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以这种形容词来描绘木叶高层这一次的试探,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却时有发生。
上级公开发下去的提案,又重新被下级怼回去,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里都普遍存在着。
原因也很简单。
高层心目中的自己,与中层心目中的形象,是截然不同的。
有时候仅仅需要一些小小的误解,合适的时机,就足以令双方产生巨大的、错位的认知。
在猿飞日斩的心中,自己是率领木叶赢得三战,又刚刚轻松平定了宇智波之难的领袖,是毫无疑问的人心所向。
只是在不久前战斗的关键时刻,受到了一部分忍族的些许质疑,产生了令他感到危险的苗头。
杀鸡儆猴,巩固权力,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同时,志村团藏此刻的提案,又恰好是代价最小,回报却最高的。
不但如此,日向族长主动传来的消息,还鲜明的彰显出了对方软柿子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在这个木叶急于稳定的时期执行一项命令,以区区一位日向宗家的身份,作为向他服软的代价与标志又能如何?
只要日向信马的身份还在,忠诚的烙印就仍存在于日向的身上。
你们付出的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人而已!
收获的可是我的信任啊!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猿飞日斩的自我逻辑是通畅的。
很显然,蓝染也希望他这样想。
“紧迫的时间,有限的能力,保守化的思路,却又对于扩展权力边界有着潜意识的、无与伦比的渴望”
蓝染站在木叶医院天台边上,眺望着火影大楼方向,看着那一道道快速进入大门的身影,以及那些人严肃的神情,不由摇了摇头。
猿飞日斩,是一个极具保守特征,而又对权力无比渴望的典型。
即便是与昔日的山本队长相比,差距也不可同日而语。
他在人性层面的弱点,实在太好拿捏了。
正因如此,他才希望这位领袖能长久的存在于这个位置上。
往往只需要轻轻的一推,他就能走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但是很可惜。
权力的边界在未被触碰的刹那往往模糊迷乱,但是在真正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又会产生无比剧烈的反抗。
日向一族真正害怕的是多了区区一个宗家吗?
不是的。
打破了规矩,还是经由火影之手。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灭顶之灾。
“三代大人。”
那双厚重眼睛下的目光稍显出神,蓝染轻轻的呢喃道:“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那存在于你与忍族之间,愈发深邃的裂痕。
“日斩!”
“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会议室中,粗重的嗓音响彻整个房间。
猿飞日斩安坐在首位,视线缓慢的扫过眼前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最终落向了正在发话的那人。
秋道取风。
他昔年的队友,亦是挚友。
然而,对方此时此刻却在一众人的推动下,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在场众人,无不是各族族长。
坐在秋道取风身旁的,就是本次事件的当事人,日向日足。
火影命令怎么可能是一介上忍说反驳便能反驳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日向信马抱有任何希望。
但是,他在日向一族众人的‘保护’之下,带着这封火影手令回到火影大楼的那一刻,这件事可就不再局限于日向一族之内了。
唯有闹大,日向才有反抗的希望。
很显然,他的思路成功了。
此刻顶在他面前的秋道取风,就是最好的证明。
“日向一族传承千年的族规,怎可因些许忍者的私自请求就擅自插手!”秋道取风神情凛然,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你要知道,忍族才是木叶火之意志的真正根基啊!”
明明声色俱厉,话语间却为他开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台阶。
猿飞日斩依旧面沉如水。
距离日向信马来到火影大楼,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忍族族长,就超过了全村七成。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义愤填膺。
从扉间老师那一代算起,忍者学校开设已有三十余载,中下层平民忍者的数量,已经达到全村泰半。
原本,猿飞日斩凭着这股力量,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拿捏住日向日足这个‘软柿子’的。
却不想对方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杀招。
他的大脑顺着视线记录下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孔。
短短二十分钟
忍族。
这个往日里不声不响的群体,究竟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力量?
此时此刻,实在过于直观。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猿飞日斩心中的警惕,就已然达到了临界点。
但是,当他开口时,却又忽的一转,自然而然的化为往日里那副慈祥中带着些许轻松的语气:
“取风,你也知道那一夜日向一族为村中出力何其重要,我是亲口问过了信马君,这才试着对日向家主发出个人请求。”
“那一晚,信马君可是日向一族的全权代表。”
“何况,老夫怎么可能会有动摇忍族传统的想法?”
“你要知道,老夫这个火影,可也是猿飞一族的家主。”
“没有稳定血脉所传承的火之意志,又如何传递给下一代人?”
“取风啊,你看错我了!”
只是三两句话的功夫,从会议开始后,气氛就森寒到了极点的会议室,气温也仿佛升高了几度,多了几丝人气。
这甩锅手艺简直妙到毫巅,一看就是多年锤炼的老把式。
个人意见?
那就是仅供参考咯。
秋道取风的语调立刻就顺着低了下来:“日向的全权代表单独提的要求?”
他说着,故作疑惑的转过头。
猪鹿蝶,毕竟是猿飞的猪鹿蝶。
刹那间,日向日足的脸色就有些发青。
猿飞日斩此时,也同样笑容慈祥的看向日向日足:“老夫还以为又出了什么紧急情况,现在日足家主既然另有打算,与火影办公室直接交流就是,何必率领诸位前来询问。”
“如此大的阵仗”
猿飞日斩声音顿了顿,望向在场的众人,留下一抹恰好的空白。
你们想干什么?
只一瞬间,各家族长寒毛直竖。
糟。
来的太急,被这老小子拿捏住了。
至于他的说辞?
真信的人大概率是进不了这间屋子。
贪婪归贪婪。
真要论应付这些忍族的手段,这些年跟他们斗得不亦乐乎的猿飞日斩,那可是再精通不过了。
仅仅是几句话之间的一拉一打,局势就重新回到了他这个火影手里。
攻守易形。
而‘率领’众人前来的日向日足,更是立刻起身行礼,面色紧绷:“未曾想事实竟是如此。”
“日足误会了三代大人一番苦心。”
“日足未能管教好麾下族人,又匆匆决断,叨扰诸位,实是万分抱歉。”
话音落下,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既是借坡下驴,也是将这个结果定死,不容猿飞日斩继续更改。
只要能保住宗家的权力,丢些脸面只是小事。
话题到了这里,结果已经确定了。
唯一的牺牲品,就只有那个‘自作主张’的日向信马而已。
很快,一场会议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画上了句号。
猿飞日斩安静的坐在会议桌前,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裹着几许阴影。
猿飞日斩慢悠悠的点上烟斗,心中却是第一次将真正与忍族为敌这个选项,放到了最紧迫的位置。
他安静的抽着烟,曛黄的火苗灼烧着弯曲的烟丝,在房间里留下沉重的雾色。
良久,才听他低声咕哝了几句:
“区区一个人的定夺,就能牵出这么多条大鱼,呵。”
“看来,得给团藏加加担子。”
“另外。”
“也是时候让自来也回来了。”
他自言自语着,又忽的有些沉默,重重吐出一口烟气。
扉间老师,即便是现在这个时代,距离建成您想要的那个木叶,也着实还任重而道远啊。
这就是,忍族的力量。
待到日向日足回返族地。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数以百计的分家族人站在族地门口,那一双双纯白的瞳孔中,既有翘首以盼,也有对未知的恐惧。
在他们中央的,则是已被捆缚跪地的日向信马。
他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那可能存在的渺茫希望,亦或是一如既往的沉重绝望。
唯有跪在那里的日向日差知晓。
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和平还是冲突,情绪高昂亦或是挫折。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如蓝染大人遥控宇智波局势那般,所做出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罢了。
之前是对写轮眼的尝试,这一次则是对白眼的尝试。
只有持续推进的局势,如洪流般无法逆卷。
很显然的是,希望的火苗被点燃之后,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熄灭的了。
再接着,就注定是无数人与鲜血的浇灌。
直到那位大人得到他所希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