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
“扑通！”
“咳。”
身体冲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扑通响，背后的坚韧树皮被这一下凿出大片大片蛛网状扩散的凹陷裂坑。
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呕出一口鲜血，勉强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腕，试图继续举起手中那柄遍布坑洼的漆黑苦无，指向前方的敌手。
只是，还不等他重振旗鼓，如若幽月般黯淡的剑刃，已然直直刺进他的肩膀，将他狠狠钉死在树干上。
“很不错，蓝染君。”
“竟然能将我逼迫到如此地步。”
大蛇丸沙哑的声音响起，右手竭力握住草薙剑的剑柄，身体前倾着，保持固定对方躯干的姿态。
苍白的面庞上已然染上了几分血迹，左手与左腿齐腕齐膝而断，狰狞的断口处，正蠕动着几缕从肌腱部延伸的可疑肉芽，仿佛在探寻肢体的小手，在不断试探着抓握。
他披散开的乌黑长发稍显凌乱，神情间也带着几分疲惫，但两侧唇角却是下意识的上挑着。
如蛇竖瞳扫过对方颈部、手臂血管等暴露出的皮肤上。
在那里，正有一条条乌黑的青筋不断向上蔓延，仿佛要一直寻溯到眼前年轻人的心脏。
就连这个年轻人咳出的血，都带着一丝丝的黑色痕迹。
“应该很痛苦吧？蓝染君。”
“我的蛇毒威力如何，我还是很清楚的。”
“说吧。”
“你到底是谁的人？”
大蛇丸说着，黏腻的舌尖舔舐唇角血迹，如同在品尝着罕有的美味。
明明断了一臂一腿，看上去反而比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余裕。
从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看出了许多线索。
这个年轻人的动作里，既有云隐的搏击技巧，也有根部特有的脱身技，甚至挥洒苦无的动作中还带有几分暗部刀术的味道
同时，才刚二十岁出头，却已深得其中几分技法韵味，即便是他正面对上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压力。
是云隐从小安插在木叶的暗桩？
亦或是根部或暗部留在云隐，现在又已经回来代替这个身份的间谍？
他是在配合猿飞老师的行动？
亦或是志村团藏那个老东西决定用这种愚蠢方法解决自己？
只片刻间，大蛇丸心中就闪过了许多念头。
“咳咳咳”
被钉在树干上的年轻人沉沉咳了几声，唇角溢出泛黑的血迹，破碎的厚重镜框在月光下倒映着黯淡的光亮，让大蛇丸都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对方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初见时的笑意。
“真是了不起，大蛇丸大人。”
“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蓝染的声音疲惫得连低喘都困难，出口的话语却令大蛇丸都不由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的蹙起眉。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艰难的抬起手，握住了草薙剑的剑刃。
指尖攥住刃口的瞬间，绽裂的皮肤表面，就溢出了鲜红的血，顺着银白的剑刃流淌而下。
大蛇丸下意识提起几分警惕。
只是，对方却似乎并没有反击的意思，仅仅是顶着被刺穿的肩部伤口，缓缓迈步。
剑刃彻底穿透了他的身躯，与树干相接。
一步、两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大蛇丸心中的警钟愈发沉闷。
直到最后，双方四目相对。
他缓缓的抬起仍在淌血的手，伸向他，像是想要竭力触摸些什么。
指尖停留在大蛇丸苍白面庞之前一寸。
蓝染的声音兀然变得平淡了。
“只是你还没有发现吗？”
“大蛇丸大人。”
听到这一声，大蛇丸先是一怔。
但紧跟着，又猛地发觉了什么，突然抛下剑柄，退开数步。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咔嚓！
耳畔传来宛如镜面碎裂般的清脆响。
大蛇丸转过头。
月光与森林阴影的交界处。
身着木叶制服的年轻人依旧站在那里，身上一尘不染，手中捧着一本刚刚合上的笔记。
一如二人初见时那般。
连半步都未曾挪动。
蓝染惣右介神色温和的投来视线，与大蛇丸相接。
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令大蛇丸心中如同陡然刮起一阵凛然寒风，背后甚至隐约冒出一丝丝冷汗。
‘刚才与我交战的，难道’
大蛇丸的一双蛇瞳蓦的扫向周遭。
残破的丛林中落满一道道撕裂状的剑痕，参天巨木四散坍塌，地面龟裂如蛛网，焦黑的泥土中混着血迹与查克拉的余烬，几株枯草在热浪中颤栗，远处夜色下传来乌鸦的嘶哑鸣叫。
不同身份的残肢断臂散落在远处，顺着他们二人的‘搏杀’痕迹，一路从最初的位置遗留到现在。
眼前树干上被钉死的根部忍者面具破碎了大半，本应没有表情的面庞上，直到最后都布满了不解与愕然交叠的神情，一双扩散开的瞳孔直直望向远处，带着些许不甘。
与此同时，地上所有人的尸体表面，都呈现出大片大片漫溢的白色物质，细密的树木枝条不断的从他们体内钻出、涌现。
正是最常见的木遁细胞人体实验痕迹。
漆黑的夜空，原本高悬西天的弦月，已然沉向东麓。
大蛇丸的身形如同定格在了原地。
‘幻术？！’
‘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又究竟过去了多久？’
‘监控班为什么没有反应？’
陡然发觉的真相，连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连不断的从他脑中炸开，让大蛇丸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不、不止是这些。
像是想到了什么，大蛇丸转过头，望向自己本应‘断掉’的手脚。
果然。
正如地上那一个个正在生长枝干的尸体一般。
此时，他的左半边身体表面，同样呈现出了大片大片的白色痕迹。
在他不知不觉之间，身体的一切感官都被这白色物质所蒙蔽，左脚生长出的枝条更是深深扎进了地里，将他牢牢锁死在这里。
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在对面的男人开口之前，自己竟然连一丝一毫都未能察觉。
这一结果，让大蛇丸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瞬间的恍惚，目光下意识落在对方的身上。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利用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么？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蓝染君。”
大蛇丸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视线凝聚在对面那道逐渐虚幻的人影上，缓缓开口：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闻言，蓝染抬起头看向他。
厚重眼镜下的目光，像是第一次将眼前这人容纳进视野里，安静的直视着。
他那线条柔和的面庞上，忽的露出一抹理所应当的笑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而从容：
“当然是，改变这个世界。”
“呵。”
大蛇丸看着他，逐渐僵硬的嘴角咧开一抹细微的线条。
慢慢的，又从微笑转为大笑。
那笑意里带着明显的戏谑。
原来如此。
如果是像你这种人的话，那如今的木叶
很快，这从容的表情就被持续攀附扩散的白色所遮蔽。
待到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结束，蓝染惣右介终于转过身，语气柔和：
“永别了，大蛇丸大人。”
“你们确实是绝佳的实验材料。”
几乎是在他声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汹涌翻腾的白色物质，彻底蒙蔽了大蛇丸的全部感官，将他整个的笼罩在这无数飞速覆殖的纯白之中。
“大蛇丸大人！！！”
仍旧坐在地下监控密室内的药师兜保持着抬头的动作，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近乎难以抑制的攥紧了拳头，表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大蛇丸大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这绝不可能！
只是手中的警报按钮被按到碎裂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本应布置完整的全部结界更是没有任何反应，说明这一切手段恐怕早就被对方全数破解。
事到如今，他这样一个区区中忍水平的少年，连愤怒都显得如此无济于事。
药师兜紧咬着牙关，心中思绪翻涌。
现在，他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恐怕就是大蛇丸大人最后得到的情报。
那个男人的真正身份。
“蓝染——”
在药师兜压抑的声音深处，这个名字宛如从牙缝里被挤压出来。
少年人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将这个男人的身份透露给团藏大人与火
只是，在站起身之后。
药师兜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整间监控大厅。
整座密室之内，依旧鸦雀无声。
他怔了怔，下意识的轻拍身边一位研究人员的肩膀。
而后，就见对方全身瘫软着倒塌下去。
这一声，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面。
扑通！
整个监控室里的所有人员，尽数如同被顽皮孩童踢散的积木般，成排成片的坍塌，发出一连串沉闷的扑通响。
药师兜彻底怔住了。
最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少年人隐隐颤栗着，动作缓慢的转过身，试探着望向身后。
那个之前在屏幕画面中出现过的身影，此时就这么安之若素的坐在他身后，单手支颐，同样保持着观看画面的动作，似乎正出神的思考着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药师兜逐渐凝固的视线，蓝染朝他转过头，温和的一笑。
轻声回应了他的呼唤：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