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越结婚的第五年,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那女孩儿张扬明媚,不顾他已经结婚,开始热烈倒追他,声势浩大。
外界都传秦越会为了白月光和我离婚,于是我自觉主动地准备好了离婚协议摆到他面前。
他眸色如墨般深沉,劝我想好,说我其实可以在秦太太的位置上坐一辈子。
我后退一步,笑着摇头：不了,秦总,我们的婚姻到此为止吧。
我对你长达十年的,见不得光的暗恋,也到此为止。
1.
林落落为秦越在外滩燃放八百万烟花的事情上新闻时,我正在公司加班处理业务。
无意间瞥见电脑右下角的推送,一个手抖,刚刚做好的表格被全部撤销,又要重头来过。
我收回目光,冷白的电脑屏幕光打在我面无表情的脸上,冷冷吐出两个字。
傻逼。
我骂的是我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了林落落已经回国,明明秦越今天晚上说有应酬时,我就已经猜想了,他是不是去见林落落。
现在见到这意料之中的消息,竟然还会手抖。
我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又熬了两小时,赶在十一点之前忙完。
回家的路上开着车窗吹了一路冷风,好把身上的烟味散尽,秦越不喜欢闻到这个味道,但甫一见面,他把头埋在我脖子上,还是闻了出来。
为什么抽烟,加班心情不好抱歉,今天特殊情况,下次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下碗面吧。
秦越说完松手,去了厨房。
袅袅热气里,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我们刚结婚时外界的传言。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娶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既不与他门当户对,也不算纤细漂亮。
于是便有人说：怕是没了白月光,就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吧。
但后来秦越对我很好,和他一起应酬时,他会不许我喝酒,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也会为我一句喜欢,点天灯拍下价值两亿的镯子。
传言就此变了风向,他们说我好手段,能让秦越对我如此深爱。
而现在秦越的白月光回来了,外界又传秦越会和我离婚,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改变风向。
我吃完秦越煮的面,有心想和他聊聊,但他只是漫不经心凑上来吻我。
吃饱了吗吃饱了该我了。
我推了一下他：还没洗漱。
他轻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然后便是一室缠绵,情到深处时,他一声声叫着我宁宁,我在晃动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倦,也歇了想问他的心思。
我太了解秦越,他未必没有猜到我今天是为什么抽烟,但他欲盖弥彰,顾左言他,是不想解释,也不要我多问的意思。
我还该谢谢他给我一点秦太太的体面,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宁薇,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但我没想到,他不问的话,竟然从林落落的嘴里问了出来。
2.
宁薇,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拦我,我和秦越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跟在他身后当狗的贫困资助生吧！
林落落尖锐的声音刺得我有些头疼,昨晚秦越做得太过,身上各处都还在酸痛,也没睡好,早晨都是强打起精神来上班的。
偏偏今天秦越还跟人去了高尔夫球场应酬,林落落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到公司时,底下的人应付不了她,也忌惮她是秦越的白月光,只得把我请了出来。
她气焰嚣张不减当年,曾经我还不解,秦越到底喜欢她什么,我论脾气心性,又是哪里比不过她。
后来我才想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我凡事做得再好,秦越也不会喜欢我。
而秦越喜欢林落落,就连同她的刁蛮任性一起喜欢。
我一边回想当年,一边还分出了些心神回答林落落。
和我是谁没有关系,我拦你是因为你没有预约,没有邀请,公司不能放你进来,花你可以放在前台,秦越回来了我会告知他。
如果你就是想找他,他正在外面忙,我建议你可以给他发信息打电话,找他要个地址,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我从进秦氏以来,就以行事果决为人冷淡出名,如此态度对别人不稀奇,但面前的人是林落落就很稀奇。
正宫和白月光针锋相对,总是热闹的。
林落落哼笑一声,微眯了双凤眼觑我：你倒是比以前牙尖嘴利得多,可我就想进去等秦越,你能怎么着
我冷冷扯了扯嘴角：你非要大张旗鼓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这行为跟小三一样吗
你！
林落落气得想扬手打我,但她的水平在我眼里实在很不够看,我接住她巴掌,反拧了手臂,她一声痛呼,手里的花落地。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垂下眼,后退了一步,林落落则揉着手腕,转身扑进了来者怀里,语调委屈。
秦越,看看你养的狗,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
秦越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她,还是觉得她骂我的话太难听。
他纵容地问：那你想怎么做
林落落眼珠转了转,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她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玫瑰,用力向我脸上挥下。
不知道是哪一株玫瑰没有剪好刺,从眼角到下巴,尖锐的疼痛传来。
借着一旁玻璃的反光,我看清自己脸上多了道近十厘米的伤疤,在林落落刻意的用力划过下,鲜血洇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可怖。
3.
我摇摇欲坠,跌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堪更多,只是想着,过两天还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到时候我这张脸,恐怕是见不了人了。
打人打脸是极具羞辱性的一个动作,林落落是故意的,却还要装作没意思地撇了撇嘴抱怨。
秦越,你看,她还装柔弱呢,我明明都没怎么用力。
秦越双手插兜俯视我,我发觉自己这时候竟然还对他抱有一点点期待。
他会觉得林落落的所作所为过分吗,会替我打抱不平吗
他没有,他只是叫保安驱散了看热闹的人,才伸出手想扶起我。
行了宁薇,你不是那么身娇体弱的人,别装柔弱……你发烧了！
他被我裸露出的皮肤烫得惊讶了一下,我也才后知后觉,哦,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今天这么难受。
他下意识想要抱我起来,林落落却拉住了他衣袖：秦越,我今天订了餐厅,原本是想要和你一起吃饭的,再不去就赶不上时间了。
她眼圈泛红,精致小巧的鼻子皱了皱：我刚回国几天,这么久没见,你不会不打算陪我吃饭吧
秦越闻言迟疑地收回了手臂,看向我道：宁薇,你自己去医院可以的吧,或者叫你助理陪你去也行。
话音未落,林落落就已经拉着他要走,他面上露出笑意,嗔她急什么,林落落冲他做了个鬼脸,两人有说有笑走远。
不敢信二十七岁的年纪了,林落落竟然还娇俏得如同高中时一样,和她同样大的我,却从来都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这也是秦越喜欢她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吗
纵使多年来都在面对这一点,此刻我还是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助理小乔从大厅柱子后出来,她刚刚没有走,看完了全程,担心地在我面前蹲下了身。
姐,你还好吗,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嗯,好,麻烦了。
她摇头,说不麻烦,然后一路忙上忙下,挂号陪诊进病房,忙完了才在我床前坐下,神情欲言又止。
姐,我进公司的时间不长,但也看过一起秦总对您是什么样的。我不觉得那个什么白月光抵得过您和秦总结婚五年的感情,而且我看她就是个绿茶。
可架不住绿茶有手段,秦总被她迷了眼睛,我觉得您也可以试试跟秦总撒娇示弱,我不信他还会像今天一样让别人欺负您！
年轻女孩义愤填膺,我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我考虑,可我无法解释,我和秦越连认识都自于一场交易。
所以我不觉得他对我好就是真的喜欢我,更不相信,他会为了我让自己的白月光不高兴。
我和秦越之间,总是隔着一道鸿沟的,这道鸿沟让我不能奢求秦越为我做什么,不能对他袒露一点脆弱真心,连林落落说我是他养的狗,我都一字不能辩驳。
毕竟事实就是这样,我是秦越资助读书的贫困生,也是他的保镖,他的替身,他的死士,与狗无异。
4.
第一次见秦越,是在秦家的别墅,那时我十三岁,在拳场已经训练了五年。
五年里,我见过各色各样狠戾且利欲熏心的人,见过为了追求刺激,让幼童与成人对打的权贵。
我的鼻腔永远充斥着血腥气,却是第一次闻到别墅里舒适淡雅的香气,也是第一次见到,和我此前见过的人都不同的秦越。
他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从二楼下来,容貌和仪态都只能让人想到金尊玉贵这四个字。
他不可思议地看我一眼,转身问秦父：怎么是个女孩儿啊
秦父回道：头发剃掉就不像女孩儿了,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会柔术,会拳击,年龄身形和你都相仿,有她保护你,你的安全程度起码多了一半保障。
话说得好听,但我要干的活儿不止有保护。
来之前拳场老板就告诉过我,秦家树大招风,秦家小少爷被绑架了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救回来了,但也给秦家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找个能打的孩子做他的贴身保镖,平时保护他,必要时还可以混淆视听,代替他遇险。
拳场老板劝我：听着危险,但这工作也挺好,你只需要护着他平平安安地长大,等他们不需要你了,你就远走高飞,挣的钱也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所以被选上是福气。
其实他都不用劝,光是知道可以离开拳场,去外面的世界生活,这件事就够我心动了。
我收拾了为数不多的家当来到秦家,剃了头,裹了胸,言行举止都学着模仿秦越,还和他上了同一所学校,彻底成为他的影子。
秦越问我怎么这么小就做了这一行,我的父母呢
我想了想,和他讲了我记忆中的故事。
我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到拳场的。
我天生力气比同龄人大些,在家又常干农活,锻炼出了一副结实的双臂,八岁那年拳场老板发现了我,想要将我带回去培养,便花了十万将我买下。
我父母高兴不已,拿着钱要去抚养弟弟,而我从此过的是日日挨打,流血流汗的生活,一直到现在,再没见过他们一面。
没穷过的小少爷听完故事后瞪大了眼睛：就为十万块,他们就把你卖了
十万很少吗
反正没我一个月零花钱多。
可能我这个赔钱货能卖十万,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我全部的价值了吧。
我玩笑着说出这句话后,秦越没再吭声,他陡然跑进卧室找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来。
这里面不止有十万,你拿着。我不会再让你过上因为十万块就被卖掉的生活,你也不是赔钱货,你可以保护我,你很有价值。
我一时怔愣,早在一次次对打里变得无波无澜的心,倏忽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我捂住嘴,眼角湿润,秦越不明所以,但叫别墅里的阿姨做些甜点来,说女孩儿要多吃甜的,才会一生多甜多福。
我记忆里的第一口甜,就这样来自于秦越,从此我为他卖命卖得心甘情愿,甚至忘记,我一开始的打算只是等他长大,然后就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5.
小乔离开了,我独自在病房里输液,门突然被推开,是秦越来了。
我没和他说话,他自顾自地坐在了病床旁,拿出一盒药膏。
还在生气呢落落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你犯不着和她计较,何况是你先伤的她。
她皮肤娇嫩,你捏她手腕一下,到现在还是青紫一片,你不一样,从前你身上那么多疤痕,现在不都好了吗把这祛疤膏涂了,你的脸也很快就会好的。
男人的眉眼间还带着十三岁时他的影子,理直气壮的神色却让我觉得陌生。
仿佛我身上的大半疤痕不是因为他留下的,他也没有费尽心思为我找最好的医生,只为了让我有一身干净无瑕的皮肤。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十六岁时又遭秦家仇敌绑架,绑匪辨不清我和他,索性把我和他都绑到了废弃工厂。
还扬言要一根根砍掉我们手指,好借此通过视频通话里秦父的反应,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爷。
当时我正值生理期,却还是硬生生地把手骨掰错了位,挣脱绳索后又自己接上,反杀绑匪。
后果就是我背上被砍了两刀,深可见骨,还拖着秦越跳进脏得发臭的湖里,游了近百米才逃离。
一回到秦家我就进了手术室,等醒来时,秦越正坐在床前,抚摸着我手臂上露出的疤痕掉眼泪。
我哑声开口：别看了,很丑。
秦越颤声问：这就是你在家都只穿长裤长袖,不穿裙子的原因吗
我含糊道：也不是,就是裙子不太方便吧。
他没有要信的意思,只问我身上的疤都怎么来的,我只好一处处给他讲解。
这是十四岁时你在马场骑的马失控,我为了救你在地上擦伤的；这是去年你跟人打架,我混乱之中想把你捞出来被人砸的；这是你一时兴起要飙车,追尾时我护着你被铁片戳穿的……除这些以外的陈年疤痕,就是我以前在拳场受的伤了。
老实说,因为秦越受的伤比我在拳场时受的伤要轻,只是胜在数量多,且出事的方式防不胜防,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保护他本来就是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可秦越显然不这样觉得,从这天过后,一向张扬肆意无法无天的秦家小少爷收敛了许多,只为了让我少受伤,又遍访名医,寻找祛疤痕的良药,只为了让我穿上裙子。
他说女孩儿就得穿裙子,十八岁时我成年,他送我的也是一件裙子,我曾经无比珍惜,只穿过一次,就万般不舍地挂回了衣柜。
那时候好像只有秦越还始终记得我是个女孩儿,记得我在湖里游过百米后生理期会疼痛,提前给我准备红糖水。
也会不让我再剃短发,教我要蓄长发,在我因为裹胸痛得夜不能寐时,红着脸给我送内衣……
很美好对吧我会心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这些回忆,其实都是被我美化过了的,我只占了秦越生命中的小小一部分,大部分时间,我都只是他身后一个小小的沉默影子,看着他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欢喜冤家林落落在一起。
而只要细想就会发现,秦越提到的所有关于女孩儿的模板和知识,例如多吃甜点,得穿裙子,痛经时要有红糖水,发育时要穿专门的内衣……其实都来自于林落落。
6.
回过神来,我突然很想叹气,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当初大学时秦越和林落落吵架,林落落一气之下去了国外,秦越则一气之下提出要娶我,我欣喜若狂,当自己中了头奖。
举办婚礼时拳场老板还送来了贺礼,问我有没有想好,是不是真的要为秦越舍弃难得的自由。
我说我想好了。
那时我被秦越养出了一点天真的少女气,以为和他在一起,我也同样会是自由的,也相信秦越的人品,觉得结了婚他会对我更好。
可一晃多年过去,我记忆里的少年早已不知不觉面目全非,而我在一次次失落里,竟然也想不起来了当年喜欢他的那种感觉。
我推开秦越的药膏,语气疏离：不用,来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帮我涂过药了。
秦越眼神晦涩,半晌后生气似的,冷嗤了一声：我就不该饭吃到一半跑来给你送药。
我默默吐槽,难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我就该感动了吗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我和秦越不欢而散,他起身要走,走之前通知我：对了,你过两天要谈的那个项目,转手交给落落吧。
她刚回国,还没有工作,我打算让她进公司了,她现在需要做出成绩。
我猛然抬头,忍不住呛声：凭什么,你知道我为那个项目加了多久的班吗
宁薇,我记得你不是好大喜功的人,项目完成的实际好处还是给你,落落不过是挂个名头,你有什么不能接受况且论专业水准,她在国外读研实力比你强,项目给她也无可厚非。
所以结婚后我为了能更配得上你,努力学习那些复杂的金融知识,还有我加班的无数个深夜,在你眼里都不重要是吗
我很想这样质问秦越,但理智拉回了自己。
见我不说话,秦越眼神游移,似乎是在专门期待着什么。
你要实在想要那个项目,也不是不行,你可以试试求我,或者发个脾气……
不用。我打断他,不用,你给林落落吧,我不要了。
他脸色沉到了底：行,那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病吧。
说完就转身,大踏步离去,病房的门被他用力砸了关上。
我疲倦地闭上眼,开始思考,或许我和秦越,是真的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我在医院待了三天才算病好,这三天秦越没再来看过我一次,也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好在我一向顽强,小时候干农活麻木到不觉得累,后来在拳场犹如斗兽也能活,现在只是发烧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乔倒是时常噼里啪啦地发信息,和我抱怨了好多,说林落落进了项目组,正事儿不干只会狐假虎威立规矩,搞得整个组怨声载道。
我想叫她忍忍,等项目结束就好了,秦越应该也不会一直任由林落落在公司里胡闹,但想想他们俩自重逢后,秦越对林落落的纵容,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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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出院后,我先回了趟家,镜子里映出我的脸,五官原本还算得上清秀,但玫瑰刺划过的伤疤结痂成了红褐色,几乎贯穿整张脸,用了化妆品也遮不住,还痒得难受。
我低头把脸洗干净,心想算了,别在意。
到下午我才去公司,发觉公司里一半的人对我态度都有了变化,有的还把我当做秦氏的老板娘,有的则觉得我马上就要下位了。
我面上不显,去办公室的路上,却迎面撞上林落落正在训斥小乔。
你在秦氏干几年了还这么蠢是来吃干饭的吗秦氏留你这种废物干嘛！
小乔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清楚她的工作能力,快步走了上去,果不其然,她看见我了才流露出委屈。
姐,我没做错,是她不了解项目细节……
我把她护到身后,看向林落落：工作时有摩擦很正常,上升到人身攻击就没必要了吧。
林落落打量我一眼,眼底嘲意不掩：你的人你当然护着,可我现在是项目总监,我说她事情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我不了解项目细节她也不跟我对齐颗粒度的吗
说她是废物都是轻的,真不知道你怎么带的人,懒懒散散把公司当家一样,叫人也不称呼职务,你教不好人,就换我来教,至于你这个丑八怪,还是别出来吓人了吧！
我淡定点头：行,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贱我也有必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着我举起了手,作势要打她,她见过我手段,顿时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她和秦越还在暧昧,不满俩人每次约会出去玩儿,都还跟一个我,闹着要秦越把我辞退。
秦越乐呵呵说我是他的贴身保镖,不能辞退,她就暗地里故意刁难我,次数多了,我实在是烦。
后来我当着她面一连打爆七个沙袋,随手甩着蝴蝶刀逼近她,她才知道怕,安生了些。
所以拳头在拳场外的世界也很管用。
可她的聒噪引来了秦越,再一次,秦越站在了她那边。
他笑着,语气却很冷：宁薇,出院了不先来找我,反倒又找落落麻烦是吗
林落落靠着他撒娇：她就是爱多管闲事呢,我管教个员工她还要跳出来插一脚,秦越,你干脆把她辞退算了,反正现在你也用不着她了。
她意有所指,是说秦越不再用我保护,我也不用再每天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场面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看秦越会不会为了林落落把我辞退,最终秦越只是说,先停职吧。
我不意外,认了。
晚上,秦越回家的时候我正在做饭,他从背后抱住我,问我怎么做得这么少。
我坦诚道：没做你的。
秦越愣住,然后笑了：你为今天下午的事不高兴我不是没辞退你吗,停职也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加班,省得压力大会抽烟。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再给你做饭了。你愿意点外卖,请阿姨,或者出去去和林落落吃饭都行。
我端着做好的饭去了餐桌上,秦越不依不饶跟着：你就是不高兴了,吃醋是吗宁薇,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吃醋呢,挺稀奇的,住院的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
这个夜晚很诡异,秦越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话,还讲了十几岁时他就和我讲过的笑话,得不到反应也不觉得我是在冷落他。
而我一口一口吃着饭,盘算离婚协议要怎么拟。
10.
三天后,我拿到了离婚协议,这东西其实不费功夫,毕竟秦家的东西我一样不要,可以说是净身出户。
但我回了趟秦家的老别墅,跟秦父说了下这事。
小时候对我严格不苟言笑的秦父,如今已年过花甲,他听到我要离婚,放下报纸沉沉叹气。
私心我是不想你和秦越离婚的,我知道你以前能为他豁出性命,将来也能一直看护他,有你在他身边,我总是很放心。
可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想要离婚,那就离吧。
我朝他鞠躬,多谢他理解,走出别墅的时候,心境忽地宽广了起来。
我还怕和秦越离婚会很难,怕秦父不想放我走,怕我会在某一刻痛彻心扉心软,怕和秦越在一起成了习惯,难以割舍。
但真正迈出了这一步,我只觉得轻松畅快,甚至等不到秦越晚上回家,就去了公司。
到公司时还发生个小插曲,是前台不知道该不该放我进去,怎么说我也是被停职了的,我给秦越打去电话她才放行。
秦越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见我来叫了一声宁宁,我心里多了些把握,知道我主动提出离婚,他心情应该会更好吧,那样他就能和林落落在一起了,要他签字也就很容易。
秦越,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是我们的纪念日礼物吗
什么
这回轮到我疑问,秦越的脸渐渐黑了：宁薇,你不会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吧
确实是忘了,五年来,第一次,但我和他,好像也用不着再过结婚纪念日。
我把离婚协议摆到了他面前：你先看看。
秦越拿起,脸上没有表情,几秒过后,他将离婚协议直接放进了办公桌上的碎纸机。
我从包里又拿出一份,还好我打印的时候为了凑优惠,又另外多打了两份。
秦越额头青筋突起：你没完了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因为林落落
宁薇,你吃醋也要有个限度,真那么讨厌林落落,我让她走也行啊,你提什么离婚！
他的反应大得在我意料之外,我不理解：从林落落回来后,你的表现都是还喜欢着她吧,为什么不同意离婚呢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转念又想到了别的事,脸色变得得意。
宁薇,别开玩笑了,你和我离婚,还分文不要,以后是想怎么活你以前只会打架,后来在我的庇护下待了多年,也不怎么和外界接触,你离开我,还能去哪儿
秦越把我想得太弱小了,我承认我以前只会打架,一开始能进秦氏也是因为他,平时除了在家和公司里打转,也基本不去别的地方。
可我不是废物,我是杂草,在哪儿都能想方设法活得很好。
我自己攒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是给他做保镖时挣的,还有工作后我得到的正常工资。
决定和他离婚起,我又找了中介看房,这两天已经看好了短租房,也交了押一付一的钱。
我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
11.
秦越不肯签字,和我僵持不下之际,林落落大概是听到了我来的风声,急匆匆闯进办公室,厉声问我来干什么。
我干脆也拿了一份离婚协议给她：秦越不肯离婚,你可以劝劝他。
林落落不可置信,反复确定离婚协议是真的,我也签好了字。
她难得对我有一次好脸色,转头一脸羞涩看向秦越。
秦越,你把离婚协议签了吧,她肯净身出户还算识相,不过你也可以大发慈悲给她一点补偿,当赏她这么多年给你做狗了。你签了字,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闭嘴,滚出去！秦越全身都冒着黑气,拿起桌上的水杯砸向林落落。
林落落实打实地被砸得痛叫一声,眼泪涌了出来：秦越,你怎么了呀,怎么那么凶
我说滚,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落落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嫉恨地看我一眼,才出了办公室。
我不懂秦越抽的什么风,他眸色深沉,说：宁薇,你想好,你真要和我离婚把离婚协议收回去,我还能保你一辈子在秦太太的位置上坐得安安稳稳。
我后退一步,勾勾嘴角摇头,连对他的称呼都改变：不了,秦总,我们的婚姻就到此为止吧。
您如果不肯签字,我只好使用一些别的手段了,比如打到您肯签字,您父亲也不会对此说什么的,他知道我要和您离婚。
秦越跨到我面前,死死捏住我胳膊：你们是又达成了什么新的协议吗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不,三倍也行。
我皱眉,觉得他疯癫得有些难以沟通了,一脚踢上他膝盖,再一个过肩摔让他摔倒在地,狼狈不已。
秦总,我给您一周时间考虑,一周后,希望您能给我一份签好字了的离婚协议,我们好聚好散。
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对自己曾经需要保护的人动手,也算开辟保镖届先河了吧。
我回到和秦越一起住了五年的地方,如我当年来秦家时一样,我走时要带的东西也不多,只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就搬去了我暂租的房子。
其余结婚后秦越送我的东西,包括那个价值两亿的镯子,和结婚时的戒指,我也都留了下来。
后面一周,我每天散步,买菜,做饭,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偶尔也看看书。
好像活了二十七年,才真正过上最普通,最平凡,也是我曾经最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有一点不好,期间秦越总是骚扰我,电话短信一个不落,要说的却不是离婚的正事儿,只来来回回问我在哪儿在做什么,还离谱地问我是不是跟野男人跑了。
我懒得和他浪费时间,等一周一到,再一次去了公司。
12.
楼下咖啡厅,见到秦越的时候,我怔了一下,短短一周,他变化很大。
向来打理得当的衬衫领口皱起边缘,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疲态尽显,而我脸上的伤口结痂后已经脱落,恢复如初。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到我这样满意吗宁薇,你是真狠啊,说走就走,怎么都找不到人,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果然,从来都没爱过我,才可以不在乎我啊。
秦越的控诉在我看来莫名其妙。
我喜欢他,林落落知道,秦父知道,我情窦初开起暗恋他十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和他的关系,他竟然说我没爱过他。
那你呢,秦越,你又爱过我吗
我端起咖啡杯,在听到秦越说爱时顿住,抬眼看向他。
他痛苦地垂下头,抹了把脸,仿佛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
宁薇,我知道当初我们俩结婚,就是我冲动了逼你的,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顺着我护着我,所以连结婚这样的大事,只要我提,你也答应。
谁让你是我爸雇来的,他给你钱,你为我做事,理所应当。一开始我也不喜欢你,只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喜欢的是林落落那样明媚开朗的女孩儿,你太沉默寡言了,也少有情绪波动。
可是日夜相处五年,我不可能不对你产生感情,我开始发现你其他地方的好,比如你做饭好吃,学习能力强,永远头脑冷静,能解决很多问题。
有一天傍晚,我们坐在家里阳台上看夕阳,手边放着唱片机和酒,还有你亲手做的饭,我看见你的侧脸,突然觉得你好漂亮,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你了。
可我发觉,你应当是不爱我的。我喝酒晚归你不生气,送你礼物你不激动,就算有人往我身边送人,你也是淡淡的。你和我在一起时,跟以前做我保镖时,是一样的,只沉默着看我。
我想你不喜欢我也正常,说起来,我对你也不好,总是让你受伤,为我干着命悬一线刀尖舔血的事。所以宁薇,面对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又被愧疚裹挟,你要我怎么把爱说出口
秦越哽咽,我脑子生了锈,喉头艰涩,好不容易才问出：那你和林落落呢
我是想用她来气你,想看见你生气吃醋,证明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感情。
多么荒谬,荒谬得我都笑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秦越,我和你结婚,不是因为我和你爸的合约。那份合约上,原本只写了我需要保护你到二十二岁,你二十二岁时,我就自由了。
后来你说想和我结婚,我就不想要自由了,我想要待在你身边,我和你爸从那年起就不再是雇佣关系了,我没有再收过他一分钱。
秦越,高中时我就喜欢你的,但那时你喜欢林落落,我也自觉和你差距悬殊,配不上你,喜欢就成了放在心底的暗恋。
后来我们结婚,我又想你是为了和林落落赌气才娶我,我也就没有和你袒露过真心。我生怕我说自己喜欢你,最后和你连冲动之下才有了婚姻关系的夫妻都做不成。
13.
秦越从听到我说第一句话起,眼里就流露出了震惊。
所以你和我结婚,只是因为你愿意
是这样没错。
那我们就更不能离婚了！秦越急切地抓住我手,宁宁,我们现在把事情都说开了,不离婚好不好,我们可以把彼此错过心意的这几年弥补回来的。
我抽回手,心情复杂：可是秦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在你帮着林落落一起伤害我的时候,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的时候,在你不自觉地轻视我,觉得我离开你就不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其实有一点你说得也对,我没有去过更广阔的世界,我这些年只会为你患得患失辗转反侧,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而你纵容林落落和你亲近,造成的伤害就是伤害,不是说弥补就可以弥补。秦越,我们错过是应该的,用不着遗憾。
我为秦越受过的伤,流过的血,是我年少时心甘情愿,我那时别无长处,只有真心和孤勇,可真心也是会累的。
纵使秦越有着万般理由,我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宁愿生活平静无波澜,我一个人也可以。
不,不是这样的,宁宁,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借着爱的名义来伤害你,我会改的,你再喜欢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越拼命摇着头,想要挽留我,我却说。
我也有错,没能让你感受到我的喜欢,害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自我怀疑,是我的错,所以我们都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就这样吧。
秦越说不出话来了,他看得出我有多么坚决,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颤抖着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泪一颗颗砸落。
我恍惚想起,这是我第二次看他哭,第一次是我为他进了手术室。
除此以外他的人生中,并没有太多值得他流泪的东西。
那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珍贵眼泪也为我流过,这样就很好了。
我收起离婚协议要走,秦越最后一次叫住我,问如果重来一次,我们都早一点勇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说：也许会吧。但如果真的能重来一次,你不若祝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样我再遇见你,或许我会主动也说不定。
好,那我也祝你将来一生美满,多甜多福,不再受伤,不必再拼命才能存活,不再患得患失,可以做真正的你自己,内心踏实安定。
那多谢了。
多谢你也曾真的照亮过我,我们也爱过一场,可惜有些时差,我们恰巧也都不太会爱,但我们终将会在一条适合的道路上走下去,哪怕多花些时间。
从此我要去享受我没有过的轻松自由,秦越会从悲伤中走出来,再忙于他的事业,我也祝他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