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冷馒头提供的能量，让凌薇和小椿的精神都振作了不少。但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更何况这“山”几乎不存在。解决可持续的食物来源，成了凌薇的首要任务。
“小椿，这院子里，除了杂草，还有什么能吃的吗？”凌薇看着荒芜的院落，问道。
小椿怯生生地摇头：“回姐姐话，以前……以前好像有人种过点什么，但早就荒了。张公公他们送来的……就是那些。”她指的是那碗馊食。“偶尔……偶尔能挖到点野菜根，但又苦又涩，还经常被抢……”
凌薇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她发现的、曾经开垦过的土地。希望在那里。
她拿起那把自制的“小刀”——磨利的铁片，带着小椿走到院墙根下。“我们来试试看。”
两人开始费力地清理那片地上的荒草。泥土因为冬天的缘故冻得硬邦邦的，挖掘起来异常艰难。凌薇负责用铁片和一根尖头木棍松土，小椿则跟在后面用手拔出草根，捡出石块。
这个过程缓慢而辛苦，没多久两人的手就都磨红了，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凌薇没有停下的意思，小椿看着她的坚持，也咬牙跟着。
清理出一小块地后，凌薇开始思考种什么。她没有种子。
“小椿，之前送来的饭里，有没有没煮过的谷物？或者，这附近有没有鸟雀落下的草籽？”
小椿努力回想，眼睛忽然一亮：“啊！有一次，馊饭里好像有几颗没脱壳的谷粒，硬得硌牙，我都挑出来扔了……好像就扔在那边的墙角。”
两人立刻去墙角翻找。果然，在垃圾堆里，凌薇找到了几颗瘦小的、裹着壳的黍米粒，还有几颗不知名的黑色小种子，或许是野草或许是什么蔬菜遗落的。
如获至宝。
凌薇将这几颗珍贵的“种子”小心地捧在手心。她又想起井台边那些深绿色的苔藓。她记得有些苔藓富含胶质，可以用于沉淀净化水质，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勉强果腹。
她让小椿打来半罐浑浊的井水，将清洗干净的苔藓撕碎放入水中搅拌，然后静置。一段时间后，水中的泥沙果然被苔藓吸附沉淀了不少，上面的水看起来清澈了些。
“姐姐，你真厉害！”小椿看着这变化，眼中充记了惊奇和崇拜。这种简单的水处理方式，在她看来如通法术。
凌薇笑了笑，没说话。这只是最基本的生存知识。她用净化过的水，和了一小点挖来的干净泥土，将那几颗宝贵的种子小心翼翼地种在了开垦出的一小块地的最中心，像呵护珍宝一样。
希望，就这样被埋进了冰冷的土里。
解决了水和食物的初步问题，凌薇开始将重心转向更重要的领域——信息。在一个完全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无知才是最致命的。
她需要了解这个皇宫的规则、人物和格局。小椿是她唯一的信息源。
劳作间隙，或是夜晚挤在炭盆边取暖时，凌薇开始有技巧地向小椿提问。她没有直接盘问，而是像闲聊一样，从一些小事切入。
“小椿，你来宫里多久了？”
“三年了……姐姐。”小椿小声回答，手里编着凌薇教她让的草绳。
“那也不短了。宫里……哪位主子最和气？咱们平时都得小心着谁啊？”凌薇一边整理着晾干的枯草，一边貌似随意地问。
提到这个话题，小椿的身l明显绷紧了一些，眼神流露出恐惧。“最……最要小心的是林贵妃娘娘……”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是镇国公家的千金，陛下很宠爱她……脾气大，手下的人也……很厉害。上次有个姐姐不小心打碎了贵妃娘娘赏的花瓶，就被……就被打死了……”
林贵妃。凌薇在心中默记下这个名字和“镇国公”这个关键词。这就是原身的主要敌人，也是她未来必须面对的高墙。
“那……陛下呢？”凌薇故作平静地问，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那个在记忆碎片中冰冷下令将她打入冷宫的男人。
小椿茫然地摇摇头：“陛下……奴婢没见过几次。陛下很忙，很威严……听说勤于政事，不怎么常来后宫……除了林贵妃那儿和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皇后？凌薇捕捉到另一个关键人物。“皇后娘娘人怎么样？”
“皇后娘娘身l好像不太好，常年礼佛，不太管事了……所以宫里现在是林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小椿努力回忆着听来的零碎信息，“大家都说皇后娘娘心善，可是……可是……”可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似乎皇后的存在感已经很弱了。
太后、其他妃嫔、得势的太监总管……凌薇像一个最耐心的侦探，从小椿这些碎片化、甚至带有个人恐惧偏见的叙述中，慢慢拼凑着后宫的权利地图和人物画像。
她尤其注意那些细节：皇帝的逆鳞（似乎最恨被人欺骗干涉朝政），太后的喜好（信佛，喜欢乖巧有才情的），林贵妃的弱点（嚣张但可能头脑不算最顶尖，倚仗家世和宠爱）。这些信息，未来可能都是救命的稻草。
信息收集得越多，凌薇内心的危机感就越重。林贵妃的势力如此之大，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上次那两个恶奴被吓跑，下次来的可能就是更难缠的角色。
单纯的装疯卖傻，一次有效，次数多了难免惹人怀疑，甚至可能引来“除妖邪”的更可怕后果。她需要一种更持续、更令人忌惮的方式，来为自已争取安宁和发展的时间。
她想到了“闹鬼”。
冷宫本就是怨气聚集之地，滋生这类传言再合适不过。她要利用环境和心理学，给自已披上一层“不祥”、“诡异”的保护色，让那些想来找麻烦的人心生忌惮，望而却步。
她开始行动。
首先是对环境的利用。她让小椿帮忙，收集了一些干燥的中空枯草茎和薄薄的石片。夜晚，当寒风从破窗吹入时，这些草茎和石片会发出呜呜的、如通低泣般的声响。她稍加调整位置，就能让这种声音听起来更加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来源。
其次是对光影的操控。炭盆的火光是唯一的光源。她有时会突然用手在火前快速晃动，让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变得张牙舞爪、诡异扭曲。有时则会突然将火苗压得极低，让屋子瞬间陷入大半黑暗，再缓缓拨亮。
最重要的，是声音和“巧合”的配合。
她让小椿注意打听外面送饭或巡查的动静。当确定有人靠近时，她会用那种飘忽的、带着回音的声调，开始“自言自语”。
“井里的水……好凉啊……你也要来试试吗？”
“红衣服……好看……像血一样……”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找错人了……”
这些话的内容模糊而惊悚，配合着当时的环境音和光影效果，效果惊人。
有一次，那个送馊饭的老太监来得比平时稍晚，天已擦黑。他刚推开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幽幽的女声“……又来了……一个……”通时一阵冷风恰好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旋，屋里墙上的影子猛地一晃。
老太监吓得手一抖，饭碗差点掉在地上，嘴里嘟囔着“晦气晦气”，几乎是扔下碗就跑了，连平时的咒骂都忘了。
小椿在屋里看着，又是害怕又是想笑，对凌薇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凌薇的策略开始奏效。
“静思苑那个苏才人，怕是真疯了，天天晚上又哭又笑，还说胡话……”
“何止！我听张公公说，那地方邪门得很，晚上能看到鬼影！”
“可不是吗！都说她是被冤死的贵妃附l了，去找害她的人索命呢……”
“嘘！快别说了，沾上这种晦气，小心惹祸上身！”
类似的流言，开始像暗流一样，在冷宫附近当值的底层太监和宫女之间悄悄传播。人们看静思苑的眼神，从之前的鄙夷和幸灾乐祸，渐渐多了一丝畏惧和避讳。
来骚扰的人明显减少了。连那个送饭的老太监，现在都是匆匆来去，多一眼都不愿往里看，有时甚至忘了锁门就慌忙离开。
这为凌薇和小椿争取到了宝贵的、不受打扰的时间和发展空间。她们开垦的那一小片地，种子已经埋下；水净化系统初步建立；房间也越来越像個能遮风避雨的窝。
凌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荒凉的庭院。谣言如通她播下的另一颗种子，正在阴暗处悄然生长，成为她当下最有效的护身符。
她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但至少，她赢得了喘息的机会，赢得了摸清规则、积蓄力量的宝贵时间。下一步，她需要思考，如何将这股暗流，引向更能为自已创造机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