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生个女儿也是没灵根的废物。
就因为女儿检测不出灵根,我们母女俩被赶去了没人住的废院,只等着我们自生自灭。
1
我睁开眼的时候,冷雨正砸在脸上。
头顶茅草簌簌作响,屋梁塌了一角,雨水顺着腐朽的木柱滴进唯一的铁锅里,发出单调又绝望的咚——咚——声。
怀里有个小东西在哭,撕心裂肺,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在挣扎。
我低头,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女婴。
记忆涌来。
我叫苏染,现代殡仪馆入殓师,专给死人梳洗穿衣,从不手抖,也从不落泪。
那天我只是照例处理一具千年古尸,刚触到她腕上的玉镯,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墨家旁支少夫人,契约婚姻,丈夫是那个曾经天资卓绝、如今经脉尽毁的墨渊。
原主胆小懦弱,生了女儿本就被嫌弃,又因无灵根被视作废物。
今日更被墨老夫人以冲撞宗祠为由,连夜赶至这荒废多年的破院,断水断粮,等死。
而现在,怀里的孩子,叫小豆芽。
她还在咳,呼吸微弱,体温低得吓人。
我摸了摸她的小手,心猛地一沉——再这样下去,她活不过今晚。
屋里什么都没有。
一床发霉的棉被,半袋陈年糙米,一只缺角的陶碗。
灶台冷得像坟地。
我咬牙,撕下里衣布条,用雨水煮沸后给她简单擦了身,又把棉被裹紧她全身,只露出一张小脸。
我自己光着脚踩在湿泥地上,来回走动,不敢停。
一停下,寒意就会钻进骨头。
可孩子还是在发烧,哭声越来越弱。
我几乎要崩溃时,眼角余光扫过墙角——一丛白茅草被暴雨冲得东倒西歪,根部裸露在外,泥土翻卷。
就在那一瞬,我眼前忽然浮现一行半透明的文字:
【一株普通的白茅草,但其根下三寸伴生‘洗髓草’,可为凡体女童筑基。
采挖需避开子时阴气,宜用左手取根,忌铁器触碰。】
我愣住。
什么洗髓草筑基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这……是系统
来不及多想,小豆芽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我扑过去,跪在泥水里,用手——左手——疯狂扒开泥土。
指尖触到一根泛着淡淡青光的草须,细如发丝,却有一股温润灵气。
我小心翼翼挖出,不敢用陶碗,直接在掌心碾碎,混进最后一点糙米煮的稀汤里,一滴一滴喂进她嘴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盏茶后,她的呼吸竟渐渐平稳,原本铁青的小脸泛起血色,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我瘫坐在地,眼泪差点下来。
活了,她活了。
可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油纸伞下,一个穿着月白裙衫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她眉眼温柔,嘴角含笑,可那双眼睛——冷得像蛇。
嫂嫂受苦了。墨兰心轻声说,将一个包袱放在门槛上,我特来送些衣物,夜里寒凉,莫要冻着孩子。
我盯着她,没动。
她却忽然凑近,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小豆芽身上,轻轻一叹:可惜……是个丫头。若是男婴,何至于被赶到这种地方墨渊毕竟是我墨家曾经的天才,他的血脉,本该延续我墨家荣光。
我冷笑,伸手接过包袱。
一打开,全是破旧发黄的衣裳,袖口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是病气未散的死人穿过的。
我猛地合上,抬眼盯着她:这就是你的好意
墨兰心却不恼,反而压低声音,笑意渐冷:听说你那夫君墨渊,夜里咳血不止,经脉尽毁,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你若识相,不如把‘契约婚书’让给我。
我墨兰心说话算话,保你母女有个落脚之地,不至于……曝尸荒野。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我女儿还活着,我就不会走。
她笑了,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回头,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别忘了,女婴满月要上‘测灵台’验资质。无灵根者,按族规——该沉潭。
门砰地关上,暴雨倾盆。
我抱紧小豆芽,指甲掐进掌心。
谁也别想动她。
谁也别想。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雷声滚滚,仿佛天地都在咆哮。
就在我目光扫过院墙外的阴影时,浑身一僵——
远处,风雨中,立着一道修长黑影。
他坐在一架黑铁轮椅上,玄衣如墨,长发被风掀起一角。
他没有撑伞,任暴雨浇透全身,目光却死死落在这间破院——落在我身上。
一瞬,又一瞬。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推轮椅靠近,却又猛地停住,最终,决然转身,消失在雨幕深处。
我怔在原地,心脏狂跳。
那是墨渊。
我名义上的丈夫。
他来过。
他看见了我。
而我,终于明白。
这具身体的命运,不该是死在这破院里。
这一世,我要活着,带着我的女儿,踩过所有人的头顶,活到他们仰望不及的高度。
雨,还在下。
可天,快亮了。
2
我蹲在破院的灶台前,陶罐里的米粥咕嘟冒泡,水汽氤氲着这间漏风的茅屋。
小豆芽在我怀里睡得香甜,小脸通红,像颗刚蒸熟的糯米团子。
这是我最后一点米,熬完这锅,明天就得去翻墙外的野地找能吃的草根。
就在我伸手搅动粥面时,院外传来一阵沉闷的碾压声——是轮椅碾过碎石的动静。
我抬眼望去,心口猛地一缩。
他来了。
玄衣如墨,长发束在脑后,面容冷峻得像被寒霜雕琢过,眉心一道暗紫色纹路若隐若现,仿佛封印着某种凶煞之气。
他坐在一架黑铁轮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苍白如纸。
阿青推着他,缓缓停在院门口。
没有进门。
墨家规矩,每月初一送粮一次,今日已送至前院,自取。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字一句,不带一丝温度。
说完,他抬手示意阿青离开。
我张了张嘴,本想装作没听见——毕竟这具身体的原主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可就在他即将转身的刹那,眼前猛地弹出一道半透明的信息框:
【墨渊,天纵奇才,但身中‘九幽寒煞’,经脉尽毁,命不久矣。】
【当前状态:寒毒入髓,阳气溃散。】
【弱点:畏寒。】
【缓解方式:喂食三两烧焦的木炭(伪装形态:赤阳木心粉末),每日一次,持续七日可暂缓恶化。】
【警告:若子时未进食,将引发寒煞反噬,危及心脉。】
我呼吸一滞。
烧……焦的木炭
我下意识看向灶膛里那堆黑乎乎的炭渣,心跳漏了半拍。
昨夜墨兰心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听说你那夫君墨渊,夜里咳血不止……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我盯着墨渊的背影,忽然开口:你……夜里可曾咳血
轮椅猛地一顿。
他缓缓侧过头,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我。
那一瞬,我感觉整座院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与你无关。他声音冷得能结出霜。
我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一步:我知道你中的不是普通寒毒。
话音未落。
他袖中寒气骤然翻涌,直指我咽喉!
锋利的寒意割得我脖颈生疼,小豆芽被惊醒,哇地哭出声。
阿青猛地扑到我身前,跪地磕头:少主!她是孩子的母亲!求您住手!
墨渊眼神未动,却缓缓收了冰刃。
他盯着我,像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再胡言乱语,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介意多一个死人。
轮椅碾过碎石,渐行渐远。
我站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怀里小豆芽还在哭,我却笑了。
不是怕的笑,是明白的笑。
系统没骗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藏着命门。
当晚子时,我将灶膛里烧尽的黑炭悄悄刮下,用石臼研成细粉,混在一点温水里,装进随身陶罐。
趁着夜色,我摸到寒竹居外。
那是一座孤悬在墨家东角的竹楼,四周结着薄霜,连守卫都没有——没人觉得一个废人值得防备。
我翻墙而入,借着月光,将炭粉倒进他案头那盏冷茶里。
做完这一切,我躲在屋檐下喘气,心跳如鼓。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毒死他,但系统从不出错。
而我,已经没有退路。
次日清晨,阿青鬼鬼祟祟地溜进废院,塞给我一块干饼,压低声音:少主今晨没咳血,体温回升了半度,还……喝了那杯茶。
我捏着那块饼,指尖发颤。
有效。
真的有效。
我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一点黑粉,忽然觉得这世间的规则,或许并不是铁板一块。
只要我能看穿它。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悄然进行时,我不知道,墨兰心的婢女昨夜恰巧奉命来送药,躲在回廊暗处,亲眼看见我鬼祟潜入寒竹居。
当夜,一道密令从墨老夫人房中传出:
三日后,测灵台开坛。
所有新生婴孩,须当众验灵。
无灵根者,依律——沉潭祭祖。
我抱着熟睡的小豆芽坐在窗边,月光洒在她脸上,像一层薄纱。
我指尖轻轻摩挲着陶罐底残留的炭粉,听着远处更鼓声声。
风很冷。
可我知道,真正的寒,还没开始。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那个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废人——
或许,正是我能撬动这命运的唯一支点。
3
我抱着小豆芽站在测灵台下时,天刚蒙蒙亮。
青石台泛着冷光,像一口竖立的棺材。
测灵碑灰扑扑地立在中央,纹丝不动,一块被遗忘的墓碑。
可我知道,它不是死物——它是墨家祖祠前唯一的灵眼,能照出婴儿体内是否蕴藏一丝仙缘。
台下人头攒动,族中男女老少都来了。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冷笑观望,更多人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怜悯、鄙夷,还有藏不住的快意。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一个无灵根的判决,等一声沉潭祭祖的宣判,等我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向水牢深处,再也没人能爬出来。
墨老夫人高坐主位,紫檀木椅雕着狰狞的龙首,她拄着拐杖,眼神冷得像冰渣子:苏氏,你入我墨家三年,居废院、生女、无修为,已是家族之耻。今日测灵,若再验出无灵根……便依族规处置,不得异议。
我低着头,没应声。
怀里小豆芽睡得正香,小脸粉嫩,呼吸均匀。
她不知道自己正站在生死边缘,而我,正攥着她唯一的活路。
墨兰心坐在侧席,一身桃红裙裳,手里摇着团扇,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嫂嫂别怕,沉潭不痛的,祖宗会接她去极乐。再说,你本就是废人一个,养个废胎,不如早些解脱。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笑得温婉,眼里却全是恶意的光。
我没说话,只是把小豆芽裹得更紧了些。
然后,我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
【万物信息提示系统,开启。】
刹那间,视野中浮现出一行行半透明的文字,像是从虚空里浮现的符咒。
【目标:小豆芽】
【真实资质:混沌道体(万年一遇)】
【当前状态:封印(九重天锁)】
【解封方式:以‘洗髓草’为引,辅以测灵碑残灵激发】
【最佳时机:测灵台上,辰时三刻,日光最盛】
【警告:强行剥离封印,将引发天地异象,引来宗门关注】
我心跳加快。
混沌道体!
那不是传说中连古籍都只敢提一笔的体质
据说万年难出一例,天生亲近大道,修行无瓶颈,悟性通天,甚至有几率证道成尊!
可她现在却被封印着……难怪测不出来。
而解封的钥匙,就在测灵台本身——那块灰暗的碑,藏着一丝远古残灵,能在日光最强时短暂激活。
时间,只剩不到一刻钟。
我摸了摸袖中陶瓶,昨夜我已将那株伴生在白茅草下的‘洗髓草’捣碎取汁,封存其中。
它不起眼,却足以引动封印松动。
轮到小豆芽了。
测灵长老皱着眉接过孩子,将她轻轻放入玉盆。
玉盆连着测灵碑,灵力流转,碑面本该泛起微光,映出灵根属性。
可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
碑面死寂如石。
没反应!台下有人惊呼。
果然无灵根!
废物生废物,早该沉潭了!
拖下去吧,别脏了祖祠的地!
墨老夫人猛地一拍扶手,厉声道:苏氏!你女无灵根,按族规,即刻押往寒潭,沉潭祭祖!
我站在原地,没动。
辰时三刻……还没到。
阳光正缓缓爬上碑顶,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且慢。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划破喧嚣。
全场一静。
测灵长老皱眉:你有何资格阻法
我从怀中取出陶瓶,拔开塞子,一滴碧绿汁液缓缓滴入玉盆。
我女非无灵根。我抬头,直视众人,而是灵根未启。请长老容我施一古法——以血唤灵,以光启道。
荒谬!墨兰心尖叫,你一个废院妇人,懂什么古法莫不是想拖延时间!
我没理她。
只将小豆芽的小手轻轻贴上测灵碑。
阳光,就在这一刻,正正照在碑顶裂痕处。
辰时三刻,日光最盛。
我低语,像是祷告,又像是命令:以血唤灵,以光启道。
话音落——
天光骤亮!
测灵碑猛然一震,灰暗的表面咔嚓裂开一道金纹,如同沉睡的龙睁开了眼。
紧接着,一道璀璨金光冲天而起,笔直贯入云霄,照亮半边天空!
风停了,鸟绝了,连呼吸都仿佛被抽走。
全场死寂。
测灵长老颤抖着伸手触碰碑面,脸色剧变,猛地转身,声音都在抖:金……金灵根!纯正无瑕,近乎道体!!
金光久久不散,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墨老夫人脸色铁青,拐杖砸地:不可能!一个废胎怎会有金灵根!定是邪法!
墨兰心手中的团扇啪地落地,她嘴唇发白,盯着我,像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我轻轻抱起小豆芽,她还在睡,小嘴微微嘟着,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逆了天命。
我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平静道:现在——谁还要沉潭
4
满堂死寂,落针可闻。
方才还叫嚣着要将我浸猪笼的族老们,此刻噤若寒蝉,浑浊的眼珠里写满了惊惧。
墨兰心更是面如金纸,瘫软在地,看我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我没有再理会这群跳梁小丑。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的金光毫无征兆地从测灵碑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直贯九霄!
天降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啊!墨老夫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天际便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
一只神骏的白鹤破云而出,仙气缭绕,其上站着几名身着玄霄宗道袍的修士,正朝墨家府邸而来。
巡查弟子!
墨家上下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涌向庭院,脸上堆满了谄媚与敬畏,慌忙准备迎接仙师。
我抱着熟睡的小豆芽,悄然后退,隐入人群的阴影里。
一名身着青纹道袍的中年修士踏云而下,落地无声。
他眸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全场,最终,那道迫人的视线,死死定格在我怀中的小豆芽身上。
他便是玄霄宗外门执事,云鹤子。
墨家竟能出此等奇才,他捻着胡须,
墨老夫人喜不自胜,正要叩头谢恩,云鹤子却话锋一转:不过……此子灵光有异,似被某种力量封印,恐非吉兆。依照宗门规矩,需带回‘净心池’洗髓三日,验其根骨纯度。
我心头猛地一沉。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瞬间炸响:【云鹤子,修为金丹初期,真实目的:借‘净心池’之名,抽取混沌道体本源炼制‘灵髓丹’,以助其子突破瓶颈。
警告:若入池,小豆芽将元气大损,道体残缺!】
指尖抑制不住地微颤,我死死攥紧拳头,才没让杀意泄露分毫。
这哪里是收徒分明是杀人夺宝!
当晚,墨家议事厅灯火通明。
云鹤子高坐主位,许诺只要三日内将小豆芽送入宗门,墨家便可得到三瓶筑基丹作为回报。
三瓶筑基丹!足以让墨家再添几名筑基修士,稳固百年的地位!
嫂嫂!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你还在犹豫什么墨兰心第一个跳出来,双眼放光,仿佛那丹药已在她手中。
我低头跪坐,身形瑟缩,一副怯懦不堪的模样,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灶底那半罐未烧尽的残炭,墨渊信息中提到的赤阳木心需每日一服……一条毒计,悄然成型。
次日清晨,我主动求见云鹤子,卑微地捧上一只玉盒。
执事大人明鉴,我女儿体质特殊,需每日服用‘养灵散’方可稳定灵根,此乃家传秘方。还请大人宽限七日,容我备齐药材,随药同往。
云鹤子掀开盒盖,只见内里是乌黑如炭的粉末,他皱眉:这是何物
我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祖上所传,名为‘焦阳土’,专克阴煞之气。
他虽有疑虑,但见我态度恭顺,且一个凡俗女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暂时允了我七日之期。
送走云鹤子,我立刻潜回废院,将那实际是赤阳木心粉末的炭粉混入温热的米汤,趁着夜色,再次摸到寒竹居外,从窗缝中悄悄塞了进去。
次日,阿青带来了消息:少主昨夜未曾发作寒颤,今晨睁眼许久,眼神清明了许多,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靠在冰冷的墙角,大口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我赌对了!
可我更清楚,七日之后,若墨渊仍不能动,我和女儿便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际,阿青带来了第二份密报:夫人,寒竹居的地窖里,藏着少主昔日的佩剑‘断渊’。剑未毁,魂犹在。
我猛地抬头,眸光一凛。
剑在,则战意未熄。
我要的,从来不只是苟活。
我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亲手撕开这吃人的世道!
六日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与期待中一晃而过。
第七日的天,亮得格外早。
我将最后一份焦阳土喂给小豆芽,又将剩下的藏入贴身夹层。
做完这一切,我抱着女儿,静静坐在窗前,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但我也知道,墨家的这群豺狼,等不了那么久。
果然,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5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刺耳的木头碎裂声惊醒了枝头的雀鸟。
赵嬷嬷那张老树皮似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眼神里满是贪婪和不屑。
她捏着嗓子,尖声道:奉老夫人之命,清点贱妇私产!若有私藏,一律按家法处置!我冷眼看着他们像一群饿狼般闯进来,直奔我那简陋的灶房。
女儿被这阵仗吓得躲在我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心里一片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赵嬷嬷一脚踢翻了我的灶台,陶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黑色的炭粉撒了一地。
她用脚尖碾了碾,发出一声嗤笑:区区焦阳土,也敢拿去当秘药苏染,你哄骗执事大人的把戏,到头了!说着,她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朝我那口熬药的铁锅砸去。
就在这时,一阵骨碌碌声从院外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得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由阿青扶着,自行推动着轮椅,缓缓而来。
是墨渊。
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眉心那道深紫色的魔纹,竟奇迹般地淡了三分。
那双死寂了三年的眸子,此刻如寒潭映星,冷得能刮下人一层皮。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赵嬷嬷高举的木棍上,薄唇轻启:谁准你动我妻女之物全场死寂。
三年了,墨渊自废了经脉,瘫痪在床,就再没踏出过寒竹居一步。
整个墨家都当他是个活死人,可今天,他竟然出来了!
赵嬷嬷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腿一软,整个人瘫跪下去,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连带来的家丁都顾不上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我脑海中闪现:【墨渊状态更新:寒毒压制70%,经脉微通,可短暂站立。
弱点仍存:子时需续服‘赤阳木心’,否则反噬加剧。】我看着他推着轮椅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可他的脊背,却挺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我第一次觉得,这场被强塞给我的婚姻,或许不是枷锁,而是刀鞘。
午时,我借着送药的名头,再次踏入寒竹居。
推开门的刹那,我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墨渊竟以一把长剑拄地,正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
冷汗浸透了他宽大的黑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清瘦却坚韧的轮廓。
他察觉到我的到来,身体一晃,迅速跌坐回轮椅上,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语气冰冷:不必假好心。我却没退,径直走到他面前的案几旁,将一碗新研磨的炭粉推了过去。
你说我假,可这七日,你没再咳血。你说我坏,可这七日,我送来的‘焦阳土’,救了你七次。我抬眼,直直地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我不是原来的苏染,也不求你感激。
但我女儿,你若不护,我便带她走。可若你肯站起一次——我陪你,把这墨家,掀个底朝天。
墨渊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剑柄的手猛地用力,那坚硬的木质剑柄上,竟咔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
当夜子时,我照例准备着明日的炭粉,却发现灶膛里烧了半截的木炭,竟莫名燃起了赤红色的火苗。
烧出的炭心不再是纯黑,而是泛着一丝诡异的金纹。
系统提示再次浮现:【赤阳木心自然生成,因墨渊经脉微通,引动地脉阳火共鸣。
产量:每日一钱,不足原需三两。
补救方式:以‘寒铁淬火法’加速凝结。
所需材料:寒潭水三滴,玄铁砂一撮(藏于祠堂后井壁夹层)。】我迅速记下线索,正要熄灭灶火,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是赵嬷嬷!
她竟然又带人回来了,正鬼鬼祟祟地挖我院子里种的白茅草根!
我闪身而出,冷声道:那是我女儿的药草。赵嬷嬷见被发现,索性不再掩饰,脸上挂着狞笑:老夫人有令,废院一草一木皆属公产,不得私藏!我看着被她们踩得稀烂的药田,缓缓攥紧了袖中尚有余温的炭粉。
她们等不及了。
而我更知道,明日便是测灵台异象的第七日,若再无动静,云鹤子必会起疑心。
我必须,在明天之前,让墨渊,真正站起来一次。
祠堂,后井,寒铁。
我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计划。
今夜,墨家注定无眠。
而他们更想不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6
第二天清晨,寒竹居那扇破旧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木屑纷飞。
墨承志带着一群家仆,满脸狞笑地闯了进来,声称要查抄违禁丹药。
贴身侍女阿青想上前理论,却被他身边一个狗腿子狠狠一脚踹翻在地,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我那名义上的夫君墨渊,就坐在轮椅上,隔着一地狼藉,用一双死寂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墨承志显然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他一脚踢开床榻,伸手在床板下摸索片刻,随着咔哒一声,一个暗格应声而开。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目光如毒蛇般钉在墨渊身上:墨渊,我早就听说你当年从玄霄宗偷藏了半部《九转天衍诀》,识相的就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话音未落,我提着一个黑陶罐,缓步走了进来。
院内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目不斜视,淡淡开口:我夫君病重体虚,诸位这般吵闹,是怕他活得太久,惊了他的寿数吗墨承志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一个配给废物的废妻,这里也配你说话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墨渊身前,将陶罐稳稳放在案上。
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灼热精纯的阳气扑面而出,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舀起一勺黑乎乎的汤汁,递到墨渊唇边:夫君,该用药了。墨渊抬起那双沉寂了三年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墨承志要再次开口嘲讽时,他忽然伸出苍白的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刹那间,他周身积郁的寒气如海啸般翻涌而出,紧接着,一缕微弱却霸道的赤色光芒自他丹田处轰然升起!
他身下轮椅的四个轮子,竟生生将坚硬的青砖压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
我按照脑中系统的提示,取来后山寒潭的水,又混了些玄铁砂,在灶中布下了一个简易的淬火阵。
灶膛里的火焰瞬间由青转赤,炉中新炭的凝结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我将新得的赤阳木心粉末用油纸包好,小心藏入发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墨家祠堂的地窖。
地窖深处,那把尘封已久的断渊剑静静躺在剑匣中。
剑身冰寒刺骨,可在我指尖触碰的瞬间,竟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嗡鸣。
我将剑抽出,藏于宽大的裙摆之下,快步返回废院。
刚到门口,便看到冲天的火光。
墨承志的人,竟在放火烧我好不容易种下的那些草药!
火光映红了我的眼,我抱着怀中冰冷的剑,冲到院中,对着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用尽全力高声喊道:墨渊!
你若还有一分属于玄霄宗首席的傲骨——今日,便为自己,为我们的女儿,堂堂正正地战一次!我的话音刚落,寒竹居内陡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啸。
屋门炸裂,那张象征着他三年耻辱的轮椅翻倒在地。
墨渊单膝立于火光之中,断渊在手,一股极寒的剑意与一股灼热的阳气在他周身交织成环。
他挥剑,一剑劈下——熊熊火势竟如潮水般倒卷而回,直扑墨承志等人!
墨承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场被震飞三丈,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夜幕降临,火场余烬未熄,闪着点点红光。
墨渊靠在一截断墙边剧烈地喘息,经脉中撕裂般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虽已挣脱枷锁,但仍是残缺之身。
我端着最后一碗炭汤走过去,递给他:喝完它,明日你就能走了。他没有立刻接,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声音沙哑地问:你……为何要帮我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目光平静无波:因为你是我女儿名义上的父亲。也因为,只有你重新站起来,才能替我挡住那些想抢她、害她的人。
我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你报你的血海深仇,我护我的掌上明珠。你若愿意,从今往后,我们……算是同盟。墨渊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
最终,他接过了碗,将那滚烫的汤汁一饮而尽。
也就在那一刻,远处的天际,云层诡异地翻涌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一抹不属于凡尘的流光,正撕开夜幕的边缘。
七日之期已到。
我望着那片逐渐被强大威压染成暗金色的天空,唇角却微微扬起。
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7
云鹤子那艘刻满符文的飞舟消失在天际,留下的金丹威压却像无形的巨石,仍压在墨家每个人的心头。
死寂。
前院里,除了风吹过廊檐的呜咽声,便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拄着断剑、身形摇摇欲坠的男人身上。
墨渊赢了。
一个被断定为废人三年的家主,竟以残破之躯,硬撼金丹真人三招,甚至逼退了对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死死抱着怀里的小豆芽,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可我抱着她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身前那个男人。
他拄着剑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处鲜血淋漓,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刺目的红。
他身上的黑袍被剑气划开数道口子,左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早已浸透了布料,在脚下积成一滩。
可他站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将我和女儿牢牢护在身后。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石阶。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断渊剑哐当一声斜插在地,撑住了他没有倒下的身体。
墨渊!我惊呼一声,抱着孩子快步上前,想去扶他。
周围的族人这才如梦初醒,却无人敢上前。
他们看着墨渊的眼神复杂至极,有震惊,有畏惧,更多的,是对于得罪了云鹤子的恐慌。
这就是墨家,一群习惯了依附强者的懦夫。
我顾不上他们,蹲下身,伸出手,却在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被那惊人的热度烫得缩了回来。
不对劲。
他的脸色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额上青筋暴起,呼吸间的气息滚烫如火。
我心里咯噔一下,系统那行冰冷的字瞬间浮现在脑海——
隐患:阳火反噬将至,需‘寒髓露’镇压。
来了。
用赤阳木心粉这种至阳之物强行催动灵力,固然能克制云鹤子的旧伤,但对于经脉本就残破的墨渊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
如今外敌已退,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狂暴阳火,便开始在他体内疯狂反噬。
你……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疼得闷哼一声,却见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竟烧得一片赤红,里面翻滚着痛苦与挣扎,仿佛困着一头即将焚尽一切的凶兽。
他牙关紧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滚烫,嘶哑。
8
水。
他滚烫的唇瓣开合,几乎灼伤我的耳膜。
阿青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泪水涟涟:少主若再无寒髓露压制,不出三日,阳火攻心,必将经脉尽毁,化为一滩废人!寒髓露,墨家禁地的至宝,别说我们这个废院,就是主母想求一滴都得看族老脸色。
我的脑海中却如闪电般划过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那是当年我身为账房婢女时,硬生生背下来的墨家族规手抄本。
我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犄角旮旯里有一条几乎被人遗忘的条例:【每月朔日,禁地‘玄冰窟’为族老取寒髓制药,将开启半个时辰,由赵嬷嬷持令钥开锁。】我猛地抬头看向窗外,那弯细如钩的月牙,昭示着今日正是朔日。
时间不多了。
我立刻脱下身上还算干净的衣衫,换上一套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裙,抓起灶台的炭粉混了些泥灰,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抹去。
镜中人面目模糊,活脱脱一个新来的、不起眼的洒扫婢女。
我压低身子,学着那些底层仆役的畏缩模样,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前往玄冰窟取药的队伍。
领头的赵嬷嬷眼神如刀,在我们这群低眉顺眼的婢女身上刮过,声音冰冷:都听好了,今日只准取三瓶,多一滴都别想带出来,否则家法伺候!我顺从地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应是,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在系统面板上跳出的金色小字:【玄冰窟入口石碑:表面冰封,实则内藏‘风隙’,高约三尺,位于左壁第三块青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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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行时限:开锁后第七息至第二十三息。】我将心跳调整到最平稳的频率,一,二,三……在心中默数。
赵嬷嬷将令钥插入石门,沉重的机括声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一股几乎能将人冻僵的寒气扑面而来,队伍里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此时,第七息!
我的脚下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左侧石壁摔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我顺势一滚,身体恰好没入那块青砖后的缝隙。
果然,里面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暗道,直通玄冰窟深处。
我不敢耽搁,屏住呼吸向前摸索。
系统警告声接连在脑海中炸响:【前方十步,灵压波动——寒蛟傀儡巡弋中。
规避方式:贴右壁爬行,其感知盲区为东南角十二度。】我几乎将自己嵌进冰冷的石壁,借着钟乳石投下的诡异阴影,如履薄冰般移动。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幽蓝的寒潭出现在眼前。
潭水中央,静静浮着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瓶,里面盛放的液体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正是救命的寒髓露。
我心头一喜,正要伸手去取,脚踝却猛然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我向后拖拽!
那寒蛟傀儡不知何时竟调转了方向,巨大的尾巴死死缠住了我!
生死只在一线间。
我脑中一片空白,却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路上顺手抓的一瓶炭粉,用尽全力砸向寒潭。
炭粉遇上极致的寒气,瞬间剧烈膨胀,轰然炸裂!
千层冰浪被激起,混合着黑色的粉末,瞬间遮蔽了傀儡的感知。
趁着巨尾松动的一刹那,我抓住玉瓶,连滚带爬地从原路疾退。
禁地有人擅闯的消息必然会很快传开。
我早有准备,在出口外的草丛里埋下了一块沾了药粉的破布,那上面混合了我从灶台刮下的锅灰和墨渊咳出的血。
果不其然,赵嬷嬷带着护卫追出时,一脚踩中,她那尖利的惊叫声划破了夜空:有贼人闯入禁地,还受了伤!趁着所有人乱作一团,我早已换回旧衣,抱着那瓶救命的药,悄然回到了废院。
墨渊服下寒髓露后,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渐渐褪去,体温也稳定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第一句话却让我如遭雷击:你去了玄冰窟我浑身一僵,他却只是虚弱地低声说:那傀儡,是我当年亲手封印的。我的心重重一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而此刻,我藏在袖中的手心里,系统面板悄然更新了一行字:【寒髓露残液反应:可催生‘洗髓草’变异,生成‘九转通灵根’培育液。
用途:为小豆芽定制修炼捷径。】我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渐浓,远处主院的灯火依旧喧嚣。
我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这盘棋,从现在开始,轮到我来下了。
夜还很长,我的脚步,才刚刚开始。
9
黎明的微光穿透残破的窗棂,将废院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我怀里的小豆芽不知何时醒了,正安静地躺在我膝上,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一片变异洗髓草的叶子。
忽然,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黑曜石般纯净的眼,望向我,小嘴一张,吐出两个含糊却清晰的音节:娘……亲。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攫住,猛地一缩。
穿越至今,我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却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触动。
这一声娘亲,是确认,是依赖,是将我与这个小生命彻底绑定的誓言。
我浑身一震,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微颤地应着:我在,娘在。
怀中的女儿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激动,咯咯地笑了起来。
可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沉浸在这份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冰冷的机械音就在脑海中炸响。
【警告:小豆芽语言功能觉醒,混沌道体初步激活。
后续将吸引‘灵引虫’前来寄生。】
【灵引虫:无形无质,专噬道体本源,三日内可致道体枯竭,神魂消散。】
【防范方式:每日午时,取母亲精血一滴,混入‘赤阳木心’粉末,涂于其眉心,可庇护十二时辰。】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原来,这世间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幸福的背后,是早已布下的致命杀机。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取来赤阳木心,刺破指尖,将精血滴入其中。
看着鲜红的血珠与淡金色的粉末融为一体,我心中才稍稍安定。
然而,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晚,小豆芽突然开始啼哭不止,小脸憋得通红,无论我如何安抚都无济于事。
我心急如焚地检查她的身体,赫然发现她光洁的眉心处,竟浮现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黑线,如同蛛丝般诡异。
系统警报声尖锐刺耳。
【警告!灵引虫已入侵,数量:三只。道体本源正在被蚕食!】
【紧急清除方式:需燃‘净魂香’熏蒸一刻钟。
所需材料:白茅草根三钱、婴儿胎发一缕、书写生辰八字的纸符一张。】
我几乎是立刻冲向角落的旧木箱,白茅草根是我早前备下的,纸符我现写便是,可当我颤抖着手打开那个装着小豆芽纪念物的小布袋时,心却沉到了谷底——里面空空如也。
一缕属于原主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
半月前,墨兰心曾带着她的贴身吴婆子来到废院,笑意盈盈地说要为小豆芽祈福,需取一缕胎发,送到城外白云观做成护身符。
原主当时还感激涕零,亲手剪下了女儿的第一缕头发。
祈福这分明是索命!
怒火与寒意自我心底同时升起。
我将女儿安置好,换上一身夜行衣,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墨兰心的寒竹居守卫并不森严,毕竟谁也想不到,我这个被他们视为废物的姐姐,敢在深夜潜入。
我悄无声息地翻入她的闺房,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目标锁定:梳妆匣。夹层内发现可疑物品:黑符一张。】
【分析中……黑符上书写小豆芽生辰八字,附着‘引魂蛊’气息,与灵引虫气息同源。
{此为引,亦为咒。】
我正要动手撬开夹层,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交谈。
是吴婆子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毒蛇吐信:小姐尽管放心,引魂蛊已经发动,那丫头的胎发和生辰八字都在,灵引虫入体,谁也救不了。
明日午时,她就会开始口吐黑血,混沌道体不消三日便会自行溃散。
紧接着,是墨兰心那如银铃般,却淬着剧毒的轻笑:等她彻底废了,我再以长姐的名义‘好心’收养她,有墨渊哥哥看着,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到时候,一个废掉的混沌道体,还不是任我吸取本源,为我所用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仅要毁了我女儿,还要将她当成修炼的炉鼎!
我没有惊动她们,悄然退回废院。
看着女儿眉心那条愈发清晰的黑线,我眼中的犹豫与软弱被彻底碾碎。
我迅速调配好赤阳木心与精血,小心翼翼地涂在小豆芽的眉心。
那道黑线像是遇到了克星,挣扎着扭曲了几下,缓缓退去。
女儿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重新陷入了熟睡。
我凝视着她恬静的小脸,心中再无半分动摇。
我从箱底翻出一块被布包裹的金属残片,那是墨渊曾经佩剑的碎片,锋利无比,带着他的一丝剑意。
我划破指尖,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然后将从墨兰心房中盗出的黑符,与我仅存的一小撮女儿胎发,一同封入一个粗陶罐中。
最后,我将陶罐深深埋入灶底的炭火堆里。
这是我前世作为入殓师学来的秘法:以阳火焚烧怨咒,以骨灰镇压魂魄。
熊熊的火光映着我的脸,我凑近灶口,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想动我的孩子墨兰心,这次,我不只是要护着她。我要你,从今夜起,夜夜梦见她的哭声,直到你跪地求饶。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闭上双眼。
脑海中,系统闪烁着最后一次猩红的警告。
【警告:黑符被阳火焚毁,已触发‘引魂蛊’反噬预警。
目标墨兰心将遭受三日梦魇缠身之苦。】
【高危预警:根据目标性格数据分析,第四日,目标将有99.7%的概率聘请‘阴傀师’入府解咒。】
【威胁等级判定:元婴级术法介入风险。宿主当前实力无法抗衡。】
我猛地睁开眼,冰冷的视线穿透黑夜,望向墨家深处,墨渊所在的听雪阁方向。
看来,是时候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墨家少主知道了。
这场战争,已经没人能再置身事外。
10
四十八个时辰,元婴修士,九幽引魂阵。
系统冰冷的红字在我眼前跳动,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直直插向我的心脏。
元婴修士,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吹口气就能让如今的我神魂俱灭的存在。
墨兰心,好大的手笔。
为了我女儿的混沌道体,她竟不惜血本请来这种传说中的邪修。
我抱着怀中睡得正香的小豆芽,她的呼吸均匀,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浑然不知自己正处在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中心,而行刑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几乎窒息。
但我不能慌。
我是个入殓师,见过的死人比活人多,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寻找生路,为死者,也为我自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
厉无咎的目的是剥离小豆芽的魂魄,转嫁给墨兰心。
阵眼在墨家祖祠,媒介是测灵碑的残灵。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杀局,堂堂正正,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偏偏,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局。
阿青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变数。
祖祠地宫,密道,寒竹居地窖。
三十年未启,机关未知。
这不仅仅是一条生路,更像是一份邀请,或者说,一次试探。
试探我有没有胆子,走进这个更深的漩涡中心。
我低头看着女儿的睡颜,心中的恐惧被一种更为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我能躲到哪里去
只要小豆芽的混沌道体还在,我们就永远是砧板上的鱼肉。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只能把这潭水搅得更浑,浑到让所有人都看不清,浑到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也可能一脚踩空,跌进我为他准备的坟墓里。
我要进祖祠,我要亲自踏进那个九幽引魂阵。
厉无咎想借阵法抽魂,那我就让这阵法,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无底黑洞。
而那条密道,就是我唯一的破局关键。
它既是我的退路,也可能是我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我必须在厉无咎动手之前,先一步掌握这条密道的主动权。
可寒竹居是墨家少主墨渊的地盘,一个比墨兰心更神秘,更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为何要帮我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没有时间去猜了。
无论他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寒竹居,我非去不可。
夜色深沉,寒气透过窗缝渗入,我拢了拢小豆芽的被子,一个念头在我心中逐渐清晰。
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任何人,包括墨渊本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让我能光明正大地踏入那座终年不见暖阳的院子。
11
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任何人,包括墨渊本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天寒地冻,北风如刀,整个墨府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而墨渊那座名为寒竹居的小院,更是如冰窖一般。
我端着一碗滚烫的炭汤,对守门的婆子说:渊公子身子骨弱,老夫人特地嘱咐我送来一碗炭汤暖暖身子。
这理由无懈可击。孝道大过天,谁敢拦
婆子果然侧身让开。
我推门而入,一股寒气夹杂着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墨渊正靠在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轮椅上,双目紧闭,似乎在调息。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但眉宇间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消散了不少。
我将炭汤放在桌上,从袖中抽出一张用炭灰写就的纸条,轻轻放在他膝上。
阴傀师布阵祖祠地底,欲夺我女魂。
墨渊的眼睫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不再是死水,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真假。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要将我当成疯子赶出去时,他忽然抬起手,枯瘦的手掌凝聚起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猛地劈向身旁地窖的石壁。
轰!
一声闷响,石屑纷飞。
坚硬的石壁上竟被他一掌轰开一个大洞,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阴风阵阵。
这是我幼时无意中发现的逃生密道,直通祖祠祭坛下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虚弱,那人手段诡异,你若要去,九死一生。
我点点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所以我只带一样东西。
我指了指他脚边痰盂里那块凝固的血痰:你昨夜咳出的血痰。
墨渊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写满了错愕。
我没再解释,转身端起那痰盂,快步离去。
刚踏出寒竹居,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冰冷响起:
【厉无咎魂识标记惧避‘阳火残息’,因其早年曾被纯阳法宝重创,留下神魂创伤。
墨渊身负纯阳血脉,咳血中蕴含微量‘阳火残息’,可用赤阳木心炭粉混调,制成‘隐息粉’,短时屏蔽阵法感知。】
原来如此。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
阿青在后院接应,我借着夜色掩护,滑入了那条阴冷的密道。
密道里潮湿得能拧出水,石壁上挂满了蛛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巨大的地宫。
地宫中央,一座圆形石台拔地而起,上面用鲜血刻满了狰狞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这便是那九幽引魂阵的主阵眼。
我不敢大意,按照系统的提示,将墨渊的咳血与我带来的木炭粉末仔细调和,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身上和衣角。
果然,脑海中那刺耳的高危警告音,瞬间转为了低感。
我屏住呼吸,正准备靠近探查阵枢,头顶却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赵嬷嬷!
她手里提着一盏幽绿的魂灯,双眼空洞无神,如同木偶般一步步走入地宫,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阵成之时,魂归新主……
我心头一紧,立刻闪身贴在了一根巨大的石柱后。
【警告:赵嬷嬷已被种下‘傀心蛊’,行动受人操控,但听觉未完全丧失。
干扰方式:敲击地宫第三根石柱,以三短一长的频率,可引发其体内蛊虫躁动,使其昏厥十息。】
十息!足够了!
我取下发髻上最长的一根银簪,对着面前的石柱,按照系统指示的频率,轻轻敲击。
叮、叮、叮……叮!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地宫中并不明显,但足以致命。
嗡!
赵嬷嬷猛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住头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就是现在!
我如狸猫般蹿出,迅速撬开阵眼中心的石板。
石板之下,镇着的竟是一块残破的测灵碑碎片。
碎片上,缠绕着九根几乎透明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的末端,都连着一枚婴儿指甲盖大小的魂灯。
而最中央的那一盏,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小豆芽的生辰八字!
【警告:任何一根丝线断裂,都将触发阵法反噬警报。
正确解法:以母亲之血为引,重写魂契,将魂灯的‘归属’篡改为‘反噬者’。
所需材料:指尖血三滴,需在阵眼无光的一瞬间注入。】
我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就在我准备将第一滴血挤上去时,整个地宫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的石壁中渗透出来:蝼蚁,竟敢动我的阵
轰隆一声巨响,唯一的石门轰然闭合。
阴风卷起,一道披着人皮的枯槁身影,在阵法中央缓缓浮现。
我顶着那股几乎要将人神魂撕裂的威压,将最后一滴血狠狠按入阵眼之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不是动你的阵……
我抬起头,直视着那道恐怖的身影,一字一顿。
我是,送你女儿上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地宫内九盏魂灯中的一盏,那盏写着墨兰心生辰八字的魂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12
厉无咎立于阵心,见那魂灯异变,先是一愣,随即枯手猛地一抓,隔空摄向那盏灯,声如夜枭:小小凡妇,也敢篡改魂契!可下一瞬,他布满尸斑的老脸猛然色变,双眼瞪得有如铜铃。
那盏属于墨兰心的魂灯竟像是活了过来,剧烈震颤,一股磅礴到令人窒息的反向吸力,轰然从阵法中心爆发!
几乎是同时,我眼前闪过一行冰冷的血色文字:【魂契已篡改,目标:厉无咎→墨兰心。
效果:夺舍仪式将强行启动,但受术者将承受施术者百年阴德反噬。
倒计时:三息。】三息!
我心头狂跳,这就是我赌上一切的底牌!
厉无咎显然也感知到了天地法则的锁定,他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怒吼:不——!然而一切都晚了。
天地法则已成,夺舍契约反转,一道凝如实质的黑芒自阵眼冲天而起,无视所有阻碍,径直贯穿地宫穹顶,射向墨兰心所在的闺房。
刹那间,卧房中,原本昏迷不醒的墨兰心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双眼翻白,只剩眼白,口中发出不属于她的,苍老而嘶哑的嘶吼:我的身体!还我!还我的身体!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一道道黑色的血线从七窍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这是厉无咎的魂魄,被这霸道的天地法则硬生生从他自己的躯壳里扯出,反向灌入了墨兰心的身体!
一场惨烈的反向夺舍,正在上演!
地宫中,趁着厉无咎肉身失控的瞬间,我连滚带爬地逃出阵眼范围。
可就在我以为逃脱的刹那,一只干枯的手死死锁住了我的喉咙。
是厉无咎残存的神识在操控这具即将死亡的肉身!
你……你懂什么混沌道体,千年难遇!我儿为了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话未说完,一道夹杂着冰霜的凛冽剑气悄无声息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厉无咎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最后的神采彻底熄灭。
我剧烈地咳嗽着,回头望去。
墨渊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密道出口,他单手拄着那柄古朴的长剑,身下的轮椅在幽暗的灯火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的声音冷得像九幽之下的寒冰:我妻女的命,轮不到你来定。
厉无咎的肉身倒下,一道虚幻的残魂却尖啸着从天灵盖钻出,化作一缕黑烟就要往土里遁去。
我眼神一厉,从怀中掏出那个我亲手埋了三天的陶罐。
里面装的,正是焚烧了那些符咒和蛊虫的骨灰,再混入至阳的赤阳木心。
这是我们入殓师行当里,对付怨魂的最后一道仪。
我猛地扬手,将满罐灰烬泼向那道残魂,口中厉喝:入殓师的最后一道仪——送魂归冥!灰烬遇风自燃,瞬间化作一团金色的火焰,如附骨之疽般将那道残魂死死裹住。
厉无咎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彻底魂飞魄散。
夜风拂过废弃的院落,吹散了地宫的血腥气。
我抱着怀中熟睡的小豆芽,看着墨渊倚剑而立的背影,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他回过头,眉心那道诡异的紫纹竟已淡去了七分,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破天荒地开口:下次……别一个人进阵。我笑了笑,没说话。
可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行猩红刺目的提示:【警告:混沌道体觉醒引发天地共鸣,三日内,玄霄宗‘灵鉴长老’将亲至墨家,目的:带走‘适格者’进行‘道体剥离’。
威胁等级:化神境。】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我猛地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那里,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正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朝着墨家的方向疾驰而来。
这一回,来的,不再是区区一个执事,而是……刽子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