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京城最有名的女神医,凭借一手绝技,将权倾朝野的镇北将军萧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拉着我的手,许诺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可转头,他就风光迎娶了当朝宰相的千金。
大婚当晚,我被一纸密令请入将军府,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床边,红衣衬得他面如冠玉,却对我吐出最残忍的话语:苏蘅,瑶儿身子弱,今夜需你一碗心头血做药引,保她安然无恙。
01
镇北将军萧萃,与宰相嫡女柳瑶,天作之合,永结同心!
司仪高亢的声音穿透喧天的锣鼓,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叫苏蘅,此刻正以特邀医官的身份,混在观礼的人群中,亲眼看着我曾救过性命、许诺过未来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行夫妻对拜大礼。
满堂宾客喜气洋洋,唯独我,像个误入盛宴的孤魂野鬼。
萧萃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愈发挺拔俊朗。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在对拜的间隙,视线精准地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一丝愧疚,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心,瞬间被这片死寂的冰海淹没。
三天前,他还握着我的手,眉眼温柔地描绘着我们的未来。
阿蘅,再等等我。等我处理好朝中之事,定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让你成为这世上最风光的新娘。
我信了。
我每日都在等,等来的却是他迎娶柳瑶的圣旨,以及满城皆知的盛大婚礼。
原来,他口中的处理好朝中之事,就是娶宰相之女为妻,强强联合,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而我,苏蘅,不过是他权势棋局上一颗被随手丢弃的棋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柳瑶的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表情,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无疑是在宣告她的胜利。
典礼结束,宾客入席。我麻木地转身,想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一个家丁却拦住了我的去路,恭敬地递上一枚令牌:苏姑娘,将军有请。
我看着那枚熟悉的、曾代表着无限宠溺的令牌,如今却觉得无比讽刺。
不必了,告诉你们将军,民女的诊金,他已经用这场婚礼付清了。
我推开家丁,踉跄着往外走。
夜色已深,月凉如水。
我独自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身后是将军府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多么可笑,我救了他的命,他却用我的心碎,来谱写他与别人的良缘。
回到我那简陋的药庐,刚推开门,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将我拽了进去,紧接着,门被重重关上。
我惊呼一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熟悉的龙涎香气味,瞬间让我血液凝固。
是萧萃。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洞房花烛,与他的美娇妻共度良宵吗
放开我!我用力挣扎,声音因愤怒和屈辱而颤抖。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带着一丝酒气。
阿蘅,别动。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丝我听不懂的疲惫。
萧将军,请你自重!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我字字泣血,提醒着他,也提醒着我自己。
他身形一僵,手臂的力道松了些。
我趁机推开他,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依旧穿着那身刺目的喜服,只是发冠有些凌乱,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醉意,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地问,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是来看我有多狼狈,还是来炫耀你的新婚燕尔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步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
我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苏蘅,圣旨已下,我与柳瑶的婚事已成定局。你若安分守己,我可保你一世无忧。
一世无忧
多么慷慨的施舍。
我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萧萃,你以为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吗你想要的我给你了,我的心也给你了,现在你让我安分守己
萧萃,你听好了。我抬起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将军!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心悸发作,晕过去了!
萧萃脸色一变,眼中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担忧取代。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猛地转身,拉开门,疾步离去。
寒风灌入,吹灭了油灯,也吹散了他留下的最后一丝温度。
我顺着墙壁滑落在地,黑暗中,只有无声的泪水,蜿蜒而下。
原来,他今夜前来,不是为了解释,而是为了警告。
警告我这个前任,不要去打扰他和他现任的幸福生活。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我正沉浸在悲伤中,几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却突然闯了进来,为首之人手持一道密令,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苏姑娘,将军有令,请您即刻随我们回府,为夫人诊治。
我没有动。
如果我不去呢
为首的士兵面色一沉,语气强硬:苏姑娘,这是军令。您若不从,休怪我们得罪了。
冰冷的刀锋,隐隐出鞘。
我明白了,这不是请求,是强制。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
带路吧。
我倒要看看,他萧萃,究竟能对我无情到何种地步。
到了将军府,我被直接带到了那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新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合欢香,刺鼻又暧昧。
萧萃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柳瑶的手,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焦急与疼惜。
柳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副随时都会香消玉殒的模样。
看到我进来,萧萃立刻起身,用命令的口吻道:快!给她看看!
我走上前,隔着一方丝帕,为柳瑶搭上了脉。
脉象虚浮,确是心悸之症。但这病症,来得蹊跷。
柳瑶的身体,似乎被一种慢性毒药常年侵蚀,底子早就亏空了。
如何萧萃追问道。
我收回手,淡淡地说:急火攻心,加上旧疾复发。不算致命,但需要好生调养。
我不管什么调养,我现在就要她好起来!萧萃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心中冷笑,这就是他求人的态度
将军说笑了,我是医者,不是神仙。夫人的病根深蒂固,非一日之功。
柳瑶像是被我们的对话吵醒,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化为楚楚可怜的泪水。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拉住萧萃的衣袖,气若游丝地说:夫君……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苏姑娘不快了你别为难她……
好一朵娇弱无辜的白莲花。
萧萃立刻将她扶好,柔声安慰:瑶儿,别胡思乱想,你好好歇着。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说完,他转头看向我,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苏蘅,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办法,让她立刻好起来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这个为了另一个女人,对我横眉冷对、威逼利诱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曾对我说尽甜言蜜语的萧萃吗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某个角落,彻底死了。
有。
我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萧萃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柳瑶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隐晦的紧张。
我看着他们,缓缓说出了那句让我万劫不复的话。
古书记载,有一种偏方,可以瞬间稳住心脉,吊住性命。
什么偏方萧萃急切地问。
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凄美。
以心头血为药引。
萧萃愣住了。
柳瑶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我直视着萧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过,这味药引,必须是与病人八字相合、且心甘情愿之人的心头血。否则,非但无效,反而会成为催命的剧毒。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谁都知道,整个京城,与柳瑶八字最合的人,就是我。
这也是当初,萧萃的母亲,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的理由之一。
她说我八字过硬,会克了萧家。
现在看来,倒是成了救她儿媳妇的良药。
萧萃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我是在逼他。
逼他在我和柳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一个彻彻底底,毫无转圜余地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瑶的呼吸似乎又急促了一些。
终于,萧萃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他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苏蘅,瑶儿身子弱,今夜需你一碗心头血做药引,保她安然无恙。
02
我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像个疯子一样质问他凭什么。
但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到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萧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这是你欠瑶儿的。
欠
我欠她什么
我欠她没有早早死掉,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你吗
柳瑶适时地抓住了萧萃的手,哭着摇头:夫君,不要……我不要苏姑娘的血……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你为难……
她越是这么说,萧萃眼中的愧疚就越深,看向我的眼神就越发冰冷。
苏蘅,别逼我动手。他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就是我爱了五年,救了性命的男人。
为了他的新婚妻子,他要亲手剜我的心头血。
好,我给。我止住笑,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但,我有一个条件。
萧萃皱起了眉头。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京城之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你若应了,这碗心头血,我双手奉上。
我要的不是他的一世无忧,而是彻底的,干净的,两不相欠。
萧萃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点点玩笑的痕迹。
但他失望了。
我的脸上,只有一片死灰。
好,我答应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再看他,转身对旁边的侍女说:拿刀和碗来。
很快,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个白玉瓷碗被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衣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刀尖刺入皮肤,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我胸前的衣襟。
很疼。
但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我咬着牙,将刀口划得更深,温热的血液顺着刀锋流入白玉瓷碗,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我死去的爱情,敲响丧钟。
萧萃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我看到他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我曾经为了给他试药,不小心被药炉烫伤时,他情急之下去挡,留下的痕。
他说,这是我们爱的印记。
多么可笑的印记。
很快,一碗心头血便取好了。
我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摇摇欲坠。
我将碗递给旁边的侍女,声音虚弱但清晰:拿去吧,趁热喝。
侍女战战兢兢地接过碗,端到了柳瑶面前。
柳瑶看着碗里鲜红的液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很快就被惊恐和不忍所取代。
她看向萧萃,泪眼婆娑:夫君,我……我不敢……
喝了它,瑶儿。萧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命令。
柳瑶这才颤抖着手,将那碗血,一饮而尽。
我的血,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说,我的一部分,将永远和萧萃绑在一起了
这想法让我一阵反胃。
萧将军,你的条件,我做到了。我的条件,希望你也遵守。我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女,在采药回家的路上,救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他。
他醒来后,问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苏蘅,蘅芜的蘅。
他笑着说,好名字,人也跟名字一样,清冷中带着一股韧劲。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镇北将军,萧萃。
他伤好后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我的药庐。
他会陪我上山采药,会在我熬药时为我扇风,会在深夜我研究医书时,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他说,阿蘅,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不爱红妆,不慕荣华,只醉心于岐黄之术。
他说,阿行,等我,等我扫平北境,就回来娶你。
我等了。
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他得胜归来,成了万民敬仰的英雄。
他没有食言,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将我拥入怀中。
他说,阿蘅,我回来了。
那两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他会抛下一切,陪我过最平凡的日子。
他说,这满世的繁华,都不及你药庐里的一缕药香,能让我心安。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是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一道赐婚圣旨,将我所有的美梦,击得粉碎。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我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包扎得很仔细。
一个陌生的侍女端着药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苏姑娘,您终于醒了!将军都快担心死了。
将军
哪个将军
我心中冷笑,嘴上却淡淡地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将军府的西厢。将军吩咐了,让您在这里好生休养,直到伤口痊愈。
替我谢谢你们将军的好意。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不过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侍女急忙拦住我:苏姑娘,您不能走!将军下了死命令,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下人,全都要受罚!
我看着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满脸的哀求。
我知道,我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我不走。我重新坐回床上,去告诉萧萃,让他来见我。
侍女如蒙大赦,立刻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萧萃就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喜服,穿着一件墨色的常服,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挥手让侍女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醒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我语气疏离。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离我不过一臂的距离。
阿蘅,别这样。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敢。我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我只是个草民。恨你,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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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我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萧萃,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苏蘅,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他总是有无数的理由,无数的苦衷,却从来不肯告诉我真相。
他只是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安排着我的人生。
我不想听。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等你伤好了。
我的伤,我自己会治。不劳大将军费心。
苏蘅!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你就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像以前一样,对你笑脸相迎,感激涕零吗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萧萃,我做不到。
我们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将军!门外,又传来了那个侍女急切的声音,夫人……夫人在花园里不小心摔倒了,动了胎气!
胎气
我猛地看向萧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柳瑶,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难道在他们成婚之前,他们就已经……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搅得血肉模糊。
萧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但他没有解释。
他只是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又一次,为了柳瑶,离我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苏蘅啊苏蘅,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你以为他是有苦衷,原来,他只是不爱你了。
不,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03
接下来的几天,萧萃没有再出现。
我被软禁在这间西厢的小院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门口,总有两个士兵寸步不离地守着。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那个叫小桃的侍女,每天都会按时给我送药,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似乎很怕我,但又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我,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同情。
这天,她又端着药进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靠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淡淡地开口。
小桃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没……没什么……
是关于柳瑶的吧
小桃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怎么样了我问。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想知道,我的那一碗心头血,到底有没有白流。
小-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夫人那天动了胎气,情况很危险。后来……后来又喝了一碗您的……您的血,这才稳住了。太医说,夫人的身子,以后都离不开您的血了。
离不开我的血
这是要把我当成一个活的血库吗
我气得发笑。
萧萃呢我问,他就任由你们胡来
将军……小桃的声音更小了,将军他……他同意了。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他把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旧情难忘,而是为了给他的心上人,备一个随取随用的药引。
真是好算计。
苏姑娘,小桃突然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我,您快想办法逃吧!夫人她……她不是什么好人!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她以前就总是陷害别人,心肠可毒了!
我看着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鬟,竟然会冒着风险来提醒我。
我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桃。
您别谢我,我……我只是觉得您可怜。小桃说完,脸一红,端着空碗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逃
我为什么要逃
这里是将军府,是龙潭虎穴,但也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我要留下来。
我要亲眼看看,萧萃和柳瑶,这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到底在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我也要弄清楚,柳瑶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医者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柳瑶似乎很得意。
她每天都会派人来请我去给她请安。
名为请安,实为羞辱。
她会坐在主位上,让我这个医官像个下人一样,站在下面,听她和丫鬟们谈笑风生。
她会故意在我面前,炫耀萧萃送给她的各种奇珍异宝。
她会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蘅,看到了吗这才是赢家。你斗不过我的。
我始终面无表情,任由她表演。
我越是平静,她就越是愤怒。
她开始变本加厉。
这天,她又以心悸为由,让萧萃下令,取我一碗血。
这一次,萧萃没有亲自来。
来的是府里的管家,和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他们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苏姑娘,得罪了。管家说完,两个婆子就上前来按住我。
我没有反抗。
匕首再一次划破我的皮肤,熟悉的疼痛传来。
我看着碗里慢慢积攒的血液,眼神冰冷。
柳瑶,萧萃,你们欠我的,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血送到柳瑶那里,她喝下后,气色果然好了很多。
她靠在萧萃的怀里,柔弱无骨地说:夫君,多亏了苏姑娘。要不,我们把她抬为贵妾吧这样,她也能有个名分,以后……以后也好尽心为我调理身子。
好一个抬为贵妾。
这是要把我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我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等着萧萃的回答。
我看到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柳瑶,而是看向了我。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无声地在说:萧萃,你敢吗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柳瑶都有些不安了。
瑶儿,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不配。
短短三个字,像三把利剑,将我凌迟。
原来,在他心里,我连做他的妾,都不配。
柳瑶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我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滔天恨意。
很好,萧萃。
你很好。
当天夜里,我发起了高烧。
接连两次取心头血,加上心力交瘁,我的身体,终于垮了。
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那人坐在我的床边,用一块冰凉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我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丝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疼惜。
是萧萃。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他紧皱的眉头,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水……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他立刻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到我的嘴边。
我喝了几口,干裂的喉咙舒服了一些。
阿蘅……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对不起
我看着他,突然很想笑。
一句对不起,就想抹去他给我带来的所有伤害吗
将军言重了。我推开他的手,声音虚弱但疏离,能为夫人做药引,是民女的福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呢将军希望我怎么样感恩戴德,对你摇尾乞怜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急切地解释,我……
将军!
门外,又传来了那个该死的声音。
夫人说她做噩梦了,害怕,想让您过去陪陪她。
萧萃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又回头看了看我。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挣扎和痛苦。
仿佛,他正在被两股力量,狠狠地撕扯着。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去吧。我说,你的宝贝夫人需要你。
他在我床边站了很久。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
最终,他还是走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泪,终于忍不住,决了堤。
萧萃,你到底,有没有心
04
我的病,来势汹汹。
府里的大夫来看过,都说我是心血亏空,忧思过度,药石罔效。
他们断言,我活不过这个冬天。
柳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她不再派人来羞辱我,也不再提取血的事。
她大概觉得,一个将死之人,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她开始安心养胎,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府里四处闲逛,接受着下人们的奉承。
而我,则被所有人遗忘在了这个偏僻的西厢小院。
只有小桃,还一如既往地照顾我。
她会偷偷给我熬一些补血的汤药,会在我床前,说一些府里的趣闻,想逗我开心。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萧萃默许的。
他虽然不再来看我,但他每天都会派人来问我的情况。
他给我用的药,都是最顶级的。
他怕我死。
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还不能死。
柳瑶的身体,还需要我这个药引来续命。
多么讽刺。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在死之前,我必须做一件事。
这天,我趁着小桃出去给我煎药的功夫,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根藏了很久的银针。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骨瘦如柴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
我曾经,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啊。
如今,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拿起眉笔,仔細地描了描眉。
又用胭脂,在苍白的脸上,抹上了一层虚假的红晕。
我换上了我最好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淡紫色的罗裙,是萧萃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他说,阿蘅,你穿紫色,最好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苏蘅,就算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这个囚禁了我数月的牢笼。
门口的守卫看到我,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一个快死的人,竟然还能站起来。
苏姑娘,您不能出去!他们想拦我。
我看着他们,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要见萧萃。我说,你们若敢拦我,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看你们将军,怎么跟他的宝贝夫人交代。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他们知道,我现在就是个活的药罐子,我要是死了,他们的小命,也保不住。
最终,他们还是让开了路。
我凭着记忆,往萧萃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下人。
他们看到我,都像见了鬼一样,纷纷避让,然后在我身后,指指点点。
那不是西厢那位吗不是说快死了吗
你看她穿的那身衣服,天哪,那是将军以前最喜欢的颜色。
她这是要去干什么难道是想不开,要去跟夫人拼命
我不在乎他们的议论。
我只有一个目标。
就是萧萃。
我终于走到了书房门口。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萧萃站在门口,看到我,瞳孔猛地一缩。
阿蘅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
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瞬间僵硬的身体。
萧萃……我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声音虚弱得像一缕青烟,我冷……
他下意识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带你回去。他说着,就要将我抱起来。
不……我拉住他的衣襟,摇了摇头,我就想……让你再抱我一次,最后一次……
他的身体,又是一僵。
我看到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萧萃,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是我最后想知道的答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所有伪装的闸门。
我看到他眼中的冰冷,寸寸龟裂。
痛苦,悔恨,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从裂缝中,汹涌而出。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夫君,我听说苏姑娘来了,我……
是柳瑶。
她挺着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我倒在萧萃怀里的那一刻,瞬间凝固了。
嫉妒和怨毒,像两条毒蛇,爬满了她那张美丽的脸。
萧萃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地松开了我。
我没有了支撑,狼狈地摔倒在地。
胸口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瞬间染红了那片淡紫色。
阿蘅!萧萃惊呼一声,想来扶我。
别碰我!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我撑着地,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柳瑶,笑了。
萧萃,我明白了。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该问那个问题的。
因为答案,早已不重要了。
我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血,从我的胸口,滴落在我走过的路上,开出了一朵朵绝望的,血色的花。
我没有回头。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我苏蘅,就算死,也要保留我最后的骄傲。
回到西厢,我再也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彻底倒了下去。
小桃的哭喊声,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05
这一次,我昏迷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无尽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我死去的爹娘。
他们站在一片开满了蘅芜草的山坡上,对我微笑着招手。
蘅儿,过来,到爹娘这里来。
我笑着,向他们跑去。
我太累了,我想回家了。
就在我快要跑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阿蘅,不准睡!我命令你,醒过来!
是萧萃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乞求。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黑暗中,我看到他跪在我的床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英俊的脸上,满是泪水。
阿蘅,求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萧萃,太晚了。
我已经不想再要你的任何东西了,包括你的命。
我转过身,继续向我爹娘走去。
苏蘅!
他突然大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爱过你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爱你!从五年前,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人!
我娶柳瑶,不是因为权势,不是因为她怀孕了!我是为了救你!
阿蘅,你听到了吗我是为了救你啊!
他的声音,像惊雷,在我死寂的世界里,炸响。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
为了……救我
这是什么意思
你爹娘的死,不是意外!是柳家干的!他们早就盯上你了,因为你的心头血,是这世上唯一能解柳瑶身上奇毒的药引!
他们用你的性命威胁我,逼我娶柳瑶!我若不从,他们就会杀了你,就像当年杀了你爹娘一样!
阿蘅,我答应娶她,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我把你留在府里,是为了保护你!我每次对你冷言冷语,都是为了做给柳家的人看!
孩子……孩子也不是我的!是柳瑶和别人早就有的!她骗了我!所有人都骗了我!
阿-蘅,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不该让你受这么多委屈……你醒过来,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泣不成声,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我爹娘的死……是柳家干的
他们逼他娶柳瑶,是为了我的心头-血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无数的片段,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他每次在我危难时,恰到好处的出现。
他每次看我时,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每次在我面前,对柳瑶表现出的,那种刻意的、疏离的温柔。
原来……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我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而我,都做了什么
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他。
我用最冷漠的态度,推开他。
我甚至,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我……
噗——
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出。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萧萃那张布满泪痕,写满狂喜的脸。
阿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紧紧地抱住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眼泪,无声地滑落。
萧萃,你这个傻瓜。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恨意,走了这么久
萧萃……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亲吻着,阿-蘅,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一切都好……
我看着他,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得更凶了。
萧萃,如果这就是真相,那我愿意,为你,再活一次。
06
我醒来后,萧萃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原来,柳宰相一直有谋逆之心。
他暗中培养势力,勾结外敌,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取而代之。
而萧萃,则是他最大的眼中钉。
柳宰相知道萧萃的软肋是我,便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柳瑶接近萧萃。
柳瑶身上的毒,也是柳宰相下的。
为的,就是让萧萃投鼠忌器,不得不娶她,与柳家绑在一条船上。
而我爹娘,就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柳家的秘密,才会被杀人灭口。
萧萃也是在一次追查北境奸细的过程中,才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一切。
但他当时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整个柳家抗衡。
他只能选择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假意妥协。
他娶柳瑶,是为了稳住柳宰相,让他放松警惕。
他把我留在府里,是为了将我置于他的羽翼之下,保护我的安全。
那孩子呢我问。
提到孩子,萧萃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柳瑶早就与人有染,那个男人,是柳宰相安插在宫中的一个眼线。他们本想利用这个孩子,来彻底控制我。没想到,被我提前发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家的罪证,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一个时机。萧萃看着我,眼中是运筹帷幄的坚定,阿蘅,再相信我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既然老天爷让我活了下来,那我就要亲手,为我爹娘,为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我的身体,在萧萃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
他不再去柳瑶那里,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
他会亲手为我熬药,会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抱着我,给我讲他小时候的趣事。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在药庐里的,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隔着两条人命,隔着数不清的误会和伤害。
这道鸿沟,需要用仇人的血,才能填平。
柳瑶那边,很快就坐不住了。
萧萃一连多日不去看她,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她开始用各种方法,想要把萧萃吸引过去。
今天说头疼,明天说肚子不舒服。
但萧萃,一次都没有理会。
他只是派大夫过去,按时诊脉,确保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不了就行。
柳瑶终于意识到,苦肉计,已经没用了。
她开始铤而走险。
这天,她派人给我送来了一碗燕窝。
小桃端着燕窝,一脸的警惕:苏姑娘,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我拿过燕窝,用银针试了试。
银针,没有变黑。
没毒。我说。
那也不能喝!小桃急道,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我笑了笑,将燕窝一饮而尽。
她安的什么心,我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当天下午,我就开始上吐下泻,腹痛难忍。
小桃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要去叫萧萃。
我拉住了她。
别去。我虚弱地说,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我让她去请府里的大夫,并且,一定要把事情闹大。
很快,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我喝了夫人送的燕窝,中毒了。
萧萃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他看到我痛苦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阿蘅!他冲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怎么会这样
我……我不知道……我蜷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我只喝了……夫人送来的燕窝……
柳瑶!萧萃怒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杀意,你好大的胆子!
他抱着我,冲出了西厢,直奔柳瑶的院子。
柳瑶正在院子里,悠闲地晒着太阳。
看到我们,她假惺惺地迎了上来。
夫君,你怎么来了苏姑娘这是……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柳瑶被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打我
打你萧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刀子,我还要杀了你!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就要刺下去。
不要!我急忙拉住他,萧萃,别冲动!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给她下毒!柳瑶哭着喊冤,那碗燕窝,我自己也喝了!为什么她有事,我没事
因为,毒根本就不在燕窝里。
我从萧萃的怀里挣扎出来,看着柳瑶,冷冷地开口。
柳瑶的脸色,瞬间变了。
07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瑶的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强作镇定。
我有没有胡说,搜一搜你的房间,不就知道了我看着她,步步紧逼。
萧萃会意,立刻对手下的士兵下令: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士兵们冲进了柳瑶的房间,很快,就有了发现。
一个士兵,从柳瑶的梳妆盒里,搜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
将军,这是什么
我接过纸包,打开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飘散出来。
这是‘千日醉’。我说,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单独服用,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如果和燕窝里的某种成分混合,就会变成致命的剧毒。
我看向柳瑶,她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你每天都在自己的茶水里,下一点点的‘千日醉’,所以你的身体,早就对这种毒产生了抗体。你喝下燕窝,自然不会有事。
而我,第一次接触这种毒,所以才会毒发。
柳瑶,你真是好恶毒的心思。你想用这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然后再嫁祸给别人,对不对
柳瑶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知道,她完了。
不……不是我……她拼命地摇头,看向萧萃,哭得梨花带雨,夫君,你相信我!是她!是她陷害我!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萧萃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他冷冷地说,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不!夫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啊!柳瑶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我的孩子萧萃冷笑一声,柳瑶,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到底是谁的,你比我更清楚。
柳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
她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也暴露了。
两个婆子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萧萃扶着我,柔声问:阿蘅,感觉怎么样我立刻让大夫来给你解毒。
我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不用,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
我早就给自己吃了解药了。我说,那碗燕窝,我根本就没喝。上吐下泻,都是我装出来的。
萧萃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惊讶和……欣赏。
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从她第一次派人来羞辱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我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阿蘅,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你受苦了。
我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萧萃,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亲手报仇。
柳瑶被关起来后,柳宰相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派人来将军府要人,但都被萧萃以夫人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
柳宰相知道,萧萃这是在向他宣战。
一场暗流汹涌的权力斗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08
柳瑶倒台,柳家失势,这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没想到,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府,竟然会一夜之间,墙倒众人推。
柳宰相谋逆的罪证,被萧萃悉数呈给了皇上。
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凡是与柳家有牵连的官员,都被下了大狱。
京城,变天了。
而我,则从一个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虽然,还没有名分。
但所有人都知道,我苏蘅,才是萧萃心尖上的人。
那些曾经看不起我,欺辱过我的人,现在见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
但我并不开心。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柳宰相虽然被关在天牢,但他经营多年的势力,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瓦解。
他就像一条毒蛇,随时都可能,从暗处,给我们致命一击。
果然,没过多久,宫里就出事了。
皇上在批阅奏折时,突然中毒,昏迷不醒。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萧萃。
因为,给皇上送茶的那个小太监,是将军府出去的人。
而皇上中的毒,正是我之前中的,那种叫千日醉的毒。
一时间,朝野震惊。
所有人都说,镇北将军萧萃,居功自傲,意图谋反。
萧萃被当场拿下,打入了天牢。
我知道,这是柳宰相的反击。
他想用同样的方法,置萧萃于死地。
我不能让他得逞。
我以医官的身份,进宫为皇上诊治。
太医院的太医们,对这种奇毒,束手无策。
但我知道怎么解。
因为这种毒,就是我爹,当年研制出来的。
他本想用这种毒,来治疗一种罕见的寒症。
却没想到,最后,竟成了柳家害人的工具。
我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不眠不休,终于配出了解药。
皇上服下解药后,第二天,就醒了。
皇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我。
我跪在龙床前,将柳家的阴谋,以及他们如何杀害我爹娘,如何逼迫萧萃,如何陷害忠良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皇上听完,勃然大怒。
好一个柳贼!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他当即下令,将柳家满门抄斩,凡是柳氏一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为官妓,永世不得翻身。
他又下令,释放萧萃,官复原职,并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最后,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苏蘅,你揭发奸臣有功,救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磕了一个头,声音清亮而坚定。
民女,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能为我爹娘,洗刷冤屈,还他们一个清白。
皇上点了点头:准了。朕不仅要追封你父亲为太医院院使,还要为他立碑作传,让他流芳百世。
谢主隆恩!
我再次叩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09
萧萃从天牢里出来的那天,京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我撑着伞,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等他。
远远地,我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
他还是那么挺拔,只是,清瘦了许多。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雪花,落满了他一身。
我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笑了。
他也看着我,笑了。
我们什么都没说,但我们都懂。
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
从今以后,我们只有彼此。
他牵起我的手,一起走进了那扇,朱红色的,象征着权力和荣耀的大门。
那晚,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比他成婚那天,还要热闹。
我们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喝着暖身的酒。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阿蘅,他握着我的手,声音沙哑,嫁给我。
我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我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好。
他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我嵌进他的生命里。
阿蘅,对不起。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我摇了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不苦。我说,只要最后是你,等多久,都值得。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纯白。
真好。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们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春天。
皇上亲自主婚,给了我一场,比柳瑶,盛大了百倍的婚礼。
那一天,十里红妆,从将军府,一直铺到了皇宫门口。
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围观。
他们说,镇北将军和苏神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赞美声,笑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我有了家,有了一个,爱我如命的男人。
婚后的日子,很幸福。
萧萃把我宠上了天。
他解散了后院所有的姬妾,偌大的将军府,只有我一个女主人。
他会陪我,做所有我喜欢做的事。
我们一起,看遍了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他带我回到了,我们初遇的那个山坡。
那里,依旧开满了,美丽的蘅芜草。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阿蘅,谢谢你。他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萧萃,我说,我也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永恒。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永远。
10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边境,又起战事。
北境的蛮族,撕毁了和平条约,再次大举入侵。
皇上下令,命萧萃,即刻挂帅出征。
出征前的那一晚,他抱着我,一夜未眠。
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我的眉眼,仿佛,要将我,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阿蘅,他说,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水。
我等你。
我知道,作为一个将军的妻子,我不能哭。
我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第二天,我送他到城门口。
他骑在马上,穿着一身冰冷的铠甲,英姿飒爽。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对他,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我才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萧萃,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等你。
他走后,我每天,都会去寺庙,为他祈福。
我吃斋念佛,只求,菩萨保佑,他能,平安归来。
一开始,边境,不断传来捷报。
萧萃带领大军,势如破竹,将蛮族打得节节败退。
整个朝堂,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我也很高兴。
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
可是,三个月后,战况,突然急转直下。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到了皇上的案头。
萧萃,中了敌人的埋伏,被困在了,一个叫落凤坡的山谷里。
粮草断绝,援军未至。
情况,万分危急。
我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落凤坡……
那地方,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绝地。
我不能等了。
我收拾好行囊,带上我所有的药材,快马加鞭,赶往边境。
萧萃,你等我。
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我花了十天十夜,不眠不休,终于赶到了边境。
当我看到,那片被战火,染红了的土地时,我的心,都碎了。
我找到了副将,问他,萧萃的情况。
副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苏夫人……将军他……他为了掩护我们突围……独自一人,引开了敌军的主力……
现在……现在,生死不明……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生死不明……
不……
不会的……
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我不相信。
我要去找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独自一人,骑着马,冲进了落凤坡。
山谷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像个疯子一样,翻遍了每一具尸体。
没有他。
没有他。
我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我找了三天三夜。
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他。
他靠在石壁上,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的腹部,插着一支断箭。
他看到我,愣住了。
阿……阿蘅……他虚弱地,叫着我的名字,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回家。我跪在他的身边,泪如雨下。
我颤抖着手,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他却拉住了我,对我,摇了摇头。
没用的,阿蘅……他说,我的内脏……已经被震碎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我拼命地摇头,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我是神医啊!我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就能拉回来第二次!
他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一如我们初见时,那般温柔。
傻瓜……他抬起手,想要,为我擦去眼泪,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阿蘅……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萧萃!
我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
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
他就这么,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温度。
那一天,落凤坡,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我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坐了一夜。
雪花,将我们,覆盖。
仿佛,要将我们,永远地,留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
我带着他的尸骨,回到了京城。
皇上,追封他为镇国公,赐予了,无上的哀荣。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要他,活着。
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
我没有再回将军府。
那里,没有了他,就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子。
我回到了,我的药庐。
回到了,我们开始的地方。
我守着他的牌位,过着,与青灯古佛为伴的日子。
很多人,都劝我,改嫁。
他们说,我还年轻,不该,为了一-个死人,守一辈子。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
我的心,早在,落凤坡的那个雪夜,就跟着他,一起死了。
这一生,我只爱过,一个人。
也只会,爱这一个人。
每年,他的忌日,我都会去,我们初遇的那个山坡,坐一整天。
那里,依旧开满了,美丽的蘅芜草。
风吹过,带来,阵阵清香。
我仿佛,又能看到,他穿着一身白衣,对我,笑得眉眼弯弯。
阿蘅,我回来了。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他。
却,只触摸到,一片虚无。
又是一年月圆夜。
我独自一人,坐在药庐的院子里,喝着,最烈的酒。
月光,洒在我的身上,清冷如霜。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萧萃,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有没有,想我
我喝下最后一口酒,笑了。
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了,尘埃里。
明月千里寄相思。
我的相思,你,收到了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