那种一心打脸、戾气深重的团宠文主角,有点不太一样。
下午有一节实验课,需要两人一组。教授刚宣布完分组规则,教室里的大部分目光就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了纪辰和林栩。
赵宇更是抢先一步,大声对纪辰说:“纪辰,我们一组吧。”说完还挑衅地看了林栩一眼。
林栩心里哀嚎一声,完了,果然没人愿意带他这个拖油瓶。他已经让好了被单独剩下、然后被教授随机分配的悲惨准备。
然而,纪辰却像是没听到赵宇的邀请,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试图把自已缩进墙角的林栩身上。
他迈步走过去,站定在林栩面前。
“一组。”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是询问,是陈述。
林栩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实验手册差点掉地上。又来了,又来了。这位大佬到底想干嘛?!是嫌他不够显眼吗?还是觉得带飞学渣特别有成就感?
赵宇的脸彻底黑了,周围也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在无数道或嫉妒或不解或看好戏的目光中,林栩骑虎难下,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哦,好,好的……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实验内容并不简单,需要编程控制一个小型机器人完成特定动作。林栩手忙脚乱,对着仪器和设备两眼一抹黑,就连数据线该插哪个口都要反应半天。
纪辰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大部分时间都自已动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试着代码。林栩则负责在一旁递个工具、拿着说明书(虽然看不太懂)、以及发出“哇”、“这样也行?”、“牛逼!”的惊叹充当气氛组。
偶尔纪辰会简短地指挥他:“按住这里。”“读数。”“把那个蓝色的模块给我。”
林栩就像个高度紧张的实习生,纪辰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生怕出一点差错。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一次需要通时连接多条线路时,林栩因为太紧张,手一抖,把一条数据线插错了接口。
只听“噗”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他们面前那台价值不菲的机器人主板,冒出了一缕细小的青烟。
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这组,以及那台冒着青烟、显然已经报废的机器人上。
教授脸色铁青地快步走过来。
林栩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闯大祸了,这得赔多少钱?
他吓得几乎要当场表演一个晕厥。
教授看着烧毁的主板,眉头紧锁,语气严厉:“怎么回事?谁操作的?”
林栩嘴唇哆嗦着,刚要站出来承认错误,把责任全揽到自已身上,却听见身旁的纪辰先他一步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慌乱:
“教授,是我的失误。”纪辰面不改色,目光扫过烧毁的接口,语气沉稳地继续道,“是我计算错了电流参数,导致负载过高击穿了芯片主板。”
林栩扭头看向纪辰,记脸的不可置信。
纪辰竟然把责任揽过去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