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黑暗里猛地炸开一片惨白的光。
那声音,简直像天籁。
叮——支付宝到账,5200元。自愿赠予。
备注刺眼又贴心。我像被电打了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睡意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又是她。李时纾。我的前金主,我的现世报。深更半夜,酒吧买醉,胃痛难忍,召唤骑士——剧本十几年如一日,连标点符号都懒得改。
最后一次。我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发誓,手指却快过脑子,噼里啪啦敲着回复:地址发来,马上到。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套上外套冲出出租屋,冷风灌进脖子,我缩了缩,心里那点悲壮感被银行卡余额的温暖数字熨得服服帖帖。最后一次,就当是给这十几年职业生涯画个圆满的句号,顺便再薅一把资本主义的羊毛。
酒吧门口,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像无形的拳头,一下下砸在胸口。推开VIP包厢厚重的门,一股混杂着昂贵香水、酒精和某种甜腻果香的浊浪扑面而来。烟雾缭绕里,几张熟悉又带着醉意的脸转过来,眼神黏糊糊的。
哟!看看这是谁
一个染着粉紫色头发的女孩尖着嗓子起哄,手里的酒杯晃得酒液差点泼出来,我们时纾的专属骑士,张一申!一申哥,你这雷达也太准了吧时纾刚不舒服,你就闪现了
深情,太深情了!
另一个穿着亮片吊带的接话,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风雨无阻十几年,一申哥,你这‘沪圈第一深情’的称号,实至名归啊!毕业了没找到下家没要不来我家公司保证比伺候公主轻松!
得了吧,
旁边一个微胖的男生嗤笑,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人家一申的目标,那必须是时纾家的商业帝国啊!对吧,一申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到可以印在服务手册上的微笑,没接茬。目光越过这群聒噪的背景板,精准地投向沙发最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水晶吊灯的光斑在她微卷的发梢跳跃,却照不亮她埋在臂弯里的脸。
只有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丝绒外套,勾勒出她单薄的肩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我甩甩头,把这不合时宜的错觉归咎于包厢里糟糕的空气质量。几步跨过去,蹲在她面前。昂贵的真皮沙发散发着皮革特有的气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带着点冷冽的花香。
喂,
我压低声音,尽量不去看旁边那些看好戏的眼神,还行吗能自己走不
她没动。只有肩膀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我等了几秒,耐心在嘈杂的音乐和那些黏腻的注视下迅速蒸发。加钱算了。明天一早,开往京都的高铁将彻底斩断我和这座城市、和眼前这位小公主的所有联系。就当是……老客户终身VIP的告别福利吧。
我伸出手,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腕。皮肤微凉,带着点汗湿的黏腻。她似乎轻轻颤了一下。没管那么多,我利落地半转身,后背朝向她,手臂用力向后一揽——
啊!
几声短促的惊呼响起。
李时纾的身体很轻,带着酒气的温热毫无防备地压了上来。她的下巴磕在我肩胛骨上,有点疼。我稳稳地站直,托住她的腿弯。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一申哥威武!
公主抱升级版啊!
起哄声更响了,夹杂着口哨。
走了。
我丢下两个字,几乎是扛着她,在那些暧昧不明的目光和笑声中,大步流星地穿过烟雾弥漫的包厢,推开了那扇隔绝喧嚣的门。冷空气猛地灌入肺叶,我深吸一口,感觉背上的人似乎也瑟缩了一下。
把她塞进出租车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她软软地歪倒,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我关上车门,隔绝了司机好奇的打量。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的脸。指尖在通讯录里那些熟悉的名字上滑过,王大壮、牛大力、赵小丁……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串沪圈名媛A、沪圈阔少B……毫不犹豫,删除,确认。一个接一个,像清理掉积攒多年的垃圾文件。
最后,光标停在那个置顶的名字上——【金主爸爸
李时纾】。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颤。明天。明天在火车上,信号断断续续的时候,再删。我这样告诉自己,像是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迅速按灭了屏幕。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有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流光,在她沉睡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车子停在熟悉的别墅区。保安显然认得我这张脸,连问都没问就放行了。指纹锁嘀一声轻响,厚重的雕花木门应声而开。巨大的水晶吊灯没开,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照着空旷得有些冷清的大理石地面。
我把她半扶半抱地弄到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她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软绵绵地陷进去。冰箱里食材永远充足。我轻车熟路地找到蜂蜜和柠檬,拧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水汽氤氲上来,带着柠檬的酸涩和蜂蜜的甜腻。
端着温热的蜂蜜柠檬水回到沙发边,我费力地把她扶起来一点,让她靠在我臂弯里。她的头很沉,发丝蹭着我的脖子,有点痒。舀起一勺,小心地凑到她唇边。
张嘴。
我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点突兀。
她似乎被惊扰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然后,那双总是带着点睥睨意味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迷蒙,没有焦距,像蒙着一层江南水乡的薄雾。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映出的、我自己有些狼狈的影子。
时间像是凝固了几秒。空气里只剩下蜂蜜水的甜香和我们之间过于靠近的呼吸声。
张一申……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勺子里的水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因为你人傻钱多!因为你给的实在太多了!因为你是我的长期饭票!
这些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喉咙有点发干。我扯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假的笑容,声音干巴巴的:因为……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话音刚落,臂弯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秒,一股大力狠狠推在我胸口!
滚!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我怀里挣脱,声音尖利得刺破寂静。那双迷蒙的眼睛瞬间被怒火点燃,亮得惊人,死死瞪着我。
我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后踉跄一步,手里的碗差点脱手。蜂蜜水泼洒出来,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滚出去!听见没有!
她抓起手边一个靠枕就砸了过来,带着风声。
正中我的脸。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行,您是金主,您说了算。我放下碗,连看都没看那片水渍,抓起扔在玄关的背包,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逃命。拉开大门,初秋深夜的冷风灌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
砰!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
我站在空旷的楼道里,看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门,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点什么。再见了,我的金主时代。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奔向那个没有李时纾、只有自由和百万存款的新生活。
---
高铁站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屏上,开往京都的列车信息闪烁着冷光。我拖着行李箱,挤在排队检票的人流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背包侧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我掏出来,是那个熟悉的、置顶的微信头像。
指尖悬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我点开对话框,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打。那些憋了十几年、从未说出口的、夹杂着复杂情绪的话,此刻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李时纾,你这人吧,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公主病晚期,难伺候得要命。说实话,一开始我真挺烦你的。】
【可谁能想到,你居然是个真·公主钞能力点满的那种。】
【以后找男朋友,眼睛擦亮点,别动不动就撒钱。捂紧钱包,才能看清谁是真心实意,谁又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别总那么人傻钱多,长点心吧!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打完最后一个感叹号,我甚至没等屏幕暗下去,直接长按那个绿色的图标。删除联系人不。太温和了。我直接点开设置,找到那个注销账号的选项。红色的警告提示跳出来,我眼都没眨,输入密码,确认。
滴的一声轻响,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连同那个置顶的头像,连同那十几年的舔狗生涯,连同那个叫南江市的地方,一起被格式化,丢进了数字世界的回收站。
世界,清净了。
京都的空气似乎都比南江干爽凛冽些。我租了个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公寓,离公司不远。新工作充满挑战,也充满机遇。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凭借过硬的专业底子和几个国家级奖项的加持,几个大项目被我啃了下来,在部门里迅速崭露头角。
直到那天下午,内线电话响起,是总裁办秘书甜美的声音:张工,王总请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视野开阔得能俯瞰半个京都。巨大的落地窗外,钢铁森林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王总,这位一手创立了商业帝国的传奇人物,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威严,但眼神里透着股商海沉浮淬炼出的精明和……此刻对我展露的、近乎慈祥的笑意
小张啊,坐,坐!
他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亲自给我倒了杯茶,茶香袅袅。你最近做的几个项目,我都看了,非常漂亮!思路清晰,执行力强,关键是有股子闯劲!年轻人,难得!
我受宠若惊,连忙欠身:王总过奖了,都是团队协作的结果。
诶,谦虚!
王总摆摆手,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炯炯地打量我,不瞒你说,我欣赏你这种有真才实学又踏实肯干的年轻人。现在像你这样的,不多喽。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长辈式的感慨,我啊,年纪大了,有时候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成了我职业生涯中最魔幻的社交体验。王总从公司发展聊到人生哲学,从国际形势聊到养生之道。我调动起大学兼职时练就的十八般武艺,见缝插针地捧哏,适时抛出点小幽默,把这位商界大佬逗得开怀大笑,办公室里的气氛融洽得不像话。
好!好!小张,你这孩子,对我脾气!
王总拍着大腿,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有能力,有情商,有担当!我越看越喜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认我这个老头子当个干爹
干……干爹!
我脑子嗡的一声,CPU差点干烧了。天上掉馅饼还是镶了钻石的巨大的惊喜和一丝本能的警惕在脑子里打架。但看着王总那张写满真诚(和权势)的脸,那点警惕瞬间被抱上金大腿的狂喜冲得七零八落。
干爹!
我蹭地站起来,腰弯得标准,声音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孺慕,这是我的福气!
哈哈哈!好!好儿子!
王总显然极为受用,朗声大笑,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我差点一个趔趄。
气氛正热烈得如同煮沸的开水,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据说能防弹的实木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裹挟着一阵熟悉的、带着点冷冽花香的微风,就这么闯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带着点压迫感的哒、哒声。
我的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冰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转动时发出的、生涩的咔哒声。
视线一点点抬高,对上那张足以让任何男人失神、此刻却让我如坠冰窟的脸。
李时纾。
她站在门口,逆着光,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先是掠过一丝看到陌生人的疑惑,随即,像慢镜头回放,疑惑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紧接着,惊愕迅速燃烧、沸腾,最终淬炼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冰碴子的怒火和……玩味
她红唇微勾,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却让我后背的寒毛集体起立敬礼。
张、一、申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甜腻,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我干爹王总那依旧爽朗、此刻却显得无比魔幻的声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
哟,时纾来啦正好!来,认识一下,这是张一申,我刚认的干儿子!小张啊,这是我外孙女,李时纾!你们年轻人,以后多亲近亲近!
干爹外孙女
我李时纾的……干叔叔!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我被死死地封在里面,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王总爽朗的笑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李时纾踩着那双能当凶器的高跟鞋,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每
一步都像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停在王总宽大的办公桌旁,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撑在光滑的桌面上,目光却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在我脸上来回切割。
外公,
她开口了,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您眼光真好。这位张……同学,我们确实认识。
她故意在同学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仅认识,还熟得很呢。对吧,张、同、学
最后三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慢,像羽毛搔刮,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我心口。
我喉咙发紧,干得像撒哈拉沙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啊,李同学,真巧。
巧巧个屁!这他妈是孽力回馈!是天道好轮回!
哦这么有缘分
王总眼睛一亮,看看我,又看看李时纾,脸上的笑容更盛,仿佛看到了什么天作之合,那太好了!时纾刚毕业,我让她来公司历练历练,熟悉熟悉业务。小张啊,
他转向我,语气是长辈式的托付,你能力强,人又稳重,以后就由你多带带她,当她的项目经理,好好教教她!
轰隆!
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劈得我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项目经理带她教她
我眼前一黑,仿佛看到自己未来的人生被涂满了生不如死四个大字。李时纾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此刻在我眼里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王总……干爹!
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差点咬到舌头,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李小姐身份尊贵,我……我资历尚浅,怕耽误了……
诶!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
王总大手一挥,直接拍板,我说你行,你就行!就这么定了!时纾,以后工作上多听一申的,他可是你干叔叔,自家人!
干叔叔……
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天灵盖上。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李时纾。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明媚,眼底的冰寒却深不见底。她微微歪着头,红唇轻启,无声地用口型对我吐出两个字:
等、死。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干爹!我突然想起技术部那边还有个紧急的代码漏洞要处理!十万火急!我先告退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根本不敢看李时纾的眼睛,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转身拔腿就跑,冲向那扇象征着生路的办公室大门。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
等等。
李时纾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魔力,瞬间定住了我的动作。
我僵在原地,背对着他们,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
外公,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甜腻的慵懒,您看张……干叔叔,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是真有急事呢。我去送送他,顺便……请教点技术问题
哈哈,好,好!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王总乐呵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充满了长辈对和谐的欣慰。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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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总裁办公室,我像被鬼追一样扑向电梯。手指疯狂地戳着下行按钮,恨不得把那金属按钮戳出个洞来。快!快啊!
叮。
电梯门终于滑开。我像泥鳅一样钻进去,转身就狂按关门键。金属门缓缓合拢,缝隙越来越小,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线被一点点吞噬……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两扇门即将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的前零点零一秒——
一只白皙、修长、涂着精致裸色甲油的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插进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嘀嘀嘀——
电梯门受到阻碍,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不甘心地重新向两边滑开。
门外,李时纾那张美得惊心动魄、此刻却让我魂飞魄散的脸,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她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眼神锐利如刀,一步跨了进来。
砰。
电梯门在她身后彻底关上,将外面世界的光亮彻底隔绝。狭小的金属空间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填满,只剩下电梯运行时的轻微嗡鸣,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没按楼层。只是转过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回响,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我逼近。我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咚一声撞在冰冷的电梯内壁上,退无可退。
她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花香的昂贵香水味。她微微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委屈
张一申,
她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带着丝丝寒意,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给你发消息,你当没看见
她往前又逼近半步,几乎要贴上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下巴。嗯玩人间蒸发玩得挺溜啊
我……
我喉咙发干,试图辩解,那个号……不用了……
支付宝转账呢
她打断我,眼神更冷,我转给你的钱,你倒是收啊!怎么嫌少还是嫌我的钱脏
不是!那个……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支付宝转账……不用接收也能到账的……
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他妈是什么智障回答!
果然,李时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扯得更开了,眼底却毫无笑意。
呵,
她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张一申,你当我三岁小孩儿还是觉得我人傻钱多,特别好糊弄
她猛地抬起手,我以为她要打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结果她只是用一根涂着漂亮甲油的食指,用力地戳在我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力道大得生疼。
你所有的账号!微信、支付宝、手机号!全他妈注销得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剩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上哪儿转给你啊你告诉我!我烧给你行不行!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圈微微泛红,死死地瞪着我。
反正你迟早用得上!我提前给你备着!要多少你说个数!
烧……烧给我
我看着她气得发红的脸颊和那双蒙上水汽却依旧倔强瞪着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丝丝针扎似的刺痛,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心脏。想哭,又想笑。高高在上的沪圈公主,竟然连我的身后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到
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她身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带着攻击性的冷香。
叮。
电梯终于到达了一楼。门缓缓滑开,外面大厅明亮的光线和隐约的人声涌了进来。
李时纾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情绪。她后退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抬手理了理一丝不苟的鬓发,瞬间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姿态,只是眼底的冰寒更甚。
我外公让我来公司历练,你知道吧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冷漠。
我僵硬地点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知道。
他让我做新项目的项目经理。
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来,而你,张一申,他把你指派给我了。
什么!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王总!我的干爹!您这是亲手把我推进火坑啊!
从今天起,
李时纾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的、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清晰地宣判了我的死刑,我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看似正常的世界。我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看着李时纾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向专属电梯的背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起来。我麻木地掏出来,屏幕上是王总发来的微信,字里行间充满了慈爱和信任:
【小张啊,时纾那丫头被我惯坏了,脾气是急了点。外公就信得过你!你年轻有为,有担当,有责任心,肯定能把她带好!干爹看好你!好好干,项目结束,工资给你翻三倍!!!】
三倍工资……
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金钱的诱惑和即将到来的地狱生活在我脑子里疯狂拉锯。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花香的气息又飘了回来。李时纾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旁边,微微歪着头,看着我的手机屏幕。
看到了
她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慵懒的、胜券在握的戏谑,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张一申……干叔叔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小锤子敲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总不会……不愿意带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女’吧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挑衅和某种奇异期待的眼睛,那句不愿意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被三倍工资和干爹的信任压得粉碎。
……工作而已。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认命般的疲惫,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李时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灿烂、极其满意的弧度,眼底却依旧深不见底。
那就好。
她直起身,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像猎人看着终于落入陷阱的猎物,带着掌控的快意,又似乎藏着一丝别的什么。然后,她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丧钟一样,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
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工位,像打了
一场惨烈的败仗,浑身脱力。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光标在空白的文档上闪烁,嘲笑着我的无能。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一封言辞恳切、理由充分的调岗申请迅速成型。中心思想只有
一个:李时纾是定时炸弹,我能力有限,恐难胜任,求领导开恩,把我调去技术部最偏远的角落,与代码为伍,了此残生!
邮件嗖地一声发了出去。我瘫在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刚拿起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手机屏幕突然像抽风一样疯狂闪烁起来!
不是电话,不是微信。
是支付宝!连续三声清脆到刺耳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办公区里炸响!
【支付宝到账:1314元。】
【支付宝到账:52000元。】
【支付宝到账:1131314元。】
三笔转账!一笔比一笔惊悚!最后那个七位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视网膜上!
1131314!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点开详情,目光死死锁在转账备注那一行小字上:
【自愿赠予。李时纾。】
自愿……赠予!
不是幻觉!不是做梦!那串代表着巨额财富的数字,真真切切地躺在我的支付宝余额里!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什么地狱生活,什么顶头上司,什么尊严骨气……在真金白银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不就是当舔狗吗当!别说当男朋友,当祖宗供起来都行!只要钱到位!
李总!
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变调,带着自己都唾弃的谄媚,您简直是……多财多亿!魅力无边!我对您的敬仰……
话没说完,一股力量猛地拽住了我的领带!力道之大,勒得我瞬间失声,身体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前踉跄。
李时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工位旁。她微微倾身,
一手拽着我的领带迫使我抬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撑在我的桌面上。那张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她身上那股冷冽的花香混合着
一种强势的气息,将我牢牢笼罩。
她微微眯起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种近乎妖异的专注。红唇轻启,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唇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现在,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说、喜、欢、我。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键盘敲击声、低语声瞬间消失。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带着震惊、好奇、玩味……聚焦在我被勒紧的领口和李时纾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绝对掌控欲的脸上。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巨大的羞耻感和那113万的重量在脑子里疯狂撕扯。领带勒得我呼吸困难,视线都有些模糊。我看着李时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面红耳赤的倒影。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最终,金钱的重量,或者说,那串数字所代表的、彻底改变人生的可能性,压垮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羞耻心。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张一申!喜欢!李时纾!
吼完,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大口喘着气,不敢睁眼,不敢看周围同事的表情,更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李时纾。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我感觉到勒在脖子上的领带力道一松。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的领口,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认真地替我整理着被扯歪的领带结。
我猛地睁开眼。
李时纾正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我的领带。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恰好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抿着唇,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柔软、极其动人的弧度,脸颊上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刚才那个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小恶魔消失了。此刻的她,像一只终于被顺了毛、心满意足的猫,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而愉悦的气息。
她整理好领带,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我的喉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然后,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亮晶晶的,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和……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软糯,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听到了。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我被金钱和羞耻填满的心脏深处,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
---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被泡进了蜜罐里。项目组成了我和李时纾的二人世界——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我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和复杂需求,而她,则像个巡视领地的女王,或者……一只黏人的大型猫科动物。
张一申!
带着点娇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两条纤细的手臂就毫无预兆地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脖子。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带着那股熟悉的冷香,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发丝蹭着我的耳廓,痒痒的。
我敲击键盘的手指瞬间僵住,脊背绷得笔直。周围几个同事立刻投来暧昧又了然的目光,然后默契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干嘛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那行报错的代码。
代码重要还是我重要
她不满地嘟囔,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侧,手臂收得更紧了点,几乎把我勒得喘不过气。
……都重要。
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掰开她箍在我脖子上的手,别闹,这个bug今天必须解决,不然测试那边要杀人了。
我不管!
她耍赖似的,非但没松手,反而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像只树袋熊,快说!说你想我了!不然……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点恶作剧的威胁,不然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看你今天怎么下班!
周围的空气仿佛更安静了。我能感觉到那些假装工作的同事,耳朵都竖得跟天线似的。
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脸颊发烫。我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想想想!想你了!行了吧
谁想谁
她不依不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想你。
我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谁想我
她追问,手指还调皮地在我喉结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彻底放弃了抵抗。猛地转过头,对上她近在咫尺、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破罐子破摔地提高了音量,确保整个项目组都能听见:
张一申!想李时纾!行了吧!
噗嗤……
角落里传来没憋住的笑声。
李时纾终于满意了。她松开勒着我脖子的手臂,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笑得眉眼弯弯,甚至还伸出手,像安抚炸毛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
乖。
她丢下一个字,心满意足地直起身,踩着高跟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曳生姿地走回了她那个布置得跟公主房一样的独立办公室。
留下我,顶着同事们各种含义丰富的目光,对着满屏的报错信息,欲哭无泪。这113万,赚得可真他妈是血汗钱!尊严那是什么能吃吗
然而,这种被金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包裹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深夜,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割裂了宁静。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那个我换了几个手机号都试图彻底屏蔽、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阴魂不散的——【爸】。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我盯着那个名字,手指僵硬,任由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疯狂叫嚣,像索命的咒语。响了
十几声,终于停了。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铃声再次歇斯底里地响起!
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
最终,我咬着牙,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放到耳边,一个醉醺醺、充满暴戾和贪婪的咆哮声就炸了出来,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张一申!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是吧躲到天边老子也能把你揪出来!老子又欠了十万!赌债!利滚利!明天!最迟明天!把钱给老子打过来!不然……
他喘着粗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威胁,不然老子就打死你妈!活活打死!听见没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些刻意遗忘的、如同烂泥沼泽般的童年记忆,带着腐臭的气息,瞬间翻涌上来,将我淹没。破败漏风的土屋,刺鼻的劣质酒精味,男人醉醺醺的咒骂和拳脚,女人压抑的哭泣,还有角落里那个抱着硬邦邦、冻得像石头的隔夜土豆,饿得胃部痉挛、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
我没钱。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疲惫。
放你娘的狗屁!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暴怒,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傍上富婆了!那个姓李的!老子都打听清楚了!沪圈公主!家里钱多得能砸死你!
他喘着粗气,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下流的算计,女人嘛……好办!你把她肚子搞大!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家那么有钱,还不得乖乖听你的要多少有多少!听见没这是老子教你的!稳赚不赔!
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刺穿我的心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烂在泥潭里,还想把所有人都拖下去陪葬的蛆虫!
你做梦!
我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厌恶而剧烈颤抖,要钱一分都没有!你死了这条心!
你敢!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你不打钱,老子现在就回去打死那个没用的贱货!说到做到!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对着话筒嘶吼,积压了二十多年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愿意跟你这种人渣烂在一起!那是她的命!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爱打就打!打死她,你也等着吃枪子儿!
吼完,不等那边有任何反应,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挂断键!手机被我像烫手山芋一样猛地砸在床铺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回荡。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睡衣。我颓然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双手死死地抱住头。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紧紧包裹。那些刻意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堤坝,在这个深夜,被一通来自地狱的电话,轻易地冲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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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那通电话只是深渊的一次试探。我低估了烂泥的黏性和蛆虫的贪婪。几天后,一个爆炸性的、带着浓烈恶臭的短视频,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疯狂蔓延。
视频里,一对穿着破旧、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女,举着身份证,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控诉:
我们是张一申的亲生父母!辛辛苦苦一辈子,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啊!从农村供到大学!不容易啊!
男人(我的父亲)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把一个老实巴交、被不孝子逼上绝路的可怜父亲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可他出息了!在大城市攀上高枝了!就嫌弃我们穷爹穷妈了!
女人(我的母亲)抹着眼泪,声音哽咽,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我们想儿子啊!想得心都碎了!求求大家帮帮我们,让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看看,他爹妈快活不下去了啊!
精心剪辑的画面,极具煽动性的哭诉,加上寒门贵子、忘恩负义、攀附豪门这些戳爆大众G点的标签,瞬间点燃了网络的滔天怒火。
【卧槽!长得人模狗样,心这么黑自己爹妈都不认】
【吐了!这种人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吸着父母的血往上爬,爬上去就一脚踹开!】
【怪不得能进大公司,能攀上白富美,心够狠啊!】
【楼上醒醒!这种原生家庭能供出个大学生逻辑呢】
【逻辑亲生父母都举身份证实名举报了!还能有假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爱丁堡!心疼他父母!】
恶毒的评论如同潮水般涌来,每
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我的心上。公司里,那些曾经友善或客气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探究,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窃窃私语如同附骨之疽,在茶水间、在走廊、在每
一个我经过的角落响起。
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承受着千夫所指。那些刻意遗忘的、腐烂的伤疤,被粗暴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下,任人唾弃。我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工位隔间里,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冰凉,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几乎要将我撕裂。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花香的暖意靠近。李时纾不知何时站在了我旁边,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颤抖的手。
她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怀疑,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沉静的、如同磐石般的信任,和……一种近乎心疼的愤怒。
别怕。
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光,劈开了我眼前的黑暗,我们回家。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试图用钱去砸平一切。这一次,她选择了最笨拙、却也最直接的方式——陪我一起,回到那个我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名为家的泥潭。
南江市,那个埋葬了我整个灰暗童年的地方,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
一股陈腐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李时纾没有带任何保镖助理,只带了
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她换下了昂贵的定制套装和高跟鞋,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素面朝天,却依旧美得惊人,与这个破败的小县城格格不入。
我们像两个闯入者,顶着周围居民好奇又警惕的目光,敲开了一扇扇尘封的门。
小学那位早已退休、头发花白的班主任,看到我时,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痛惜。她颤巍巍地翻出泛黄的档案册,指着上面记录着多次因拖欠书本费被催缴、冬季无棉衣申请补助的字样,老泪纵横:这孩子……苦啊!他爸妈哼!赌鬼加酒鬼!哪管过孩子死活!学费都是学校减免的!他爸还来学校闹过,说读书没用,要拉孩子去打工!
隔壁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是个心直口快的大妈。她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哎哟喂!老张家那两口子还有脸告儿子天打雷劈哦!小申子小时候,大冬天就一件破单衣,冻得嘴唇发紫!饿得去翻我家垃圾桶!我看不过去给个馒头,被他那赌鬼爹看见了,还骂我多管闲事!他娘屁都不敢放一个!窝囊废!
当年处理过无数次我家报警记录的片警老刘,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他拿出厚厚一叠泛黄的出警记录复印件,指着上面家庭暴力、酗酒滋事、赌博的字眼,重重叹了口气:小张这孩子,能长这么大,考上大学,不容易!是真正靠自己爬出来的!他父母哼,我们派出所的常客!每次都是因为赌债、打架!张一申他才是受害者!
律师团队高效地收集着每
一份证词,每一份文件,拍照,录像,公证。李时纾
一直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暖,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力量。当看到老班主任翻出那张我小学时穿着破旧单薄衣服、在寒风中缩着肩膀的照片时,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我的掌心。我侧过头,看到她紧抿着唇,眼眶微微发红,眼底翻涌着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暴怒的心疼。
所有的证据,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被整理成一份份详尽的图文、视频材料。李时纾亲自登录了她那个拥有千万粉丝的认证账号,没有多余的话,只发了一条简洁有力的动态:
【我是李时纾。关于张一申先生近期遭受的网络不实指控,所有事实证据如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网络非法外之地,对于持续造谣传谣者,李氏集团法务部将追究到底。附图九张,视频三段。】
这条动态,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舆论海啸!
证据链清晰、完整、触目惊心!尤其是那张小学时穿着破单衣、冻得瑟瑟发抖的照片,和那份密密麻麻记录着家暴、赌博的出警记录,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些跟风谩骂的人脸上!
舆论,以惊人的速度发生了惊天逆转!
【我的天!我哭了!这哪是父母这是畜生吧!张一申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之前骂他的人呢出来道歉!脸疼不疼】
【原生家庭的痛真的能毁掉一个人……他太不容易了!】
【李时纾好刚!直接甩证据!这才是真护短!】
【支持维权!告死那对吸血鬼父母!】
铺天盖地的同情、支持、道歉涌来。而我的父母,则瞬间从可怜父母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网络的滔天怒火调转了方向,将他们彻底吞噬。
我的手机再次被疯狂轰炸。这一次,是更加恶毒、更加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威胁。
张一申!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生!你敢害老子!老子跟你没完!老子现在就回去打死那个贱人!都是她出的馊主意!你们等着!都别想好过!
父亲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吼。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他吼完,才冷冷地对着话筒说:录音了。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证据。警察马上就到。
说完,直接挂断,关机。然后,拨通了110。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我父母租住的破旧出租屋楼下时,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警察破门而入,将还在对着手机疯狂咒骂、试图砸东西泄愤的父亲,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哭哭啼啼的母亲,一起带上了警车。
在派出所那间冰冷的调解室里,灯光惨白。我坐在桌子一端,对面是我的父母。父亲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睛赤红,喘着粗气瞪着我。母亲则一直低着头啜泣,不敢与我对视。
警察将
一份《保证书》推到我面前,语气严肃:张先生,这是你父母签署的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再以任何形式骚扰、威胁、诽谤你,不再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和工作。如有违反,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你看
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我拿起笔,指尖冰凉。目光扫过那份薄薄的纸,上面白纸黑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终于要将我和身后那片腐烂的泥沼彻底割裂。
就在我准备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一直低着头的母亲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委屈:
儿子……儿子你听妈说……妈是被逼的啊!都是你爸!是他逼着我拍那个视频的!妈真的没想害你啊!妈心里是疼你的啊!
我握着笔的手顿住了。抬起眼,看向她。那张被生活蹂躏得早衰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和刻意表演出来的痛苦。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亲情的火苗,在这一刻,被她的眼泪彻底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是吗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可我怎么听说,发短视频这个‘好主意’,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
如果我不配合,
她眼神躲闪,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懦弱和推诿,你爸……他真的会打死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没用的女人啊……
你还可以离婚。
我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离婚!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和荒谬感,离了婚的女人那这辈子就完了!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生了我、却从未真正保护过我、甚至一次次将我推向深渊的女人。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名为怜悯的东西,也彻底消失了。
所以,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疲惫、也极其冰冷的笑容,我就活该,是吗
母亲彻底愣住了。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是一片茫然和……被戳破伪装后的无措。
我不再看她。低下头,在那份《保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笔,都像在斩断一根无形的、早已腐朽的脐带。
放下笔,拿起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保证书。纸张的触感冰凉。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对面那两张写满算计、懦弱和失败的脸,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调解室门口。
推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明亮而温暖。李时纾就站在不远处,背靠着墙,安静地等着我。看到我出来,她立刻站直身体,快步迎了上来,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结束了
她轻声问。
嗯。
我把那份保证书递给她看,声音有些沙哑,结束了。
她接过,扫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依旧温暖而有力。
我们回家。
她说。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挺直脊背,走向那扇门外的阳光。身后那片名为原生家庭的、冰冷粘稠的黑暗泥沼,终于被彻底地、永远地,关在了门内。
---
京都的深秋,夜晚已经有了凛冽的寒意。李时纾那套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里,却温暖如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般的城市夜景。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的烛台跳跃着温暖的火焰,映照着精致的餐点和两杯剔透的红酒。
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还有食物诱人的香气。李时纾脱掉了白天的干练套装,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长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整个人显得温婉而放松。她甚至……亲自下厨虽然成果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牛排煎得有点焦黑,意面似乎煮过了头,沙拉倒是色彩鲜艳,只是那堆叠的方式充满了艺术家的随性(或者说,任性)。
尝尝
她坐在我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点小小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烛光在她脸上跳跃,柔和了她平日里略显锋利的轮廓。
我切了一小块焦黑的牛排,放进嘴里。嗯……外层焦苦,内里……接近全生。但我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真诚地点头:好吃。有米其林大厨的风范。
骗人!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微微泛红,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自己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小脸,呸呸呸!好难吃!张一申你味觉失灵了
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我也忍不住笑了。气氛轻松而温馨。几杯红酒下肚,身体暖了起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彻底放松。借着微醺的酒意,那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时纾,
我放下酒杯,看着烛光下她格外动人的侧脸,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嗯
她抬眼看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总说……我追了你很多年。
我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从小学就开始了在……小卖部门口
李时纾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
一种陷入美好回忆的甜蜜和狡黠。她点点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对啊。那天放学,你像个小炮弹
一样冲过来,把我拦在小卖部门口。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眼睛却亮得吓人,结结巴巴地说……
她模仿着我当时的语气,带着点夸张的羞涩,‘李时纾!我……我喜欢你!’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小学……小卖部……表白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那些刻意模糊的、属于孩童时代的画面瞬间清晰!
哪里是什么深情表白!那根本是我为了接近这个移动ATM、为了拿到那份诱人的跑腿费而精心策划(或者说,临时起意)的拙劣借口!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给小弟发红票子的潇洒模样,想着有了钱就能吃饱饭,就能买新作业本,就能……摆脱那个冰冷的家!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瞬间攫住了我。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干涩得厉害:其实……那个时候……我拦住你,说喜欢你……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你想赚我的跑腿费。
她平静地接过了我的话,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她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眼神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或受伤。我知道啊。
她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烛光在杯壁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你知道
我彻底懵了。
嗯。
她点点头,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你说喜欢我的第二天,我就偷偷跟着你回家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心疼,我看到你……蹲在你家那个破院子后面的墙角,大冬天的,捧着一个冻得硬邦邦的土豆在啃。小手冻得通红,一边啃一边掉眼泪……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个被刻意尘封的、屈辱而冰冷的画面,被她如此清晰地描述出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割开了早已结痂的伤口。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她放下酒杯,伸出手,越过餐桌,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覆在了我紧握的拳头上。她的手很暖,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钱对你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比‘喜欢’重要得多。
她看着我,烛光在她眼底跳跃,像落满了星辰。
可是,张一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钱,我有很多很多。多到花不完。
她微微倾身,靠近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震惊、无措、又带着某种隐秘渴望的脸。
所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出了那个足以改变一切的问题,你要不要……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用你的一辈子,来花我的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烛火摇曳,爵士乐流淌,窗外城市的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忐忑的期待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十几年的时光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从小学小卖部门口那个拙劣的表白,到高中时她胃痛我翻墙出去买药被保安追了三条街,到大学时她一个电话我风雨无阻地出现在任何地方……那些我以为只是工作的瞬间,那些被她塞进手里的、带着体温的钞票,那些她看似高傲实则别扭的关心……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她看穿了我所有的窘迫、自卑和算计,却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用金钱铺就了一条路,让我能一步步爬出泥潭,走到她面前。
眼眶毫无预兆地发热,视线变得模糊。心底那片被冰封了二十多年的荒原,仿佛被这烛光和她的目光瞬间融化,涌出滚烫的暖流。
我反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她覆在我手背上的那只手。像是握住了救命的浮木,也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喉咙哽咽得厉害,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
要!
---
第二天一早,当我还沉浸在宿醉和巨大幸福感的双重眩晕中时,就被李时纾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起床!快!
她精神抖擞,像打了鸡血,把一套崭新的西装扔到我脸上。
干嘛去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领证!
她言简意赅,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已经开始对着镜子飞快地化妆。
领……领证!
我瞬间清醒,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现……现在这么急
虽然昨晚答应了长长久久,但这进度条是不是拉得太快了点
李时纾涂口红的动作一顿,从镜子里斜睨了我一眼,小嘴不高兴地撅了起来:怎么怕了还是想反悔
她放下口红,几步走到床边,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把我困在她和床铺之间,眼神带着点危险的审视,张一申,你可是有‘前科’的男人!动不动就玩失踪!这次……
她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甜蜜威胁,我要把你牢牢地、死死地,拴在我身边!红本本,就是最好的狗链子!
狗链子……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写满占有欲和不安的漂亮脸蛋,心底最后那点犹豫和玩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柔情和……归属感。
我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好。拴紧点。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松开。
民政局红色的背景板前,闪光灯咔嚓一声,定格下我们依偎在一起的笑脸。手里那两本还带着油墨温度的小红本,沉甸甸的。
走出民政局大门,秋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我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看着身边眉眼弯弯、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般得意的李时纾,忍不住打趣:
李大公主,这么着急把我套牢,不会是怕我跑了吧
她立刻收起笑容,小脸一板,凶巴巴地瞪着我,理直气壮地承认:当然怕!你可是有‘前科’的!动不动就杳无音信!这次……
她抢过我手里的结婚证,宝贝似的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霸道地挽住我的胳膊,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贴上来,声音软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我要把你牢牢地套在身边!用法律!用红本本!用我所有的钱!套你一辈子!
阳光下,她仰着脸,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眼底盛满了细碎的光和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欢喜。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那些关于金钱的算计,关于身份的差距,关于原生家庭的阴影……在这一刻,都被她眼底纯粹的光亮彻底驱散。
我伸出手,将她用力地、紧紧地搂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冽花香。
她早就看穿了我所有的脆弱和不堪,却用她独有的、带着点霸道和笨拙的方式,温柔地包裹住我,给了我从未有过的体面、尊重和……一个真正的家。
如果金钱曾是我心脏跳动的唯一动力。
那么李时纾,就是让这颗心脏为之疯狂、永不停歇地狂跳的,唯一理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