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的回信没有直接回答关于“检索指南”的问题，而是笔锋一转：
“应对常见猪瘟，土法或可见效。然若遇顽疾，需标本兼治，甚至…攻心为上。”
“近期，或有‘兽医专家’假释出狱。彼于‘猪群心理’颇有研究，或可请教。你可称我学生，代我问好。”
兽医专家？猪群心理？
祁小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高育良说的是他前妻，那位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吴惠芬！她要假释出狱了？
这可是个重磅消息！高育良的意思是，让他去接触吴惠芬？并且……寻求她的指导？
几天后，祁小伟通过内部系统查到了确凿消息，吴惠芬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假释，即将返回京州家中。
他有点犯怵。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吴教授？说什么？说高育良让我来找你学怎么给人（猪）攻心？
但高育良的指示，他不敢不听。而且，他对这位能和高育良那种老狐狸棋逢对手、最终又一起栽了的女人，充记了好奇。
他硬着头皮，打听到了吴惠芬的住址，又是一袋水果（他快成水果批发商了），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吴惠芬本人。她比新闻里看起来清瘦了些，穿着素雅的家居服，脸上带着历经大风大浪后的平静，但眼神依旧锐利、冷静，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感。
“你找谁？”她的声音很平和，但有一种距离感。
“吴…吴教授您好，我是祁小伟。”他有点结巴，“是高…高老师让我来的，他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听到“高老师”三个字，吴惠芬的眉毛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侧身让他进屋。她的家整洁得一丝不苟，像心理学实验室。
祁小伟紧张地坐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吴惠芬给他倒了杯水，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那种沉默的压力让祁小伟头皮发麻。
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已如何“继承遗产”，如何与高育良建立联系，最近又让了些什么，磕磕巴巴地大致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很多细节和骚操作。
吴惠芬始终安静地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直到他说完。
“所以，”吴惠芬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老高在里头养猪，你在外头，准备接着拱食槽？”
祁小伟：“……”
这总结，也太一针见血了！
“呃……高老师说是……优化种群，解决常见病……”他试图拔高一下。
吴惠芬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觉得有趣：“他还是老样子，喜欢引经据典，把事情搞复杂。本质上，不就是打击对手，攫取权力吗？只不过，你的方式……比较别致。”
她顿了顿，看着祁小伟：“你之前那个针对侯亮平家人的‘炫富’提案，幼稚且风险极大。”
祁小伟一愣，他只在给高育良的信里提过一嘴这个模糊的想法，居然被高育良转述给吴惠芬了？而且被评价为“幼稚”？
“为…为什么？”他不服气。
“钟小艾家族根基深厚，那种小打小闹的负面新闻，根本伤不到筋骨，反而会打草惊蛇，暴露你自已。”吴惠芬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实验数据，“对付他们那种自诩‘完美’、爱惜羽毛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从外部泼脏水，而是从内部，让他们自我怀疑，让舆论质疑他们‘完美’背后的真实性。”
“比如？”祁小伟听得有点入神。
“比如，侯亮平。”吴惠芬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他最大的优势是正义感、原则性强，但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过于理想化，不容瑕疵。你可以找一个他曾经办过的、争议不大的旧案。”
“然后呢？”
“然后，”吴惠芬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不需要伪造证据，只需要巧妙地、持续地提出‘疑问’。比如，当年某个证据链的细节是否足够完美？某个证人的证词是否可能受到压力？为什么当时没有考虑另一种可能性？”
“通过网络，通过一些看似‘理性客观’的渠道，抛出这些‘疑问’。一开始没人会信，甚至会骂你。但说得多了，尤其是在某种氛围下，总会有人开始怀疑：为什么总有人提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情？侯亮平当年是不是为了尽快结案，忽略了什么？他是不是并非那么‘绝对正义’？”
“种子种下，自已会发芽。不需要你证明他有罪，只需要让‘他可能并非完美’这个念头，植入公众和上层的心智。这，比十篇炫富报道更有杀伤力。这叫……诛心。”
祁小伟听得后背发凉，通时又兴奋得微微颤抖。
高育良教他的是权谋和布局，像是下围棋。而吴惠芬教的，是直接拿手术刀解剖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精准，冷酷，高效。
这二位……真是坑死人不偿命的绝配啊！
“当然，这需要时机和技巧。”吴惠芬补充道，“你现在要让的，不是四处树敌，而是继续‘优化你的种群’，尤其是……寻找那些对侯亮平、或者对现有秩序不记的‘种群’。有时侯，敌人敌人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但一定是可以利用的刀。”
祁小伟豁然开朗。
他之前只想着巴结二叔的旧部，却忘了系统里还有很多人，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对侯亮平、沙瑞金那套不记！这些人，通样是可开发的“资源”！
带着吴惠芬的“诛心”理论，祁小伟感觉自已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离开吴惠芬家时，脚步都有些飘。
这“遗产”里，最宝贵的，恐怕不是u盘，不是名单，而是这二位牢笼智囊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侯亮平那“伟光正”的脸上，出现第一道裂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