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过十分。
凌彻回到位于大学附近租住的公寓。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整洁、冷冽、高效，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更像一个功能齐全的实验室和工作站。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窥探。
他将自已摔进椅子里，疲惫感如通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和遭受认知污染冲击的后遗症。但他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将环境检测仪和手机连接上经过严密物理隔离和加密处理的主机。
数据导入。
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在废弃工厂采集到的庞杂信息：电磁频谱图、次声波记录、空间曲率异常读数、能量波动峰值……以及最后那段时间，采集自那人形暗影的、极度混乱的情感辐射和认知污染数据流。
凌彻过滤掉大部分无用信息，将全部算力集中分析两个重点：一是那件染血研究服上拍到的“扭曲音符”标志的高清图片；二是暗影受到强光和超声波干扰时，其核心波动频率的变化模式。
图像增强算法运行，剥离灰尘和污渍，强化细节。那个刺绣的扭曲音符标志变得清晰起来，线条流畅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logo。他在一个利用多重代理和区块链技术隐藏的全球符号学数据库中进行反向图像搜索。
进度条缓慢爬升。
等待期间，他开始分析干扰频率。暗影对特定高频超声波的反应尤其剧烈，其情感辐射会在特定波段出现共振性衰减。这像是……某种弱点？或者说，是维持其存在的某种“不稳定频率”？
他快速编写了一个模拟程序，将捕获到的频率数据输入，尝试构建一个针对此类“认知残留l”的主动防御性声波协议的雏形。这只是理论模型，但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符号学搜索有了结果。
屏幕弹出一个警告提示：
【访问请求已触发三级加密防火墙】
【来源：archives
of
the
unseen
(未见档案库)】
【关联标签：abyssal
echo,
restricted
sybolis,
gnitohazards
(深渊回响，限制性符号学，认知危害)】
【是否尝试破解访问？风险等级：高】
凌彻眼神一凝。果然，“深渊回响”的存在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被更深地隐藏了起来。
他没有贸然尝试破解，那无异于直接告诉对方自已的位置和意图。他记下了这个数据库的名称和标签，这本身就是一条重要线索。
他转而开始分析手机本身。【observer】app依旧沉默地占据着屏幕，无法卸载，无法交互。他尝试用自编的底层诊断工具查看手机系统的资源占用情况。
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app本身几乎不占用任何处理器和内存资源，它更像一个……钥匙或者接口。真正消耗资源的是在它被激活时，从某个外部源瞬间涌入并进行解密的数据流。而之前捕获的那些加密数据包，只是这个巨大数据流的冰山一角。
它的运作方式，更像是一个终端，接入了一个庞大而遥远的服务器。
是谁制造了它？又是谁将它投送给自已？目的难道真的只是“观测”？
疑问越来越多。
他将从工厂地面拍到的笔记本和眼镜的照片进行高清放大处理。笔记本的纸页大部分被污损，但在一页的角落，透过污渍，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潦草的公式和单词：
“…ψ-
wave
lpse
not
observer-dependent…”
（ψ波坍缩非观察者依赖？）
“…gnitohazard
ocution
failed…”（认知危害接种失败）
“…subject
ae7371
regression
aeleratg…reire
neonic
purgg…”
（样本ae7371退化加速…需要记忆净化）
ae7371！与之前档案库记录里的编号一致！
而“neonic
purgg”（记忆净化）这个词组，让凌彻的心猛地一沉。他们不仅抓捕异常者，还在进行某种针对记忆的实验？失败的下场，就是变成工厂里那种怪物？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断裂的眼镜上。镜片很厚，度数很高。镜腿内侧，用极细的笔尖刻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为了看清真实。”
这是一个研究者？一个受害者？还是两者皆是？
“深渊回响”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凌彻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标志、编号、实验术语、只言片语——全部输入一个专门的数据库，尝试拼凑出“深渊回响”更完整的形象：一个技术力极高、结构严密、对“异常”采取极端控制和研究措施的组织，其研究涉及量子认知、记忆操作等危险领域。
但他依然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重塑世界？基于什么标准？谁的标准？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observer】的图标闪烁起来。
凌彻皱眉，点开。
没有新的任务，也没有警告。只有一条简单的、仿佛是程序自动生成的状态更新：
【认证观测任务：完成。】
【数据分析贡献度：评估中…】
【临时权限提升：lv1
→
lv2】
【新功能解锁：有限数据回溯请求（每月限次）】
【警告：权限提升伴随更高风险与关注度。】
权限提升了？
是因为他成功记录了“涟漪”，还是因为他在过程中对“残留l”进行了有效干扰，甚至……因为他采集到了那些数据？
这个app背后的存在，似乎乐见于他的积极性和…能力。
“有限数据回溯请求”…
这像是一种奖励，也是一个新的诱饵。
凌彻几乎没有犹豫。他立刻尝试使用这个新功能。一个简洁的输入框弹出。
他输入了第一个查询：“灰色雾霾事件全球发生分布图。”
屏幕显示：【请求提交。数据解密中…】
几秒钟后，一张复杂的、动态的世界地图出现在屏幕上。无数个细小的灰色光点分布在全球各个角落，亮度、大小各不相通。旁边有精简的图例：光点亮度代表事件强度，大小代表影响范围。
淮城市的那个光点，亮度中等，范围也并非最大。在太平洋深处、西伯利亚荒原、甚至南极冰盖下，存在着几个亮度极高、范围巨大的恐怖光点。
这绝非自然现象。它们的分布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模式感？
没等他仔细研究，第二条查询机会他另有他用。他输入了第二个，也是更关键的一个查询：“苏予。安全状态实时验证。”
这是他接受这一切最大的动力。
屏幕短暂停顿了一下。
【请求特殊。需要消耗两次回溯请求权限。是否继续？】
凌彻瞳孔微缩。关于苏予的查询，代价更高？为什么？
“继续。”他毫不犹豫。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几秒后，重新亮起。
出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极其短暂、模糊不清的黑白监控画面。
画面中，苏予正在大学画室里，靠着窗边，似乎在小憩。阳光洒在她脸上，神情安宁。
但下一秒，画面猛地扭曲、拉丝！如通受到强干扰！
在扭曲的画面边缘，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类似维修工制服但完全看不清脸的身影，似乎正站在画室窗外的走廊上，面朝苏予的方向，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长焦镜头或小型扫描仪的设备，对准了她！
干扰持续了大约两秒，画面恢复正常。苏予依旧在安睡，对一切毫无察觉。窗外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消失。
【验证完毕：目标当前生理状态稳定，无直接物理威胁。】
【检测到lv1外围监控。风险等级：低（持续评估中）。】
凌彻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不仅没有放弃，甚至已经在如此近距离地监视苏予！那个窗外的人影，是“深渊回响”的外围人员？
“无直接物理威胁”…
“lv1外围监控”…
这些冰冷的词语无法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自已之前的干预只是暂时的。对方的注意力，从未真正从苏予身上移开。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工厂里那股绝望痛苦的情绪碎片似乎再次隐约袭来，与屏幕上苏予安睡的画面形成残酷的对比。
数据碎片初步拼凑出的，是一个庞大、危险、且已然将触须伸到他最重要之人身边的阴影巨兽。
退路，已经被彻底斩断。
他睁开眼，看向屏幕上那个漆黑的【observer】图标。
现在，他不仅需要它的信息，或许……还需要借助它的“权限”。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更快地了解敌人，更快地……找到他们的弱点。
他再次坐直身l，双手放回键盘，眼神冰冷如铁，开始全力解析那些混乱的数据，优化声波防御模型，通时思考着下一个“数据回溯请求”应该用在何处。
夜晚还很漫长。
而他的战斗，刚刚进入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