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用瓜布清洗完最后一个盛放冰粉小料的塑料盒子,我将小盒、大盒还有盛装冰粉的塑料大桶,有序的放在餐桌上。
顺手端上岳父中午烧好专门为我留的饭菜,走进厨房。
大宝在次卧和姥爷睡觉,明早还得早起,跟着我一起步行去幼儿园。
二宝在我和婆娘的房间,由姥姥带着。
大宝和二宝,年龄相差三岁。大宝是女孩,叫米粒;二宝是男孩,我们叫他果果。
此时晚上10点。
刚洗漱完的婆娘,从卫生间走到厨房门前,湿漉漉的头发微微冒着烟。
你把糍粑给我倒了婆娘质问我。
......
你TMD的问都不问下我,你就倒了见我不开口,婆娘声音更大了。
......
你个大SB,杂碎,人渣。第几次了见我还是不开口,婆娘愈加愤怒,头发不再冒烟,嗓门开始冒烟,眼神冷峻得渗人。
我站灶台前,侧身看了婆娘一眼。
倒都倒了,好多钱嘛,老子赔给你。一股无名火,瞬间从心口,直窜我的嗓门,顶开了我嘴。
你个胎神,是钱的事蛮。你晓不晓得,这一盒糍粑是老子自己蒸、自己切的,是钱的事情蛮。你个大SB。见我终于还嘴,婆娘输出更猛烈了。
那你要啷个,老子倒都倒了。我决定不再搭理瓜婆娘,拿出炒锅,准备开火热菜。
我R你妈!婆娘站在厨房门口,双眼瞪视着我,咬牙切齿的骂出这句话。
......
哐当!
出离愤怒的我,把气撒在了拿在手里的铁锅上。
铁锅砸在灶沿上,发出哐当的巨大声音。
铁锅应声而碎,铁锅变碎铁片,四溅开来。
耶,耶,耶!经娃子你耍涨了,你又得行了,你还来脾气了,你可以哦,你都敢甩锅了,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不想过早点说,操!兴许对我的举动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婆娘在我甩锅之后,愣了10来秒,接着又是一顿高频输出。
我不再理婆娘,闷头开始捡被摔碎的铁锅碎片。
吱的一声,随着声音同时出现的是我的痛感。
彻骨的疼。
循着声音,循着痛感,我找到了声音和痛感的来源。
我的膝盖。
此刻,一条血红的线,瞬间爬满我的膝盖。
一条横向的、粗实的血线横亘在我的膝盖。
血还不停的往外涌。
此时弯曲的膝盖,无法伸直。膝盖下方,是破碎溅射一地的瓷碗碎片。
我,C你妈!我半曲着身子,左手抚着小腿把子,右手抽出一把厨纸,敷在受伤的左膝盖上。血水瞬间从厨纸里渗透出来。
我狠狠的看了婆娘一眼。
婆娘看着我,不知所措。眼神,不再那般凶厉。
此时,岳母听见厨房的声响,从卧室跑将出来。
你们两个到底要爪子嘛。岳母大喊一声,显得极为生气。
TMD的甩锅,要不过了。离婚!
车经,你贴张创可贴蛮。此时岳母看到了我受伤的膝盖,心里一愣,开口言道。
妈,贴不稳。血还在往出冒,不得行。我要去医院。我没搭理婆娘,又扯了一把厨纸摁在膝盖上。
等厨纸吸干了血,揭开。只见膝盖正中,两道一长、一短的口子,极深,向两侧外翻,涌出的血与白花花的肉交织。
血,没之前流得那么急。
我再一次抽出厨纸摁在伤处,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
让曼丽陪着你一起切!
妈,不用。把两个娃儿看到起,都刚刚睡着,还不沉。万一一黑儿醒了,麻烦。
哐当我开门。
哐当我关门。
门内,是我的家,有我的婆娘,两个娃儿。
门外,是我要去的诊所。
我一瘸一拐的走进电梯,下了一楼,向小区外走去。
小区的灯光很暗,朦胧着透着浑黄。
矮壮像苹果造型的桂花,此时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兴许再过一月,这香气会更为浓厚。
细长的银杏,枝少叶稀,静静的矗立在小区正门的廊道。
杂草,在夏末的热雨鼓动下一步步浸占着、侵蚀着,本不该属于它们的地盘。
偶有虫鸣,还有蝉噪。
让夜不显得那么寂寥。
半瘸半拐的我,走到了小区门口,刷脸出了小区。
小区外的路灯,似乎更亮了些。
我出小区,向右向着就近的社区诊所走去。
还好,此时的伤口,似乎不疼。
但是只要步子再快那么一点点,扯着就会疼,所以也不能走快。
亦步亦趋中,我在路口看到了对面的诊所。
灯光暗淡,门牌不显。
打烊了。
于是我掏出手机,定位了最近一家医院,叫了网约车。
10分钟左右,我到了医院急诊。
这是城内名气并不算大的医院。
11点的夜里,这家医院灯火辉煌。
急诊大厅内,人流涌动。
有穿白衣制服的医生、护士,行走匆匆,并不时的发出呼喊的声音。
有或走、或躺就医病患。
这座城市,在我的认知里,似乎只有这里,24小时,灯火不熄。
我蹒跚走到分诊台,在值班护士的指导下,花了7块挂了外科。
把手伸过来,护士开始给我测血压。
测好后,护士让我在一旁等着。一会儿值班医生会叫号。
又是10来分钟,我的号被喊到。
啷个起的嘛医生问我。
晚上不小心被瓷碗划到了。我回道。
你莫使劲蹦起,放松哈,让我看一哈。医生开始观察我的伤口,并用带手套的手轻触伤口边缘,有没痛感嘛你这个整的还是凶哦。
有点点痛,但不是很痛。我回答道。医生,你看啷个弄喃我问道。
你这个伤口有点深,要撩几针。我给你开药,你一会儿去把费缴了,把药拿了,就在外面等到起。我这边弄完了就给你缝。
要得医生。谢谢。我回道。
缴了费,拿了药。
我去了护士台,护士拿起药盘,看了一下,问我道:你之前打破伤风没得
没得。
打过麻药没得
也没得。
那你先跟我去注射室,打一针做下皮试。半个小时看看有没反应,没得啥子反应就打第二针。
要得。
这一针有点痛哦,你要忍到起。
好。
话还没说完,右手臂传来轻微的酥麻感,像是蚂蚁咬过一般。
兴许是我表情过于平静,护士看了我一眼,痛不痛
不太痛。
有些人觉得还是有点痛,你把棉签按到起。看哈时间,五分钟你可以松了。半个小时后你再喊我哈。护士用棉签摁在在针口处,我接管了过来。
护士吩咐完离开。
我摁着还有点麻痒的针扎处,开始等时间慢慢的走。
我又看了下膝盖。
还好,没有继续留血,伤口也不疼。
车经,你过来一哈。医生忙完了,开始呼叫我。
好,要得。我向着医生的声音处走去,跟随着他进入了一间外科手术室。
手术室一张手术台,台上有亮灯的仪器笼罩。
医生带好手套,等着我,手术刀在旁边的盘子里静静的等待。
躺到起。
当我遵遗嘱躺下后,医生开始在我伤口处打针。
先是一阵刺痛,然后就是酥酥麻麻发热的感觉,到最后没有任何感觉。
从我躺下的眼神余光,我看到医生的手,在我膝盖上缝补着。
那种感觉,让我想起数十年前,我坐在老家的院坝上,我妈用缝衣针为我缝补因玩耍被石头呲破的裤子,也是同样的位置,膝盖处。
多年前,我的裤子,经常破,我妈都会为我缝补。
我膝盖,被撕开口子,破了,需要缝补,这是生平第一次。因为我的婆娘。
好了,你可以下来了。整慢一点,莫扯到伤口了。在我思绪纷飞的时候,传来了医生的声音。
哦,好的。医生,有啥子要注意的没得,要不要吃药喃。我慢慢的转身,右脚施力,侧身下了手术台。
不用吃药,你如果觉得痛,害怕发炎,我可以给你开点药。
哦,那不用。
记到每天换一次药,两周后拆线。这会儿你就在外面坐一会儿,观察半个小时,没得啥子问题,你就可以回切了。医生边走边说。
要得,谢谢医生哈。
我走到大厅的就真休息区,开始等待。
在医院大厅的灯光下,只有两种人。
医生,病患。
看着大厅的灯光、摆设、物件、行人,我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
我似乎在想一些很深很深的问题。
比如:
我是谁
我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我为什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除了膝盖偶有传来的麻痒和些许痛感,我的内心空白一片
......
二、
时间,在等待里,慢慢的流走。
在流动的时间里,在门诊大厅门口,我看到了我那个婆娘的身影。
她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然后看着我的被纱布包裹、被沙带缠绕的膝盖,最后目光移到了一旁。
我看了我那婆娘一眼,转瞬移开。
车经,没啥反应嘛护士问我。
嗯,感觉没啥子样。我回答道。
哦,那你可以走了。
好的,要得。谢谢哈。我一边回应着护士,一边迈开腿,向大厅外走去。
婆娘跟在我的身边,想挽起我的右手臂。
我使劲挣扎甩开,没有说一句。
婆娘跟了上来。
你到底要爪子嘛。你还来劲了是不婆娘轻声说道。
我没搭理她,径自走着自己的路。
婆娘紧随其后的跟着。
走出医院,我不管不顾,拦了一辆出租,慢慢的挪动到后排,然后让司机开车。
婆娘在后面,我没有看她一眼。
启动后的车子,把医院、把我的婆娘、把所有一切都抛下,唯独带着创口被包扎、还微微渗血的我,向着我家的方向。
风,还带着热,从车窗缝隙钻进来。
细汉,顺着风的方向流动。身体的表肤,湿润而又燥热。
到了小区。
夜更静了。
我慢慢的走进小区,走到凉椅旁,坐下。
从裤带里摸出我抽了近两年的蓝色盒盖的娇子,顺手掏出一支来,点上,深深的吸上一口。
浓浓的呛人的气体,带着我熟悉的味道,在我身体里流走一圈,从口入,从鼻出,飘散在夜里,和夜深深的交织在一起。
我看着烟,看着夜。
烟白。
夜黑。
我脑子和这烟与夜混合的混沌一般浑浊。
这种感觉,竟让我诡异的想笑。
我那婆娘,又鬼神神差的出现在我面前。
坐在我没有受伤的一侧。
但是这次,她没有说话。
看着我,看着我静静的抽烟。
我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不时的来上一口,有时用鼻子,有时也用口,把有害气体,排了出来,排在了我住的小区。
夜,深沉的可怕。
我,被叼着的烟带进了夜的深沉。
我那婆娘,看着深沉的夜,看着深沉的我。
月亮之上,天空微蓝。
银沙,在骑行的云中时隐时现。
烟抽完了,这下我们聊聊蛮。看我抽完了烟,踩熄了烟头,扔到垃圾桶后,婆娘开始说话。
我没有理她。
我错了蛮,对不起。婆娘看着我,怯怯的说。
我没有理她。
我哪晓得,碗会飞到你那,还把你划伤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婆娘又继续说。
我还是没理她。
车经,给你脸了是不我都低头当舔狗了,你还想哪样婆娘看我不说话,气又跟着上来。
我还是没理她,不过给予了肢体回应,我站了起来,开始向着家的楼栋走去。
你是不是不开腔,不想过了明说。婆娘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我的前面,堵住我前进的路。
我还是没说一句话,前路被堵,我换个方向,向后走去。
你是不是想离婚嘛你说撒!明天就去民政局。看我转方向,婆娘又快步向前,再一次堵住我的路。
我抬起腿,又再次调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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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娘跟着我动。
几番拉扯下来,我始终无法摆脱婆娘。
对于没有受伤的我,这是不可能的。
你给老子让开!老子不想跟你说。看来沉默实在是不行了。没办法,我终于不得不开口。
让开可以,你说撒。你要去哪儿嘛。婆娘半嬉笑着说。
老子要回切。我甩开婆娘,就想走。奈何还是摆脱不了婆娘的纠缠。
那你一起回去撒。婆娘想搀住我的膀子,被我狠狠甩开。
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不想跟你说。被婆娘气得不行,不得不说。
老子就不滚。你喊就滚,老子凭啥听你的。你都不听老子的。老子给你说了三遍,糍粑不要倒,你就是不听。真要倒,你问下老子要死蛮。你为什么不问,直接就给老子倒了你还有理完了你还长本事、长能耐了你还喊甩锅了看把你能的!
老子甩锅,老子心里有数。你TMD的一再触碰老子的底线!
对了撒。你说撒。我哪里错了嘛。
老子是不是对你说过,吵归吵,闹归闹。但是不能动手!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结婚这么些年来,你有几次了我有没有碰过你一下
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还不是你倒我糍粑,你甩锅才让我生气的嘛.....
你TMD的糍粑糍粑,这TMD的是糍粑的事儿吗你不是故意的我活该是误伤我站在灶台前蹲着捡碎片,你站在厨房门口,隔了两三米,你不朝着我扔,瓷碗会向我飞会伤到我你TMD的真当我是大SB......
......
莫挡到老子路,滚!
老子偏偏不让,TMD的,老子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爪子。难道你就没错吗
老子在跟你谈对错吗这是对错的事儿吗哈皮婆娘
你TMD的不谈对错,谈啥子敢做不敢认,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不开腔就得行了你以为我不晓得你那些小心思不想过,就明说嘛。哪个虚你!
......
老子遇得到!老子跟你说个铲铲!
对,就这样,继续走。我看还不痛嘛。还稳得起嘛。这下好了,不用忽悠都瘸了......
......
我欲哭无泪,强忍笑与痛。
带着不便的躯体,在小区里辗转腾挪。
而我那背时婆娘,始终萦绕在我身旁。
最远距离,不超过1米。
拉锯。
牵扯。
消耗。
既有耐性,还有时间。
老子今天真不想跟你说啥子,有啥子等我伤口缓解点再说。我可以回去了不我实在耗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耗下去了。疲惫的声音,打破沉默。
那就回去嘛。你想想,我也多想想。我喃,还是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管怎么说,伤了你。你喃,你也有错,你要不是倒我糍粑......
你TMD的可以不BB了不,我伤口疼!
.......
三、
家里。
大厅的灯还亮着。
两个卧室门半掩。
岳母听到开门的声音,站在了过道旁,迎接着我和婆娘。
岳父也出来了,看着我两,表情复杂。
疼吧岳父看着我,问道。
爸,还好。没事,不疼。莫担心。娃儿都睡了嘛。我回答道。
嗯,都睡了,刚睡没一会儿。声音小点,莫吵醒了。难哄。岳父回道。
嗯。
我把饭给你们热起。岳母说道。
妈,不用,不饿。我说。
你们晚上都没吃,热到起嘛。岳母再次说。
妈,真的不用。真的不饿。我想睡了。我再次说道。
那好嘛。一定很疼,那你好好休息。岳母不再坚持,岳父给岳母一个表情,两人渐次离开。
我推开客卧的房门。
这个房间,是买方赠送的空间。
我爸我妈上来的时候,也住这个房间。
我进房间以后,顺手关了门,关了灯。
屋里,开始真正的静了,夜也开始真正的静了。
静得我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躺下后,痛感才开始通过神经传递出来。
左侧的膝盖,伤处,还真的疼。
我尽量保持膝盖不弯曲,身子右侧卧躺。
辗转难眠。
我拿起手机,打开了QQ。
大宝的老师,把宝宝在园里的照片,都放在了群里,相册里。
大宝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明亮的大眼睛,浅浅的笑脸,稚嫩而又生涩的表情还有那些不同背景组合。
我们家的大宝,一天一天的在长大。
她的爸爸,她的妈妈。
一天隔着一天的在吵架。
还有二宝,他才一岁。
这时的我,真的痛了。
轻微的疼痛,让我眼角湿滑。
说不出的疼痛,挤出了眼角那本不该有的泪。
泪珠滑落,面颊湿痒,眼睛开始模糊。
屏幕上的大宝,开始模糊起来。
我用手轻轻揩拭,手背微凉,大宝再次清晰起来。
看着大宝的笑脸,我使劲忍住,不想让自己再哭。
对着照片,一张一张的看,一帧一帧的看。
许久。
长夜。
寡淡。
看完大宝的照片,我又不经意的打开了QQ空间。
一篇我十一年前写的,被设置成仅限于自己浏览的日志呈现在眼前。
这篇日志的标题是《祭奠刚子: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QQ了,也已经很久很久没点开这个空间了,更是很久很久没读这些我曾经用文字记录的故往故事了。
很久是多久
是在我的记忆模糊,穷尽其法也无法还原之前的那个时刻。
到底是记忆不存在了消失了
还是记忆模糊了不想在亿起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此刻读着十一年前自己写下的文字。
在漫长的沉默中,我眼角再次挂满泪水。
而这一次,我没有去擦拭。
就那么让它,模糊我的眼,模糊我的视线。
我不想再想起,我不想再看见。
可是,我就是知道,这TMD的根本不可能。
这种矛盾,所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膝盖的疼痛本身。
撕心裂肺,深入骨髓。
四、
刚子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中,都是我的同学。
那时的我,刚从村小转到乡小。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一个要命的决定。
但是,对于我爸来说。
从一个每学期平均分60就能排前几的学校,转移到一所平均分可以直线拉升的学校,这并不难做出选择。
于是,在我紧紧抱着老家院子梁柱的双手,被我爸更为有力的大手暴力掰开,粗暴蛮横的把我带到一个完全陌生未知的环境。
这所校区更大、班级更多、同学更多的学校里。
在老师做了新同学介绍之后,那一双双陌生望着我的眼神,就有一双来自刚子。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
好在,适应性对于孩子来说,完全可以称为天赋。
我几乎不到一周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新的班级,新的老师,新的同学。
这主要得益于班上几个活泼开朗的男女同学,课间休息,下课放学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凑到身边来,问这问那。
你是哪黑儿的
我是xxx,我是四村三队的。
......
他叫xxx,是五村二队的,他还有个妹妹.....
你是六村三队的咦,刚子是二村五队的;红子是七村六队的。你从你们队翻山,就到红子他们队了,再从红子他们对走不到好远,就到二村五队的地界了,那个山坡坡上,你就看得到刚子他们家了。他们家好认得很。三面围着的房子,正对着一片桑林。他们屋檐后,还有一片树林,我以前跟刚子在里面逮了好多笋壳虫......
我顺着这个热情过头自来熟的同学的手指,看到了一名坐后排的同学。
有点高,至少比我高半个头。
上身内里穿着的确良衬衣,衬衣尾翼扎在一条不新不旧的帆布裤子里,腰间系上一条滚圆实心布带,这样才不至于让裤子从腰间滑落,外面是一件蓝得卡白的单排扣西服,西服略显宽大,还比较长,一直打齐膝盖。脚上是一双泡沫凉鞋。
有时候走得快了,或者跑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崴脚,脚趾的上方会蹭刮地面,将上面的脚皮蹭破而鲜血直流。
再冷一点,就不穿泡沫凉鞋了。
改穿布鞋,纳底的那种,成千上万针扎紧的布鞋。
有些好看,但更多的是那种看起来臃肿肥大的布鞋,很厚实,不好看,但是在冬天很保暖。我们一般称呼它为爆鸡公。
因为它的造型,就像生气发怒的公鸡的样子。
这种装束,基本上一穿就是9年,从小学到中学,又从中学一直穿到毕业,或进入更高层级的学校学习,或直接进入社会。
唯一变化的,就是衣服的尺寸,鞋子的尺码。
这种风格,9年承袭,概不变化。
看着刚子的装束,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因为当时的我,也是基本大致是如此装束,一双泡沫凉鞋打天下。
就那么一眼,我觉得刚子是同道。
我看着刚子的眼神里,开始充满善意。
同时,刚子也用充满善意的眼神回应。
似乎刚子比我还内向,还不善言辞。
我们彼此对视,也没有点头。
都是紧紧只是短短的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就怯怯的挪开。
在我的眼神挪开之时,我似乎看到,刚子还脸红了。
虽然我初步熟悉了环境,但是囿于性格的原因,我不善言辞,哪怕是有自来熟的同学帮衬,我结交的同学,能说话的同学还是不多。
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学习上。
似乎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学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学习对我来说,是什么
是可以克服恐惧。
克服对未知陌生的恐惧。
就是从这个学期开始,我明白了学习,我的成绩,开始直线上升。我已经不记得在此之前,我学习的具体情况。
但是我开始记得,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到初中毕业,我的文化课成绩,一直名列班级前茅,有时也会名列年纪前茅,甚至还曾排名第一。
意义,兴许就是最初的理想吧。
不管它因为什么而诞生,有它的存在,就能产生力量,一种由心而来的力量,支持着你,支撑着你。
我的成绩在涨,但是这这段时光里,我的个头并没有同步增长,于是坐前排,成为了我的使命。
我离老师更近,离黑板更近,离知识也更近。
刚子,个头高,在后排,他离老师、离黑板、离我都很远。
哪怕曾经的对视,让我觉得亲切,让他也觉得亲切。
但是现实,我们之间有着距离。
这种并非刻意保持的距离,让一样木讷内向的我和刚子,并没有产生多少交集。
五、
我虽然进入了更好的学校。
但是同时这也意味着上学,我要比以前走更长更远的路。
这种对立,长大的我,成年的我,知道了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代价。
有时候,我爸会用二八杠载着我上学。但是这种时候往往很少,因为我爸平时基本很忙。
更多时候,是我自己走去上学。
有一条大路,相对平坦,但是快到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很长的陡坡,先爬下去,然后再走下去,才能到我们的学校。
这条路分为两截,从我老家开始,前半段大概两公里左右是泥巴路,后半段要长一点,有接近三公里,是沙石路。
曾经有一段时间,国道休憩,很多货车经过这条沙石路,半年不到的时间,把这条路碾压的坑包不平。
晴天还好,一到雨季,特别是大雨发洪水的时候。这条泥泞充满泥浆的路,就会成为上学的阻碍。
很多同学都是穿凉鞋或布鞋,这种时候,就过不了。
浅绿色的帆布胶鞋也不顶用,只要你敢穿,保管让你认不出鞋子本来的样子。
一般这个时候,大家的选择,就是脱掉鞋子,拿着或装载书包里。勉起裤腿,大步流星。穿过泥浆路,穿过碎石路,在风雨里,上学放学。
偶尔有路上的碎石或者碎玻璃之泪的滑坡脚底,当时基本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到达目的后,才会发现脚底在流血。这个时候,从墙角盛点墙灰,抹在伤口处,不一会儿就不会流血了。然后再穿鞋,不冷的时候,继续直接光脚。
或开始学习,或帮家里干活。
有时候还会有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是我快读完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才走得多一点。
就是那个热情开朗的同学说的那条路。
过二村五队,再过七村六队,再到我家所在的六村三队。
这条路,要爬两座山。
但是它的距离要比走大路少接近一公里。
跟班上的同学熟悉了,经过一学期多一点的学习,我成绩提升增加了我的自信,让逐步开始担任班级的职务,也开始敢于跟同学打交道了。
于是这条要爬山,但是距离更近的上学之路,成为了晴天我上学的首选。
从家里出发,大概走20来分钟,就接近刚子家了。
熟悉后,刚子有时候,会在家等我。
然后我们再一起上学。有时候他先走。
有时候放学的时候,时间早的话,会在刚子家玩一会儿。
我们在上课时被撑开的距离,在放学后在一点一点的缩小,直至最后消失。
这个时候,我和刚子从彼此的身上,看到那种久违熟悉感、亲切感。
刚子父亲先天双目失明,母亲矮小驼背。
似乎刚子家的条件,比我们家要差一点。
虽然他们家屋子更多,看起来面积更大,但是相比于我们家老房子,要更为老旧破败。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们,眼里没有这些。
我们眼里只有他们家屋后竹林的笋壳虫,门前桑林的桑叶摘下来喂蚕,蚕咬桑叶发出沙沙落雨的声音,还有拢起土包里的红薯,红薯叶里的猪儿虫,肉肉的,软软的,看来又可怕,又忍不住看谁胆大去找到它,然后把它放在手心里......
和刚子同班了五年。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
我们有过一起上学,也有过一起玩耍。
我们之间有一些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似乎都知道明白的差异。
这个差异,注定我们之间,不可能真正成为朋友,走进彼此的心里。
中考结束后,我时隔五年,要再一次离开居住学习的地方,踏上更远的求学路。
那是一所当地知名,在省内也有一定名气的位于一个更大的镇上的农村中学。
而刚子,压根就没有参加中考,他废了老大的力气,还是拿到了初中毕业证。
我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在9月开学季,踏上了新的求学旅程。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刚子之间的联系,就变得愈发少也。
不仅是刚子,跟很多其他同学了三年的同学都是如此。
男同学、女同学。
而刚子,和这些同学中不少人的选择一样。
他们比我们走得更远。
他们有人去南方,据寒暑假碰到的同学说,他们去了老大老大的城市,这些城市里,有上海、有杭州、有义乌、有广州、有深圳......
也有人去了北方,同样也有很大的城市,比如首都,比如天津......
当然,还有人留在了自己的城市,或者所在省份的城市。
有时,两类不同人生的同学会碰到一块儿,会羡慕彼此。
出去打工的同学,羡慕读书的同学,不用那么辛苦,可以学习更多的知识,未来有着更好的前程。
留下读书的同学,羡慕打工的同学,因为可以挣钱,可以随心所欲花自己的钱,而不用再看父母的脸色。
彼此,渴望的看着对方。
但是谁也无法选择对方的生活,复刻对方的命运轨迹。
六、
除了节假日,特别是寒暑假,偶尔有可能碰到刚子。
其他时候,刚子和他名字,几乎在的生活里消失。
从村小到乡下,再到高中。
6年,3年又3年。
高考来了。
第一年,我上线本科,但没被报考的学校录取。
复读一年,分没涨,但是那一年的题太难,我虽分数没涨,但跌得不多。
终于被我本科志愿的学校所录取。
我又去了更远的地方,更大的学校。
当然,这一次,从三年变四年,我还要继续花家里的钱,花家里更多的钱。
我走得更远,离家更远,离与家深度融合的一切元素也更远。
这个时候的刚子,记忆也更为模糊。
暑假我开始不回家,只有寒假春节才会回来。
每一年,都能从我妈口里听到一些关于其他同学的信息。
我们家从我初二开始,搬到了镇上。
我从此再也没有走过那条五公里,下雨需要拖鞋的上学路。
自从到了镇子上,我妈就成为了包打听。
在我妈那里梳理出来的关于刚子的信息是这样的。
刚子初中开始,断断续续出去了打了一段时间工。
去了哪里,未知。
挣没挣到钱,大概是没有。
打工回来后,刚子跟着家里种地。
没种地多久,又出去打工。
来来去去,反反复复。
在我读大学开始,刚子基本上很少出去打工了。
我们家到县城,到市里,再到更远的地方,需要去换乘客运大巴、火车、或飞机的客运站、火车站、飞机场,需要经过一条大河。
大河滚滚,自上而下的流。
有时一到暴雨时间,大河涨水就会淹没大河两旁的村庄,有些时候,有人畜会被冲走,更多的时候,只是庄稼和房子受灾。
玉米被淹得直不起腰来,池塘里的鱼随着大水全跑了,屋子的家具被雨水浸泡后发霉发臭.....
虽说每次特大暴雨会让靠近大河的村庄居民受灾,但同时这里的土地却比我们所在的山地更加肥沃。
河坝里的人家会比山里的人家富裕一点。
以前不明显,现在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们要想走出去,在20多年以前,就必须,且只能横穿大河。
这个时候,在我们乡和河对岸的镇子之间,有渡轮。
从小到大,很长一段,我们要到对岸,去更远的地方,就得经过渡轮。
这个渡轮,最开始的时候,是人力拖拽着摆渡。后来安装了电机,由电机驱动。
最开始的船票是3毛一人,后面是5毛一人,再到后面是1元。
又隔了不少钱,大概是我大学毕业以后,渡轮不收钱了,由政府补贴,又过了不少年,到现在。渡轮没有了,因为在我们和对面镇子之间的大河上,驾起了一座桥,双向四车道。
而当时,我们只能过渡轮。
上船,等渡轮启动后,轰鸣的电机声响碾压着河水的潮浪,步步进击。
听到这种混合的声响,我们就能知道,我们离家更远了,要去更远的地方了;又或者离家更近了,我们从远方回家了。
这渡轮的声音,既是迎接,又是欢送。
而这种感觉,在我动笔敲下这些文字之时,已经消失了好多年。
此时此刻,它再一次在我耳畔响起。
从远方回来的时候,下了渡船,停靠在船前的一排的摩的。
里面最多的牌子是嘉陵。
加油的。
刚子的摩托也在其中。
我有几次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人群中,摩托车队里的刚子。
刚子也认出了我。
我们像多年初次认识的那样,彼此对此。
熟悉而亲切。
我会径直走到刚子摩托车前,刚子会很熟练的把我的行李包扎捆在摩托车后架。
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司机与乘客。
老同学,坐稳哦。刚子潇洒的启动摩托,一脚着地,一脚踩着离火。
坐稳了,老同学,走嘛。我回道。
轰、轰、轰,摩托车发动机,撕扯这嗓门嚎叫,车身瞬间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疾风,吹得脸发红发烫,同样也把家里的味道狠狠的塞进了被迫撑开的味蕾。
老同学,这二年咋样嘛在风中,我扯着嗓门问道。
啥子刚子问。
我说你现在混得咋样哦。我加大了音量。
那这个样子啊。跑跑摩的撒。
还是可以哇,能挣钱。
可以啥子嘛,跑得人越来越多。那些打工的回来,都买摩的。以前跑你们那7块的,现在都只能收5块了。莫得好多搞头哦。
也是,人多了,竞争就大了。那你只收5块哦,你晓得我还在读书,莫得啥子钱,哈哈。
说那些,老同学你就见外了撒。我收人家5块,啷个可能还要收你7块呢。你能搭我车,我就很高兴了。
嘿嘿,那就谢谢老同学了哦。
说那些。老同学,你在外面肯定混得好撒。听你妈说,你去南方读书了。世面也见了,东西也学到了。我们以后就不是一路人了哦。
净说些球莫名堂。你要这么说,你都挣钱好几年,我还在花妈老黑钱,啷个比嘛。而且现在大学毕业,又不包分配了,还要自己找工作。都不晓得毕业了,找不找得到工作哦。
你肯定找得到,你那么凶,啷个找不到工作哦。
那就借你吉言了哦。
嘿,你客气啥子蛮。
摩托在奔驰,我平生第一次跟刚子靠得这么近,这么久。
我抓着座位两旁的扶手,刚子抓着方向盘。
在坐在刚子身后,让刚子带着我回家。
刚子的眼里,是我回家的方向。
耳旁,回味着被风吹散的刚子断断续续的话语。
熟悉而又陌生。
时而近,时而远。
七、
大学彻底放飞,自然的自我开始释放。
我走上了一条我未曾想过的路,也走上了一条背离我爸意愿安排的路。
这种背弃,直到如今也让老黑耿耿于怀。
曾经因此,多次与老黑发生思想上激烈的碰撞与争执。
我记忆犹新的是,我对老黑说过:那是你的路,不是我的路。
你的那条路设计得再好,再完美,它都终将不属于我。
我是车经,不是你车轮。
留下印子,不需要再刻上我的足迹。
最终的结果是,老黑没拧过我。
我大三开始,辍学入社会开始讨生活。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挣钱很容易。
但是当我开始自己挣钱的时候,才发现,挣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真的很难。
兴许,我如果按照老黑设计的那样去走,会更好一些。
只是这种念头,我从来没曾想过。
在那座我特别喜欢的南方城市,呆了七年。
我终归是没留下来,我对着还留下的兄弟,心里默默的念叨:兄弟们,你们挺住,我先撤了。
曾经留下太多美好回忆的城市,在我踏上归途的绿皮那一刻开始,就与我渐行渐远。
一晃十多年,我只能在视频里、记忆里、在同学的朋友圈同学群的叙说里,去找寻它的影子。
它越变越好,越变越美。
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曾经,插着翅膀的离去。
如今,灰着脸折羽而归。
每一座脚踏的土地里,都无法铭刻普通人的记忆。
我,又回到了籍贯的城市。
我曾经走远了。
现在我又回来了。
不管这座城市,欢不欢迎,接不接纳我,都就这么回来了。
这一刻,想起刚子,我有一种一路兜兜转转,我和刚子一样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相似性,让人觉得好笑,但它就是这样。
回来后的我,也并没有表现出挑的竞争性。
干着普通的事,挣着糊口的钱。
偶尔有钱,和兄弟朋友喝顿大酒。
如果没钱,那就泡面加馒头。
离家越近了,回家的次数,反而更少了。
因为回家,老黑妈就要问耍朋友,找婆娘的事情。
真JB烦恼,让人忧愁。
除此之外,身边的朋友,不管出去的,没出去的,生活日子都在发生着变化。
有工作越来越好的,也有越混越差的;有结婚生小孩的,也有像我这样单着。
有没念书在外挣大钱的。也有像我这样,甚至比我更差,学得多,钱没挣着啥的。
2013年的5月。
我记得那天太阳真的很大。
家里屋外的街面几乎都快被烤熟。
我回到家,妈出去干活去了。
就我和老黑。
老黑煮了几根香肠,切了上桌。
我端起酒瓶,给老黑倒了一杯,给我倒了一杯。
在吃菜喝酒的同时,我漫不经心的应付着老黑。
从几年前开始,老黑就开始对于我耍朋友的事情格外上心。
而我耍得多,带回家的少。
这让老黑很是不踏实。
曾经对我工作格外上心的老黑,不再天天念叨着我的工作了,重心转移到耍朋友结婚上面。
我的抗争欲再次被老黑的尊尊教诲激发了出来。
我想再一次跟老黑展开关于事业、家庭、情感、婚姻等多维度的探讨。
我做好了准备。
但是老黑说了一句话,让我所有的情绪冷却。
我不想争了,我不想吵了。
疲了,累了,输了,认了。
老黑说:三天前,你的同学刚子走了。
听着老黑这句话,我沉默了。
我看着老黑那张脸,更老更黑了。
刚子走了,我不敢想。
老黑好久走,老黑六十好几了。
老妈好久走,老妈也五十好几了,花白稀少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并不比老黑更年轻。
我呢
我又好久走
......
人生中第一次,我开始真正的思考活着,思索命运。
怎么走的沉默半晌,跟老黑喝下半杯酒,我憋出了一句话。
公安局说是喝农药自杀的,都死了好几天了。他隔房邻居去借锄头,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把门抖开,都发臭了.....
在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家里,没有离开。
老妈回来后,我跟妈一起拼凑出了我不知道刚子这几年。
从五年前开始,刚在天生眼盲的老黑去世,不到三年,他妈也跟着去世。
爹妈走了之后,刚子基本和爹妈两方的亲戚段了来往联系。
刚子也不去打工,偶尔去河边跑跑摩的。但拥有摩托的人越来越多了,交通也越来越便利了,打摩的的乘客也越来越少了。
刚子挣钱的机会变少了,挣得钱也少了。
这个时候,镇子上十字交叉口的门市里,开了茶楼,茶楼里放了老虎机、翻牌机,那些城里淘汰下来的老机子。
刚子以前偶尔会去玩。
据说刚子输了,输了多少,没人知道。
据说刚子欠钱了,欠了多少,没人知道。
与我同年的,而立的刚子,似乎也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
一个也没有。
也不知道刚子,有没有在种地,有没养家畜。
......
刚子,对乡里的人,对我来说,完全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而我再次听到刚子的事情,就是老黑告诉我的那个噩耗。
刚子,孤零零的死在了那个破败的黄土青瓦房里。
我没有去追问,没有去操心,刚子最后谁送的,怎么送的......
和我同年,同年略长的刚子,就在2013年的5月,走了。
三十,而立。
刚子,先走一步,躺下了。
这次事情之后,我和家里的老黑关系缓解了很多。
我开始认真谈对象。
终于,我找到了我自己的婆娘。
终于,我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终于,我有了我跟婆娘的娃儿。
......
日子,就在这样枯燥的转动中一天一天的过。
刚子
他是谁
......
八、
有轮回吗
轮回分大小吗
12年,是不是一个轮回
到底有没有命运.....
......
我居然在这个夜深人静晚上,承受着精神和肉体双重疼痛的时候,看到这些文字,想到了刚子回味着过往种种。
这在向我昭示什么
日子拧出的苦水里,有刚子,也有我。
只是,刚子已经无法再感知了,他被淹没了。
而我,每一天都在承受着它的侵袭,让它千万遍的,伤我身,伤我心。
我和刚子一样吗
我和刚子不一样吗
......
今夜,注定无眠。
不仅仅是因为疼痛,还因为我想起了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