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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序踉跄奔向祖母的院子。
我紧随其后。
在看到盆盂里暗红鲜血时,沈淮序蓦然红了眼眶。
转身,砰然跪下:
“鹿昭昭,算我求你,求你救救祖母。”
我只是扯起嘴唇,嗓音苦涩回他:
“淮序,我的左手,再也抬不起来了,又如何施针?”
望着祖母昏睡的容颜,我心中也不好受。
当初若不是祖母将我从蛮夷铁骑下救出,只怕我早就死了。
沈淮序脸上满是痛苦。
孟知雨却惊讶望着我:
“姐姐,你不是一向用右手施针的吗?”
“你先前还教过我十三针,我当时看的清楚,你施针的时候是用的右手啊。”
此话一出,屋内静得可怕。
我深深看她一眼,想要开口解释。
沈淮序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恐惊扰祖母休息,他拽住我的左手,不顾我的痛呼,将我拽出去,摔在院中,居高临下望着我。
“鹿昭昭,为何要骗我?”
他声音带了一丝怒气。
抬脚,毫不犹豫踩上我的左手。
寂静院内,手腕被踩断的“咯嘣”声音尤为清晰。
在此之前,我本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接好左手。
如今,左手彻底被踩断,再无接上的可能。
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躺在床上,呆滞望着屋顶。
晕倒前,沈淮序漠然的眼神像是一把带着尖锐的钩子,重重扎在我的心上。
房门被推开,翠竹慌张进来。
“夫人,不好了!你救治过的病患,现在正在医馆门口闹事!”
回春堂是我这些年的心血。
强撑着到医馆,医馆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挤进去,却看到沈淮序指使人,正在拆我回春堂的牌匾。
“沈淮序,你干什么?!”
我瞳孔一缩,声嘶力竭叫他。
他动作一顿,继续指挥下人拆牌匾。
牌匾被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孟知雨举着火把,得意看我一眼,将我的回春堂烧了个干净。
我数十年的心血,被毁于一旦。
我目眦欲裂,想要冲进去。
却被沈淮序拦下:
“知雨说,你前几日同她谈心,和她说你故意不救祖母,就是报复祖母。”
“我知道,孩子的死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我又何尝不是?”
这句话,一下将我拉回三年前。
我刚诊出自己有孕的那天。
那天,祖母和沈淮序得知我有孕后,第一时间将我从病患家接回来。
我原以为,二人会期待我腹中的孩子。
谁知,祖母屏退下人,连沈淮序也被下令出去。
随后,祖母递给我一碗堕子汤,要我喝下。
我永远记得祖母那时说的话。
她说,“昭昭,这个孩子与我们沈家,终归是有缘无分。”
“祖母不愿见这个孩子生下来,便背负太多罪孽。”
“听祖母一句劝吧,喝下吧。”
沉默许久,我抖着手接过那碗堕子汤,一饮而尽。
自此,这件事,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与祖母的关系,也生分许多。
沈淮序红着眼与我对视:
“昭昭,你若是跟我回去救祖母,我便为你建造一个更大的回春堂,好不好?”
我哭着看着他,喃喃道:
“淮序,没了,一切都没了。”
竭力挣脱下人阻拦,我跪倒在地,将牌匾护在怀中。
那牌匾,是当时开回春堂时,沈淮序亲笔为我题下,为我挂上的。
他说,愿我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如今,也是他,亲手毁了牌匾。
我呆坐在地上,哭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干。
孟知雨上前安慰我。
“姐姐,不要伤心,你若是一早便医治祖母,回春堂说不定能保住”
她话未说完,便听见沈淮序大喊一声:
“小心!”
我抬头,与他对视。
他眼神复杂看我一眼。
而后,拉着孟知雨逃离。
一根粗壮横梁重重砸在我身上。
世界陷入寂静。
我的左臂,生生被砸断。
下一刻,左肩处传来灭骨痛意。
那痛意宛若蜘蛛网,密密麻麻将我罩住。
我跪坐在地,疼的眼泪直掉。
泪眼朦胧抬头时,看到沈淮序小心将孟知雨放下,紧张向我奔来。
我避开他小心翼翼伸向我的手,捂着冒血的左肩膀,踉跄向前走。
曾救治过的病患将我围住,看了一眼沈淮序,怒骂我是庸医。
侮辱谩骂声像臭鸡蛋一样砸在我身上,我面色发白站在原地,任由他们谩骂。
沈淮序将我护在身后,替我抵挡那些谩骂,一如以往。
如今,这些谩骂,却是他为我带来的。
他扭头,轻声和我说:
“昭昭,你若是救祖母的话,我便替你澄清”
他话没说完,我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沈府小厮着急来报:
“不好了,老夫人咳血不止,怕是要交代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