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嫔一走,王德忠赶紧拉了那宫女上前行礼。
“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快请起。这不算什么。”虞梦鸢笑道。
“小主为奴婢与乐嫔交恶,奴婢粉身碎骨无以为报。”那宫女重重磕了三个头,才郑重起身。
“粉身碎骨却也不必,你我有缘。”虞梦鸢眼神温柔,又转向王德忠:“我见王公公是良善之人,想问问,可知这女子所犯何罪?为何罚入浣衣局?”
王德忠对此确实了解一些,沉吟一瞬,说道:“奴才斗胆,说犯罪也是牵强了,实际无非是主仆一体,一损俱损罢了……”
这女子福薄,入宫时是跟着先帝的荣太妃,谁知没多久,荣太妃就在宫斗中落败身死,宫里近侍全被罚入浣衣局,再无出头之日。
虞梦鸢听了原委,说道:“如今我宫内正缺人手,陛下允我随意挑选。此女既无大过,又合我眼缘,不如跟了我去吧。”
王德忠简直震惊了,放着好好的清白宫女不要,选一个罪奴吗?
一般的宫嫔避嫌都避不及吧?这是什么大造化。
“小主菩萨心肠。只是这女子是我从浣衣局暂借来的,奴才有心成全,就只怕…”
“这倒无妨。”虞梦鸢转头问地上的女子:“你可愿意吗?”
傻子才不愿意,这完全是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王德忠见那女子愣在那里,急得偷偷用手指捅她。
女孩反应过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纳头便拜:“小主如奴婢再生父母,奴婢愿誓死追随小主。”
虞梦鸢点头,对书言吩咐:“你带她随王公公直接去找郭总管,让他处理此事,切莫让王公公难做。”
又让琴心拿了赏银:“王公公心善,成就功德一件。这些银子你拿着,要了你的人,耽误了你的工期,权当补救了。”
两个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的丽嫔这才出言说道:“虞妹妹好生有趣,竟与选秀时所见有些不同。”
虞梦鸢笑嘻嘻地回道:“姐姐却是依然良善美丽,仙女一样。这次多谢姐姐助阵了。”
“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罪奴,得罪乐川云值得吗?她父亲可是左都御史,前朝后宫同气连枝,你不怕……?”
丽嫔入宫前,母亲特意叮嘱,在宫中求生存,平安即可。尽量少沾染是非,事不关己莫多言。
“姐姐,我们既已入宫,哪里还能置身事外呢。有些善缘结下了,说不定何时就会成为自身溺水时的一根浮木。”
“话虽有理,可落水之前,你怎知她是浮木还是坠石呢……”
丽嫔倒不是讽刺,其实这也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她自幼被呵护长大,不懂人心,入了深宫总觉得处处险恶,看不清出路,索性就高高挂起,努力置身事外。
好在她本就不喜争斗,也对皇帝的宠爱没什么期待,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罢了。
等虞梦鸢从御花园散步回来,书言已经把事情办妥,领着那女孩在浮光阁恭候了。
虞梦鸢坐在主位,看着底下全须全尾,端端正正跪着的女孩儿,心中很是欣慰。
上一世,乐嫔是真的让人剜了她的眼睛,打坏了腿,扔进了荷塘里。
没人跟敢为一个罪奴说半个字。
还是王德忠看她可怜,于心不忍,偷偷把她救回来,改了名字送进冷宫藏着,以求保全一命。
虞梦鸢就是在冷宫里认识她的。
那时她忧思攻心,又染了风寒,多亏这个女孩懂得医理,救了她一命。
所以虞梦鸢重生回来,第一个就想要先改变她的命运。
“叫什么名字?”虞梦鸢问,该走的流程不能少。
“回小主,奴婢叫翠儿。”小姑娘虽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却大大方方的。
“你身上那布包装的什么?”虞梦鸢故意问。
翠儿把布包打开,露出一包银针和一些瓶瓶罐罐,回答:“回小主,奴婢略懂医理,这些是一些常用药品和银针,以备不时之需的。”
“你是医女?很好。既然跟了我,过去就斩断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就算开启新的人生。”虞梦鸢想了想说:“以后就叫茯苓吧。性平味甘,余生安宁。”
茯苓自然十分欣喜:“奴婢茯苓谢小主赐名。”
“邱嬷嬷,辛苦你带她去收拾下,换身衣服。”
邱嬷嬷一脸慈爱地应着,拉她去后院更衣。
“小主就这么捡了个人回来,稳妥吗?”茯苓走后,琴心悄悄问。
不待虞梦鸢回答,书言抢先说道:“我在内务府的时候偷偷打听了,确实是没什么劣迹,根基也不深,出自民间医药世家,据说当时还是荣太妃特意从宫外寻来的。可惜命不好,进来没多久荣太妃就倒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浣衣局里度过,听说做事也勤恳,就是不爱讲话。不过邱嬷嬷说,曾在荣太妃处见过她,算是个机灵稳妥的。”
“嗯,做得好。”虞梦鸢很欣赏书言的细致:“郭茂才没难为你吧?”
“他哪敢,早上小主刚威慑过他,好说话得很。”书言得意地说:“他还说小主菩萨心肠,让小主得空再去挑好的奴婢。”
虞梦鸢点头,奴婢还要挑的,不过不急于一时。
乐嫔离开御花园,却并未回宫,而是径直去了淑妃的颐华宫。
已经有人告知她,皇帝身边的汪公公一早派人给虞梦鸢送了赏赐。
昨夜明明是淑妃侍寝的日子,翌日却是虞梦鸢得赏,这不是明着打淑妃的脸吗?
乐川云觉得这事很可以做一做文章,既可以收拾虞梦鸢那个小贱人,又可以借此与淑妃达成同盟,一举两得。
淑妃此时正恹恹地在寝殿里撸猫。
“臣妾乐川云,给淑妃姐姐请安,姐姐万福金安。”乐嫔恭敬地施礼。
“妹妹起来吧,采萍看茶。”徐嫣儿虽兴致不高,但也很给面子。
乐嫔大方落座,表现出一副崇慕有加的样子:“淑妃姐姐国色天香,妹妹在选秀那天一见,就觉得姐姐有母仪之姿,倾慕非常。”
乐嫔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继续说:“妹妹有幸跟姐姐一起入宫,开心得不得了,一直想来拜会姐姐。只是妹妹自知粗陋,不敢贸然打扰。”
乐嫔的恭维句句说在淑妃心坎上,淑妃脸色稍霁,回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臣妾入宫后孤苦无依,心中一直视姐姐为后宫之首。今日实在是受了虞昭仪的委屈,无处倾诉,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姐姐,姐姐莫嫌弃。”乐嫔说着眼圈就红了。
“虞昭仪?”淑妃心中也深恨这个名字,不自觉坐起身子。
“是,今日臣妾去御花园看海棠花,偶遇虞昭仪。这个狐媚子张狂得很,仗着自己今早得了陛下的赏赐,好一番炫耀。臣妾看不惯,昨夜明明是淑妃姐姐侍寝,她哪里来的赏赐,说不得是用了什么不见光的手段诓骗而来,于是说了她几句,谁知她竟出言不逊,扬言自己才是宠冠六宫……”
乐嫔故意愤愤不平地说。
淑妃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
难道昨夜皇上硬生生把她赶出高阳宫,然后竟是去找了虞梦鸢吗?
淑妃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勉强撑着打发走了乐嫔。
思索片刻,强忍怒意说道:
“采萍,去把崔尚服找来。贱人,想爬到本宫头上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