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天下第一丑女恨嫁实录 > 第一章

若论谁是京城第一美人---
宫里的珍妃娘娘,刘御史家的二小姐,怡红院的蹁跹花魁,众口铄金,没个定论。
但若论谁是京城乃至天下第一丑女,那定安大将军的闺女钟离翠花,当仁不让!
女承父貌,钟离家的小姐本已丑得鬼哭神泣,震慑四海。
后又以重金得神医妙手施刀雕琢,更是青出于蓝。
凡见其容貌者,无不魂飞魄散,掩面疾奔,悔恨生就一双眼睛,叫自己夜夜噩梦。
1
我,钟离翠花。
虽容貌生得惊世骇俗,可我这脾气,比脸更要骇人三分。
任谁成天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还能心平气和,那不是性子好,那是贱得慌。
此外神医有说,泼妇命长。
明明我同我爹生得一般狰狞,甚至更丑,可命运却天差地别。
他能成为安定一方的大将军。
不是靠大字不识的过人才华,不是靠一点就着的深沉心机,更不是靠八辈贫民的显赫门第。
他靠的——就!是!那!张!脸!
02
当今皇帝尚是一方反贼时,为防宵小暗算,慧眼识夜叉,点我爹为门神。
我爹那张脸,老乡见了都以为是白日撞鬼,避之不及。
更何况是做贼心虚的刺客细作之流
往往不等我爹反应,便已吓得肝胆俱裂,原形毕露。
虽然头两月,皇帝也有被吓得夜夜梦魇,形容枯槁,活像是纵欲过度。
被下属劝谏要修身养性时,他是憋屈得百口莫辩。
后叛军队伍扩大,他赶紧大手一挥,将我爹空降为将军。
寻常将领立威,靠的是身先士卒的战功。
而我爹只凭那张脸,底下士兵无不哆嗦认命。
莫说叫他们冲锋陷阵。
哪怕他指着月亮,底下人立马乖觉地搭人梯让他摘。
他这张脸不仅给自己树立威信,更涨底下人士气。
将军长得比鬼还吓人都能习惯,区区敌人,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敌人,忽见一浑身浴血的修罗恶鬼亲临人间,早吓得魂飞魄散,不战而溃。
嗐!到底是我生不逢时,太平年间无战功可立。
更是我生不逢身,投的居然是女儿身。
不过丑陋如我,此生还是嫁了两次。
都是高嫁。
都是收获颇丰。
一次得到了纯真的金钱。
一次得到了纯真的爱情。
03
自我降生起,整个将军府便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
满朝文武更是避我爹如蛇蝎,生怕被恨嫁心切的大将军强塞个丑儿媳。
然在我十八岁高龄的时候,竟等来一桩良缘。
梁国公世子病入膏肓,急需冲喜。
正经人家都避之不及的事,我爹是连夜重金买通护国寺得道高僧的良心。
高僧掐指一算,一本正经道:
世子乃是恶鬼缠身,须得寻个比鬼更慑人的,譬如钟离将军这般人物,方能趋邪延寿。
我爹自是不可能嫁给小小世子,可他那青出于蓝的女儿正巧待字闺中。
国公府当即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兴师动众迎娶我进门。
冲喜很灵验。
气若游丝的世子爷,竟能起身下床,与我拜过天地。
只是进了新房后,喜秤挑落盖头,满堂欢庆霎时化作一片惊声尖叫。
他们知道我丑,但未料想我丑得如此惊心动魄。
新郎官更是两眼一翻,当场吓没了气息。
喜事变丧事。
国公府怒斥我是索命罗刹,执意要休弃我。
可我背后的将军府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本就是奔着吃国公府绝户来的。
国公府三代单传,世子一死,这里早晚由我这快乐的寡妇说了算。
国公爷哭嚎着告到御前。
我爹却理直气壮:
谁不知你儿子是回光返照!害我家闺女成了望门寡,你居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国公爷注定哭诉无门。
哪怕有族中贵妃吹枕头风都没用。
皇帝向来向着我爹,毕竟我爹发怒、我哭泣时,是丑得更为骇人,他怕梦中梦到顶着我俩脸的恶鬼纠缠他。
最终,为让世子九泉之下能够安息,国公府是舍得一身剐,贴了一半家财,求着将军府将我接回去。
04
将军府后院金银堆积成山。
我弟钟离铁牛,边乐呵呵数钱,边遗憾叹气:
可惜比法只能用一次,再没人敢上当喽!
我弟不像我,他承袭我娘的容貌,生得唇红齿白。
羡慕嫉妒恨是有的。
不过这小子哪怕长得再俊,书读得再好,家世再富贵也没用。
有我和我爹俩活夜叉坐镇,没女人敢嫁进来。
小弟又嘟囔道:这些钱够养你十辈子了,横竖你也嫁过人,以后就安心待家里,少祸害别家儿郎了。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少祸害别家二郎!钟离铁牛你给老子说清楚!
我爹的吼声如雷般响彻于院落。
我弟先是浑身一颤,待瞥见我娘与我爹同行后,顿时舒了口气。
爹啊,就我姐这模样,除非是个瞎子,不然谁敢娶啊
我爹闻言双眼骤亮,猛地看向我:
对啊!闺女,有稀罕的男人不,爹今晚就去弄瞎他!
还是娘亲狠狠掐了他一把:积点德吧你!
她转而笑意吟吟地望向我,眼含深意:不过说到瞎子---咱们翠花,也是到了会思春的年纪了呢。
我丑脸一红:果然是知女莫若母。
只是这难得一见的扭捏姿态,激得我爹和我弟两个大老爷们抱臂直哆嗦,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05
他叫林甲,是个卜卦为生的穷道士。
前夫刚死,于情于理,将军府总得做做样子。
我便带着娘与小弟去庙里烧香供奉。
时下谈论最多的,依旧是将军府与国公府间的恩怨情仇,人们最是好奇我究竟是多丑,才能把人给活活吓死。
一片嗤笑声中,唯有那个瞎眼的道士,替我辩解:
世人肤浅,只会以貌取人。
旁人当即奚落他:那是因为你是个瞎子,你看不到那女钟馗长得有多吓人!
他神色平静:上天夺我双目,正是要我用心去看世人。
我顿时心头一暖,身旁的娘亲,哪怕隔着厚重帷帽,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
我娘鼓励我主动些。
她说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丑他瞎,我富他穷,我父母双全,他父母双亡。
瞅瞅,多登对。
我也这般认为。
于是林甲那清贫但还算安宁的小日子,没了。
他摆摊就有人掀摊。
他出门就有人挖坑。
他采买就有人明抢。
---
没他落难,哪有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爹娘当年就是这么成的。
是我爹救了我娘的嫡姐,那女人便将她的庶妹也就是我娘塞来报恩。
几番搭救,我与林甲算是认识上了。
这些时日,多谢钟离姑娘屡次相助。林甲侧耳寻声,对着我身旁的丫鬟红袖郑重行礼。
我推开丫鬟,捏着嗓子笑道:
小女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他长叹一声:人心不古,如姑娘这般热心肠的,属实少见了,林某再次谢过姑娘。
我立马顺杆爬:口头道谢多没意思,得来点实际的。
林甲一怔,伸手就往袖中摸钱袋。
我忙制止:谁稀罕你那三瓜俩枣,本姑娘要你----
话没说完,就被红袖死死捂嘴拖到一旁。
矜持!矜持!小姐哪能自己说这个!
那怎么办!
我急啊,我都实岁十八、虚岁十九、晃二十、毛二十一、即将三十望四十,眨眼人生半百就要入土为安的年纪了。
红袖无奈:该夫人出马了。
06
我娘亲自上门说媒,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林甲听闻是将军夫人亲临,虽面露疑惑,仍客气地将我们请进小院。
我娘打量着他简陋却整洁的屋子,是一脸满意
我家闺女看上先生了,我娘开门见山,将军府家大业大,先生若娶了她,何必再过这般清苦日子
林甲微微蹙眉:贫道身有残疾,不愿耽误佳人。
我娘摆手:谈不上耽误!将军府奴仆成群,自会一一照应,至于小女容貌---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横竖先生也看不见,也就算不得什么。
恕难从命。林甲依旧拒绝。
娘亲面露不悦:做人要讲良心,我闺女可是救过你好几回!
林甲却轻笑:若真是如此,那确实无可厚非。
我娘冷哼一声,拽着我便走。
我急得直扯她袖子:娘、夫人!这就走了小姐可怎么办呀!
我娘狠狠瞪我一眼。
回去后我才明白,我这是失恋了。
我爹气得凶神恶煞:岂有此理!这死瞎子竟看不上我定安大将军的闺女!老子这就去砍了他!
我娘开解我:天下瞎子千千万,这个不识抬举,咱就换一个。
我弟也捂着眼哀嚎:姐你别哭了!你一哭我晚上就得做噩梦!
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懂。
可一朝入了相思门,哪还由得自己
我弟见我整日丧气,又生一计:那姓林的每日出摊都要经过护城河,到时我派人装作路人,将他推下水!
说到这,他阴险一笑:嘿嘿!到时有了肌肤之亲,他不娶也得娶!
计倒是好计,可是——
我两手一摊:我不会水啊!
现学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07
天气渐热,护城河的水比将军府后院的池子凉上不少,但也还能忍受。
眼见林甲收摊往回走,一个挑粪的中年人嘴里大喊着小心,身子却歪歪扭扭直朝他撞去。
就在要将人撞下河的刹那,林甲忽然脚步一顿,侧耳倾听起树上的黄鹂啼叫。
那倒霉蛋顿时扑了个空,连人带桶噗通一声栽进了河里。
不远处的我捏紧鼻子要撤:改三天后再来!
改二十丈后!影响不到那边!我弟拽着我不许走,我安排这些人容易么!
算了,横竖每日里有成千上万人往河里刷恭桶,本就干净不到哪儿去。
待林甲走出二十丈,又有个地痞朝他迎面而去,挡在他身前叫骂道:瞎啊!敢挡爷的路!说罢伸手猛推。
不料林甲恰在此时弯腰脱鞋,慢条斯理地抖落沙粒。
地痞收势不及,自己反一头栽进了水里。
之后什么醉汉、小偷、吵架的夫妻甚至是疯跑的狗轮番上阵,林甲总能在最后关头恰好避开。
次数多了,小弟气急败坏大骂道:这死瞎子绝对在装瞎!
我问:还剩几个没上
没了!小爷我亲自出马!
他抢过我的手帕蒙住脸,气哼哼冲向林甲,嘴上嚷着:死神棍!就你害得我好惨!吼完就抱着人往河里跳。
我慌忙赶到河边,只见茫茫河面上,先前一众落水的人还在扑腾,就不见林甲身影。
08
林甲死了。
淹死的。
我和我弟跪在大太阳下,藤条一下下抽在我们身上。
我弟被打得嗷嗷直叫,我却心如死灰。
心尖人已死,身上的疼,哪及心上半分。
我爹面目狰狞,边抽边骂:长本事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我将军府逼亲不成、反下毒手!
肯定不是我们干的啊!我弟哭嚎道,他又不是秤砣,哪能掉水里连个扑腾都没有!
我娘闻言蹙眉,抬手止住我爹:铁牛,你把当日情形细细说来。
我弟连滚带爬扑到娘亲脚边,仰头一脸委屈:娘亲信我
嗯。此事若无人推波助澜,岂会传得如此之快且你姐与林甲的事,本就没几人知晓。
想到林甲可能是被人所害还嫁祸给我们,我和我弟连忙连说带比划,将前因后果——甚至连蹲守时上了几回茅厕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结论便是:林甲根本不瞎,水性比我们都好!当时十几人泡在水里,唯有潜泳才能脱身。
至于他为何装瞎,恐怕就与他被害的原因有关了。
只是我们姐弟虽非真凶,却是连累他丧命。
将军府直接报官处理,查案终究是大理寺拿手。
将军府只需从旁督促。
不出三日,便水落石出。
此事竟牵扯出梁国公后宅的那堆烂账。
幕后黑手正是国公夫人。
原来林甲为梁国公私生子,因眼瞎被亲爹舍弃,因眼瞎国公夫人放过了他。
谁知他竟是装瞎!
国公夫人本就记恨将军府害死她独子,又容不下私生子继承爵位,见我们将林甲推下水,便派人尾随将其溺毙,想来个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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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件临时起意的凶杀案,手段急躁,破绽百出。
真相大白后,国公夫人面无表情,只对着国公爷嗤笑一声。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梁国公,两个儿子全没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向我们,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我心虚地躲在我爹身后,我们将军府确实克他儿子呢。
09
林甲最终没能认祖归宗,孤坟一座,冷冷清清立在郊外。
我和我弟心中有愧,扛了几十斤纸钱来祭奠他。
我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冤有头债有主,虽说是我们姐弟害你露了馅,可杀你的又不是我们,我们还替你揪出真凶报了仇呢!
话音刚落,一阵暖风忽起,迷我眼的同时,也吹得纸堆里的火焰一下子蹿起,灼烧了我的指尖。
我吓得立马改口:要、要算账就找我弟!这馊主意可是他出的!
我弟在一旁气得跳脚:姐!你还是不是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这地方虽荒僻,可依山傍水,鸟鸣不绝,算是秀美宜人。
带来的纸钱烧得差不多了,林甲的墓碑都被熏黑了一半。
心绪早已平静,我对着坟头商量:
你到底是唯一进过我心里的男人,反正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要不咱俩结个冥婚你牌位进我将军府后,我会天天供奉你,年年给你烧几百斤纸钱!
四周静谧,无风无浪,无任何动静。
我心头一喜:你不吭声,我可就当你答应喽!
谁知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
青天白日竟陡然劈下一道竟雷,不偏不倚正中这座孤坟!
坟头当场炸开,崩得我和我弟灰头土脸,心惊胆战。
我俩是连滚带爬扑向马车,争先恐后往里钻。
我弟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姐!世上真有鬼啊!这太特么吓人了!我死也不来了!
我也哆嗦着附和:不、不怕!回去就请道士!做三天、不!三十天法事!
10
意中人没了,我本该悲痛欲绝、沉溺悲伤的。
可一想到他玉石俱焚,差点崩了我姐弟俩,我又气得牙痒。
我扯住娘的袖子,闷声问:娘,您当年是怎么忍得了我爹的
娘亲笑着拍开我的手:这都说上千遍了。
要听要听,再讲一次嘛!
真是拿你没办法。娘亲无奈,在窗外烦躁的蝉鸣中,她的声音如沁人心脾的溪水,再一次娓娓道来。
当年得知被家族塞给我爹时,我娘心里只有对将来的不安,没有对我爹模样的害怕。
深闺女子见识浅,那时的她只觉得人再丑还能丑过癞蛤蟆
未来夫君再差还能差过九十岁高龄的三姐夫
在她娘家眼里,女子不过是联姻的筹码。
能嫁做大将军正妻,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世道又不太平,大将军终年在外,是命在旦夕。
新婚夜,你娘我差点吓死过去。娘每次提起都忍不住笑,世上怎有人生成那般模样可我醒来时,却见这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守在我床边。
他说报恩之说原是我家强加的,他本不愿耽误我。可打听到我那些姐妹一个个嫁得凄惨,便想着先将我拉出泥潭。娘亲目光温柔,你爹早为我备好了银两和路引,连后路都安排妥当。娘我当时就心软了---虽说他确实丑得吓人。
乱世女子孤身难活,你爹丑归丑,心眼挺好的,你娘我可不想错过这棵歪脖子树,便特意画了他的画像日夜盯着看,也就看了十几万遍,就习惯了。
至于你和你弟,娘亲轻笑,你爹怕孩子长相随他,更怕生产伤我性命,他讨个媳妇不容易。是我揪着他耳朵说:‘钟离大壮,你是不信我的美貌’我想着你爹再丑,孩子能随我一半,也看得下去,谁想怀的是双生子,容貌是一人随一个。
她轻抚我的发顶,柔声劝导:翠花,缘分强求不得。你现在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已是许多人盼不来的福气了。
嗯,我窝在她怀里闷声应道,我很知足了。
我爹娘一生未曾得到父母关爱,是我打娘胎里就拥有的。
世上薄情郎负心汉那么多,男女之情,才是世间最最靠不住的。
10
我都已彻底死心,安心在府里当我的老姑娘。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国公府那又闹了起来。
向来门可罗雀的将军府门口,忽然吵吵嚷嚷。
我赶去时,外头正骂得欢:
只听过红颜祸水,没听说丑八怪也能祸害人的!你家小姐究竟得多丑,才能害死我叔父两个儿子!
小爷我阅尽天下丑人,今儿不让我亲眼瞧瞧你家小姐丑到何等境界,我就不走了!
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模样倒生得俊俏。
一见我来,他下巴一扬,食指直指:脱了帷帽!
我往门旁一缩,扬声喊道:放狗!
话音一落,十几条猎狗如离弦之箭扑出门外。
将军府门前顿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管家忧心忡忡:小姐,那人叫叶信安,是梁国公家的旁支、贵妃的亲弟弟,此番入京,怕是过继承爵的---
放心,我摆摆手,旺财来福它们只咬屁股不锁喉。
这不小姐您专克那边么。
---行吧。
见闹事的和看热闹的已被狗撵个干净。
我一声长哨,旺财它们便摇着尾巴奔回。
我正要转身进府,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的同时一抬手,掀飞了我的帷帽。
我等着看他惊恐失色,谁知他竟满眼惊艳,薄唇微张:
我从未见过如此---惊为天人之貌!
啪!我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骂我丑的人不少,就他别出心裁。
不料这人不恼反笑,捂着脸含羞带怯:还这么有个性!
那黏糊的眼神看得我浑身发毛,又甩了他另半张脸一巴掌后,扭头逃回府中。
第二日,从未有媒婆踏足的将军府,竟破天荒上门说亲了。
不是说给我弟,是说给我。
说是叶信安对我一见倾心,非我不娶,愿倾尽家财迎我过门。
莫说媒婆说这话时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便是我爹娘和我弟,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我弟瞠目:这人脑子有病吧
我爹点头:那眼睛还不如瞎了。
亲事自是拒了。
可叶信安竟不死心。
我原本顺遂富足的好日子,从此波澜不断。
我坐马车,马车必坏,必有叶信安的车恰好路过邀我同乘;
我看中什么,什么就被人订下,当日下午却又送到我府上;
我街上行走,钱袋必失,结账窘迫时他必现身解围---
见到这些似曾相识的手段,我是尤为远离水池河流,我担心被忽然冒出的人给推下水。
11
叶信安的种种行径,莫说将军府上下觉得离谱,整个京城都哗然。
梁国公更是放话:若叶信安敢娶我这修罗面恶鬼,他就换个人过继。
即便如此,叶信安依旧我行我素,口口声声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他亲姐贵妃劝过骂过甚至动手打过,他却越挫越勇,请出的媒婆都快把将军府门槛踏平了。
我弟忍不住劝:姐,要不你就从了吧他除了脑子摔坏、眼神不好,倒也没别的毛病。
我娘派人细查后才知,叶信安看上我,还真是眼睛出了问题。
他眼中所见与常人相反:越美的人越丑,越丑的人反而越美。
这毛病并非天生,而是五年前坠马撞了头,再醒来就开始惊恐鬼叫,挥手蹬腿驱赶眼前所谓的恶鬼。
于是我娘一拍大腿,定定地看向我:翠花,这叶信安跟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我已决意陪伴爹娘,安心做个快乐的老姑娘。
秋猎那日,叶信安牵马凑到我身边,笑吟吟道:花花,此次狩猎若拔得头筹,可向陛下讨个赏赐呢。
我警惕地瞪他:你想做什么
他叹道:我知你因之前的事心灰意冷,可那是他们福薄,无福消受你的美貌,可我受得住啊!
说罢不待我回应,他便翻身上马,驰入密林。
我急忙拽过弟弟,催促他:快去拦住他!
谁知我这打娘胎就在一起的亲弟弟,竟临阵倒戈。
归来时他与叶信安有说有笑,一个满载而归,一个连根兔毛都没猎着。
不过叶信安并未夺魁。
五皇子携五人份的猎物现身,抢尽风头。
夜宴之上,暗流涌动。
今上原配早逝,未再立后,也未立太子。
德妃频频向三皇子使眼色,见儿子面露挣扎不为所动,索性亲自开口:陛下,越儿年纪不小了,恰巧瞧中了位姑娘。
皇上来了兴致:哦哪家千金
德妃掩唇轻笑:正是定安将军家的闺女。
皇上嘴角一抽后又是一抽,匪夷所思地看向三皇子:当真
三皇子如丧考妣地起身作揖:---是,父皇。
皇上看向我,挥手示意:钟离家的丫头,你走到三皇子跟前,让他瞧瞧你真容。
我依命上前,掀开帷帽一角,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当即捂脸奔逃:我宁愿出家也不要娶她!呜呜呜!太吓人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德妃,转而面向百官:还有谁看上钟离家丫头、想与定安大将军联姻的今日朕便做这个媒——
我我我!陛下!我要娶她!
皇上话未说完,叶信安猴子似的蹦了出来。
你皇上若有所思地望向身旁贵妃。
贵妃面上并无野心,也无野心败露的狼狈,只有看破红尘的麻木。
叶信安以头抵地,虔诚叩拜:陛下,臣叶信安是真心喜爱钟离翠花,此生敬她爱她,唯她一人。
皇上好奇: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叶信安抬头,目光灼灼:初识是为她清丽绝俗的外表所迷;相处后,更为她独特的个性所倾倒。
满朝文武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也摸不着头脑。
但金口玉言,不容反悔。
我就这么嫁给了叶信安。
而此后余生,他亦如求娶时所誓,敬我爱我,唯我一人。
12
黄泉路上,奈何桥头。
叶信安痴痴地等着他的妻子,五年又五年。
他这娘子可真能活啊!
但终究,还是叫他等到了。
忽闻他妻子的叫喊,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在地府众鬼中仍丑得格外醒目的女鬼,朝他狂奔而来!
不待他反应,那女鬼已一头扎进他怀里,嘤嘤哭泣:夫君!这些年苦了你了,呜呜呜!
这一哭,更吓得叶信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恰逢一鬼差经过,见他眼神求救,凑近一瞧顿时变色:你怎么从修罗地狱里跑出来的!
怀中女鬼疑惑:什么修罗地狱我刚寿终正寝呀
鬼差凝神细探,旋即松了口气:抱歉。转身后不住嘟囔,怎有人生得比千年恶鬼还吓人---
叶信安颤声问:你、你是---花花
女鬼娇嗔地拍他胸膛:讨厌~才二十年不见,就不认得——不对你眼神好了
叶信安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这语气、这动作,确是钟离翠花无疑。
人间相守四十载,他竟日夜与这般的丑女同床共枕!
花、花花啊---叶信安干笑着推开她后,拔腿就逃。
忽然脖颈一紧。
命运的衣领被牢牢揪住。
夫君~三生三世,一世都少不了哦!
女鬼笑吟吟拖着他往三生石走去。
叶信安一路鬼哭狼嚎:
救命啊!我已经瞎了一世,不想再续前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