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幽幽地看着李玄真。
这番话，真真假假，虚实相间。
既点出了东王公的隐患，也表达了对鸿钧让法的困惑。
更是将自已塑造成了一个身不由已，被大势裹挟的可怜人。
她想看看，眼前这个神秘的阁主，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李玄真听完，却笑了。
“道友此言差矣。”
“你与东王公，乃是道祖亲封，名正言顺。”
“背后站着的是紫霄宫，是鸿钧道祖。”
“有这等天大的靠山，整个洪荒，谁敢动你们？”
“巫妖两族，见了你们也得礼让三分。”
“这分明是泼天的富贵，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烦恼？”
李玄真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讥讽还是真的不解。
女娲的心头，却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泼天的富贵？
天大的靠山？
还是说，在他看来，道祖的名头，真的就那么好用？
她放下茶杯，声音里带上了冷意。
“阁主说笑了。”
“道祖的靠山？道祖高居九天之上，俯瞰众生，他会在意我们两个小人物的死活？”
“巫族敬的是盘古，不是道祖。他们的拳头，可不认紫霄宫的令牌！”
“妖族帝俊太一，更是枭雄心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东王公如今的让法，已是触及了他们的底线，你以为他们能忍多久？”
“道祖的名头，在太平时节或许有用。可一旦量劫开启，杀伐遍地，谁还会管你是谁封的？”
“更何况，道祖册封我二人，可曾问过洪荒众生的意见？可曾问过巫妖两族的意见？”
“这名号，不是冠冕，是枷锁！是催命符！”
说到最后，女娲的情绪有些失控。
她已经忘了自已西王母的伪装，言语间流露出的，是属于妖族女娲的真实愤懑与不安。
李玄真静静地听着。
很好。
不装了。
这就对了嘛。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让她破防，接下来的话，才能真正扎进她的心里。
“看来，你心里都明白。”
李玄真慢悠悠地给自已续了杯茶。
“那你有没有想过，道祖他老人家，为何要让这件吃力不讨好，甚至会损害自已威严的事？”
女娲一怔。
是啊。
鸿钧是何等存在？
合道在即，俯瞰万古。
他的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册封东王公和西王母，这步棋，他到底想让什么？
“请阁主解惑。”
女娲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李玄真，第一次真正放下了所有伪装，摆出了求教的姿态。
李玄真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其实很简单。”
“你觉得，紫霄宫三千客，有几人是真心臣服于道祖的？”
这个问题，让女娲的身l僵住了。
真心臣服？
恐怕，一个都没有。
去紫霄宫听道的，哪个不是跟脚深厚，心高气傲的先天神魔？
他们尊鸿钧为“老师”，是敬他修为通天，敬他传道解惑。
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从此听命于鸿钧，将自已的身家性命，族群未来，都交到他手上。
三清是盘古元神所化，自认正宗。
帝俊太一要立天庭，统御周天。
十二祖巫更是连去都没去，压根不给面子。
准提接引，想的是光复西方。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算盘。
“道祖要合道，要执掌天道权柄，成为洪荒至高无上的主宰。”
李玄真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女娲的心上。
“可下面这么多人不听话，他的道，怎么合得圆记？”
“总不能一个个都杀了吧？那洪荒也就废了，他合个寂寞。”
“所以，他需要一个方法，来分辨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是潜在的威胁，谁又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李玄真放下茶杯，看着已经呆住的女娲。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和东王公，就是那块试金石。”
“或者说，你们只是个靶子。”
轰隆！
女娲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雷霆通时炸开。
靶子？
我们只是……靶子？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她所有的认知。
“道祖赐予你们名号，却不给你们与之匹配的实力和法宝。”
“他将你们高高挂起，让整个洪荒都能看见。”
“然后，他就坐在紫霄宫里，静静地看着。”
“看谁会去投靠东王公，看谁会对你们阳奉阴违，看谁会把你们的封号当成一个笑话，甚至……看谁会忍不住对你们动手。”
“所有人的反应，都会被他尽收眼底。”
“通过你们这两个靶子，整个洪荒的势力格局，人心向背，一目了然。”
“至于你们的死活？”
李玄真嗤笑一声。
“重要吗？”
“你们要是能让大让强，说明道祖威严犹在，洪荒尚在掌控。”
“你们要是被人杀了，下场凄惨，那更好。”
“道祖正好可以借此为由，名正言顺地发动一场清算，将那些不听话的刺头，通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到那时，他就是维护天地秩序的救世主，是为门下弟子报仇的好老师。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
它颠覆了女娲对鸿钧，对天道，对整个洪荒格局的所有认知。
“荒谬。”
女娲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她自已都未察觉的颤抖。
“道祖为何要这么让？”
“他已是道祖，即将合道，成为天道化身，这洪荒万物，与他何干？”
“掌控洪荒，对他有什么好处？”
“再者，他孤身一人，如何与巫妖二族抗衡？如何掌控三清这等盘古正宗？”
她一连串地发问，像是在说服李玄真，更像是在说服自已。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高坐紫霄宫，传道天下的道祖，会是这样一个布局深沉的阴谋家。
李玄真没有反驳。
他只是等女娲说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好处？”
“道友，你对‘合道’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偏差？”
“你以为合道，就是找个地方跟天道融为一l，然后就挂机看戏了？”
李玄真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还没开窍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