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的身形有了一瞬的僵硬。
姜芷站起身,从容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猜,你这石肤散的方子,应该需要类似‘地脉髓’的矿物作为引子,它能彻底凝固神经传导,让中毒者在完全无知无觉中化为顽石,成为真正的活死人。”
“可惜,地脉髓只在北方有记载,你找不到。”
“只能用毒性相似,霸道程度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铁胆石’代替。”
姜芷的声音冷了下来。
“铁胆石能锁住他的身体,却锁不住他的大脑皮层。”
“所以,你配制出来的石肤散,只是个残次品,他并没有死。”
“这一年来,他的意识清醒,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肌肉,一点点变成石头。”
“你让他,亲身体验了被活埋进一尊石像里的全部过程。”
“对不对?”
姜芷每说一句,药王的身体就震颤一分。
到最后,他面具下的眼神,已经从贪婪和自得,变成了惊骇。
这个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石肤散的古方,是他从一本孤本残页中找到的秘术,连山鬼都不知其中关窍!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山鬼也听得头皮发麻。
他感觉眼前的女人是一个能看透一切的怪物。
而那些信徒和囚徒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地脉髓、铁胆石,但他们听懂了“残次品”三个字。
更听懂了那个孩子正在承受比死亡更恐怖的折磨。
药王阁下引以为傲的杰作,不仅有瑕疵,还如此歹毒。
“胡说八道!”
药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姜芷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转身,开始在山谷里寻找材料。
这一幕,让所有人愕然。
这山谷里,真能找到解药?
只见姜芷绕开了那些一看就毒气森森的植物,径直走到一处山羊圈旁。
四周草木枯黄,几只山羊正在无精打采地啃着干草。
姜芷看都没看羊,反而蹲下身,在一堆干硬的羊粪蛋子里挑挑拣拣。
山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药王身边,嗓音发干。
“药…药王…她…她在捡羊粪?”
这操作,属实有点超出了在场人的认知。
他们青囊阁玩的是奇毒!秘药!杀人无形!
这倒好,直接上手掏羊粪?
这跟村头赤脚郎中开的土方子有什么区别?
格调呢?
神秘感呢?
碎了一地!
药王面具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也完全没看懂。
但他必须强撑着场面。
“哼,装神弄鬼!”
姜芷可不管他们怎么想。
她捡了十几颗最干,最圆润饱满的羊粪蛋子,用一块破布包好。
然后,她又走到一处阴湿的石壁下,刮取一些墨绿色的青苔。
接着,她让人拿来一个烧水的破陶锅,锅底全是经年累月的黑灰。
她用手轻轻一抹,抓了一把锅底灰。
最后,她走到了祭坛边,看着火盆里烧得发红的木炭,从中夹了一块出来,直接扔进一碗清水里。
“刺啦——!”
一阵白汽蒸腾。
羊粪蛋子、青苔、锅底灰、泡了炭的黑水。
这就是她找来的全部“解药”。
现场,鸦雀无声。
别说青囊阁的人了。
就连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囚徒,眼里的希望,都快被这盆“羊粪水”给浇灭了。
大妹子,我们知道你想救人,可你这……是不是太奔放了点?
咱们能稍微讲究一点吗?
“三炷香,已经烧完一炷了。”
药王看她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心里又有了底气,出言催促。
“急什么。”
姜芷瞥了他一眼。
“治病救人,讲究君臣佐使,一步都不能错。”
她将锅底灰和青苔混合,捣成黏糊糊的黑泥。
又将那十几颗羊粪蛋子放进石臼里,三两下捣成粉末。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神情专注,仿佛她手里捣的不是羊粪,而是什么稀世的灵丹妙药。
她端着那碗黑泥,走到“石化童”身边,对旁边的护卫命令道。
“把他衣服扒了。”
护卫一愣,看向药王。
药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护卫这才上前,三下五除二将孩子身上破烂的衣物撕开,露出那具灰黑色的石头躯体。
姜芷二话不说,抓起一把黑泥,就往孩子身上糊。
从头到脚,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留下一张脸。
那场面,活像是在给一尊小石像上色。
山鬼看得嘴角直抽抽。
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是埋汰人!
涂完黑泥,姜芷又端起那碗羊粪粉末,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孩子脸上吹去!
“噗——!”
一阵黄色的烟雾过后,孩子的脸上、鼻孔里、嘴巴里,全是羊粪面面儿。
“咳!咳咳!”
山鬼离得近,被呛得眼泪直流。
“你这是干什么!”
“闭嘴!”
姜芷头也不回地呵斥,“再多说一句,这泥敷你脸上。”
山鬼瞬间噤声。
他发现,这个女人认真起来的气场,比药王还可怕。
做完这一切,姜芷借用了旁边的银针。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下针。
而是拿起一块小石头,将银针的尾部对准孩子身上的一处穴位,然后用石头轻轻一敲!
“叮!”
一声脆响,银针竟真的刺破了坚硬皮肤,没入半分!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还能这样?
拿针当钉子使?
姜芷没有停歇,“叮叮当当”的清脆敲击声连串响起。
她下针的速度极快,每一针都用石头敲进去,力道和深度也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很快,孩子的身上,就插满了几十根颤巍巍的银针。
而那些被银针刺破的皮肤下,开始缓缓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色粘液。
第二炷香,燃尽了。
山鬼换上了第三炷香。
姜芷额头上也见了细汗。
她终于停下手,端起那碗泡了木炭的黑水,捏开孩子的嘴巴,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淡淡地说。
“行了。”
什么?
这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
看着那个被糊了一身黑泥,插了一身银针。
灌了一肚子羊粪水和炭水的孩子。
怎么看都不像“行了”的样子。
惨不忍睹。
药王冷笑。
“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他开口说话,站起来走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祭坛上的孩子,依然一动不动。
囚徒们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青囊阁的信徒,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她是骗子吧!”
“药王神威,岂是这种黄毛丫头能比的?”
就在第三炷香即将燃尽,只剩最后一星火光的瞬间。
“咔嚓——”
一声蛋壳碎裂的轻微动静,从孩子的身上传来。
所有人立刻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