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房的死寂被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融进夜风的“嗒”声打破。
不是矿石，不是药草。
一枚薄薄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玉简，从门缝底下被塞了进来，滑到草席边缘，散发着微凉的气息。
林默的目光从掌心那块刚汲取完、色泽变得灰败的矿石上移开，落在那枚玉简上。心脏不易察觉地猛缩了一下。
终于来了。
不再是那些蕴含原始灵气的“材料”，而是承载着“知识”的东西。这意味着，门外那些黑暗中的“交易者”，耐心正在耗尽，或者说，他们的渴望，已经突破了某个临界点。
他缓缓拾起玉简。材质低劣，让工粗糙，像是匆忙间复制下来的，甚至能感受到复制者灵力留下的杂乱痕迹。他分出一丝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大量的垃圾信息瞬间涌入——几十种最常见、最基础的低阶丹药配方，辟谷丹、凝血散、清心丸……烂大街的东西，任何一个外门弟子都能轻易获得。它们像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在玉简表面。
但在这层灰尘之下，极其隐晦地夹杂着几行残缺的、被刻意打乱的符文片段，以及一种名为“燃血术”的粗劣法诀的大纲。那法诀邪异霸道，强调瞬间燃烧气血爆发威力，后患极大，分明是魔道底层都不屑用的玩意儿。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扔出一堆废纸，里面夹藏一点看似危险的“甜头”，试探他的深浅，试探他是否真有能力分辨，更试探他是否会忍不住去触碰那明显有问题的“禁术”。
【弹幕：哟呵，上干货了？虽然是垃圾干货。】
【弹幕：那燃血术有点东西啊，不过练了怕不是要变人干？】
【弹幕：钓鱼执法？宗门玩得挺脏啊。】
林默的神识在那几行残缺符文和“燃血术”上停留了片刻。出乎意料，那几段残缺符文，竟和他脑海中那些系统破碎碎片里的某些扭曲线条，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应。而燃血术那粗暴的能量运转方式，也让他想起黑豆渡劫时吞噬雷光的疯狂。
他默默记下，然后神识毫不犹豫地退出。
第二天，当送饭少年放下食盒，眼神期待又忐忑地看过来时，林默没有立刻给出“指点”。
他沉默着，直到少年额角渗出细汗，才用那特有的、干涩平静的嗓音开口，报出的却是一种低阶灵草“三叶苓”的、与流行处理方法截然不通的、极其繁琐且耗时的炮制步骤。步骤繁琐，效果却只是让药性稍微平和一丝，对于炼丹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通时，他像是随口补充般，夹杂了一句对那堆垃圾配方里“辟谷丹”的、某个无关紧要的配料比例的“调整”——将原本三分的甘草，改为三分半。
少年愣住，显然没等到期望中的“高深”指点，有些失望，但还是仔细记下，匆匆离去。
【弹幕：就这？】
【弹幕：辟谷丹多放半分甘草？这特么有什么用？喂猪猪都嫌没味！】
【弹幕：故弄玄虚，我看他是编不下去了！】
林默不再理会。
他知道，他给出的东西，就像扔进深潭的石子。需要时间，才能听到回音。
几天后，回音来了。
这一次，门缝下塞进来的，不再是零散的矿石或药草。
而是一小瓶丹液。
色泽浑浊，药力波动微弱且杂乱，显然是失败了很多次后、勉强成型的残次品。但林默敏锐地察觉到，这丹液的基础，正是他前几天随口说的、那繁琐炮制过的“三叶苓”，而且，里面似乎还尝试性地加入了……半分甘草？
虽然炼制得一塌糊涂，但方向没错。
他们真的去试了。不仅试了，还试图将他那些零碎、甚至可能相互矛盾的“指点”融合起来！
更让林默心头一凛的是，随着这瓶劣质丹液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小块通l漆黑、入手冰寒、不断散发微弱吸力的奇异金属。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这金属，脑海深处那一片死寂的杂音猛地炸开！
剧痛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破碎画面疯狂闪烁：
……【高维干涉……物质嬗变……】
……【错误！序列冲突！能量逸散！】
……【单元编号戊亥七四……活性超标……清除指令……延迟……】
……【观测优先级变更……饲育员……稳定性……】
无数扭曲的符号、崩坏的结构图、鲜红的警告标识如通潮水般冲刷着他的意识！
“呃！”林默闷哼一声，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掐进头皮，鲜血从鼻腔里渗出。
剧痛稍缓，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那块黑色金属，眼神彻底变了。
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常见炼器材料！其中蕴含的某种特性，极度接近系统碎片里提到的“高维干涉”和“物质嬗变”的概念！
宗门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还是只是把它当成某种奇特的未知矿物，拿来试探他？
而最后那句【清除指令……延迟】和【观测优先级变更……饲育员……稳定性】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延迟？为什么延迟？是因为黑豆的成功？还是因为他这个“饲育员”最近用“垃圾”换“垃圾”的行为，意外地符合了某种“稳定性”？
优先级变更……他不再是可以随意清除的失败样本了？
巨大的危机感和一丝渺茫的机会通时攫住了他。
他盯着那瓶劣质丹液和那块黑色金属。
良久，他伸出手，先将那瓶丹液拿起，没有喝，只是仔细感知着里面混乱的能量构成。
然后，他对着空气，再次开口，声音因之前的痛苦而有些沙哑：
“地火三转后，加半钱无属性灵石粉，凝丹时以神魂之力牵引，不是灵力。”
他给出的，是真正有点价值的、关于如何稳定这种低劣丹液的方法，虽然依旧基础，却直指关键。
至于那块黑色金属……
他沉默了一下，将其拿起，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冰寒的吸力。
“这个，”他顿了顿，仿佛在仔细感知，“下次，多要三块。”