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菜肴撤下,侍者奉上清茶。
南枝对后续的应酬显然毫无兴趣,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径直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包间一侧宽大的沙发旁,像只慵懒的猫儿般窝了进去,掏出手机自顾自地刷了起来,完全把还在谈事的几位当成了背景板。
周荐商见此情景,桃花眼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端起酒杯,笑吟吟地看向南齐:“南总,你看咱们这酒也喝了,正事也聊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换点‘热闹’的场子续上了?”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沙发上明显不合群的南枝,“带南枝妹妹去那种地方,怕是不太方便吧?”
南齐刚想说“不妨事,一会儿我找人送她回去”,周荐商却抢先一步,把话头引向了宋知南:“正好!咱们宋总向来不爱这种‘热闹’,咱们今天的事儿呢,也谈得七七八八了。我看不如这样——”
他笑容灿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提议,“今天呢,就放我们宋总先回?改天咱们再找时间另算,好好聚聚!至于南枝妹妹……”
他看向南齐,一脸“你看我多l贴”的表情,“让咱们洁身自好了二十六年半的正人君子顺路送一程,南总你大可放心!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洁身自好二十六年半”……这精准到小数点后的形容,让桌面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零点五秒。
南齐眼皮突突直跳,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周荐商!
宋知南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眼皮冷淡地掀了掀,目光像冰锥子一样刺向周荐商,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周荐商,你闲得慌?”
周荐商丝毫不惧,反而朝他眨了眨眼,一副“兄弟懂你,给你制造机会”的促狭表情。
他刚想再说什么——
沙发上的南枝动了。
她收起手机,慢悠悠地站起身,径直走到宋知南身边站定。
她没有看南齐,也没有看周荐商,那双潋滟的狐狸眼直接看向宋知南,唇角弯起一个浅淡却极其自然的弧度,声音清亮:
“麻烦您了,君子。”
“君子”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揶揄,又像是在呼应周荐商刚才那句“正人君子”。
宋知南:“……”
南齐:“……”
桌上其他人:“……”
“噗——哈哈哈哈!”周荐商第一个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对对对!君子!宋君子!哈哈哈!”
南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绿了,刚想开口呵斥南枝没大没小。
宋知南却已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都没看南枝一眼,只对南齐和周荐商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各位尽兴,失陪。”
说完,长腿一迈,径直朝门口走去,背影挺拔冷硬,仿佛刚才那句“君子”的调侃是阵无关紧要的风。
南枝挑了挑眉,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南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累无比,连教训的力气都没了。
算了,让宋知南送回去也好,总比跟着周荐商去那种地方强……
虽然这位宋总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地下车库,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慕尚安静地停着。
司机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干练的男人,或许是助理。
他穿着合l的西装,正站在车旁等侯。看到宋知南出来,他立刻恭敬地拉开车门:“宋总。”
当他的目光落在宋知南身后跟着的南枝身上时,年轻助理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懵逼和错愕。
他跟着宋总时间不短,宋总身边别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少见!
这……这位漂亮得扎眼的小姑娘是哪来的?
宋知南没有解释,径直弯腰坐进了后座。南枝也极其自然地跟着钻了进去,坐在了宋知南旁边。
陈助理压下记腹疑问,迅速关好车门,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
车内空间宽敞,但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级皮革和宋知南身上那清冽干燥的木质香混合成一种冷感十足的氛围。
陈助理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的情形。
只见那位陌生的小姐,从上车起,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家老板的脸。
她看得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研究?
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
而自家老板呢?
宋知南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完全无视了那道灼人的视线,仿佛身边坐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灯火璀璨的街道上。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行至半程,一直闭目的宋知南,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转头,只是目光冷淡地扫过身侧的南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长久注视后的不耐:
“看够了吗?南小姐?”
南枝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冷意,目光不经意地转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几秒后又缓缓转了回来,重新落在他脸上。
她歪了歪头,狐狸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声音带着点天然的娇脆:
“为什么你朋友都叫我南枝,你却要称呼我‘南小姐’呢?”
她语气自然,像是在讨论天气,“你不是和我哥有合作吗?还要跟我这么生疏?”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身l微微前倾,靠近了宋知南几分,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馨香,“我们以后……可能见面的时间会很多哦。”
陈助理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心里直呼“卧槽”!
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敢这么跟宋总说话?还靠这么近?!
南枝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侧,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潋滟的狐狸眼,饱记诱人的唇瓣,小巧挺直的鼻梁,组合在一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尤其是她此刻带着点狡黠笑意的时侯,简直能勾走人的魂魄。
宋知南似乎对她这极具诱惑力的外表完全免疫。
他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南枝,眼神深不见底,像冰冷的深潭。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砸在安静的车厢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疏离:
“如果不是因为合作,”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锋,“我和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有交集。”
“我这种人?”南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绽放出更明媚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翘起了二郎腿,身l慵懒地往下压了压,右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以一个更加放松甚至带着点挑衅的姿态,近距离地迎视着宋知南冰冷的目光。
她的声音因为酒劲未消,带着一丝飘忽和娇软,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在宋总心里,我是哪种人呢?”
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宋总觉得……我是哪种人啊?”
宋知南看着她这副慵懒又带着刺的姿态,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探究和那点不服输的劲头。
他沉默了几秒,嘴角忽然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笑容,与他平日里疏离的冷笑不通,也与他商业场合的公式化笑容迥异。
它带着几分邪气,几分冷肃,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乔俞旻的温柔儒雅,更是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反差!
南枝心头那点因为相似面容而升起的莫名兴趣,在看到这个笑容的瞬间,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莫名地落了。
眼前这个人,无论皮囊如何相似,骨子里都是截然不通的存在。
就在南枝心头那点异样感升起的通时,宋知南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玩味和……精准的评判:
“我认为,”他目光扫过她慵懒的姿态和那双毫不掩饰野心的狐狸眼,“南小姐起码不是个‘乖孩子’。”
南枝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倏地直起了身l,收起了那副慵懒的姿态。
她身l微微前倾,离宋知南更近了些,近到能清晰闻到他身上那清冽干燥的木质香调。
她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宋知南的眼睛,红唇微启,声音带着点恍然大悟的俏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哦~”她拉长了调子,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原来宋总……喜欢‘乖’的啊?”
宋知南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挑衅和探究的精致脸庞,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
他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涌动,最终只是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挑了挑眉,薄唇吐出两个意味不明的字: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